47 九回了
敢說辛苦。”
份內事?
皇帝輕笑一聲,卻并未提醒她的僭越,反而越發柔聲說道:“愛妃你的好,朕都記在心裏呢。”
德妃眼皮一跳,驚喜的表情已然躍上面孔,中宮早就無後,皇上這般說,是不是想立她為後?雖說這個念頭,在她心中已有好些年,可是後宮之中,并非只有她在,生了大皇子的榮妃,二皇子的生母淑妃,還有其他皇子的母親,各個都有兒子有地位。若說為何這後宮能以她為首,還不就是因為,她是後宮之中,唯一一個生有兩個皇子的後妃。
說來也是好笑,前朝的大臣一直希望皇上能雨露均占。咱們這位皇上,還真是做到了雨露均占,九個皇子,除了七皇子和九皇子是一母同胞之外,其他各個都是異母兄弟。
要是真論起來,便是七皇子和九皇子也不是一個母親所生。所以皇上這後宮裏的皇子,竟是各個都沒有親兄弟。
至于公主,本朝公主雖受寵,但一向老實敦厚,根本掀不起大浪來。所以這關注,自然都集中在皇子身上。
其實中宮懸空這麽多年,前朝的大臣也不是沒有勸谏過,請皇上立中宮皇後。可如今太子未定,若是貿貿然立皇後,卻是不好。所以最後是母以子貴,還是子以母貴,就全在皇上一念之間了。
因此這麽多下來,大概所有人也都明白過來一點,若是皇上真的要立皇後,那也就意味,太子之位定了。
只是讓德妃失望的是,皇帝只說了這一句,就轉移了話題。
待皇帝命人将放在他案桌上的奏折拿過來,德妃便趁機問道:“想來指婚之事,皇上心中已有了定奪?”
其實說選秀這事吧,很多都是走過場,指婚這事,皇上心中本就有了個大概。幾個皇子的婚事,他自然也不可能說,只瞧瞧這些秀女的容貌,就拍板定下來。更重要的乃是,這些秀女背後的家族。
只不過德妃問起時,他反問道:“怎麽,愛妃心中可是有想法?”
“臣妾自然是聽憑皇上定奪,”只是她說這話時,臉上似是有猶豫。
皇帝與她多年夫妻,哪有瞧不出來的,立即笑道:“愛妃有什麽話,只管說便是了。”
“是關于钰兒的婚事,臣妾到底是親娘,難免有些心急,”德妃最後帶上了幾分撒嬌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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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聽她提起紀钰,就想起這小子上午時的那一番姿态,難怪他這般堅定,合着那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倒也不負他一份堅持呢。
不過對于紀钰來請婚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告訴德妃,只是随口問了一句:“那愛妃心中可有人選?”
德妃本就是想說服皇上的,不管怎麽說,她思慮了半天,還是覺得該幫紀钰尋一門得力的婚事。如今後宮懸空,若是她能聯合姻親之力,将自己送上後位,對铤兒以後自然會有幫助。
所以她輕聲說道:“臣妾瞧着上午那位徐姑娘,倒是個不錯的。聽說她如今還在女學中讀書,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待頓了一下,她又低聲補了一句,笑道:“我想她這樣的性子,钰兒也會喜歡的。要說指婚,雖說家世也重要,不過最緊要的,還是钰兒喜歡才是。”
“钰兒喜歡?”皇帝登時一笑,要不是早上紀钰親自到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說出非她不娶的話,他說不定還真信了德妃的話。
所以他又輕聲問了句:“是愛妃你覺得钰兒會喜歡,還是钰兒開口同你說過?”
德妃自然不懂皇上為何這般問,只是她想起,之前皇上也說過,指婚之事應讓他自己願意才是。于是她便柔柔笑了下,輕聲說道:“自然是因為钰兒喜歡,臣妾才這般說的。”
皇帝臉上的笑意陡然冷了下來。
待德妃擡頭瞧見時,也被吓了一跳,她趕緊柔聲問道:“皇上,可是臣妾說錯了?”
“自然不是,朕只是欣慰你的慈母之心罷了,”他伸出手,握了下德妃的手掌。
沒一會,皇帝便找了個借口讓她離開。
而此時他早就拟好的奏折,此時也被拿了過來。這上面便是寫着皇子與未來皇子妃的名字。待會這份折子便會讓人拟出幾分聖旨,然後送到各個新鮮出爐的皇子妃家中。
而打開到折子最後一頁,赧然便是紀钰和沈長樂的名字。
☆、第 100 章 相見淚眼
“姑娘,要傳膳嗎?”在門外的春柳,小心翼翼地問道。
屋子裏黑不隆冬,連一盞油燈都沒點上,自打姑娘回來之後,就說累地慌,想進去歇息。春柳伺候着她更衣上床,誰知這一覺睡到天都暗下來,姑娘都還沒起身呢。
所以春柳擔心極了,在外面搓了半天手,還是決定叫一聲。
綠蕪也站在她旁邊,見她喊了兩遍都沒人回應,輕輕拽了下她的衣袖,低聲說道:“估計咱們姑娘還在睡覺呢。”
“宮裏可真夠厲害的,”春柳嘆了一句,沈長樂平日裏作息極規律,便是最容易犯困的夏天,也頂多是睡半個時辰的覺而已。哪見過她睡這麽久的。
倒是綠蕪又貼着門邊聽了一會,最後有些游移不定地看着春柳,說道:“姑娘,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好好地在家裏,會出什麽事,”春柳心裏咯噔一下,卻還是強撐着笑,反駁了一句。
就是,好好地在家裏,就只是睡覺而已。
綠蕪這會反倒更不放心起來,便要推門進去瞧瞧,卻被春柳一把拽住了,她着急說道:“你怎麽就進去了,沒聽見姑娘說了,不許随便進去打擾她。”
要說春柳處處都好,就是太聽沈長樂的話了。只是丫鬟本就該聽主子的話,只是這會,狀況不明的時候,這太過聽話也讓人無奈。
于是綠蕪立即說道:“我進去瞧瞧,要是姑娘怪罪起來,我就說不知道她有這吩咐,左右這會也該用晚膳了,叫姑娘起身也正合适。”
春柳當然也擔心沈長樂,所以綠蕪要進去,她這會也不阻止了。不過她也不是什麽不能擔當的人,自然是跟着綠蕪一塊進去的,只是兩人到了床邊,又小聲地叫了一聲,床榻上的人還是沒反應。
這可兩人吓壞了,她們是伺候沈長樂多年的,知道她一向淺眠,她們這會都站在床邊喊了,她不該什麽反應都沒有啊。
于是春柳趕緊上前撩開簾子,只是這周圍太黑了,還是綠蕪又出去拿了個燭臺進來,春柳這才瞧見沈長樂的模樣。只見她平躺在床上,長發随意地披散在枕頭上,額頭滿是汗水,貼着額邊的黑發都被浸濕,一張小臉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綠蕪将燭光湊近,大概是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沈長樂難受地嘤咛一聲。春柳将手背貼着她的額頭試探了下,立即就被吓得縮回手掌,回頭顫抖地說道:“好燙啊。”
這一聽還了得,綠蕪也趕緊過來試了下,還真是燙。
“趕緊回禀老太太吧,”綠蕪極是着急,又說了一聲。
于是綠蕪趕緊去了老太太院子裏,而春柳則是叫了其他幾個丫鬟進來,讓人趕緊打了熱水過來,先弄了濕帕子給沈長樂降降溫。等老太太得了消息後,便是親自趕了過來,一瞧見她這滿臉潮紅的樣子,便立即急道:“怎麽回來還好好的,這一會的功夫就這樣了?”
“姑娘一回來就說累,便上床歇着,不許我們進來打擾,方才奴婢見姑娘睡得太久,便想請她起來用膳,誰知怎麽叫,姑娘就是不應答,”春柳立即跪在地上請罪。
老太太聽罷,心底也嘆了口,說道:“你趕緊讓院子裏的丫鬟去前院跑一趟,讓老爺拿了名帖出來,去請太醫過來。”
正巧沈令承剛下衙回來,今個他回來的本就晚,原本還想見見沈長樂的,畢竟她進宮去選秀,今日正好回家。可這剛進門,就聽說沈長樂院子裏來人了,再一聽,竟是她病了。
沈令承趕緊讓沈福拿了自己的名帖去請太醫過來,自己則是領着小厮就來了後院。
待他到了的時候,就看見老太太已經坐在屋子裏頭,他趕緊請了安,轉身便問道:“姑娘怎麽樣了?”
沒等丫鬟回話呢,他自己就急急走過來了,這會簾帳已經被拉開,沈長樂身上蓋着一層薄被,額頭上搭着一條還冒着涼氣的帕子。而她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卻看得人觸目驚心,原本白白嫩嫩的小丫頭,感覺這一瞬間就能熟了。
“好端端的,怎麽就病了,”沈令承着急,這肯定不是在宮裏生病的,這要是在宮中病了,人早就該被送回來了,還何至于等到今天。
倒是老太太心裏有點明白,原本她并未把選秀當回事,畢竟她們沈家的姑娘,就算不嫁給皇子,以後也有好姻緣。況且王妃瞧着風光,可是這內裏的複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地住的。
老太太自然是心疼自己孫女,不願她裹進皇家那檔子事裏面。可是這會回想一下,她們回來的時候,沈長樂臉色确實不好看。老太太當時沒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小姑娘面子薄,這落選難免會有些挂不住。
可現在看看,這是心底存着事,在人前的時候憋了,這一回來,就急怒攻心了。
老太太登時就憂心起來。
沈長樂生病的事情,傳地也快。況且今個是家中三個應選姑娘回來的日子,本就不太平,這三姑娘再突然一病,就更添了話題。
沈蘭本來正在韓姨娘處用膳呢,結果一聽沈長樂病了,登時就幸災樂禍了起來:“我看她平日裏心高氣傲的,誰都不放在眼裏。這會可是知道厲害了吧。”
“說什麽風涼話呢,待會你去瞧瞧她,好歹你們也是一塊去選秀的,”韓姨娘登時不悅地說道。
自打上回她被沈長樂當面揭穿之後,沈令昌就再沒進她院子裏,她在家中最大的依靠就是沈令昌了。如今連他都惱了,自然是低眉順眼了起來。所以這會一聽沈長樂病了,便趕緊讓沈蘭過去。
沈蘭不悅地哼了聲,說道:“要不是因為她在爹爹跟前說您的不是,爹爹何至于這麽惱咱們。”
對于她們自己犯下的錯,沈蘭倒是全然地怪罪在了沈長樂身上。
“應選的那天,我還以為她是真不在意選不選得上呢,合着就是做給我看的啊,”沈蘭翹起嘴角,心底那叫一個得意。她沒被選中,當然也失落,可是她再失落,也沒一下子就病倒了。
所以瞧見有人比她還慘,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這點難過,倒是不叫事兒了。
再說這邊太醫來了,待問清了起病的緣由,誰都說不清。就是在家裏好好地待着,回來就發熱了。當然誰都不敢說,是因為進宮一趟的原因。
好在太醫也沒怎麽多問,趕緊開了藥,讓人去抓藥。
只是瞧着這病情來勢洶洶的模樣,太醫自然不敢大意,立即說道:“國公爺,姑娘這病情來的兇猛,我看是大意不得。所以今晚一定要讓丫鬟在旁邊守着。”
便是太醫不吩咐,丫鬟們也是會守夜的。
沈令承又往裏面看了一眼,離開時還是嬌俏好看的小姑娘,可是這一回來怎麽就病倒了。便是沈令承心中都不由有些怨怪那選秀,若是長樂不去參加這勞什子選秀,又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
老太太原本還要繼續坐着的,不過卻被沈令承勸了回去,畢竟已經天黑了,沈長樂這一時半會也不會好,坐在這裏也不過是幹等着。
沈令承讓沈如誨親自送老太太回去,而自己則是送太醫到門口。
沈如谙在屋子裏面來回走了好幾圈,又是皺眉又是嘆氣,明明回來那會,長樂還都是好好的,怎麽就這一會的功夫,整個人就病成這樣了?
倒是沈長樂,這會病得厲害,整個人連眼皮睜開都費力,她只能感覺到屋子裏面有人來來回回地走動。
其實她原本也只是想休息一會,可是躺下之後,整個人心裏就像是一團火在燒,她努力放空自己,可誰知這團火卻越少越厲害。最後真的把她燒了起來。
***
紀钰是第二天才得知這個消息,而且還是在父皇那裏得知的。今日皇上已派人将聖旨頒發到各位選定的皇子妃家中,只是卻獨獨沒有他的。
他自然擔心其中有所變化,是以便又親自到勤政殿求見皇上。
“朕就知道你肯定得憋不住來問,”皇帝指了指他,立即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一副你做什麽我都能猜到的模樣。
紀钰倒也不想瞞着藏着,便是問道:“兒臣不懂,還請父皇解惑。”
“昨晚那丫頭回去就病了,聽說到現在還沒好,朕這會要是讓人去宣旨,她不得拖着病體起來接旨,”皇帝笑了下,不過說出的話卻讓人格外意外。
說來也只是巧了吧,原本他是想讓人今個宣旨的,倒是得知了這個消息。
畢竟這可是未來的兒媳婦,皇帝自然不會苛責。左右指婚的旨意都寫好了,早宣與晚宣也都是一樣的。況且他還真想看看,若是德妃知道她心目中認定的兒媳婦已經換了一個人,到底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父皇,兒臣今個能出宮一趟嗎?”紀钰這會可是一點都不客氣,既然父皇都開了方便之門,他若是不把握住,那才叫傻子呢。
皇帝一聽,刺了一聲:“得寸進尺。”
若是從前紀钰自然不會提這般要求,只是這會他心神已亂了,沈長樂的一舉一動本就能牽動着他的心。更別提她這會還病着呢,他對她最是了解,身體并不像一般姑娘那般嬌弱,動不動就生病,所以這會病了,那肯定是極重的病。
要不然父皇為何連指婚這麽重要的事情,都願意往後推幾日。
皇帝見他臉上着急之色,便也沒為難,擺擺手說道:“要去就趕緊去。”
紀钰得了皇上的話,便即可離開了。不過他要去自然也不會單獨去,于是紀啓殊又被他拉上了,上了馬車之後,紀啓殊便有些為難地說道:“七皇子,今個我姨父還有表哥肯定都在家,你若是去了,豈不是,豈不是……”
紀啓殊有些着急,可又怕說錯話得罪了紀钰。所以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
倒是紀钰一向平靜的面容上,帶着一絲着急,他轉頭看向紀啓殊,淡淡說道:“你只管放心,我自會親自和沈國公交代。”
交代?交代什麽,紀啓殊一頭霧水,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會被打死。
待馬車下來之後,紀啓殊便進了前院,他對衛國公府可是熟門熟路,門房上的人都認識他。每次他來,都是不用通報,直接便進去。而紀钰今日雖穿得低調,只是他便是穿得再低調,也還是引人注意。
所以門房上的人自然多看了他一眼,畢竟這樣好看的人,這輩子都是少見的。
紀啓殊本想領着他先去見姨父的,結果一聽姨父還未回來,心底可是松了一口氣。好在沈如谙還在家裏,于是他便借着去瞧瞧表妹的借口往後院去,就是到了院子裏,才有丫鬟進去通報。
此時沈如谙正在屋子裏陪着沈長樂說話,,一聽說表少爺來了,便覺得有些奇怪,他怎麽這會過來了。
而此時沈長樂正躺在床上,早上她高燒本來已退了下去,可誰知過了午時之後,竟是又慢慢燒了起來。沈如谙自然着急,便親自過來監督她吃藥。只是沈長樂這會雖還高熱,可精神卻比昨日要好多了,最起碼能勉強坐起。
“待會把藥吃了,可不許再胡鬧,”沈如谙猜測她之所以高熱反複,大概就是趁人不備,偷偷把藥倒了,所以幹脆親自過來監督她。
沈長樂這會哪裏會承認這樣的事情。
兄妹兩人正說話呢,紀啓殊便進來了。只是沈如谙一回頭,正問他怎麽來了,卻是看見他身後之人。
“七皇子殿下,”沈令承驚訝地叫了一聲,沈長樂被他這一聲,叫地魂魄都險些散去。
待她擡起頭,看見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紀钰時,從昨日一直強忍到現在的眼淚,刷地一下落下。那些強忍着、憋在心中的眼淚,浸滿了苦澀、無奈、痛苦以及絕望的情緒,原本它們就存在她的心裏,讓她整個人都沉甸甸地不知所措。
屋子裏的人自然一下就發現了她的異狀,沈如谙轉頭看着她,沈長樂別過頭,将頭背對着衆人,不想讓人看見她流淚的模樣。可是就算這樣,她的肩膀還是在不停地顫抖、顫抖。
沈如谙一臉震驚地看着她,随後又慢慢地轉頭,只是他的目光卻定在了紀钰的臉上。
若說長樂和紀啓殊有什麽,他是第一個不相信的。可是若是和七皇子,他心中卻是早有準備的。他昨日便知道,長樂在宮中落選了,這就意味着,她與紀钰之間不管有怎樣暗湧的情愫,日後也再無瓜葛了。
“紀啓殊,”沈如谙冷冷地叫了一聲,紀啓殊怎會不知他的意思。
只是他看了眼沈長樂,又小心地瞥了下身邊的紀钰,算了,死就死吧。他上前,拉了拉沈如谙的衣袖,尴尬笑道:“表哥,咱們先出去說,讓長樂休息一下。”
出去?沈如谙看了站在門口,猶如釘在那裏的人,冷笑了下,要說出去,也是該他們兩個出去吧。
不過他正要發作,紀啓殊趕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表哥,長樂都這樣了,你要是再這麽對我們,豈不是更讓她傷心。”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可屋子裏的人還都聽見了。沈長樂此時竭力忍着,不想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雖然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很沒出息,可是這會竟是有種自暴自棄地痛快,就讓她一次哭個夠吧。
沈如谙自然不願走,不過紀钰也走到他旁邊,雙手抱拳微微彎腰道:“二公子,我有幾句話想和長樂說說,還請行個方便。”
對于他的直截了當,沈如谙氣得眼珠子都紅了,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會長樂生病肯定也和他脫不了關系。皇子又如何,皇子就可随心所欲地進別人家中,皇子便和随便與別人的妹妹說話,他還知不知道什麽是男女大防。
“七皇子有什麽話,只管對我就是,長樂病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也能替她做主,”沈如谙怒目道。
“只怕二公子你還真不能做主,”紀钰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
紀啓殊夾在他們中間,當真是怕他們打起來,于是他幹脆勸起沈如谙。畢竟連太醫都說,沈長樂這次之所以病得這麽急,那是郁結于心,純粹就是心裏存着事。你若是不讓她把這事看開了,只怕病情還得反複。
于是沈如谙還真的被他半勸半拖帶走了,連二少爺都走了,丫鬟們哪還敢留下。
他坐在榻邊上的時候,沈長樂還面朝裏面牆壁,整個人扭地跟個麻花似得。紀钰看着她抖動的肩膀,伸手便去扳,沈長樂自然不願,可他們本就力氣相差甚遠,他這般堅決,她又豈能挨得住。
“怎麽哭了,”他看着她一張小臉都憋紅了,雙眸更是因閃動的淚光而晶瑩逼人,一頭無法披散在雪白中衣上,讓她看起來格外柔弱。
他伸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可是那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怎麽流都流不盡。
沈長樂心中的郁悶,與旁人說不得,可是卻能和他說。最後她終于忍不住,低聲絕望地說道:“皇上沒有留下我的牌子,我落選了。”
紀钰一怔。
而沈長樂又擡眸看着他,仿佛要把這一世都看完般,“我不能嫁給你了。”
☆、第 101 章 奉天承運
紀钰在聽到她的話,先是錯愕,随後便是一種哭笑不得。所以她突然病得這麽嚴重,就是因為被這件事所傷?
他伸出修長手指,撩了撩她披散在臉頰的長發,柔聲問道:“想嫁給我?”
沈長樂哭地淚眼婆娑,可是卻聽到面前這個人不冷不熱的聲音,登時一下便哽咽住了。對于她來說,這件事一直壓在心頭,就像一顆大石頭,現在這顆石頭砸了下來,徹底地将她的心都砸碎了。可是她以為,最起碼紀钰會跟她一樣難過,他們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他明明說過,是想娶自己的。
可是為什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能這麽冷靜。
或許這就是女子和男子的區別,對她來說,這是影響一世的大事。可對他來說,卻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就算沈長樂,也會喬長樂、徐長樂出現。
沈長樂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哭地太丢人了,她不想再在紀钰面前更丢人了。可是她努力地憋住,眼淚卻怎麽都忍不住。
真的是太丢臉了。
就在她哭的不能自拔地時候,突然整個人被拉進紀钰的懷中,他的肩膀寬闊又溫暖,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眼淚一下便沾濕了他面前的衣襟。
沈長樂咬着牙便想掙脫,之前他們男未婚女未嫁,她心裏有他倒也無妨。可如今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他還是這樣對自己摟摟抱抱,那就是輕薄與她。面子已是沒了,難不成連裏子都要丢掉嗎?
可是紀钰的力氣即便是使出十分之一,那也不是她能反抗的,所以她壓根就推不動他。最後她實在是氣不過,伸手就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擰了下,奈何人家一身銅皮鐵骨,可憐她嬌嫩的手指,疼地厲害。
“你別碰我,你出去,”即便她掙紮着,可是身後箍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牢牢地将她抱在懷中,讓她半分都掙紮不得。、
紀钰知道這誤會大了,便不敢再逗她,柔聲說道:“別生氣了,乖,你看我被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你總該聽我說一句吧。”
原本沈長樂還處于滿腔的怨怒之中,可是一聽到這話,便想起方才自己那撒潑的模樣。她活了兩輩子都沒這麽撒潑過,如今在紀钰面前是徹底沒了臉了。可這樣也好,左右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她傷心地安慰着自己。
而紀钰見她神色恍惚,只怕她沒聽到自己說的話,感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輕聲說道:“父皇把你的牌子留下來了。”
……
沒反應,沈長樂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當中,如今她想到的是,若是十幾年後,他們在回憶起彼此最後一次見面,紀钰大概只會記得一個撒潑的自己吧。
正想到哀怨處時,突然這句話就如一道利劍般,在她的腦袋裏一下劈開,她愣了半晌,小聲說道:“我明明看見,皇上只讓留了徐月欣的牌子。”
“你走之後,父皇又讓女官将你的牌子留下了,”紀钰抱着她,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這會她身體還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哭得太厲害了。
沈長樂整個人都愣住了,一時連眼淚都僵住在眼眶中。
所以,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若不是你病了,今日宮裏便來宣旨了,”紀钰雖竭力壓制,可沈長樂還是能聽出他聲音裏帶着的輕笑。
宣旨?所以,她還是被指婚給了紀钰?
這一次她的眼淚是徹底僵住了,就是在眼眶裏不停地轉悠轉悠,卻怎麽都落不下去。
紀钰明顯能感覺到懷中小姑娘的僵硬,方才他之所以沒立即打斷她,也是考慮到她的情緒。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所知道的都是錯的,就連這一場哭都是多餘的,她該有多尴尬啊。
顯然沈長樂心中的尴尬,比他預想的還要多。她此時趴在紀钰的懷中,整個人一動都不動,紀钰正想将她的身體掰正,看看她現在怎麽了,結果剛要動,卻一下被她抱住了腰身。她雙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腰,這還是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對自己這麽主動,雖然是在這麽烏龍的情況之下,可紀钰心中卻還是一動。
她的閨房之中不知點地是什麽香料,清清甜甜,像極了她平日裏身上的味道。此時這一縷一縷幽香萦繞在他的鼻尖,她的長發摩挲着他脖頸的皮膚,又癢又暖,暖玉溫香,他頭一次對這四個字有這麽深刻的體會。
他身體緊繃地厲害,明明還隔着一層布料,可是他抱着她的腰肢,仿佛能感受到那層布料之下皮膚的光滑柔膩。
皇子身邊都會有貼身伺候的宮女,而他們的母親自然都心疼兒子,即便還沒成婚,也會放兩個嬌媚柔順的丫頭在房裏。德妃自然也提過這樣的事情,甚至還選了兩個丫鬟準備送給他,可是紀钰已心有所屬,自然不願将就。
況且他的小姑娘這般好,他又怎麽會瞧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好了,不傷心了,”紀钰心疼地哄着她,方才瞧見她絕望的眼神,若說他心中沒有觸動,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想想,若是他沒有提前去求父皇,只怕真的就會錯過她吧。可是這念頭剛在腦海之中轉了一圈,便立即熄滅了,什麽錯過。她是他喜歡的姑娘,就算她真的嫁給了別人,他也會上門把她搶回來的。
“我真的好害怕,”她的聲音裏依舊帶着哭腔,軟儒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沙啞,本就生着病呢,結果又痛哭了一場。
紀钰喉嚨動了下,那種酸澀一下就沖到了胸腔,悶悶地、沉沉地,久久都揮散不去。此時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他能明白她的想法,得不到她,不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在腦海中稍稍想起這個念頭,他的心就會糾在一處。
他明明不是個沉溺與女色的人,甚至他潔身自好地連父皇都曾經勸過。可是這一切他都甘之如饴,他可以不碰任何人,他可以忍受身體裏的焦躁,但是他不能忍受,他一直等待了這麽多年的小姑娘,有一日會穿着大紅嫁衣去嫁給別人。
這個念頭,哪怕是萬一的可能性都不行。
“別害怕,我會抓住你,誰都別想從我這,把你搶走,”他的聲音篤定又自信,他将懷中柔弱的小人兒抱地更緊,終于,他終于等到她了。
***
七皇子到家中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只是等老太太和沈令承知道的時候,人都已經走了。沈令承倒是想來問沈長樂,可她睡得正香,而且聽丫鬟說,方才她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聽說胃口好多了。
于是他幹脆去審問沈如谙,畢竟七皇子來的時候,沈如谙在呢。
“七皇子就是聽表弟說了之後,随便過來瞧瞧,”沈如谙說話的時候,垂着頭,一副心虛地樣子。
沈令承被他氣笑了,一個皇子就因為聽說他家姑娘病了,就随便過來瞧瞧?這事是能随便的嗎?
他當即狠狠地拍了旁邊的桌子,怒道:“沈如谙,這可事關你妹妹的閨名,你可好好給我說清楚。”
什麽說清楚了,他連他們說了什麽都不知道,況且七皇子臨走之前,還和他說什麽,讓他別生氣,等過兩日,他自然就明白了。這話說地是雲裏霧裏的,他自個都沒聽懂,自然不會想告訴沈令承。
于是他捏着鼻子,又被教訓了一頓。
沈如谙心裏當然委屈,可這會沈長樂還在病着呢,他總不能再過去,把她拎出來再訓斥一遍吧。
可誰都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宮裏便來了人宣旨。
這府裏誰都知道,沈家三位待選的姑娘,在宮裏都沒被留牌子,也就是都落選了。所以各個都奇怪不已,這會宮裏有什麽旨意可宣的?
不過奇怪歸奇怪,一家人卻是誰都不敢耽誤,就連老太太都穿地極隆重地出來了。而沈長樂雖然還沒徹底地好,可是既是宮裏來宣旨,丫鬟們也只得給她梳妝打扮上。
待一家老小在前廳聚集之後,捧着明黃聖旨的公公咳了下,沈令承作為國公爺,自然是在前面領頭帶着衆人跪下去了。
傳旨太監捧着明黃聖旨,站在前面,見他們都跪下了,這才緩緩地打開,“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衛國公沈令承之嫡長女沈長樂,溫良敦厚、賢淑過人、品貌出衆……”
這聖旨輔一宣讀,沈家衆人心中各個都驚詫不已,這明明就是賜婚聖旨啊,不是說三個姑娘都落選了,這又是怎麽回事啊?
饒是如沈令承,這會垂着臉頰都露出驚慌的神色。他本就不願女兒進宮候選,只是規矩所在,他自然不能拿着整個衛國公府的前程去堵。況且他瞧着幾位适婚皇子,就是年齡最小的七皇子,這會都已經十八歲了,足足比長樂大了四歲,這年歲上就不合适。
再者,皇上給皇子賜婚,那可是精挑細選,可不是說只在選秀當日才拍板決定的。若是真的有意賜婚,只怕皇上就會露出消息。之前不就有消息,皇上有意将景陽侯府的嫡女賜婚給六皇子。這果不其然,昨個聖旨就已經傳到景陽侯府了。
所以沈令承心底能不驚訝嘛。
只是他就是再驚訝,也只得跪在地上聽着。
沈長樂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還有一種不真實感,這兩天來她一直為此事而傷心。可誰知明明前方無路了,可誰知居然又柳暗花明了。
“……,特将汝賜婚與皇七子為正妃。一切禮儀,着禮部與欽天監共辦,擇良辰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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