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近女色
祝傑是翻鐵栅欄回的宿舍。
體院宿舍的新樓是東校區唯一有門禁的樓,12點準時上鎖。樓道安靜無比漆黑一片。祝傑轉開412的門鎖進屋,3個室友都在上鋪睡着。
孔玉、陶文昌、趙明。
祝傑無波無瀾的目光對準右側黑色床簾,緩慢拉開,是呼吸深沉的趴着睡的陶文昌。
高三同班一整年其實沒說過幾句話。田徑隊前隊長過命的好兄弟,訓練的時候會擠兌薛業。
是很喜歡擠兌薛業。
陶文昌感覺在夢裏被人抽了後腦勺,醒來第一反應是祝傑這個野逼要殺人。
“操!”喊了一聲又被按了一把後腦勺,他聲音瞬間變小,“祝傑你丫有病吧,大夜裏不睡覺站床邊吓唬誰呢?”
體院宿舍新樓的床都是上鋪睡、下鋪電腦桌,1米8往上的身高正好能看到上鋪。
祝傑一只手慵懶又用力地搭着床欄。“有事問你。”
“你大爺,我他媽不想在……”陶文昌按亮手機,“不想在淩晨兩點半回答你丫的問題。”
祝傑臉色浮起陰沉。“薛業跟你說過什麽麽?”
“薛他媽你大爺。”陶文昌再一次發誓弄死這倆逼,目睹他吸薛業直接做噩夢了,直男驚悚,直男沒見過這個,夢裏一條烏漆墨黑的雙頭蛇自己纏自己。
起一身雞皮疙瘩。
祝傑打開iPhone手電筒燈,對準陶文昌的臉。“我他媽同意你加他微信和手機號了麽?”
陶文昌困得升天,晃得頭暈目眩。“媽的,薛業說他喜歡傑哥喜歡得要死!你丫這種變态也有人喜歡,服了。”
“廢話。”祝傑繼續拿燈晃他,“還有什麽?”
“沒了啊。”陶文昌的困意晃走一半,“他說你把他拉黑了,他就不看手機了,我倆還能聊什麽?”
祝傑關掉手機燈繼續逼問:“沒有別的?”
“你丫想問能不能直接問本人去啊,別拉無辜群衆下水。”陶文昌把臉翻向牆,後腦勺立馬被人錘了,“媽的,剛才那下就是你打的!”
“他有事。”祝傑說。
“啥?”陶文昌疑惑了,“我不是薛業,我不懂你的各種腦電波,你丫說人話。”
“放棄體育學新聞。”祝傑站在黑暗當中,停頓幾秒,“抽煙。”
陶文昌想打人。
“他不戴首飾。”
要不是怕禁賽陶文昌現在就要把這瘋子打服。“你能別大夜裏抽風嗎?我他媽害怕。”
“他最近很能睡。”
“我去你大爺的……”陶文昌頭朝外趴下了,“我又沒和他睡過,我怎麽知道他能不能睡,下次我洗幹淨投懷送抱試試。”
“活膩了?”祝傑捏緊了拳頭。
“等等,你怎麽知道他有事?”陶文昌強迫自己冷靜,不要與神經病一般見識。
祝傑思索着久久不說話。
陶文昌忍了又忍:“你丫要是失眠就出去跑步,別折磨室友行嗎?”
“他晚上八點半出食堂,淩晨快兩點到宿舍,5個多小時,他說不小心在外面睡着了。”
“興許和同學吃飯呢,騙你丫的。”陶文昌痛快地罵,“活該你丫也有被騙的一天,傻逼了吧,他說你就信。”
“這種事他不敢騙我。”祝傑冷嗓肅然,給陶文昌一個背影,“就知道問你丫也是白問,傻逼重新睡吧。”
“你早知道問也是白問,你把我打起來?你要這麽在意就自己問去啊。”陶文昌完全不困了,敢情祝傑把自己捶起來就為了顯擺他倆互相信任。
“不在意。”祝傑摘下包,一身全黑隐入黑暗。“還有讓白洋死心吧。”
“你麻痹,去死。”陶文昌豎起中指。讓白隊死心?白隊喜歡薛業?不可能吧,白隊真是基佬?
白隊?躺在床上早被吵醒的孔玉慢慢睜開了眼睛。
第二天,薛業睡醒還穿着傑哥的衣服。
傑哥喜歡黑色,除非是參加正規比賽官方要求或校隊的衣服,剩下全是黑色。自己跟在一身全黑的冷漠背影後面練追逐跑,跑到岔氣沒有一次追上過。
沒練過跑步,高中剛入隊的3000米測試被傑哥直接套兩圈,成了田徑隊的笑柄。
其他隊員在嘲笑,傑哥彎腰扶着膝蓋,俯視累趴下的自己,問還能不能練了?
自己怎麽回答來着?薛業一邊刷牙一邊回憶。
“練,傑哥你練一天我就練一天。”
薛業笑成一嘴牙膏沫,高中真幸福,天天能見面。
下午體育新聞沒課,薛業回家收拾出一包厚衣服直接去找伍月直播。進屋發現又只有伍月一個人。
“胖成呢?”薛業放下衣服渾身緊繃。化妝師也沒在。
“忙去了,說今天簽幾個男主播。坐。”伍月穿一條按扣牛仔連衣裙,“我給你簡單上個妝。”
薛業猶豫幾秒,還是坐下了。
伍月化妝下手很輕,輕得像羽毛掃過皮膚害薛業一直打噴嚏。倆人能聊的話題不多,每次都是提前對好人設和劇本以免翻車。
翻車這個詞也是薛業幹上主播之後才懂的。
開播前的尴尬讓薛業坐立不安,面對伍月還不如和sky聊,最起碼sky話不多但是好像很懂他。
可一旦進入直播間伍月會立即附身姐姐人設,對弟弟格外照顧,笑容純淨。薛業很需要錢,現在知道要回答紅V會員的問題,想要收禮物提成就要多笑一笑。
3個小時的直播不僅耗費腦力也挑戰體力,薛業不停喝水,接近下播時間突然出現一條帶特效的留言。這個紅V的ID有些熟,薛業記得這個女生經常砸禮物。
有時還開玩笑問小哥哥操粉麽,人要有夢想。
操粉這個詞,薛業也是最近才懂。每次被問薛業都想說實話,其實我也有這個夢想。
公司不讓透露真實私人情況,伍月替薛業擋了。“我弟弟剛上大一,沒有女朋友,怎麽知道理想型?”薛業跟着點頭,無奈紅V砸禮物追問,他只好看伍月臉色,伍月捏了他膝蓋一把。
意思是,随便瞎說。
“我喜歡……”鏡頭下的他很腼腆,灰撲撲的眼被真真切切的動情點亮了,“高的,短頭發,腿很長,喜歡跑步,最好是……運動員。”
眨眼功夫屏幕被禮物特效刷屏。伍月低了一下臉,眼睛裏多了些別的東西。留言刷起一片是不是喜歡禦姐,薛業直皺眉頭,不得已悄悄地問伍月:“姐,誰是禦姐?”
又是一片砸禮物的動靜,留言紛紛大喊弟弟太天然了。伍月臉紅道謝再三,準時關閉了直播間。
媽的,可算播完了,薛業一身的汗,只吃過早點現在站起來直暈。他扶住電腦桌按揉睛明穴,刺激犯困的雙眼,順便等伍月結算。
“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伍月在他身後問,香水味撲鼻。
“啊?”薛業茫然,困得眼前發虛。
高,短頭發,腿長,前天直播說最喜歡跑步,不小心透露自己是花游退役運動員。伍月用男人撩妹的思路去理解薛業。以前為什麽不說,偏偏等成超那個傻逼不在的時候說?想起成超不像人的身體伍月一陣反胃,特別是看慣了薛業之後。
要是能和薛業好……她從背後大膽抱住這副精健挺拔的身體,想他剛才刻意閃避的眼神。“你剛才是不是暗示我什麽……你和成超說自己是gay,是騙他別盯着咱倆對不對?”
“操!”薛業只愣一秒猛地甩開了伍月的胳膊,“你丫有他媽毛病吧?”
“我有毛病?對啊,我是有毛病,沒毛病的人怎麽和成超睡?”伍月自嘲後直接撲過來,薛業眼皮沉重反應慢,直接倒在地鋪上。
“操……”身上壓了一個高挑的女人,薛業腰疼折了,疼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在暗示我?”伍月發現他沒有起身簡直欣喜若狂,衣服底下是腹肌。
平坦、有力、清爽幹淨……摸到人魚線的剎那伍月漲紅了臉。
“你知道嗎,成超他不行……”伍月全壓上來,朝薛業赤紅的耳尖吹氣。
“你丫……滾蛋!”薛業惡心瘋了,一口氣頂在嘴裏,什麽都罵不出來只想吐。
腹肌撕裂、腰椎受傷,正常起床都要連滾帶爬。比起惡心他更怕伍月,怕她在身上亂摸的手和香水。
他起不來,只能躲。腰疼還想吐,喘氣都喘不順。
“你是不是怕成超知道?”伍月反手将薛業的手放在腰上,“真犯不上,公司裏哪幾個女主播和他睡過我全知道。你把他綠了還能賺他錢,咱倆一起賺。”
男人的自控力根本不可信,伍月深谙其道,第一次的欲拒還休是為了免責,順理成章甩鍋說女人勾引。
她緩緩扯開兩顆按扣。
薛業眼裏明顯流露出了恨意。
“我又不用你負責,再說這事……你不虧。”伍月笑得特別無所謂。
薛業眼前只有一片雪白的皮膚,在伍月的嘴即将碰上自己的剎那終于忍不住吐了。水和沒消化的早點撲了伍月一臉一身,尖叫一聲翻了下去。薛業趁機順着床墊往地上滾,手腳并用扶着地板才站起來,暈得腳下打滑,狼狽地奪門而逃。
操!太他媽惡心了!薛業跑出高檔社區在路邊又吐一次。吐到胃部泛酸,刺激性的胃酸燒得食道很不舒服。
幾個月之前他唯一接觸過的圈子只有一中田徑隊,這裏太他媽惡心了。薛業把手指壓向舌根,直到什麽都吐不出來才打上車往學校逃。
孔玉在西校區宿舍樓下猶豫,想叫薛業出來。
說什麽只給傑哥拎包,可昨夜陶文昌擺明話裏有話,和傑哥關系不一般。可又不知道薛業住哪個宿舍,怎麽找?
遠遠過來一個男生,臉色慘白六神無主,孔玉覺得眼熟多看了幾眼。“薛業?”
薛業困頓地回頭找,體力不支靠住樹幹。“有事?”
孔玉看着他一步三晃的樣也問不出什麽。“喝多了吧?”
神他媽喝多了。薛業懶得解釋要進宿舍,猛然想到成超和自己是一個屋的。
腳底下一停突然又想吐了,真他媽惡心。
“你……”他轉身問孔玉,用僅剩的意志力對抗困意,“你晚上訓練吧?我借你宿舍睡幾個小時,明天買全套床鋪給你換。”
“不……”孔玉張口要拒絕,傑哥和自己同屋,他肯定抱有別的目的,轉念想起白隊……
薛業穿的黑色運動外套,是傑哥昨天那件。
“行吧,不過你別睡太久啊。”孔玉說道,薛業點點頭像個木偶似的跟着他走。進了東校區一棟宿舍樓,孔玉帶他上了2層推開一間6人宿舍,指着下鋪的位置。
“這是我的床,你別睡太久啊。”
薛業神情困倦,捂住的嘴還是想吐,吃力地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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