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逢要事太歲離京

夜幕悄悄降臨,青灰色的天空在夕陽的點染下,抹上了幾抹淡淡的淺紅。一陣山風吹來,淡淡青草味随着山風飄了過來,南宮非駐腳,閉目屏神,深吸一口氣,頓覺心曠神怡。

瀑布就在眼前,似一匹緞子,從天際處直洩而下,映襯着夕陽抹紅的天空,似與天地相連的水柱,說不出的美麗。

午間,馮寶寶就休息了,他聽說這裏有一處溫泉,是以一路尋來。不想,卻是陶醉于這一方美景,留連忘返,逗留到了現在。

遠處怪石嶙峋,點染青綠,或蓬或松、或深或淡,在夕陽的描染中,青紅交接,自有一份大自然的恬靜。

不遠處隐約有水汽上升,想必定是溫泉無疑了,南宮非勾唇輕笑,提氣,直往那水汽聚集的地方飛去。

果然,離瀑布底下的深潭不遠處,另有一方小小的深潭,那裏水汽氤氲。臨近細看,潭底五彩斑斓,由多色石頭鋪墊而成,透過不深不淺、清澈透明的潭水,若千變萬化的光彩,千絲萬縷的垂挂其中——光彩奪目。

明顯有人為的痕跡,但——“巧奪天工!”

南宮非贊賞之餘,早已褪去衣衫,跳入溫泉中,任意暢游。

泉水濕潤了他的黑發,更似一匹黑緞披在了他的肩背上,與白晰的臉龐形成強烈的對比,顯得唇更紅了。

凝神靠在泉邊,憶起今早的深吻,他的嘴角蕩出一朵美麗的笑靥。感覺得到,自用過早餐後,她又有些抵觸他了,只當是小女子的羞澀,“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會把你完完全全交給我。”

夜越來越深,遠處樹影綽綽,再遠則是烏黑一片,擡頭,天空已是星光點點,月亮已升至天空,月色浸染了整個夜空,一層朦胧的美。

自午後睡醒,馮寶寶就沒有再見到南宮非,聽丫環、婆子們說南宮非尋溫泉去了,她知道,他若尋得溫泉,只怕又留連于那溫泉的美景——樂不思蜀罷!不怎麽擔心,這山林中野獸再多,以斑斓公主的靈性,它會保護他。

她對南宮非的愛好興趣多少有了些了解,他喜好大自然,喜好沉浸在大自然中,一如這一個多月一路行來,他總喜歡看着山景、夜色而出口成章。

她更知道,他喜歡泡溫泉,在山區露宿的時候,旦凡碰到有溫泉的地方,他定會駐足,留連個一、二天方戀戀不舍的離去。

“替姑爺準備一套幹淨的換洗衣物。”

親手拿過丫環手中的衣物,是南宮非一慣的藍色長袍,她尋着山路,一路往溫泉的地方走去。

。這裏,是她無意發現的一塊地方,只因和她夢中所見的場景極為相似,所以,她刻意打造,務求一模一樣。

雖是夜間,但因了對這裏熟極,無需多費神,不出一柱香的時間,她已準确的來到了距溫泉不遠的地方。

耳聽得瀑布聲,她知道,再轉過一個山彎就可以看到瀑布了。而斑斓老虎一如她所想的,正卧在此處守着南宮非。

馮寶寶含笑摸了摸斑斓的頭,“好姑娘,去吧。”

斑斓老虎站了起來,用頭蹭了蹭馮寶寶,一躍而去。

看着斑斓老虎消失在夜色中,馮寶寶笑着搖了搖頭,轉過山彎。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瀑布,随着瀑布的轟鳴聲,她往瀑布深潭邊上的溫泉看去,一時間,震驚非常。

——一幅美男沐浴的圖面,似一幅濃重的潑墨山水畫,就那麽靜靜的鋪在了她的眼前。

是夢?是現實?

她分不清。咬了咬牙,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痛!”——不是夢。

似夢中的情景再現,他背對着她,潭中水汽氤氲,泛着冷冷的月光,他不時的将水潑在他的美背上,結合着點點月光,似開在他背上的桃花,朵朵耀人眼球。

雖同行一月有餘,雖他常泡溫泉,但——她從來不曾目睹過。他時有挑逗,她從不搭理,最多是以樹枝或石塊襲擊言語孟浪的人,再來一句“登徒子”。

而如今,看了看不遠處的瀑布,看了看還沉浸在溫泉中的人,看了看天空,一模一樣,若夢中情景再現。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媚于語言霭!”

在馮寶寶不自覺的背出《洛神賦》的時候,他正好轉過身,因了水汽朦胧,她只能模糊的看到側面,随之而來的是一頭長發,那飄浮在水上的、烏黑的頭發,似綢緞般,被月華披上一層神秘的光。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瑰姿豔逸,儀靜休閑……”她有些不确定了,那溫泉中的人,到底是不是南宮非?

為了求證,她大膽的、一步一步的往深潭方向走過去。

随着接近,猛地,心似乎有絲痛了,人生又一次心痛,卻是在現實中?

她猛地捂住胸口!咬了咬牙,不管了,無論是夢中的還是現實中的,她必須看個清楚,讓那纏繞了自己多年的夢在今天有個終結。

接近了,接近了,終于可以看到沐浴的人的臉相了,是他——南宮非!

她感到無來由的一股欣喜!

如果這溫泉中的人不是南宮非,她會相當的失望。為什麽會失望,她無需去分得那般清楚,只是現在,她長籲了一口氣。因了那人是南宮非而長籲了一口氣。

難怪那糾纏多年的夢,幾乎天天夜中糾纏她的夢在嫁他後,再也沒有在夢中出現過?原來,她和他,真的有關聯?

眼前,似乎出現一張若隐若現的凄婉的女子的臉,耳邊,随着山風送來的,似乎是遙遠的聲音、時斷時續,“若來生不得相聚,我不悲傷;若來生不得相逢,我會堅強。生生世世,我會等着你,等着你走上尋我的路!若你忘了,不要緊,我替你記着,連帶你的那一份,我都記着。若上天垂愛、來生重逢,定當結為夫妻,不存妄想,只求一世,永不分離。”

前世?今生!

一股沒來由的害怕、緊張再次由心中升起!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再一次感到了害怕。腦中一道霹靂閃過,似撕開了陰霾的天空、似要扯破她塵封的記憶之門,又似大哥大嫂的洞房花燭夜中大嫂的聲音,又似歷雷橫滾天際,“痛、痛、痛!”,她撫住腦袋,蹲了下去,冷汗涔涔而下。

“誰?”

熟悉的聲音響在馮寶寶的耳畔,她極力平穩心神,一如往常般的運用內力,将南宮非的衣物緩緩送出,正好落在南宮非褪去的衣物上。

南宮非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夫人!”

“時間長了,對心脈不好。”

“遵命,夫人!”南宮非輕聲笑了起來,她一如既往的替自己送衣物,卻一如既往的不願意看他,“夫人,要不要也來泡泡?”

這一次,她沒有扔樹枝,也沒有扔石頭以示對他言語孟浪的懲罰,更沒有對他哧之以鼻的說什麽‘登徒子’的話。而是有些心慌、有些意亂,咬緊牙關急速的飛身離去。

一道白光在眼前一晃——信鴿!

馮寶寶伸手将信鴿握到手中,信鴿腳部綁有紅繩?

“危險!”馮寶寶眯眼,這是她聯絡的暗號,紅繩代表危險速到,綠繩代表平安勿念,白繩代表還好不急。

是命運安排麽?這個時候無疑于對她的當頭棒喝,明白的告訴她,她到底是誰?還有多少事等着她去做?她的使命、她的身份能兒女情長?能有牽挂麽?

回頭看了看溫泉的方向,她咬了咬唇,招了招手,黑暗處,一抹身影邁步來到馮寶寶的身邊。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姑爺?”

“無需告訴他。”馮寶寶将信鴿的紅繩取下,将信鴿放飛,低頭看着手中的紅繩,微一用力,紅繩粉碎,“他若還想呆在這裏,你們只管盡心服侍他,保他安全。他如果要回國師府,就由他。”

“姑娘不等姑爺了麽?不和他說一聲。姑爺若問起來,我們怎麽回答?”

馮寶寶眼睛有了一絲猶豫,不告而別一向是她所為。而如今,果真有了一絲牽挂,回頭,看向溫泉處,半晌,她低頭垂眸,“告訴他,短則二、三個月,長則半年,我必歸。”

語畢,人已不見了蹤影。

南宮非利落的穿好衣袍,“夫人,我們踏着滿山的月光走走如何?”一邊系着外袍一邊繞過巨石的人卻未見到他想見的人,四下看了看,“夫人!”

他雖不懂武功,但視力極好,仔細的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他想見的人。“莫非,夫人為我送來衣物後又回去了?”

邁着輕松的步子,踏着皎潔的月光一路上山,推開寝房的門,空無一人。莫非他和她錯過了?他重新掩上房門,打算沿原路返回或到桃然亭中去看看。

南宮非方邁幾步,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姑爺。”

“夫人呢?”

“姑娘有急事。”

他的心‘咯噔’一下,似有所感,“什麽事?”

“姑娘未言明。”

他的心靜了下來,明白,她只怕已是出京了,“去了哪裏?”

“姑娘沒有交待!”

她居然什麽都沒有交待?是不在乎還是怕他擔心?“她交待了什麽?”

“姑娘說,若姑爺喜歡這裏,可以在這裏繼續住下去,我等保姑爺安全。”眼見南宮非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感覺卻是心酸的笑、失落的笑,丫環低下了頭,清了清嗓子,“姑娘臨走前有交待,短則二、三個月,長則半年,她必歸。”

南宮非輕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丫環下去。

輕步走到昨晚與她共榻的床塌邊,靜靜的坐了下去,摸了摸錦被,那上面,似乎還留着她的體溫,“你有什麽事走得這麽急?急得都不與我打聲招呼?”

“迄今為止,你将我擺在什麽地方,可有?可無?還是連可有可無都不是?”

繼而,似乎為他的失落輕笑起來,“不會的,不會的,你應該已經将我放在你的心裏了。”閉上眼,眼前出現的是這一個多月來,她在他面前的點點滴滴,“你在我的面前時有小女兒态,已不是東吉城中那首霸的面孔,也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經将我藏在你的心中很深很深了吧。”

“你可知道,你在為夫的心中有多深?”長嘆一聲,閉上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女子一襲紫衫向他走來,是她的模樣。

嘴角抹過一絲笑意,他的意氣風發再度回到臉頰上,睜開眼睛,熠熠生輝,“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會告訴為夫你的全部,為夫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太子太傅南宮非獨自還朝,翌日至皇宮上書房親授太子龍傲課業。

東吉城人盡傳言:京城首霸甩了太子太傅,在外逍遙。

東吉城人人揣測:太子太傅苦難的日子業已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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