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國師府共享冰輪

南宮銘很少呆在南宮府,即便歸來,一般也是宿于藏雪居,現在,他就在藏雪居等着南宮非和馮寶寶的到來。

經允文和允武二人傳話,南宮非和馮寶寶二人行至藏雪居,吓了一跳,今天的藏雪居,人多了些,都站在梧桐黃遍的院中,沒有進主寝樓。

“大娘!”

“三娘!”

“大姐!”

“慧兒!”

南宮非、馮寶寶一一和衆人打着招呼,疑惑今天的陣勢何以如此之大?

大夫人噙着一抹擔心的神情一一拉上二人的手,“傲雪的身子有些不好,昨晚好在老爺歸來,要不然……”

“什麽?”南宮非難以置信的直沖上樓,第一次,他慌了。母親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人啊,明明一直好好的,何以不過一晚就會出現如此嚴重的後果?

馮寶寶擔心南宮非,亦是快步的追進主寝,直上二樓而去。

那還是她所見的那個年輕得可以做她姐妹的婆婆麽?臉色蒼白如一碰即碎的瓷娃娃,癱軟在床榻上,毫無生機。

“父親!”

“爹!”

南宮銘聞聲,急忙‘噓’了一聲,示意二人小聲,這方替病榻上蹩緊眉頭的人捂了捂錦被,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出外到書房。

二人随着南宮銘的步子步入隔壁的書房,南宮非有一絲不放心,“父親,母親的身體?”

“無防。”南宮銘輕嘆一聲,瞄了眼秦傲雪的寝房,“可能是中秋又至的原因,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讓非兒為她把脈,看能不能去母親心中的症結?”

南宮銘拍了拍兒子的肩,“非兒的心。為父和你母親心領了。”語畢,看着院中的秋景,神情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聲音也有些飄忽不定,“只是,這個症結在她心中二十多年,豈是一時半刻解得了的。”

“父親。”南宮非跨上一步,站在南宮銘的身邊,直視着父親,“母親沒有家人麽?”眼見南宮銘震驚的眼神看着他,他繼續說道:“十年來,兒子在山上,自是不關心這些事。可如今回來這方發現,母親的家人為什麽從來沒有來看過母親?如果兒子沒有記錯,小時候,兒子也不曾看到過母親的家人。”

南宮銘的眼神有些複雜,似有些回避兒子那熠熠生疑的眼神,“你母親沒有家人了。”

“那,那母親是哪裏的人?總有一些親戚吧,也許,找了他們來,可以解母親心中的症結。”隐隐的,他覺得,母親的心病症結和父親原來所說的不一。

“你母親本是天朝的人,因二十年前的戰亂,家人全部戰死或餓死,我碰到你母親的時候,她和你三娘在一處逃難。”南宮銘嘆了口氣,撫了撫額頭,“我也曾問過你三娘,她說她們都沒有親人了。在你母親精神很好的時候,我也曾問過你母親,她也說她沒有親人了。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再說……”

南宮銘再次擡起頭,看着南宮非,一字一頓的,“為父記得,曾經對你說過,你母親的病是為父的原因造成的,都怪為父沒有遵循你母親的意願,從而導致她小性心作亂,時間越長越是生疑,故而心病之症越發是郁集于胸了。不是她的那些個親人、親戚可以解決的。”

聞言,南宮非呶了呶嘴,他已是學有所成,不是原來那個父親、母親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年紀了。如今的他,敏感的感覺到一絲絲詭異,父親的話、母親的病,都不是父親此時所說的那般簡單。

“好了,非兒。”似乎看出兒子心中在想些什麽,南宮銘轉過身,搖了搖南宮非的肩,“不管你母親是因了什麽導致心結之症,我想,我們父子最希望看到的是她開心、健康的活着,那麽,那些能引起她心慌、心亂、心病的事我們父子在她的面前最好不要提及。免得導致她更亂,明白麽?”

父親說的話他何嘗不明白?十年前他的一句‘好,陌兒長大了一定報仇’的話導致母親大病一年,至今記憶猶新,“嗯,兒子知道了。”

“這就好。”南宮銘再次輕嘆一聲,“為父要下去準備節日需用,你和寶兒在這裏陪你母親會子。”

看着南宮銘遠去的背影,馮寶寶看到了一絲孤獨,似乎是一個心力憔悴的丈夫擔心生病的妻子不再醒來,又似乎是有千斤重擔壓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是該卸下這重擔還是繼續擔起這重擔似的,感覺——他很累!

南宮非擔心的坐到母親的病榻前,伸出手,替母親拿着脈。脈像平和,只是心律不紊。那糾結的眉頭似乎訴說着,此時的她非常的痛苦。

霧,白茫茫的一片霧,她分不清方向,努力的睜開眼,四顧的望着。

猛然,“你是誰?”

她倏地回頭,一個高大颀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劍眉朗目,鼻梁高挺,嘴微勾,顯示着眼前男子的漫不經心,眼中盡是陰鸷之神,看她時,猶如看到一只獵物,放出邪佞之彩,“告訴我,你是誰?”

她想逃,逃過了一座座的宮殿、逃過了一層層的臺階、逃過了一片片樹林,可是身後緊追她不放的男人似一只獵豹,她怎麽逃都逃不掉。他的神情透露着狂放不羁,眼神熠熠生輝,“說謊的姑娘……你已血築在我心中,跑不掉的。你一定會是我的。”

“不!”她拼命的掙脫他的雙手,“我們一輩子只能形同陌路。我不是你的,不是的。”

“陌路?嗯,好吧,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就叫陌兒。”他嘴角再度勾起習慣性的邪邪的笑容,吻上了她慌亂顫抖的紅唇,“時時刻刻的提醒你,你和我不是陌路。”

“……”

“陌兒?陌兒?”

看到母親搖着頭,聽到母親不停的直呼‘陌兒、陌兒’,她,又進入夢魇中去了麽?南宮非心起不安,輕搖着母親,直是叫喊着,“母親,母親。”

秦傲雪猛地睜開眼,看到了一如夢中男子般的眼眸,她重新閉上眼,再睜開看了看,“陌兒!”

“娘!”南宮非大喜,急忙扶了病榻上的人起來,拉過引枕,讓她靠在床頭,“醒了?”

“陌兒。”秦傲雪伸手輕撫着兒子的臉頰,“你和他好像!”

“他?”南宮非詫異的看着母親,因為,除了眼睛外他和母親幾乎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那母親說的他是誰?難道不是父親?那是——“誰?”

“誰?”秦傲雪痛苦的擰上眉,覺得頭痛之極,死命的搖了搖,接着,似夢幻般的下了病榻,走到窗前,盯着滿院的金黃落葉,輕聲念道:“鳳翺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處于一方兮,非主不依。樂躬耕于隴畝兮,吾愛吾廬;聊寄傲于琴書兮,以待天時。”

又是那首賦?馮寶寶清楚的記得,她見到婆婆的第一天,婆婆念叨的就是這首賦。如今又見她臨窗而立,倚窗遠目,靜靜的看着滿院落的梧桐葉緩緩的随着秋風墜落,嘴角勾起一抹憂郁的弧線,顯得幽雅之極。似一沾染了凡塵俗世的仙子,有解不開的心結。似乎又不是她解不開,似乎是她根本就不想解開。她寧肯沉浸在那份痛苦的回憶中,随着那份痛苦一起呼吸,一起湧動,即便淹沒在那痛苦中,任那痛苦侵蝕她的骨肉,而她似乎一點也不後悔,反倒有一絲絲寧靜和淡泊。

“娘。”南宮非小心的替伫立窗前的人披上大氅,伸出手,從後面抱住母親,心酸難耐。他發現,做為兒子,他不能盡孝。做為大夫,他不能替母親治病。只能這般無助的看着母親在痛苦中沉浮。

秦傲雪輕嘆一聲,輕靠在兒子的懷中,兩眼仍是迷茫的盯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笑,“陌兒、陌兒!時時刻刻的提醒,不是陌路。”

感覺得到抱着的身子已是熟睡,南宮非心酸的将母親抱了起來,輕飄飄的似一片雲,風一來就會吹走般。

輕輕将母親放在床榻上,蓋好錦被。又蹲在那裏半天,拿着母親的脈,一切正常!

“相公。”馮寶寶能夠體會南宮非現在的心,必是萬分酸楚,她将雙手搭在南宮非的肩膀上,“時間到了。”

南宮非點了點頭,終是放下母親的手,又替母親捂好被子,這方攜着馮寶寶的手下樓,方至樓下,三夫人謹娘仍在下面候着,其餘的人都已不見了蹤影。

謹娘見到南宮非、馮寶寶二人,她的神色有絲焦急的迎上前,“姑娘好些了?”

明白三娘口中的姑娘指的是自己的母親,南宮非點了點頭。

謹娘似松了一口氣,“那你們去罷,這裏,由我來照顧。”

南宮非鞠躬作揖,“有勞三娘了。”

“瞧你說的。”三夫人謹娘笑着挽起南宮非,又拉過馮寶寶的手,“今年,是你們小夫妻聚在一起的第一個中秋節,好好玩去罷。前面,老爺、大夫人、燕兒和慧兒還等着你們呢。”

馮寶寶客氣的看了三夫人一眼,“三娘不去麽?”

“我照顧了姑娘一輩子,這個時候,她需要我,我也放心不下她。”三夫人說着,已是擡步上樓,“姑娘的病,我最清楚。我想,到了晚間,姑娘就會好的。你們不用擔心。老爺如此慌張,不過是長期未歸,一見心亂而已。”

見三夫人說得信誓旦旦,想着母親這麽多年也是眼前的三娘照顧着未出什麽事,二人與她告辭後,攜手直往國師府的祠堂而去。南宮非作為國師府唯一的男嗣,必須跟随南宮銘行朔望之禮。

在祠堂一一禮拜後,南宮銘攜了南宮非回了正廳。

當下國師府門大開,各處吊着羊角大燈。前堂的月臺上,焚着檀香,秉着風燭,陳獻着瓜餅及各色果品。即便是常見的西瓜,也切成了蓮花狀,晶豔氤氲,不可形狀。

大夫人攜着一衆女眷皆在大堂等候。見南宮銘和南宮非到來,都迎了上去,相互拜過見過。

“今天月亮極圓,比哪一年都适合拜月神。”

大夫人說着,将手中的香一一放在南宮燕、馮寶寶、魏碧慧的手中。衆人亦一一誠心拜過。

“老爺,今年賞月還是在花園中麽?”

南宮銘含笑看着大夫人,點了點頭。

大夫人得到許可,回頭看向一衆下人,“将準備好的月餅擡到花園去,按往年的份數,今年新增加寶兒的一份。将所有用竹條紮好的燈籠都挂了起來,花園務必多挂些,與冰月齊輝。”

“是!”

一時間,國師府再度忙碌了起來。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鏡,可謂良辰美景。看着花園中挂着或果品、或鳥獸、或魚蟲的顏色不一的竹制燈籠,南宮銘笑意盈然,看向身邊的大夫人,“每年的今天,有勞你了。”

“瞧老爺說的什麽話。”大夫人一慣的溫笑待人,“妾身也是南宮府的一份子。”

安排好一衆人依次坐下,魏碧慧心有不甘的坐在了南宮燕的身邊,恨恨的盯着對面笑得恣意的馮寶寶一眼。

“怎麽,慧兒,表嫂比嫦娥還美麽?都看呆了?”

南宮非知道魏碧慧對妻子的不滿,故意調節一下氣氛,果然一語落音,圍坐的人都笑了起來。

南宮燕更是抿嘴笑道:“相傳古代齊國醜女無鹽,幼年時虔誠拜月,長大後以超群的品德入宮,但未被寵幸。直至有一年的中秋,天子在月光下見到拜月的她,覺得她美麗出衆,後來立她為後。”說着,捏了捏魏碧慧有些氣鼓鼓的臉頰,指了指馮寶寶的方向,“想寶兒本就貌比嫦娥、面如皓月。如今在這月光的映照之下,當然就越發美麗出塵,恍了我們慧兒的眼了。”

一席話,說得衆人再度笑了,魏碧慧嘟了嘟嘴,懊惱的看了南宮燕一眼,知道南宮燕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恨恨的将面前的果子塞到自己的嘴中。

正在談論的衆人,因了南宮銘的眼神都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看向南宮銘所看的方向。一瞬間,上至大夫人,下至打掃的下人,很多人都愣了神。他們都知道二夫人的美,可今天二夫人的美不同往常。

一襲白衫,衣袂飄飄,秦傲雪恍如月宮嫦娥出現在了一衆人的面前。也許是多了一副病态的原因,自多了一份楚楚動人的韻味,兩頰染着一抹病态的紅,雙瞳剪水似梨花帶雨般,氣喘籲籲的坐在了南宮銘的左側。

“雪兒,好了?”

秦傲雪含笑點了點頭,“勞你擔心了。”接着,拉過一直跟随在她身後的三夫人謹娘,坐在了她的身邊。看向南宮銘右側依次坐定的大夫人、南宮燕、魏碧慧等人,“傲雪這身子,弱得狠,時有勞姐姐、燕兒、慧兒操心,真是過意不去。”

“哪裏的話。”大夫人首先笑了起來,“只要妹妹好了,我們就高興了。”

“來。”南宮銘舉起手中的酒杯,“慶祝雪兒又渡過一次難關,我們同飲一杯。”

衆人聞言,齊舉起酒杯。

馮寶寶的手中,南宮非早就細心的換上了新茶。

“寶兒,非兒,今天是你們小夫妻歡聚的第一個中秋,有沒有想過該如何渡過?”

聞言,南宮非噙笑看向母親,拉過馮寶寶的手,“待會子,兒子自會給她一份驚喜。”

“哦?”秦傲雪好笑的看着兒子,“不能事先告訴為娘麽?”

南宮非笑着搖了搖頭,“兒子只告訴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能看到。”

“那……”魏碧慧嘟嘴站了起來,“我也要去,我也要看到。”

“慧兒。”秦傲雪好笑的看了氣鼓囊囊的魏碧慧一眼,“你表哥、表嫂是新婚夫妻,見不得人的打擾。你看看,連我這個當娘的他都不告訴,你就不用生氣了。”

魏碧慧惱怒的瞪了南宮非一眼,再看向馮寶寶,發覺馮寶寶的眼神中有一絲詭異,心下吃了一驚,急忙收回準備投去的惡毒的眼光,恨恨的坐了下來。

知道馮寶寶不喜歡這種正式的場合,因了神武将軍老夫人的原因,她方在國師府總是壓制着她自由散漫的性子,南宮非一把将馮寶寶拉了起來,“兒子和夫人要出去會子,你們不用等我們了。”

語畢,也不等南宮銘等人發話,已是拉着馮寶寶去了。順手拿了二塊月餅,“兒子和夫人的月餅就拿走了,父親、大娘,你們再坐會子,不用等我們了。”

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魏碧慧的嘴再次嘟了起來,撒嬌的看向南宮銘,“舅舅,你可答應過我娘,如果表哥和表嫂二年內無出,你得給我作主。”

“好了,好了。”南宮銘笑着示意南宮燕拉魏碧慧坐下,“到時候,舅舅自會為你作主,可以了吧。”

一時間,魏碧慧的臉上笑靥如花,“嗯,舅舅真好。”

“可以吃了吧。”

聽到舅舅寵溺的話語,魏碧慧心放開許多,“我要将這些月餅都吃掉,讓月神娘娘保佑我的願望實現。”

席宴已是散去,南宮燕拉了魏碧慧在一處談話,大夫人習慣了誦經念佛,已是去了庵堂。南宮銘興致頗高的陪着秦傲雪和三夫人謹娘坐在一處敘着些話。半晌,南宮銘看向三夫人處,“謹娘,我有些事要和雪兒說,你先下去罷。”

“是,老爺。”三夫人謹娘答應着,含笑退下,只是到了陰暗拐角處,有些幽怨的轉身,看向亭中談得高興的二人,嘆了口氣。

“老爺,你為何要答應慧兒那無理的要求?”

聞言,南宮銘笑了起來,“我不只答應了慧兒那無理的要求,包括嫣然公主,什麽王尚書、李侍郎家的,我都答應了。”

“什麽,你你……”這不是添亂麽?兒子的心當娘的最清楚,馮寶寶不在國師府的時候,兒子的魂都似乎沒有了。馮寶寶一旦歸來,兒子整個人都活了,有姿有彩。

“放心。”南宮銘好笑的看了焦急的秦傲雪一眼,“二年內,非兒定有子嗣,自會堵住悠悠衆口,如今,我這番說法,不過是讓那些妄圖嫁給非兒的人安靜二年,也好不打擾小夫妻二人。”

“原來如此。”秦傲雪拍了拍胸口,“我還真以為老爺要非兒三妻四妾呢。”

“怎麽會?”南宮銘笑着走到秦傲雪的身邊,解下身上的大氅,細心替秦傲雪披上,“夜寒露重,你身子還未好。”

似有一絲猶豫,秦傲雪不着痕跡的避過南宮銘系大氅的雙手,“我自己來罷。”

南宮銘咬了咬牙,只當沒有看見,“你……又做夢了。”

微不可見的,秦傲雪眼角輕擡了擡,“是麽?”

“又夢到他了?”

他?眼前人口中所說的他是哪個他?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沒有作聲。

“知道麽?”南宮銘有絲猶豫,又定了定心神,“非兒有所懷疑了。”看她愕然的擡起頭,他繼續說道:“非兒今天問我,你有沒有家人、親戚,為什麽從來沒有往來?”

她低下頭,淡淡的開口,“你怎麽回答非兒的?”

“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說你是天朝人,家人和親戚在二十年前的天朝戰亂中均已戰死或餓死,只剩下你和謹娘二人了。”

“難為你了。”

“雪兒。”南宮銘猛然在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子,擡眼盯着低垂清眸的人,“二十年了,該忘的就忘了吧,忘掉他吧。只要你忘記了,那麽,将再也不會發病,再也不會被是否要報仇的痛苦所折磨。忘掉一切愛恨情仇,陪着我,陪着我到終老。”

秦傲雪伸出手,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又輕輕的撫了撫,擡頭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是否能陪着你終老,你是神人,算不出你、我以後的路麽?”

南宮銘輕輕握住秦傲雪的手,“如果你同意了,我的人生,将是另外一條路。”

時間靜默了許久,“對不起。”她抽出手,站了起來,看了南宮銘失落的神情一眼,有一絲歉疚湧上心間,她默嘆一聲,又擡頭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再無其它。“要忘掉一個人,很難。要忘掉一些事,更難。”

聞言,南宮銘苦笑二聲,“你想忘掉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如果真是那個君子謙謙拖付他重任的人,她不應該那麽痛苦,這是他二十年來的疑問。如果真是那君子謙謙的人,她應該為那君子報仇,不是像現在這樣備受折磨。

繼續盯着夜空上的那輪明月,她沒有作聲。

“冤孽、冤孽。”南宮銘苦笑着走到她的背後,“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替非兒取名陌兒?”眼見得秦傲雪的身子震了震,他想要尋到多年來壓制在心中的答案,“是那個一直君子謙謙後來卻強要了你的人讓你感到陌生,是不是?”

見眼前愛了一生的女子仍舊高傲的仰着頭看着天上的明月,對他的話不聞不問,他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般的疼痛,他猛然走到秦傲雪的面前,雙手攀上她的雙肩,“如果你愛的是那個強要了你的人,那麽,現在,非兒大了,我也創造了所有的條件了,你可以為他報仇了。”

“我此生唯願非兒活得順順利利,不再經歷我當初經歷的疼痛。即便非兒報仇成功,可那是一條不歸路。我寧願非兒活得開開心心的也不願他走那條不歸路,那是一條一将功成萬骨枯的路。”

“可是,可是你即做了決定,為什麽還時有發病?時有喚非兒是陌兒?”南宮銘繼續搖着眼前的人,“你還是想報仇,替他報仇,是麽?可是,你又覺得,替一個強要了你的人報仇不值得,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秦傲雪猛地甩開南宮銘的手,退後二步,“我不會讓非兒報仇,我不會讓非兒痛苦。”

南宮銘再次上前二步,雙手扳着秦傲雪的肩,“那麽,你寧願你痛苦,痛苦的生活在夢魇中,只是叫喊着‘陌兒,報仇。陌兒,該不該報仇’的話?”

“以後,我發病的時候,叫非兒不要接近我,我不想他知道得太多。”

“那麽,我呢?二十年了,你有沒有替我想過?”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南宮銘松開對秦傲雪的挾制,直是搖頭,“我要的,不是對不起。”繼而,他亦擡頭看着天上的那輪明月,痛心說道:“知道麽?我最心疼你發病的時候會望着滿院的梧桐輕聲的念着‘鳳翺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處于一方兮,非主不依。樂躬耕于隴畝兮,吾愛吾廬;聊寄傲于琴書兮,以待天時’那首賦。”

沒有感覺到身邊的女子身體猛烈的震動了一下,他繼續說道:“每每聽到你低吟那首賦,我看到的都是你的痛苦和無怨無悔。我時有問自己,你對他的這份愛,到底有多深?深到即便他強要了你,令你感到恥辱卻還是要讓他的兒子不要摻與其中,讓他的兒子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你……恨我麽?”

南宮銘轉頭看向她,“我既愛上你,就永遠不會有恨你的一天。”

“非兒,不是他的對手。”那是一個以殘佞、陰狠著稱的枭雄,不見血不退的霸主。“我不想讓非兒枉送了性命。”

他?南宮銘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不是謙謙君子,是那個奪了謙謙君子的一切的人,如今權傾四野的霸主。

“放心,二十年來,我替非兒鋪了一條通往勝利的大道,如今加上神武将軍府的兵馬,取勝大有希望。再說,你有遺诏在手,可以一呼天下應。”看着眼前人不停的眨着眼眸,只當是她內心的掙紮,他再次扳着她的肩膀繼續說道:“一旦獲勝,那一直圍繞着你的夢魇将不複存在。你的仇恨亦将不複存在,剩下的,就是你和我,你和我二個人過着逍遙世外的日子。”

“不,不要報仇,不要報仇!”秦傲雪再次将南宮銘推開,毫無力氣的癱坐到石椅上,“這是不倫,不倫,他們是……是……叔侄。”

這麽牽強的借口?“那麽他呢?”他有絲懊惱的站到秦傲雪的面前,手撐着石桌,二眼盯着眼前慌亂的人,擡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天空的方向,“他呢,那個高高在上、權傾四野的人呢?不也是弑兄奪位?不也是不倫?非兒舉事是奉遺诏,是報仇、是靖難,不是不倫!”

秦傲雪猛地捂住耳朵,“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南宮銘心中抹過一絲涼意,似乎多年的猜測得到證實,他一把将秦傲雪的手拉開,“其實,你愛着那個高高在上的、權傾四野的人,是不是?因為愛着他,所以才不讓非兒報仇?”眼見眼前的人顫抖得厲害的身子,他的眼中抹過一絲痛苦,抹過一絲震驚,“你恨那個強要了你的謙謙君子,恨替他生下了孩子。更恨要用這個孩子去殺了自己最心愛的人,所以,是報仇還是不報仇,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你,是不是?”

“不要逼我!”她的身子纖弱得一如風中飄零的梧桐葉,臉色蒼白得似二月的梨花,“不要……說了。”

“雪兒、雪兒!”南宮銘急忙抱住癱軟的身子,又悔又惱,“好,我不逼你,不說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打橫抱起猶自顫抖不已的嬌軀,感覺不到她在他的懷中,似乎就要不翼而飛似的,南宮銘心中後悔之極,耳邊時斷時續傳來她夢魇般的聲音,“知道麽,我從來不知道,我的愛和恨會給了同一個人,而這份愛和恨似乎就是我活下去的勇氣,缺一不可。”

愛和恨給了同一個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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