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鹽堿灘中藏秘密

面頰蒙紗,細語可人,整個人如春水般繞在花無痕的身邊,既妩媚無比,又清純傻氣,這是所有人鹽堿灘的人對馮寶寶的認知。

更因了馮寶寶的第一天到來,夏川總管就腳踹了李木,這件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在整個鹽堿灘上,無人不知。

遠遠的看着那個一襲紫衣,面戴面紗的女子臨海而立,有一種飄飄欲仙、水水柔柔的感覺,似海灘上一道亮麗的彩虹,亮了所有辛苦勞作的鹽工們的眼。

半個月了,她時有到海灘上行走,時有和鹽工們打着招呼,一般在用餐的時候,夏川總管就會準時的出現,打橫抱起她去用餐。所有的鹽工們都知道了,夏川總管有多麽的愛他這個妻子。

只是今天,到了用餐的時間了,夏川總管卻沒有出現。那仙子似的人就飄飄渺渺的走到正在用餐的他們中間來了,看向發着大餅和海鮮湯的廚子小豐,“我的肚子餓了,沒有力氣走回去了,你可以勻些我吃麽?”

誰不認識眼前的人是夏川總管最愛的女人啊,掌勺的廚子小豐急忙陪上笑臉,遞上一只碗,“瞧夏夫人說的,少也少不了您這一份。”

馮寶寶接過盛得滿滿有碗,內容豐富,再回頭看看那些個鹽工的碗卻是清湯寡水,“廚子哥哥,我……”

“诶,夏夫人。”廚子小豐驚慌之極的直是擺手,“千萬不要喊我哥哥,喚我一聲小豐就行了。”他可不想學那個李木,在床榻上躺上半個月的起不來。

“為什麽?”

為什麽?廚子小豐的臉綠了,他怎麽解釋?原來,眼前這位夫人果然如傳言般的天真、傻氣得緊啊!“呃,這個,這個,我們非常尊敬夏總管,所以,所以……”

“嗯,好吧。”馮寶寶笑了笑,伸手揭掉臉上的面紗,瞬時間,那張傾城傾國的臉就露在了一衆人的面前,她沒有理會衆人的呆愣,繼續天真的笑着,“小豐,能不能告訴我,我的碗中為什麽添這麽多,而那些鹽工碗中,為什麽添那麽的少?”

小豐繼續呆愣着。

“他們不是還要做事麽?吃這麽少,如何挖鹽道啊?”又累又餓的,他們怎麽就願意在這裏受苦啊?難不成,有金子不成?金子?馮寶寶的眼睛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一閃而過。起先怎麽沒有想到?沙中應該可以淘出金子!

終于,小豐從呆愣中回過神,這麽天真美麗的女人,誰不憐愛啊,“夏夫人,您一邊吃一邊聽小豐替你細心解釋。”保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馮寶寶溫柔的坐在臨時搭起的餐棚中,只聽小豐說道:“他們吃這麽少,是他們自願的。”

“自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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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小豐看馮寶寶直是搖頭,于是擡起手指了指一衆正坐着用餐的人,“你問問他們。”

馮寶寶看向一衆鹽工,而那些鹽工亦是看着她,露出憨憨的一笑,“是我們自願的,我們自願的。”

“原來,你們願意餓肚子啊。”馮寶寶似乎明白了,看向自己的碗,“那我可不願意餓肚子,所以,我得吃飽些。”

看着馮寶寶的吃相,小豐愣了神,又一想,估計懷孕的女子都是這味口。

“小豐!”

正在愣神的人聽到馮寶寶喚他,吓了一跳,“夫人有何吩咐?”

“你煮的海鮮比我們家官人煮的好吃多了,我還要吃一碗。”

冷汗直流,誰不知道夏總管專門為夫人開小竈,而且辛苦學習廚藝的事,如果被夏總管知道她說的話,只怕他不能再在廚房呆下去了,小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可我們都說,夏總管天生聰明,如果他要當廚子,我們就得轉行了。”

“誰說的,我就說你煮的比他煮的好吃。”

心中又驚又喜,繼續擦了擦冷汗,小豐接過馮寶寶遞過來的碗,拼命的勺着鍋中的內容。

“小豐,這麽多的人,你們廚房是根據什麽來做菜、做飯,不怕多了或少了麽?”

聞言,小豐的臉上終于不再有汗了,眼前這女子能轉話題就是最好的恩賜了,“夫人是不知道,我們掌櫃的可有辦法了。”

馮寶寶似乎起了興趣,“什麽辦法?”

看着那張明豔動人且毫無城俯的臉頰,小豐笑了起來,“也沒有什麽,就是根據前晚上回收的草鞋量來估算第二天可能會用餐的人數。”

“草鞋量?”

“是啊。”小豐笑着指了指一衆鹽工,“你看,就是他們腳上穿的草鞋。每天收工的時候要上繳。第二天,楊掌櫃會再發新的草鞋他們。”

“每天都有嗎?”馮寶寶感到一絲不可思議,按奸商來看,應該是穿得不能穿了方會換新的,何以每天換新的?

“是啊。”小豐直是點頭,“因了頭晚上草鞋量,我們掌櫃的就知道了,第二天中午、晚上的餅要煎多少張,海鮮湯要煮幾大鍋等等。”

“這樣啊。有些道理。”馮寶寶點了點頭,“只是浪費了些。”

“是啊,是挺浪費的。”小豐一邊替來添湯的鹽工打着湯,一邊不忘說道:“要知道,鹽工們的家都挺苦的。所以呀,剛開始,那些鹽工見草鞋沒有穿破,于是就藏着,沒有上交。有的撒謊,說是被海水漂走了。後來,被我們掌櫃的知道了,大發雷霆,說是不把用過的草鞋交上來,每餐只發半塊餅。那樣的話,就吃不飽了,于是,鹽工們只好将穿過的草鞋老老實實的交上來。”

“那鞋呢?”難道,草鞋裏面有貓膩?“照說,這個量就會很大了。”

“都燒掉了。”小豐指着不遠處的一處地,“就在那裏,每天晚上,楊掌櫃會親自将那些草鞋燒掉。”

“真可惜了。”馮寶寶用可惜的目光看着那片地,“如果可以回用的話,可以節省不少的銀子,都夠一個村子的人一年的生活費用了。”

“這您就不懂了。”小豐挨近馮寶寶的身邊,壓低聲音,“那草鞋中,出的銀子,只怕比草鞋的本身價格還多。”

“噢。”馮寶寶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不懂。”

“是這樣的。”小豐四下看了看,見鹽工們都收拾工具開工去了,他這方壓低聲音,“起初,我們也覺得可惜,再加上大冬天的,誰晚上有事沒事的看燒草鞋的事?我們只當楊掌櫃的是關心鹽工,親自督促而已,不想,後來,被人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

“秘密?”

小豐神秘的靠近馮寶寶,“有一天晚上,有一個鹽工起夜,無意間,發現楊掌櫃的在那些燒毀了的草鞋灰中尋找着些什麽,于是他躲在暗處看,不久後,楊掌櫃的居然在那草灰中翻出幾粒金光閃閃的玩意。”

“金光閃閃?”

“金子!”小豐得意的沖着馮寶寶一笑,“原來,那些個鹽工們穿的草鞋上帶回來一些金子。”

馮寶寶駭得用手捂住紅唇,只留下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小豐更得意了,“俗話說,沙裏淘金。波濤洶湧的海浪沖刷這海灘數千年、上萬年,哪有不帶些金子上岸的?原來,楊掌櫃早就知道這鹽堿地中有金子,這方在這裏開鹽道,其實開鹽道是假,挖金子是真。他這是一本萬利。”

“可,金子是官府控制的,他應該報稅啊。”

“話可不能這麽說。”小豐再次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什麽人,繼續說道:“當天晚上,這話就傳開了,于是,很多人就又偷偷的藏草鞋,偷偷的燒毀,結果,真的有人燒到了金子。”

“那,那楊掌櫃豈不是虧了麽?”

小豐只是點頭,“後來,楊掌櫃知道事情瞞不住了,所以就處罰那些個不交草鞋的鹽工,每餐只發半塊餅,一碗湯。”

“難怪那些鹽工吃那麽少。”

“是啊,盡管如此,那些鹽工們為了找到金子,寧願肚皮挨餓、扣工錢也要焚燒自己穿過的草鞋,有的人,還真就燒出了金子。”

馮寶寶顯得有些興奮,“那鹽工不就發了麽?”

“可不是?”小豐嘆了口氣,“只有我們廚房的人,沒有下海的機會,沒有草鞋,只能看着那些鹽工得好處,所以呀,不要可憐那些鹽工,他們的命,比我們廚子的不知好了多少。”

“可是,我之所以趕到這裏來找我家的官人,就是因為我們那村中來挖鹽的鹽工死了不少,我擔心啊,既然死了這麽多人,為什麽還不收手呢。是我的話,我寧肯不要金子,也要先真飽肚子再說。”

“掌櫃的和他們有協議。”

“協議?”

小豐直是點頭,“事情傳開了,楊掌櫃的無法否認這片鹽堿灘有金子。他對燒出金子的鹽工提出要求。四六分成,除減少他們的夥食外,也減少他們的工錢。同時不準外傳,特別是不能對本地的人,所以,我們這裏不用海洲的人。”

馮寶寶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原來那些個鹽工和楊掌櫃分刮了金礦,隐瞞着朝庭私吞了。果然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也就難怪死那麽多人死了卻不見有人報案了。這裏有金子啊,即便累死、餓死、凍死都值得啊。

“寶寶!”花無痕的到來,打斷了小豐和馮寶寶的交談,“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餓了。”馮寶寶嘟起小嘴,顯得委屈之極,“你又不來找我,我走不回去了。”

花無痕看了眼馮寶寶手中的碗,又看了畢恭畢敬站立的小豐一眼,“謝謝你了,讓我的夫人沒有挨餓。”

“夏總管見外了,見外了。”好在讨好的添了二碗,要不然,日子估計會難過。小豐心底暗擦了一把冷汗。

“走,我們回去。”語畢,花無痕已是習慣性的打橫抱起馮寶寶,“越來越沉了。”

“官人嫌我胖了?”

“官人是不喜歡孩子麽?”

“官人為什麽不說話?”

“官人是讨厭和我說話了麽?”

“……”

小豐聽着馮寶寶撒嬌帶怒的話,再度擦了一把冷汗,果然,那位夏總管的最愛一如傳言般的有些天真無邪、有些多舌好問、還有些……呃……傻裏傻氣,想到這裏,急忙搖了搖腦袋,收拾着鍋碗瓢盆,準備着晚餐。

“诶,原來,這海灘上有金子。”

花無痕猛地駐腳,盯着懷中的佳人,“真的?”

“嗯!”馮寶寶堅定的點了點頭,“楊掌櫃和這裏所有的鹽工隐瞞這一事實,做着挖金子的事卻只上繳曬鹽的稅賦。”

“原來是這樣?”本待再說話的人,看見那楊掌櫃走了過來,花無痕急忙對馮寶寶使了個眼色。

猛然看見花無痕在使眼色,馮寶寶急忙故意抱緊他,将頭帖在他的胸口。

“夏川!”楊掌櫃含笑走進花無痕和馮寶寶二人,“怎麽,又抱着老婆回來了?”

“她有孕在身,行動不方便,走遠了就沒力氣走回了。”

“哈哈哈……”楊掌櫃豪爽的笑聲響徹海灘四周,“原來,我一直以為夏川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不想,卻是一個熱情似火的人。”

“寶寶!”花無痕輕輕的放下馮寶寶,“拜見楊掌櫃。”

楊掌櫃麽?那天歡迎她到來的晚宴上她見識過,但因了是晚間,沒看得大明白。如今回過頭,看到一中年發福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一襲青緞綢衫,是奸商的典型代表。雖不喜卻也裝出柔柔弱弱的表情,作了個福,“楊掌櫃好!”

若說那天晚間她戴着紗巾,就餐的時候又離他較遠,他沒有看清她的容顏,如今一見,楊掌櫃雙眼放亮:天下竟有如此美麗的女人!

可以說他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似眼前這般一見能引起他心跳不已的女人很多年不曾有過了,“原來,弟妹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說話間,楊掌櫃看了花無痕一眼,“難怪夏川如此待你!”

馮寶寶有些不好意思和害羞的靠在花無痕的懷中,扭着手,沒有作聲,顯見得是拘禁之極。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鹽工們辛苦了一年,該松動松動筋骨,好好熱鬧熱鬧下子。所以啊,我特別讓小翠和那些個閑着的家眷排演了一場戲。”楊掌櫃笑眯眯的看着馮寶寶,“到時候,弟妹也來捧捧場,瞧一瞧看演得如何?”

馮寶寶只是脹紅了臉,低着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卻是伸出手,緊張的去拉着花無痕的手,顯得膽小之極。

花無痕順勢摟過馮寶寶,笑看向楊掌櫃,“明晚,我們一定去湊興。”

“好、好、好。”語畢,楊萬山仍舊是笑眯眯的看了馮寶寶一眼,這才轉身,“我去巡視一下曬鹽的情況。”

“掌櫃走好。”

替馮寶寶重新戴好面紗,花無痕有絲憋悶的看了楊萬山的背影一眼,“他那看你的樣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也許……”馮寶寶微擰眉,“用用美人計,可以發現另外的行情。”

“另外的行情?”

花無痕的話還未說完,馮寶寶已是伸出手捂住了,“官人,我很累。”

明白馮寶寶話中的意思,花無痕再次打橫抱起她,“好,回家。”

正待邁出步子,後面響起楊掌櫃的二房,也就是楊掌櫃口中方才說的要排演戲曲的小翠的聲音,“喲,果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夏總管如此憐香惜玉,看得我們都眼饞了。”

花無痕抱着馮寶寶緩緩轉身,看到身後站着以小翠為首的七、八個女子,知道她們都是這裏管事的人的家眷,“二姨娘好,各位夫人好!”

小翠笑着走了上來,看着馮寶寶欲睜還閉的眼,“夏夫人,掌櫃的令我排戲,為那些個鹽工們找樂子,不知道,夏夫人對這有沒有興趣,要不……”

“不必了。”花無痕率先拒絕,“內子有孕在身,要靜養。倒是掌櫃的方才說了,請我們夫妻同去觀看。到時候,屬下一定攜同內子去看二姨娘排演的戲曲,為二姨娘捧場。”

“啊,好。”小翠的眼角幾不可查的抽搐着,“那就不勞動弟妹了。”接着,皮笑肉不笑的拉起了馮寶寶的手,“弟妹,瞧你,多讓人羨慕。”

馮寶寶不好意思的抽出手,看了花無痕一眼,“官人,放我下來罷,夫人們在場,不好!”

不但沒有放下她,花無痕更是柔和的眼神看着她,“你很累了。”接着,他看向已是圍上來的女眷們,“內子先前就有疲憊之色,望各位夫人海涵,屬下攜內子先行告退了。”語畢,不待那些個女眷們作聲,已是抱着馮寶寶而去。

小翠眼露惡毒之色的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我還以為是裝的,不想居然是真的孕婦。”

“二姨娘是懷疑他們?”

“不是我懷疑,是掌櫃的懷疑。”小翠又看了看衆女眷,“這懷疑的話不允許透露出去,否則,都活不了。”

“是!”

“看來,他們真是夫妻了,而那馮氏女子,确實是千裏尋夫了。要不然,沒有人傻到懷着孩子來這裏當細作。”

有一名女眷不放心,“可才剛,那廚子小豐告訴了她不少?”

“怕什麽?”小翠斜睨了那女眷一眼,“再說,小豐告訴她的是這裏所有鹽工知道的事情,她一個婦道人家,閑來無事聊些家常也正常得緊。只是你們得守緊口風,不要向她透露了老底。按老規矩,不是和我們一起出來的人,任何人不能透露。”

衆女眷急忙揖手,“是!”

“再過一個月,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了,終于可以回到溫文水暖的地方去了。所以,要想以後享福,這段時間不要大意,都小心行事。”

“二姨娘,你說,到時候,夏總管會不會攜着他的老婆和我們一道走?如果他帶着他的夫人和我們一起走,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告訴他們我們的事情。”

小翠鄙夷的看了問話的人一眼,“你的丈夫是什麽時候帶着你進來的?”

“五年前。”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們這檔子事的?”

“二年前。”

“這就是了。”小翠看了看花無痕和馮寶寶消失的方向,“就算他們跟着我們,也得三年後方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時候他們才會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賺銀子才是真的。”

那個女子直是拍手,“噢,知道了,那個時候,他們也會跟着我們一起演戲了。賺銀子的戲。”

“夠了。”小翠冷冷的看了興奮的女子一眼,“少說多看。免得惹事”

“怎麽了?”

小翠的嘴角抹過一絲殘忍的笑,因為,掌櫃的看那女子的眼光不一般,一如數年前看到她時的眼光,想到這裏,她渾身不禁打了個寒蟬。一絲殘忍、一絲慶幸、一絲看好戲、一絲奢望五味陳雜的湧上心間。

☆、070——071章 審案

章節名:070——071章 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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