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南宮銘再表心願
國師府中,南宮銘震驚的看着緩緩講述往事的佳人,二十多年了,這些事講出來,似乎就在昨天。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在前往東吉的路上。我數番要回天朝,卻被七星等人制止。我數番欲尋死追上鳳飛的步伐,可總是被七星等人救活。後來,他們幹脆讓我長睡,直到來到國師府由你拿主意。你為了保我和非兒的安全授我二夫人之稱。偏偏謹娘因了你的救命之恩對你情意相許,以不透露我的行蹤為條件挾你娶她做有名無實的三夫人,再往後的事,你還要我說麽?”
南宮銘終于回了神,擺了擺頭,“雪兒,你,你是說……是說非兒是鳳翔的兒子?”
“不。”秦雪吟猛地捂着自己的腦袋,似極度的痛苦,“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那天煙霧彌漫,我似乎在做夢,似乎夢到鳳翔了。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糊塗了、糊塗了。”
她慘笑着看着南宮銘,“你看,我不是一個好女人。在和自己的丈夫做着夫妻情愛的事的時候,卻将自己的丈夫當成了另外一個男子。在我被煙熏得失去神智的時候,偏偏妄想着自己的丈夫說些什麽孩子其實是……我是一個賤作的女人,一個只會做夢的女人,一個将夢當成真的女人。所以,所以,我時有發病。我不知道這個仇到底該不該報?可如果,如果夢是真的,那麽,非兒和他就是父子相殘,父子相殘啊。無論非兒輸贏,都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老天會懲罰非兒。可如果他們不是父子,我的出現他一定會死,非兒持鳳飛的遺诏可以對他殺無赦。我不想非兒殺他,我不想天下的百姓殺他,我愛他啊。”
秦傲雪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講完這麽多的事後,終于癱軟到了床榻上,“鳳飛的死,讓我悔恨終生。如果鳳飛活着,我還有選擇。可鳳飛死了,我無從選擇。唯一的就是帶大孩子以安慰鳳飛的在天之靈。可是,随着非兒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有實力,我惶恐不安,我怕,怕那一天的到來,怕無論是父子還是叔侄相殘的那一天的到來。我怕了二十年,所以也恨了他二十年,是他,如果沒有二十年前那場宮闱之亂,我又怎麽可能走上這條絕路。将我逼到這條絕路上來的人是他,是他啊。”
南宮銘終于證實心中的猜測,原來謹娘說的沒有錯,雪吟愛的人是鳳翔,她恨的人也是鳳翔。這麽多年來,愛和恨她給了同一個人,那個人不是鳳飛。“不是說,發起宮闱之亂的是他的生死兄弟麽?”原來還有這個內幕,南宮銘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秦傲雪的眼中流下二行清淚,哽咽說道:“你是沒有看見鳳飛臨死前的溫柔相待。這種溫柔更讓我活得痛苦,更讓我覺得自己是紅顏禍水。可為了非兒,我卻必須活着,必須痛苦的活着。你不知道,謹娘時有對我說,鳳飛臨死前還一再的叮囑七星和她要照顧好我,照顧好非兒的話。這些話更讓我自覺罪孽深重。可那份要非兒報仇的诏書,又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越來越覺得對不起鳳飛,越來越覺得對不起他啊。”
“雪兒。”南宮銘輕手撫着秦傲雪的秀發,“如果你真的分不清楚了,為了減少痛苦,這個仇,我們不報也罷。”終于明白佳人為何時而清醒、時而沉迷的原因了,也終于明白佳人為什麽在沉迷的時候會喚兒子為‘陌兒’了,原來,她的心中藏着這般大的秘密,一個也許永遠也不可能清楚的秘密。
秦傲雪倏地睜開眼睛,“真的?可以不報麽?”
“鳳飛若真愛你,天上有知,一定也不想你活得這麽痛苦。”
“可是,你不是已經為非兒鋪好了所有的路了麽?只待舉事了。還有,七星他們會同意麽?”
“白駒過隙,一晃已是二十多年,所謂事過境遷。”南宮銘柔和的笑看着秦傲雪,“現在的七星只是原來七星的後人。仇恨對于他們而言不清楚,沒有親身感受則不會有那麽深的體會。他們現在只會聽命與非兒,只會聽命與你、我。而鳳飛交與我的任務,我雖已經一樣樣的完成,可是,如果你這麽痛苦,我就不想繼續完成下去。我相信,看着你痛苦,鳳飛也不會忍心。所以,我相信鳳飛不會怪我。”
“老爺。”秦傲雪拉住南宮銘的手,抱着嗚嗚的哭了起來,“老爺,你真好,可我,可我,注定要對不起你啊。”
“傻瓜,能夠和你做二十多年的夫妻,雖是有名無實,卻白撿了個聰穎聰明的兒子。而且還為下一世修來緣分。下一世,你一定是我的,跑都跑不掉。”
“可是,可是天朝至今沒有皇子,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終是躲不過啊。他這是逼我出山,逼非兒出山,他要将我再次逼上絕路。逼上殺他的路。可他有沒有想過,不談非兒是不是他的兒子,即便非兒不是他的兒子,非兒殺了他,他解脫了,我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裏去?”
“一切自有天定,雪兒勿需焦急。該來的都會來。在一切來臨之前,我們不防做最壞的打算,想好辦法避過躲不過的大劫。”
“大劫?”
“難怪鳳翔這段時間大舉動兵,原來不是想圍攻四國,原來是想逼你出山。”說到這裏,南宮銘苦笑一聲,“原來,我一直沒有将鳳翔的事告訴你,就是想你不受天朝政事之苦。想讓你過一份寧靜的生活,不想,天意啊,你仍舊是聽到了些許。”
“我知道,老爺瞞着我是為了我好,是想讓我安安靜靜的生活在這裏,不受世上俗世紛争所攏。”
“只是不想鳳翔對你癡心如許,至今沒有子嗣。”
聞言,秦傲雪的唇咬得幾近透出血來。是痛是怨都分不清了,“也許,他認識到自己的錯了。想将位子留給非兒,留給他大哥唯一的兒子。”
“這個位子,非兒若接下,鳳翔必死無疑。”
“不!”只覺得心陣陣的痛,秦雪吟痛聲說道:“不,我不要他死。”突地,她又猛地想起栖鳳閣中兒子的一番話,急忙說道:“非兒揣度,鳳翔會效仿古時聖賢,将帝位傳給四國中的任何一個天子。”于是,在南宮銘的訝異中,她将那天衆人在栖鳳閣中的一番談話說了一遍。
“噢。非兒這麽說的?”
秦傲雪點了點頭,“我想他們有血緣關系,保不準非兒所言正是他所想呢?”
南宮銘看着佳人蒼白的容顏,期待的神情,“也許罷,也許非兒所言正是他所想。”
一絲笑靥浮上佳人的臉頰,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真的?老爺也這麽認為?”
南宮銘含笑點頭,“是啊,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鳳翔做事向來率性而為,多不按常理出牌。非兒所說也不無道理。”
似乎放心了,她長籲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就算他按照非兒所說有禪位這個意向,可我們仍舊得注意一些事了。”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南宮銘繼續嘆道:“要知道,清兒和鳳翔長得越來越像了,随着清兒的一天天長大,四國中來往的使臣難免不會發現這個現象,然後會在四國中流傳。如果說原來有一個、二個的說些這類的話他會置之一笑,可如果說的人越來越多,正所謂‘三人成虎’,如此一來,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
聞言,秦傲雪的臉白了。
“既然你知道了他的事。那麽我對你也就不再隐瞞。要知道,這麽些年來,他所投入的找你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幾近耗費天朝整個國庫。也正是因了此,他不惜加大四國的稅賦以充實國庫。”
“又是我,又是我,害得四國的百姓勞民傷財。”說到這裏,秦傲雪咬着唇苦笑,“原來,我即便藏起來了,他仍舊不放過我。故意做給我看,故意讓我心難安,故意逼我出山。”他掐着她玩定了麽?她真的欠了他麽?
“至于清兒的事還好解決,畢竟清兒滿十歲後,我可以送他到大山修行,如此一來,至少可以躲避十年的紛争。”南宮銘看着佳人露出不舍的神情,繼續說道:“你……舍不得清兒,是麽?”
“清兒好小。”說到這裏,她都有些哽咽了。
他豈有不明白她的道理,如今聽了往事就更明白她不舍清兒的原因了,原來她愛着那個高高在上的霸主鳳翔,這份疼愛之心自然而然的就過渡到了清兒的身上,甚至超過自己的兒子。“你忘記了麽?非兒也是十歲的時候去的大山?”
知道他是在提醒她,她咬着唇點頭,“我……我會習慣的。”沒有鳳翔在身邊的二十多年裏,她已經刻意的習慣了,沒有清兒在身邊的日子,她應該仍舊能習慣得過來的吧。
“能習慣就好。”南宮銘拍了拍她的手,“要知道,你不但要習慣清兒不在身邊的日子。更要習慣以後四國的百姓叫苦連天的日子。”
明白他所言,是指鳳翔不惜加重四國的稅賦逼她出山的事。南宮銘的用意在于無論她聽到多少百姓受苦的事,她都要裝做兩耳不聞,她必須要習慣。“我明白,所謂舍財免災,花些銀子總比戰亂一起要好。否則,戰亂一起,就不是銀子的問題了,是死亡、傷害、疾病、無家可歸的問題。”
“你一直聰慧如厮,知道疏大疏小就好。”南宮銘站了起來,又道:“既如此,我也不再擔心什麽,你只管在這裏安心養身,一切,一如原來,你仍舊是我南宮銘的二夫人。最愛的二夫人。”
“只是,對不住姐姐和謹娘了。”
“謹娘麽?一切是她自願。是她當初逼迫我納了她。至于夫人麽?”南宮銘長嘆一聲,“她不應該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不應該逼我去娶別的女子為南宮家傳宗接代。”
“姐姐是一番苦心。”
“我知道她的苦心。”南宮銘長嘆一聲,看向佳人,“可是,你會将鳳翔推給其她的女人麽?”見佳人再度咬唇,他繼續說道:“當初,你寧肯和鳳飛同焚于囚凰殿,一部分除了是想陪罪外,另外一部分,是你根本不想看到鳳翔的身邊站着別的女人,是麽?”
聞言,秦傲雪低下了頭。
不言而喻,被他猜中。他心底酸澀之極,道:“無論夫人如何愛我。可自從她逼着我再娶的那一天起,我就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她了。也許是天意啊,就在那段時間,老天将你送到了我的身邊。可以一圓我的情緣。”
她看見男子眼中的深情,再次低下頭,“對不起。其實謹娘……謹娘……”
“好了。”他擺手制止她将要說出的話,“如果我是鳳翔,你會将謹娘往我的身邊推麽?”見佳人似乎知錯了,一直低着頭,他又道:“我很羨慕鳳翔,也很忌妒鳳翔。羨慕他能擁有你的愛,也忌妒你為了他守了一輩子。知道我現在最奢望的是什麽麽?”
“什麽?”
“如果這輩子不能擁有你的愛,那麽,至少,請不要将我推離你的身邊。不要親手将我往別的女人身邊推。那樣的話,至少我還可以奢望,原來你還是希望我待在你的身邊,和你不離不棄。”
“好。”她擡起頭,堅定的看着他,“我答應你,再也不會了。”
他含笑點了點頭,“你為了他,舍得下自己的父母,舍得下萬民敬仰的帝位,舍得下孫兒小小年紀進山吃苦,舍得下……一切、一切,那麽,老天垂憐,大劫之與你來說,一定會躲過的,一定會的。”
聞言,她再度咬緊了自己的紅唇,原來,她真的欠了鳳翔?欠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後來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看着南宮銘步出寝房,她悄聲下了床榻,緩步行到衣櫥邊,打開櫥櫃,裏面全部是清一色的男裝,一應繡着金蟒的黑色缂絲長袍,一如二十多年前她撞進他懷中的衣物般。一如二十多年前,她掉進蛇窟吐了他一身,他急急脫掉的衣物般。
“好了。如今倒好,你得再賠我一件外袍了。”那個時候的他小氣之極,簡直就不是男人。
摸着缂絲長袍的手眷念的停在金蟒處,她喃喃說道:“每年我都賠了你一件,卻再也穿不到你的身上。”
☆、102——103章 悠閑
章節名:102——103章 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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