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番外-後日談

“世子。”

黃花梨木大榻上,少年倦懶支起上身。身上并蒂蓮花的錦面綢被滑下幾寸,露出雪白中衣和玉色絲縧系帶。

婢女眼中一喜:“世子,我替您更衣。”

“出去。”

少年朱色的唇微啓,兩字落地冰冷。

婢女震驚,一甩身,抹着淚跑了。

少年眼神一凜:“端硯!”

一個小子慌慌張張地跑來,一臉虛汗:“少、少爺。”

“誰放她進來的。”

“小的,呃……”

“是母親塞來的罷。”他揉揉額角,“讓她老人家別再費心了。那林家的小姐是吧?我應下這門親事就是了。”

端硯理虧,苦哈哈地應下。

他披上外衫,站在窗前。窗外一池碧水,幾尾金碧往來歡悅,攪碎了漪淪。

林家二小姐,林清宛。

京中有不少關于她的傳聞,不外乎大氣聰慧,不輸須眉一類。他覺得可笑,那些貴女大都喜歡往自己身上鍍一層金,好找個好夫婿,閨中名聲,不信也罷。

他自小就做一個夢,一個陌生的地界,陌生的朝代,一個柔軟的女子。

Advertisement

只有她,才真配大氣聰慧這四字。

桃花林此時僅存殘瓣,揉碎的花瓣橫陳,順着水道,漂如湖裏。

“……姐姐寄來了信。”柔和纖細的女聲自遠而近。桃花繁華開盡,星星點點的翠綠。煙色襦裙垂碧色絲縧,在桃林中,竟一點也不打眼。

女孩手中纨扇輕輕一揮,撲住一只粉蝶,輕輕捏着雙翅,她一臉為難。

“可憐的小東西,難為你是害蟲,還長得如此好看。”

她輕聲道,放開手指,粉蝶掙出牢籠,拍拍翅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皺眉,心知這邊是林家二小姐了。母親留她在這裏幾日,倒還是第一次見她。

如水精致的眉眼,看起來十分舒服,不知竟是京城的姑娘,不知的,還以為是江南出身呢。

仿佛感到什麽,女孩竟擡起頭,那雙幹淨的眸子,徑直走進他的心底。

“少爺,夫人那裏,總該回個話兒。”

小厮小心翼翼道。

他甩袖:“罷了,我自己去。”

正堂。華貴少婦半靠在引枕上,整套金制頭面,碎光潋滟,雍容富态。錦繡團花褙子,百褶碎金裙,一般富貴。她手中躺着一只碧眼白貓,那貓呼嚕着頗為惬意。

她不問緣由,沉吟一刻,拍板便道:“定下罷,沒多少日子了。”

秦夫人喟嘆:“原想着你要退下這門親事的。”

他輕哼:“母親就算我不願,也要硬塞一個不是?”

那樣,他寧願是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林姑娘。

“雖是不合禮法……但這幾日,我會尋個機會,你們見個面。”秦夫人道。

“如此極好。”

秦央抛下這句,拂袖離去。

“這孩子……”秦夫人嘆道,“真是個不省心的。”

婢女低聲勸慰:“公子這也是明白了,且不是好事?”

“叫那孩子來罷。”

半刻鐘功夫,一只手挑起氈簾,青蔥般指管,頂端微微泛粉,細嫩可愛。緊接着便是女孩白淨而脂粉未施的小臉,一雙剪水瞳,眼尾是溫和漣漪,目光卻不跳脫,更多幾分沉靜而大氣。

“伯母。”她輕聲道。

秦夫人眼色不覺變得柔和:“好孩子,委屈你了。”

“不曾。”林清宛聲音平緩,柔軟卻不容置疑。

秦夫人不易覺察地看一眼紫檀八仙過海屏風,笑道:“陪伯母說說話罷。”

林清宛垂眸:“伯母,可曾聽過蘇學士的詩?”

“哪首?”

“花褪殘紅青杏小。”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他欲起的步子便僵在半路,如何聰慧機敏的女子。她知道了,用這綿軟卻有力的方式,提醒他休要造次。

“姑娘才名,伯母聽聞已久。如今才知所言不虛。”

秦夫人全無被拆穿之尴尬,反而心中一喜。恪己守禮,心如止水,思路快而廣,這樣的女子,閨中并不多見。

閑話家常,林清宛婉拒秦夫人留膳一邀,福身告辭,水煙色的襦裙,漸入朱紅深處。

“無求。”秦夫人喚,他從屏風後轉出,神色複雜。

“對那姑娘,怎樣?”

他蹙眉,自然是——

“待禮數完備,擇吉日,婚罷。”秦夫人見長子沉默,便道。

“謹從母親吩咐。”

彩禮一擡擡送去,箱奁一樁樁奉來。成衣鋪取回的大紅錦緞面吉衣,金銀線加繡,吉利喜慶。林家尚長公主,林清宛更是有封號加身,一個汝寧郡主,足以壓過素來清流的秦家。這婚禮,不可精簡,亦不可小觑。

他娶這女子,素有賢名,家室優渥,容貌無雙,如此的好姻緣,他不該不滿的。

吉日他穿着大紅袍衫,等花轎穿過鬧市,等金色唢吶及喇叭所奏的吉樂并那送親的隊伍出現在靜寂的耳畔。吉服繁瑣,幾乎無法透氣。

“左門照喽!”

“右腳滑,當着心!”

紅頂的軟轎,雙喜布簾,燦爛的顏色下,隐去少女一生的夢。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秦央。”

紅蓋頭下,女孩的唇嗫嚅,吐出那個名字。

那個曾讓她飛蛾赴火般神往的名字,明知這是癡妄……

可她卻義無反顧。

她的手被一雙薄繭的手握住,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收緊時,清宛感到了久違的安穩。

即使不是他,這也是個令人安心的男子。

秦央虛握女孩小小的手掌,那熟悉的溫度讓他恍然入夢。

他附耳低語:“拜堂後勿要慌張,我讓人領你去後面。備着的點心,茶果,随你。”

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句話。

十八歲少年的聲音,與成人已沒有兩樣。

“好。”她也輕聲應了。

禮節繁瑣而冗長,或許是因她郡主的身份,訪客格外之多,大抵,他的應酬,更多。

清宛已自掀起一角金線鴛鴦蓋頭。喜床上的花生,蓮子,落地一串脆響,她不可抑制地勾起唇角。

三盤點心,做成一口大小,還有……小籠包。

她原不知,這裏也會有這種小吃。拈指捏起,濃郁雞湯在唇舌間炸開,她揚臉,一滴淚劃過厚白脂粉,露出一痕肌膚。

太過熟悉的味道。

秦央闖入那間僅燃紅燭的暗間,已有些踉跄。水酒并不易上頭,卻不抵杯杯連下。他此時已有些半醉,将床上果子盡數掃去,撩袍坐下。

影錯光線中,女孩安穩坐着,毫無驚恐,毫無羞怯。

“林清宛。”他猶豫,道,“你身子弱,嫁與我,恐非己願,你願我碰你?”

那邊毫無應聲。

他嘆道:“母親那邊,有我解釋。只是委屈了你。”

萬子千孫燭燃了小半,燭花爆裂,聲響畢剝。那朱紅的身影悠悠站起,俯身拿了什麽,向他走來。

“林姑娘。”他喚。

“秦央,這湯包很好吃。”紅蓋頭輕輕一晃,溢出淺淺私語。

少年心神微動:“你喜歡這個。”

“秦郎竟知這是我前半生摯愛。”清宛輕喃,“你——”

手被少年緊緊握住:“阿貍!”

輕飄的布片落地,女孩幹淨蒼白的小臉淚水淋漓,她像是不敢置信般一遍遍呢喃:“阿貍……你喚我,阿貍……”

少年的手指一點點松下,他俯身,用雙手捧下烏發盤結的鳳冠,理去垂落發絲,劃過女孩臉頰的每一處線條,最後,停滞在緊束的雪白中領。

清宛微驚,身體微微顫抖,眸子一擡,卻撞上了少年柔和的視線,慌張垂頭。

“我是清宛。”她斂去一切意亂,低聲道。

“清宛。”他低喟,“你是阿貍,也是清宛。”

“我終于找到你了。”

——

家姊敬啓:

久不通函,至以為念。

別後月餘而無信,實非小妹之所願,事務繁雜而已。姊近況如何,甚念。春寒料峭,小妹也不慎感染風寒,雖無礙,亦歷經數日,免不得求醫問藥,間想寓中均安,誠懇請姊厚珍自愛,以免于苦難。

姊所托,小妹已付與秦郎,料想諸事皆妥,無需多憂之。與秦郎感情日篤,舉案齊眉,可以為期矣。憶昔時燕燕,與姐語及□□,風流不盡諸言。幸得秦郎,皆不落空,此誠乃妹三生之大幸也!

妹心中念姊,奈何天涯各方,不得相見,聊以草書,略敘心緒,言不由衷,恕見諒。書不盡意,妹後續餘言,嗣諸事塵埃落地也。

作者有話要說: 哭 話說這麽久竟然只有3的點擊量……雖然知道自己是小透明,作者也好憂桑

醫生和阿貍在另一個世界HE了……結局有點不滿意,不改了,反正沒人看(傲嬌臉)

這種點擊,讓我怎麽發古言啊!和寫着玩不一樣,那篇正兒八經準備很久了的……那時候沒有人看,才是真打擊……

別說了,哭一會先……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