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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妤在片刻眩暈過去之後,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傅博寧的懷裏,她心中直呼慶幸,笑着摸了摸傅博寧的臉,“博寧,好厲害哦。你是怎麽接住我的?”

這話一問出,秀妤才看到不遠處的輪椅,目光驚異地落在傅博寧的腿上,只見他半坐在地上,雙腿不再像從前那般耷拉着。

她細心地看到他從來不染塵埃的靴子底部沾着泥土,心中詫異,莫不是他自己跑過來的?忍不住用手摁了摁,傅博寧發出一聲輕吟,秀妤眼睛一亮,“博寧!你的腿恢複知覺啦?”

傅博寧的心跳還未平複,聽她這麽一說,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腿,又轉頭看看輪椅,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腿,确實有感覺了,雖然還是輕微的感覺,但是相對于這幾年的完全無感,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一時心中百感交集,眼裏有了幽幽淚光。

秀妤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巨大震動,閉上眼與他額頭相抵,不想在這樣開心的時刻流淚,她以前不知道一個人在喜事臨門的時候為什麽還要哭,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苦盡甘來所帶來的淚水,原來是甜的。

傅博寧緩過神來,微微離開秀妤的臉,在她臉頰落下一個吻,“謝謝你,小妤。”

秀妤卻說不出話來,睜開濕漉漉的眼睛。

傅博寧才發現她眼裏的淚光,“傻瓜,哭什麽,這是開心的事情。我一定能夠站起來。”

秀妤不斷點頭,可是眼裏的淚水根本不聽話,越抹來得越多,見傅博寧溫柔帶笑的目光就猜到此刻自己的樣子一定很滑稽,心下羞惱,幹脆撲進傅博寧的懷裏,把這花臉完全遮住。

傅博寧被她的動作惹笑,發出幾聲輕笑,下颚抵着她的小腦袋,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輕呼出一口氣,望向這滿園香雪海。

秀妤愛梅花,從來沒有說過緣由,但是他想,一定是因為這梅花能經寒歷冬,在冬季萬花敗盡之際,仍能綻放。

而他堅信,他也會和梅花一樣,無論經受怎樣的風雪,也能獨開不謝。

秀妤靠在傅博寧懷裏,目光落在近處的枝枝白梅之上,她喜愛梅花,起初不過是喜歡梅花的香氣,聞着它能打發聽經看經的無聊時光,随着慢慢長大,才發現寒冬臘月,大多樹木都只剩下枯枝,只有梅樹還會有花苞,還會綻放,她喜歡這樣獨一無二存在的感覺,也喜歡梅花淩寒獨自開的風骨。

她今生遇到這個人,讓她能依靠能被寵溺的人,叫傅博寧,他曾經也經歷過寒冬一樣的磨難,如果說他是一棵梅花樹,風雪曾經壓斷他的枝桠,那麽今天,風雪過後,他将會含苞待放,她堅信,會有那麽花開滿枝,香飄滿園的一天。

腿有些麻了,秀妤連忙扶起傅博寧,他的腿才有了知覺,別被地上的寒氣這麽一弄又消失了。

傅博寧借着她的手坐上輪椅,看着她細心地幫自己把毛毯蓋上,鬓邊的秀發掉下了一縷,伸手幫她別好。秀妤對他一笑,繞到他身後幫他推着輪椅。

走到半路,秀妤發現自己腰間的玉佩掉了,讓傅博寧在原地等她,自己回頭去找。

傅博寧在原地不動,突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循着感覺看去,卻沒有發現人影,只好疑惑地收回了目光。

隔着重重花影,在不遠處的一處石亭之上,戴着玉面的男子正目光複雜地看着傅博寧。

“他長得沒你好看。”

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他回過頭去,目光溫柔下來,“我和他明明長得一樣,怎麽這樣說?”

“他太瘦弱了。”

聽到此句,男子倒笑了起來,“他身中劇毒,虛弱一些在所難免,反正再過三年,他的毒就全解了。到時候撿起這些年落下的武功,就會和我一樣了。”

男子的目光落在空中,一片梅花飄來落在她的發上,他伸手幫她拿了下來,女子目光在花瓣上一轉,又收了回來。

“小姐,三年以後,你會去哪裏?”

“你說呢?”女子沒有正面回答,見又一片梅花飄來,往後退了幾步。

她不喜歡梅花,哪怕是歸元寺,曾與他一起種下的梅花,也不喜歡。

男子見她如此動作,心中黯然,這世間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讓她這樣,厭惡梅花卻還能年年赴約。

如果不是她欠了自己一份人情,她是不是早就離開了,天涯海角地去找那個人?如果能回到四年前,他如果早知道自己會愛上她,一定不會讓她這樣輕易地償還這份人情。

“倚風!”耳邊突然聽到她不悅的呼喚,倚風回過神來,“小姐。”

“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女子一向不喜歡勉強人,見他不願多言,自然也不會再理會,“羅剎,也來歸元寺了,她太不聽話了。她來到我身邊,怕是忘記南疆的種種了,你送她一程。還有,去苗疆那兒重新調.教個手下,做你徒弟吧。”

“是,小姐放心,倚風一定會收個乖巧識趣的。”

“不必考慮我,主要是你喜歡。對了,南疆到苗疆路途遙遠,你一路小心,這瓶解毒丸是我近日研究出來的,瘴氣蟲毒都能抵擋一些。”

女子遞上瓷瓶,卻見倚風怔住了,心中甚是不悅,今天是怎麽了,一般機靈的他今日怎麽頻頻發呆?

倚風心中滿滿的都是喜悅,三年多來,他收到她多少無意的關懷,如同在荒漠中行走的人,幹渴許久,明知是一杯毒酒,也會飲下。

她此生或許都不會愛上自己,但是只要那個人不出現,他會永遠在她身邊。

永遠。

秀妤推着傅博寧走上拱橋,笑容滿面,剛剛博寧帶她去了大雄寶殿旁最美的那片梅花林,親手為她折了一枝梅,她珍重地将它插在了第一棵梅花樹旁,自己折了另一枝與它插在一塊,兩枝梅花枝依偎在一起非常缱绻纏綿。

哪怕現在要往回走了,那份甜蜜還在心中久久不去。

走到橋中間的時候迎面走來兩個人,秀妤瞟了一眼,這一眼就發現竟然是熟人!

秀妤驚喜萬分地喊了一聲,“師父!”

武師傅被這一聲大喊驚了一下,轉過頭發現是秀妤,哈哈笑了起來,打量了秀妤幾分,滿意地點點頭,以秀妤愛吃的性子,如果沒有勤練武功必然會胖了些,如今看起來比幾個月前還瘦了幾分,看來是有好好練功吶。

秀妤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觀察自己有沒有練功,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她雖然每天有練那麽一會兒,但是大部分都是在玩樂,別被師父看出來才好。

其實秀妤沒想到,她剛嫁過去那會兒和傅博寧置氣了許久,那時候吃不好睡不好,已經消瘦了很多,如今和好才沒多久,那些瘦下去的肉還沒來得及補回來。

見到師父滿意的樣子,她放松了許多,拍拍輪椅,示意師父看這裏,“師父師父,這是我的相公傅博寧。”

傅博寧拱手行禮,“晚輩見過武師傅。”

秀妤曾和他講過武師傅和白梅刀,他一直以為秀妤的師父只是會鍛造武器的武夫,沒想到本人卻是一副清風道骨的模樣。

一身缁衣,只是衣袖上繡了幾朵白梅,反染上了幾分風骨。

不過,他身邊那人卻更加風華逼人。

武師傅上下打量傅博寧,見他身有殘疾,眉宇間卻無消沉之意,一張玉面上劍眉星目,坐在輪椅之中的身體也未癱軟,行禮之時如松柏微屈,若是能站起來怕是芝蘭玉樹吧。

秀妤眼光不錯,武師傅忍不住連連點頭。

秀妤在武師傅打量傅博寧的同時,也在打量武師傅身邊的人,那人一身青衫落拓,發上青絲被一只玉冠挽住,腰間一把長劍,整個人站在面前,就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寶劍,鋒芒未露,卻又光彩奪目。

見兩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武師傅笑呵呵地向衆人介紹他,“這是我的一個朋友,闫春晚。”

秀妤眼睛一亮,“是哪個春晚?莫非是‘燕子不歸春事晚’的春晚?”

“正是。”

“啊!!!”秀妤尖叫一聲,興奮異常。

傅博寧眉頭一挑也很是驚訝,竟然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燕歸大俠。

在十八年前,他與赫赫有名的蘇一寒大俠一起,劍挑四方,行俠仗義,甚至還将北疆深處的魔教給挑了,在江湖上頗具名望。

只可惜此一役之後,蘇一寒大俠不知所蹤,倒是闫春晚一直還在江湖上行走,時不時會聽到他的消息。

今日一見,便不難理解,為何闫大俠會是衆多女子的夢中人。

闫春晚已見慣了旁人這樣的反應,只是含笑不語。

秀妤驚訝過後,倒是好奇,“師父,你是怎麽認識闫大俠的啊?”

“當年春晚四處尋訪蘇大俠,途徑江南,我當時正在鑄劍山莊學藝,有幸和他結識。”見秀妤還看着自己,他知道秀妤還沒有聽夠,便多說了幾句,“前幾日在院裏收拾你師兄弟的時候,剛好遇到他,他邀我一起來賞梅,我就來了。”

秀妤撇撇嘴,她想聽的是闫大俠有沒有找到蘇大俠,在找他的過程中遇到哪些奇事,才不是這短短幾句話。

傅博寧轉頭看秀妤不高興的樣子,便開口問道:“那闫大俠找到蘇大俠了嗎?”

闫春晚遺憾地搖搖頭,“找了他很多年了,還是沒找到。”

“闫大俠此次來泉城,是有要事嗎?”

“是來赴友人的約,除此外,到沒有其他事情了。”

“赴約?那和你相約的人來了嗎?”

闫春晚臉帶苦笑,搖了搖頭。

“闫大俠若是不嫌棄,不如到寒舍歇歇,那位前輩說不定晚幾天才來。”

闫春晚沒想到他會邀請自己,轉頭看向武師傅,他和武師傅已在客棧訂下房間,此次行程表面上是聽從他的安排,但是其實一直是武師傅在定主意。

武師傅笑着對傅博寧說,“我略懂岐黃,徒婿介意我摸摸你的腿麽?”

傅博寧一愣,點了點頭,武師傅竟然會醫術,秀妤還從未講過。

傅博寧剛這樣一想,秀妤就埋怨道:“師父!你竟然會醫術,我怎麽都不知道!”

武師傅大笑幾聲,“算不得懂醫術,曾有機緣學了點解毒術。”

“解毒術!”秀妤眼睛一亮,真是雙喜臨門!前腳博寧的腳有了知覺,後腳就迎來了會解毒的師父!

武師傅摸了摸傅博寧的腿,再探探他的脈搏。

其實他對這個事情沒多大把握,但是凡事有生機就要試一試,何況他還是他的徒婿,所以應下了傅博寧的邀請。

因為武師傅和闫春晚才來,還沒賞過梅花,傅博寧說了傅家的地址,就和秀妤先行離開了。

看着兩人下了橋,武師傅轉過身直接下了橋,倒是闫春晚在橋上站了會兒,打算看看全景,突然看到梅林當中有一紅色人影,他心中起了波瀾,會是那個人嗎?再定睛一看,卻覺得身形不對,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怎麽可能還是個女娃娃的模樣。

闫春晚無奈搖搖頭,走下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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