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驅邪
因着肩膀受傷, 沈鳳璋只能在床上趴了一整晚,睡得一點都不舒服。第二天醒來,臉色恹恹,一點精神都沒有。
進來給沈鳳璋擦洗身子的芳芷見狀,想起一件事說給沈鳳璋聽。
“郎君,奴聽老夫人院裏的婢女說,過兩天要請栖玄寺的上師來府裏做法事祈福。”
閉着眼的沈鳳璋聽到這事, 果然稍稍打起了些精神, “具體怎麽回事?”
芳芷将手裏的帕子往一旁的水盆裏一浸, 一邊絞幹帕子,一邊道:“奴聽說是鄭娘子向老夫人提議的,說是府中小輩最近運道不順。”她将擰幹水的帕子攤開, 輕柔地擦着沈鳳璋後背, 口中輕聲道:“奴覺得, 若是能請來栖玄寺的上師到府裏做法事祈福也好。讓佛祖保佑郎君平平安安的,以後不要再受傷了。”
擱下帕子,芳芷拿起一旁的傷藥打算給沈鳳璋上藥。看着沈鳳璋潔白如玉、光滑無瑕的後背上那道猙獰的傷疤, 她拿着藥的手一頓, 眉間流露幾分心疼與憂愁,“郎君畢竟是個娘子, 這麽深一道傷疤留在後背上。以後嫁了人,被夫君看到怎麽好。”她記得庫房裏有盒去傷疤非常靈的白玉膏,等郎君傷好了,她再拿來給郎君擦擦。
沈鳳璋聽到芳芷惋惜的低語, 不甚在意一笑。嫁人?她連活下去都不可能,更何況嫁人。按照原著劇情,再過兩年,鄭氏給原主吃的那些藥就顯出後遺症了。就算不是病死,沈隽也饒不了她。
她倒是對芳芷說的那場法事更感興趣。上一次,鄭氏來信說要在栖玄寺為全家人做一場法事,特地叮囑要她去栖玄寺,她那時懷疑鄭氏有陰謀,結果因為臨時出了沈湘珮的事,所有人提早回府,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這一次,鄭氏又要請和尚來府裏做法事。
沈鳳璋眼眸一沉,鄭氏這接二連三的做法,實在不能不讓她懷疑。
鄭氏安排的法事在三天之後,這三天裏,沈鳳璋一直待在府裏養傷。沈鳳璋知曉原主人際關系一般,事實也是如此。這三天裏,幾乎沒幾個人上門來看望她。
反倒是南陽公主,這幾天陸續送來各種上好的傷藥和補品。
一晃眼的功夫,三天便過去了,今日恰是上師們來郡公府做法事的日子。
書房裏,沈鳳璋坐在窗邊榻上,手中握着書卷,正細細看着。陽光熹和,透過窗棂從屋外灑進來,投在床榻一角。
劉溫昌在這時候跨進書房,朝沈鳳璋禀報道:“郎君,南陽公主今日又送了一支百年老參過來。”
放下手中的書卷,沈鳳璋有些頭疼。百年老參這種東西,很多人家都在庫房裏藏着、備着,以防不時之需。偏偏南陽公主毫不心疼,一股腦都送過來,她這幾天送過來的東西,加起來價值連城。
若說賽馬比試當日,沈鳳璋沒有發覺的話,現在她已經回過神來。南陽公主只怕是在賽馬比試那日看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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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太陽穴,沈鳳璋萬般無奈。以南陽公主的性格,只怕是會直接把這事告訴當今至尊。怕就怕哪天,一道聖旨下來,讓她直接迎娶南陽公主。
沈鳳璋無意識揉折了手中書頁,不行,她必須得想個辦法解決掉這樁婚事才行。她細細思索着,想出好幾個辦法卻又都被她否決掉。
撫平手中書頁,沈鳳璋輕呼一口氣,看向劉溫昌,換了個話題,“宣武場的刺客查得怎麽樣了?”受傷第二天,她就得知當今至尊把這件事交給了趙淵穆來查。
“這幾日襄陽王動作很大,據屬下了解,襄陽王已經查到刺客身份,是一夥索虜人。”
索虜是大周對淮水以北胡人政權的蔑稱。聽到趙淵穆把鍋甩到索虜人頭上,沈鳳璋不禁冷笑起來。宣武場乃是大周步兵演武場所,戒備森嚴,索虜人費盡千辛萬苦潛伏進宣武場,卻來刺殺她一個沒有實權的小小郡公?
這幾天她仔細回想那日每一個場面,越來越篤定真正想殺她的就是趙淵穆!
這人在裏就心腸歹毒,下手狠辣,視人命如草芥!
讓他去查刺客,就是賊喊捉賊!
劉溫昌看出沈鳳璋的不快,種種情況都表明,小郎主這回只能吃下這個悶虧。想到沈鳳璋這次受的傷,他猛地雙膝跪地,“屬下鬥膽,還請郎主允許屬下派人時刻跟随在郎主左右,保護郎主!”
沈鳳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劉溫昌,他那張看上去極為平凡樸實,半點不引人注目的臉龐上是發自內心的堅持。他們這些護衛,部分人類似她上一世的暗衛,能夠潛伏起來,每時每刻跟随在主人身邊,暗地裏保護主人安全。
原著裏,沈隽,皇家人,以及其他一些世家家主身邊都有這樣的人存在。
她當然也想有人這樣時刻保護自己,只是她身份有破綻。知曉她真實性別的,現在已經有鄭氏、鄭媪和芳芷三個,這個人數必須越少越好。
猶豫半晌,沈鳳璋還是搖了搖頭,“隐在暗處,時刻跟随就算了。這次的事情只是偶然。下次我外出,有需要之時,你再派人時刻保護我。”
劉溫昌雖然不甘心沈鳳璋沒有同意,但他向來聽從沈鳳璋的命令。
“是!”既然小郎主不願,那大不了由他跟在小郎主身邊,時刻警戒小郎主身邊的危險。
書房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芳芷的聲音透過房門傳進來。
“郎主,奴有事禀報。”
沈鳳璋朝外面喊了聲進來,若有所思。芳芷一向很有分寸。這個時候突然求見,莫非出了什麽事?
芳芷進門,快步走到沈鳳璋身邊,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劉溫昌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以他的耳力,聽見芳芷提到了“後廚”、“法事”等幾個詞。他不曉得這是怎麽回事,只見到小郎君臉色逐漸冷肅,眉心一皺,淡聲吩咐,“你讓他來見我。”
應了聲是,芳芷轉身出門。
劉溫昌見狀,主動提出退避,卻被沈鳳璋拒絕。若是芳芷剛才彙報的情況屬實,那她待會兒還有事情要讓劉溫昌去做。
不一會兒,芳芷去而複返,身邊還跟着一個神情膽怯,穿着府中仆從衣裳的年輕男子。
在沈鳳璋銳利的眼眸下,仆從越發顯出緊張之色。他朝沈鳳璋行了個禮,咽了口唾沫,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奴是後廚安排給上師們送齋飯的。奴今日去送齋飯時,聽到兩位小師傅在聊天。”
“聊什麽?”
仆從埋下頭,躲開沈鳳璋的眼神,聲音緊張,“他們在聊,在聊府裏為什麽要請他們來做驅邪的法事。”
驅邪?!
站在一旁的劉溫昌臉上一震,不敢置信好端端的祈福法事竟然會變成驅邪!
偶然聽到法事真相的仆從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在霎時安靜下來的書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五月初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金光燦燦,将書房照得分外敞亮,空氣中的浮塵在陽光底下顆粒分明,緩緩浮動。
在沈鳳璋眼中,那些細碎的浮塵慢慢凝成一條線,串聯起所有線索。
鄭氏要驅的邪祟定然是她了!
穿書之後,她并未特意遮掩某些變化,從對鄭氏畢恭畢敬到奪走她最看重的管家權,變化不可謂不大。鄭氏信佛,想必是給她找了中邪的理由。
難得,沈鳳璋主動搭理系統,【系統,這場驅邪的法事,會影響我嗎?】
【宿主放心!絕對不會!】
得到系統肯定的答複,沈鳳璋緊繃的下颚漸漸放松。她先嘉賞了這名仆從一番,表示對他這種行為很滿意。
看着仆從接過一匣子五铢銅錢,喜笑顏開退出書房,沈鳳璋不由感嘆,這就是她奪走鄭氏執掌中饋的權力,狠狠整治府裏那些不聽話的仆從帶來的好處啊。換做以往,就算這名仆從聽到消息,也絕不會來禀報自己。
仆從離開後,沈鳳璋站起來身來,凝視着虛空之處。鄭氏當真是把現在的她厭棄到了骨子裏,連中邪這種理由都想得出來。看樣子,只要她一日不像原主那樣對鄭氏言聽計從、百依百順,鄭氏就一日不會放過她。
不對,既然這場驅邪儀式不會真正影響到她,那這就是一個送到她眼前的好機會!
沈鳳璋驀地回神,眉眼淩厲,漆黑的眼珠裏寒光乍現,“那麽現在,就讓我們一道去看看,姨娘這場法事,到底是怎麽從祈福變成驅邪的!”
……
靜皎院裏,鄭氏正翹着小指,慢條斯理飲着茶湯。
“今日這茶煮得不錯。”
放下茶盞,鄭氏滿意地誇獎道。
一旁伺候的鄭媪心知肚明,今日之茶與昨日之茶并無區別,差只差在娘子今日心情格外好。
“鄭媪,只要過了今日,沈鳳璋就能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了。”鄭氏對今日下午的法事期待極了,此刻忍不住向鄭媪開口。
“我盼這一天盼了許久。”鄭氏微微眯着雙眸,一想到過了今日,她就能拿回中饋權,能夠再度控制住沈鳳璋,紅唇邊的笑意便再也壓不住。
“真是讓人望眼欲——”鄭氏感嘆的聲音突然被院中的嘈雜聲打斷。
她不快地皺起眉,聲音不滿,“怎麽回事?”
“綠珠。”
“綠珠!”
鄭氏一連喊了兩聲,才見到綠珠從外面急匆匆小跑進來,臉色發白,眼中滿是慌張。
不等鄭氏質問,綠珠慌慌張張開口,“娘子!小郎君帶着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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