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安靜的女孩
新學期的第二個月過去,平歌的期末總成績排班裏第一名。這樣的成績讨得平歌的父母。還有老師們開心。
平歌成為班裏大家都公認的成績好的人。于此同時,平歌成了班裏關注的焦點。
被人關注,無外乎,大家都喜歡和你說話,喜歡和你玩,或者喜歡欺負你(僅限于部分男生),還有就是,你說的話,做的事,你的觀點都在周圍的學生人群裏,有了分量。
以上的這些,平歌都全部享受到了。她曾經在C校謹小慎微的生活,在這裏一去不返。
生活好像有輪回,你在某個地方行不通的事情,在另外一個地方就行得通。就比如,C校平歌不能以成績受人重視以後,S校卻可以。
但也就這樣,平歌從接受老師和父母的表揚開始,她也越來越在意這兩個人人對自己的評價。也就是這樣,她也越來越平凡。她在不知不覺中,把別人的評價當做自我評價的重點,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交給了她人。
所以,她是無法像那個喜歡音樂的小男孩一樣,走出自己的天地的。
這些都是後話。
成績拿到第一以後,平歌小孩心性,少不得會有些沾沾自喜。
不過,當她以為自己被所有人關注的時候,她卻發現了班裏有一個人并沒有看她。那是一個女孩。坐在最後一排,平時成績不好,也不怎麽喜歡說話,同時也不怎麽表達自己的意見。而且,她沒有一個玩得好的同學。很多時候,老師點同學起來回答問題時,都不會點她。她似乎是一個被大家忽視的人。
當所有人都為平歌拿到班裏第一名時,都在做着或贊揚,或調侃的表情,只有她,像所有的事都與自己無關一樣,低頭在一個筆記本上寫着什麽。
她這一舉動引得平歌好奇。平歌記得,那個安靜的女孩似乎平日就喜歡字筆記本上塗抹些什麽,曾經有人想給她拿來看時,她都遮住,不給人看。
她到底在寫什麽?
這是平歌很好奇的。
“不如下課去和她聊聊。”平歌心裏心想着。
下課鈴響了以後,平歌把課本收好,起身走到那個女孩身邊。女孩沒有同桌,所以平歌很方便的就坐在了她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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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書本都放在書桌上,最上面一本是自然課的書,書上還寫着她的名,張小潔。果然自然課老師最受大家歡迎。張小潔的這本書,比語文數學課本還舊,也就是,只有這本書她翻閱得最多。
張小潔大概寫東西寫得入了神,平歌坐到她身邊她也沒察覺。還是埋頭的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這時班裏的同學大部分都到走廊邊,或者操場上玩耍了,教室裏顯得比較安靜。
平歌趁着安靜的氣氛,悄悄的瞄一眼張小潔正在塗抹的本子。
“我們眼睛看到的,是不是就是真實的?是不是人們口裏說的好人,就是真的是好人,大家以為的壞人,就真的是壞人?”這是寫在張小潔筆記本紙張的最上面的話。
這個不愛說話,很少與人交流的女孩,居然平日在思考這些問題?
平歌不由得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想起她平日獨來獨往的種種,心想,也許,她在思考與他們不一樣的東西,她或許對平歌她們平日聊的話題感覺幼稚,所以不願意參與。
只是,這樣她不孤獨嗎?
而且,她不好好學習,她的父母會高興嗎?
看完了上面那句顯眼的話,平歌又順着它接着往下看。再往下,平歌看到了兩個字——父親。在接下去,就是這一樣一句話,“從前,有一個人,生活在農村。”這句話就是一個自然段,再接下去,又是另外一個自然段,“他非常窮,渴望有很多錢。但是,他是一個窮農民,僅靠那幾塊地是不可能富起來的。由于窮,使得他這人很吝啬……”
這是在,寫故事?
“你在寫故事?”平歌在感嘆的時候,嘴裏不由自主的把心裏的話吐了出來。
本來在認真寫東西的張小潔,忽然聽到自己旁邊來了這麽一句,吓了一跳,但她的第一反應是立馬遮住自己的本子。
“我吓到了你了嗎?那對不起啊。”平歌看到對方瞬間的反應,歉意的說道。
“沒,沒事。”這個很少與人說話的女孩,不是一臉淡漠的表情,而是一臉微笑的對平歌說。平歌其實已經做好被她攆開的心裏準備的。但對方的反應,微微有些讓她例外。
“你在寫故事嗎?”平歌想到這裏,還是有些驚訝。要知道,寫和說不一樣,寫要比說花更多的功夫,沒有點基礎,是寫不出什麽的。
“沒有,我什麽都沒寫。”張小潔搖頭說。她邊說,邊更加小心的遮掩自己的筆記本,生怕平歌過來看。
“我看到了。”平歌,嘴角一揚,微笑道。“你寫得很好,真的。不介意,寫完可以讓我看看嗎?”
張小潔聞言,臉一紅,低低的咕哝,“我,我寫得不好。不能給你看。”
平歌看到她害羞,差點笑了起來,不過沒有惡意,只是意外這個她之前曾想象個性女孩,居然會臉紅。其實,她與大家都一樣的嘛。
或許,她并不是自己想一個人呢?
可是,能寫出那句十一歲左右的孩子們不會寫的話,她應該與衆不同吧。
誰知道呢?
“我也喜歡寫故事。”平歌騙她,她其實愛和弟弟編故事。而且,也和這個女孩一樣,不願意把自己編的故事講給別人聽。平歌說完這句話,小心的看着張小潔的反應。
“是嗎?你都是寫的什麽故事?”張小潔果然來了興趣,不過身子依然蓋在筆記本上。
“我寫的是我家裏的故事,都是一些冒險故事。”平歌微笑着說。
“那你想象力好豐富,難怪你語文成績那麽好。”張小潔贊賞的說道。
“哪有。”平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呵呵。你都在寫些什麽故事呢?”
“我在寫的和你的不一樣,我平日喜歡思考各種各樣的問題,我寫的是一些表達生活真實的模樣的故事,不過,寫得不好。”張小潔臉紅紅的說道。
“你一直在寫,難道,你以後想當作家嗎?”平歌好奇的問。
“不是,我只是在清理我腦海裏的東西。我每天都會思考各種各樣的東西,我不寫出來,它們總在我腦海裏擠着,這種感覺不舒服。”張小潔說。
可你思考的東西比我成熟好多。平歌小聲的在心裏說道。
“那你天天這樣寫,不好好聽老師講課,你成績不好,你不怕家裏人不高興嗎?”平歌問道。
“我家裏人不管我,他們也沒有時間管我。我爸我媽天天吵架。估計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要離婚了。到時候,我就讀不了書了。所以,我成績好不好,都不重要。”張小潔回答平歌。她在說這些難過的事情的時候,臉上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就好像,她在說的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一樣。又或者,她一點都不在乎。
農村的家庭,很少沒有家庭不吵架的。
平歌家也有幾次,父母吵架的時候,說過要離婚。但是,每當媽媽收拾東西,想要離開山坡那個家時,看到平歌和平飛兩個小小的身影,最後還是不忍心留了下來。
鄉下的家庭,很多時候都是靠女人的隐忍維持下來的。男的,永遠是想發脾氣,就發脾氣的那個,女的,大部分都是為了孩子選擇隐忍的那個(少部分會抛棄自己的孩子,選擇改嫁他人)。
平歌有一次問媽媽,既然爸爸那麽不好,為什麽媽當初還要嫁給爸爸?
平媽媽的回答是,當初的時候,你爸對她比對結婚的時候好,而且看着人老實有可靠,脾氣又溫和,所以就嫁給了你爸。
曾經平歌以為,這種婚前婚後的變化只有鄉下的男人會有,後來,到大學讀書的時候,知道好多城裏男人也是這樣。
也是,中國向來都是大男子主義盛行。
所以,平歌一直有恐婚症。
話題扯遠了。
“張小潔,你不難過嗎?”平歌問張小潔。她開始明白,為什麽她會獨來獨往,大概,她對什麽都不在乎。
“難過有什麽用?看到父母吵那麽多次架,我都覺得,他們還是離婚的好。可能你沒有這樣的感覺,只要街上一有人吵架,我就會緊張,我看到他們互相生氣的表情,就很害怕。我很讨厭這樣的感覺。”張小潔低頭說。
平歌想說,我也有。她變得敏感膽小,都是拜父母經常弄得雞犬不寧的打架吵架所賜。平歌,其實也在想,自己的父母離婚吧。那樣就永遠不會有吵架了。或者,自己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多好。那樣媽媽想走就走,不用管那脾氣暴躁的父親。
可是很多事都很無奈不是嗎?她父母離婚,她就沒有了爸爸,或者媽媽。單親的小孩在當地很容易受欺負的。就算她不怕,有一次,她給媽媽說,媽,你和爸爸離婚吧。但是媽媽總說,她不能離,離了她沒有辦法一個人養活她還有弟弟。
其實,家裏有一半的時間也是開心的,爸爸雖然脾氣暴躁,卻對自己的兩個兒女負責。盡管會打他們罵他們,但是有好吃的,還會拿給他們。
“家大概是一個愛恨交織,但又血濃于水的地方,我覺得,我離不開媽媽,也離不開爸爸。”平歌說。
張小潔苦笑了一下,說道,“也許吧。可是,我不希望我媽媽再受傷害。我爸經常對我媽施行家庭暴力,你不知道我爸踢我媽的時候,表情就和魔鬼一樣,我一點都不敢上前去幫我媽。我害怕,我爸會用踢我媽的腳來踢我。我很害怕。”
平歌在張小潔的臉有些發白,好像那些恐怖的事情,沒說一次,都記憶猶新。
“給你說,你不要對別人說,我想殺了我爸。”張小潔小聲的對平歌說。
“不行,那是犯法。”平歌勸止她。
“大不了坐牢嘛。放心,我看了我舅考公務員的書,我看到未成年人殺人可以從輕處罰的。”張小潔面無表情地說。
“你不要這樣啊,你爸媽不是要離婚嗎?只要你爸媽離了婚,一切就好了嘛。”平歌繼續勸阻。
張小潔聞言眼簾低垂,“說是這樣,但那是我媽單方面的想法,我爸不同意我媽離婚。我爸說,我媽要是敢和他離婚,他就殺了我媽全家。”說道這裏,平歌看到了她有些害怕的表情。
這樣的老爸,平歌第一次聽說。真的是魔鬼。
相比之下,她家那個老爸就要好很多了。
殺字時一個很可怕的詞。尤其還是殺人。聽到這裏,平歌也感覺到害怕。
此時聽到這裏,平歌也吓得跟着六神無主。小孩子,畢竟不是大人,面對讓他們感覺害怕的東西,他們就會變得茫然。
此時,平歌已經沒有心情看張小潔寫的故事。她不知道怎麽辦,只能坐在張小潔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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