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生命的回響

“平歌，明天是獅子座的幸運日，你可能會遇到好事情哦。”平歌的同桌，一喜愛星座和塔羅牌的女生，在上第二節課的時候，突然對平歌說道。

星座什麽的，平歌是從來不相信的。別看她膽小怕鬼，但是對于一個人的運勢被幾顆星星左右，尤其是還是從西方傳來的說法，她才不相信。

此時她眼睛正望着窗外的秋陽，她心裏正糾結着怎麽進入那個英語學習小組。

早不去現在去，人家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對小組裏的誰有目的的？

可是，她很想加入那個學習小組，很想和他們一起讨論學習，她很想改變現在自己這樣的狀态。

該怎麽辦才好？怎麽樣參加他們，才不會受到一些無端地猜忌？

還沒怎麽糾結好，平歌的思緒就被同桌打斷了。

“幸運日？”平歌為了不讓同桌看出自己上課走神，雖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她還是裝作自己在認真聽對方講話的樣子。

“明天就是你的幸運日哦，平歌。”對方一臉篤定的對她說道。

“哦哦，不知道會有什麽幸運的事情會發生呢。”平歌裝作很相信的樣子。

“一定會發生什麽的，我上次就在這本書講的幸運日裏，遇到了對我來說很幸運的事情。”同桌拿起她那本明星八卦雜志的後面幾頁，把寫着星座運勢的內容指給平歌看。

“真的？”平歌對同桌說，“上次你的幸運日裏，你發生了什麽幸運的事情？”

同桌得意的說，“上次我們不是要測試數學嗎？恰巧考試的前天晚上，我沒有複習，我原以為這次我考試要墊底了，誰知道，在考試那天，也就是我幸運日那天，老師取消了那次的數學測試，是不是很巧合？我真的太幸運了。”

平歌陪着她笑了笑，但心裏卻小聲嘀咕道，“這種事算什麽幸運的？我還以為是中了彩票了呢。”算了，人家喜歡相信這個，就随便她好了，她沒必要打擊人家。

這件課間小插曲，只是平歌每天的校園生活中最平凡的一幕了。

在繼續對英語小組的注目中，平歌當天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

Advertisement

不過有的事說來也奇怪，明明你知道那是不值得相信的，卻在某些時候還要去相信它。

就在這個小插曲的第二天，中午放學，平歌莫名的就想起了同桌告訴她的那句話來。

彼時她本人正拿着飯盒，坐在只有幾個人午休的教室裏準備吃飯。教室外邊“咚咚咚”的籃球聲一如往常的響起。平歌一如往常的打開飯盒，然而，就在她準備夾菜的時候，她聞到了隔壁桌盒飯裏傳來的豬肉香。

那香味刺激着平歌，她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從自己家租房子住以後，她和弟弟的飯盒裏，再也沒有出現過肉了。

這沒什麽抱怨的，畢竟搬家以後，經濟收入縮減，他們家有兩個人在讀初中，還要付房租，以前借的帳還要還，他們家能維持每天的生活保障都算不錯的了。

“這算什麽幸運日？”平歌忽然嘲諷起昨天的那句話裏的預言。

難道，她的幸運日裏，就是讓她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家的生活越來越差嗎？而她這個青春期的女生，每天在幻想着不靠譜的東西，是不是就應該在這樣的日子去忏悔？

可她每天從學校走到家裏，沒少去忏悔自己沒有向陳楓那樣優秀，這一點用都沒有。她反而越來越清楚的認識到，她與那個同樣家境不好的人之間的差距。

那個差距讓她明白自己做人的失敗。

“哼，幸運日？”平歌看了一眼自己飯盒裏的青菜和辣椒，內心忽然叛逆的想到，“預言裏說我今天是幸運日是吧？那麽我就走出去瞧瞧好了。我倒想看看，如果星座裏說的東西真那麽準，我今天幸運的事情是什麽？”

抱着這樣的思想，平歌蓋上自己的飯盒，輕輕吸了一口氣，不看教室裏的其他人，起身就往教室門邊走去。

受一種情緒在控制着，她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然而她的腳步卻一直在不停地走。曾經熟悉的校園角落她不去，甚至，曾經熟悉的校園後山庭院她也沒去。

她心裏那一種情緒驅動着她避開之前熟悉的任何角落。她完全挑沒有走過的地方走去。

依稀記得，校園一處圍牆邊，有一條小路通往去S小學的大路。

S小學，自從懵懵懂懂的畢業後，自己有多少時間沒有去哪裏了？

自然課老師，語文課老師，還有那裏的曾經的同學。對了，似乎進了E校以後，她很少與那些也在E校讀書的S校同學接觸了。不過她們的消息她大概聽到過。她聽班裏的八卦們曾提到過一個女生，聽說那個女生和外校一個男生談戀愛，然後不小心懷孕了什麽的。總之，那些消息讓平歌對她那曾經的同學越來越感覺陌生。

“咦？”平歌看了看自己腳下的小路，“什麽時候這條路邊長了那麽多水仙？”以前的時候，這條路邊盡長着四葉草。乍一看那些水仙，平歌有種陌生人造訪自己家的感覺。

時間沒變的，就是一切都在變。

平歌笑了笑，然後繼續抱着飯盒往前走。

E校靠着一些農宅，春夏兩季的時候，校園內的薔薇，玉蘭，校外的菜花，落花，還有栀子花，香味不停的萦繞在E校空氣裏。有的時候，上課分神，聞着那些花香，人就會安靜的趴在桌上睡去。當然，結局經常是被一顆粉筆給砸醒。

想着這些趣事，平歌輕輕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心中輕松了一點，她開始對身邊的荊棘叢，老槐樹，泡桐樹，以及一些臭牡丹感了興趣。

邊走邊望，腦海又浮現出一些老房子的事情。

“貓在刨土？”眼睛不小心掃到了什麽，平歌在一塊菜地邊停下了腳步，然後驚訝地看着地裏的那只黑貓。

也許，貓刨土并不怎麽稀奇，就算它是黑的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只貓刨的地方，是它的主人在種菜的地方。它的主人，一個老奶奶，正一鋤一鋤的打着種苗的坑。而那只貓，正配合着它主人，把那些坑刨得深一些。

貓很少和人如此親近的，除了喂食，或者它心情好的時候。一般，在這樣的晴天，它大多是在屋頂或樹上享受着陽光。

那只小黑好友靈性。平歌心裏贊嘆道，同時順便給對方取了一個小名。

小黑旁邊的老奶奶可能感覺累了，她走到一個竹簍邊，拿出了一個水壺打算喝水。此時還在刨土的小黑停下刨土的動作，然後很快跑到了老奶奶旁邊，它揚起頭，似乎也想要喝水。

老奶奶看大了它，微笑着說道，“你也渴了啊？那我先給你喝吧。”說完，把水壺裏的水倒在手心裏，然後把手遞到了小黑前。

小黑很快就伸舌頭去舔老奶奶手裏的水。

不知為何，平歌從老奶奶看黑貓的眼神裏，看到了慈祥和溫暖。

可能是感到自己地邊來了一個人，老奶奶在喂貓的時候，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平歌。

不過在彼此目光接觸的時候，平歌還沒來得及尴尬的走開，就看到了老奶奶對她和藹的微笑。

受這微笑的鼓舞，平歌大膽地說出了此時心裏話，“婆婆，你這只貓好有靈性啊。”

聽到平歌誇獎自己的貓，老奶奶微笑道，“是啊，因為我這只貓不是一只普通的貓。”

這句話讓平歌疑惑了，“為什麽這麽說啊，婆婆。”

老奶奶看了一眼正在自己手心裏喝水的黑貓，微笑着說道，“因為，它是我親人。”

平歌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對待自己家養的貓的。

“親人？”平歌說道。

老奶奶點頭說道，“是的，它陪着我有三年了吧。我遇到它的那天，我的老伴剛被埋進土裏，我是在我老伴的墳邊遇到的它。那天那麽巧，它看到我的時候，那眼神讓我想起了我那死去的老伴。”

平歌第一次聽到這種事，她不信神，但是卻相信有鬼。這種詭異的事難免會讓她想起一些鬼魅傳說。

“奶奶，爸爸叫我叫你回去吃飯了。”一個小女孩忽然從菜地的另一側出現，打斷了平歌和那老人之間的談話。小女孩說完，就向那老奶奶走去。

看到有外人在盯着自家的貓，小女孩走到奶奶身邊後，就對那好奇的人說道，“我奶奶很喜歡這只貓的，我奶奶和小黑，無論做什麽都在一起。”

小女孩的話讓平歌樂了起來，“真的嗎？吃飯呢？”沒有人會讓寵物在自家餐桌上和自己吃飯的吧，看她怎麽回答。

小女孩看了一眼奶奶和黑貓，說道，“我奶奶都給貓過過生日，更不要說一起吃飯了。”

“給貓過生日？”平歌又是一驚，且不說知不知道貓的生日的事情了，單單就過生日，就很讓平歌驚奇，這寵得也太過了吧？

“恩。”小女孩一臉淡定的點頭，“不過小黑對我奶奶也好啊，在我爸媽外出打工，我又去學校讀書的時候，小黑一直在家裏陪着我奶奶，我奶奶去菜地裏，它就去菜地裏，我奶奶去菜市場，它就回去菜市場，我奶奶去其他家串門，它也一路跟着我奶奶，我奶奶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它也在我奶奶身邊陪着我奶奶曬太陽。這些都是我奶奶告訴我們的。”

“哦。”平歌輕聲說道。這樣深的感情，她第一次遇到，所以也無法去評價。只能在一旁很羨慕很羨慕。

此時，黑貓已經喝完了水，仿佛知道老奶奶要離開菜地，回家吃飯。它跳進了老奶奶的竹簍，準備等老奶奶帶着它一起回家。

“呵呵，小黑知道我要回去了，在等我回去呢。我們走吧，小芸。”老奶奶關上水壺，對小女孩說道。

“我們走了哦，大姐姐。”小女孩對平歌擺擺手。

平歌見狀，只好點點頭。

真有輪回轉世一說嗎？在看着老人與小女孩轉身離開的背影時，平歌默默地想着。

如果沒有，為什麽，那只貓和它主人感情那麽好？

或許這是一種回響。平歌心裏一個聲音忽然給她做了回答。

就像種下一顆種子，種子會發芽一樣。

一個付出感情，一方感應到了，就會做出回應一樣。

而老奶奶和那只黑貓之間，就是一種生命的回響。

平歌眼眶莫名的閃動着淚花。菜地旁的墨綠的樹葉像是潑了墨一樣，泛起了水澤。

她的感情世界裏，她似乎一直在做着無知的幻想，從沒有付出過，也害怕自己的付出會受到嘲笑。

來到E校，她沒有對朋友付出過什麽，甚至她忘記了朋友，只剩下每天等着人主動找自己說話。而愛情的世界立，她也不過是等着有一天有個人來改變自己普通的身份。

難怪自己一天活的那麽普通，難怪自己與陳楓的差距那麽大。

她，接收不到來自自己生命的回響。

所以，這次，借着英語小組學習的機會，她無論如何都要改變。知道自己想要積極向上的生活，那麽就算前面路有多困難，自己都要努力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