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入住王府,故人蒙難

攝政王尋回失散多年的孩子,心懷大悅,特于王府設宴,大肆慶賀。滿朝文武,幾乎全部到場恭賀,更有些官職低微,沒有資格進入宴席者,所送之禮堆滿整座院落。

攝政王府中,門懸彩繡,地襯錦裀,徑鋪彩石,檻作雕闌,徑邊石上奇花開遍,檻外闌中異草生香。更有鳳臺龍沿,竹閣松軒,假山石翠,曲水碧波。分明已是深秋季節,然卻百花競秀,萬樹争春,一片峥嵘錦繡。

亭閣之中,宴開數十座,琥珀杯、玻璃盞、黃金盤、白玉碗等奇珍擺列,猩唇、熊掌、燕窩、魚翅等珍馐數不勝數。一時間笙歌鼎沸,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最讓赴宴者關注的,卻是新封的世子楚尋,也即寧楚。

宴席首座,風華如仙的攝政王身邊,坐着的八九歲孩童,一身紅色錦衣,眉目如畫,肌膚勝雪,貌若天人,着實令衆人驚豔了一把。此外,那孩子舉手投足,雍容優雅,無雙氣度,竟不輸身邊的攝政王,那精致的眉目間隐約流露的沉靜睿智,寵辱不驚,更是令人啧啧稱奇。

原以為不過是個鄉野之子,登不得大雅之堂,等着暗中看笑話的衆人,只得息了那心思。然也有不少暗中揣測寧楚也許并非攝政王之子,而是攝政王心血來潮,玩的新把戲?“父子禁忌”什麽的,也不是沒人玩過,只不過沒人能像攝政王這般大手筆,竟将之立為王府繼承人,以立嗣之事來兒戲。

看似熱鬧非凡實則各懷心思的一場宴席,從中午飲宴至月上中天方散。

寧楚作為世子,席間少不得作陪,楚風白有意将她介紹給自己的親信認識,加上少司等一幹皇子皇孫也道賀,自然也飲了些酒水。淡淡的果酒,本不易醉人,若是前世豪飲數壇亦不過為,只寧楚沒想到本尊的酒量如此之淺,竟是醉了。

風清月白,霜華遍地,正是良宵。

“阿尋,你真不跟我回宮了麽?”赴宴之人皆已散去,唯有簡少司還抓着寧楚的手賴着不肯走。

雖早預料到他會搬入王府,卻不想那一天來得這麽快,這些日子二人同吃同睡,同進同退,已成習慣。如今乍一分離,便如剜心掏肺般。

“呃”寧楚打了個酒嗝,醉眼迷離地斜了他一眼:“不、不如殿下留、留下來?”說完,身體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下,幸而少司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撈住,動作之間不巧将她绾發的玉簪給扯了下來,一時間青絲如瀑,洩滿臂彎,更有幽香浮動,暗自侵人。

“阿尋……”簡少司望着她薄紅的醉顏,微阖的眼眸,顫動的睫毛,嬌豔欲滴的嘴唇,帶着酒意的呼吸,此間種種,充滿神秘誘惑,一時間,但覺心跳如擂,面紅耳赤,身體有種無法排遣的躁意。

月色醉人,寂夜之中,少年心事瞬間萌芽,神差鬼使般,他低下頭,粉潤的唇朝她光潔的額頭靠近——

“七殿下!”清澈而冰涼的一聲将他從沉迷中喚醒,做賊心虛的簡少司急忙擡頭,但見白衣飄過,懷中一輕,寧楚已落入來人懷中。

“夜深露重,殿下該回宮了。”楚風白喜怒不驚地說道,秋水冰壺般的容顏,一雙眼眸看着他,猶如子夜,深沉、神秘,令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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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少司怔了一瞬,旋即匆忙低下頭,只覺臉上燒得厲害,一個勁地點頭道:“是,是,該回宮了!”說罷,落荒而逃。

換了懷抱,寧楚驀然睜開眼,靜靜看了一瞬:“楚風白?”

“是。”楚風白微微一笑,溫柔地将她打橫抱起。

面頰貼着他溫熱的胸口,寧楚低低道了句:“你身上的氣息,似乎好聞了些。”

楚風白腳步驀地頓住,垂眸看她,她卻已然閉上眼睛,微醺的顏,若初綻的芙蕖,嬌豔欲滴,美麗不可方物。

沉默須臾,他啞聲道:“我知。”喉嚨間咽下一絲苦澀。他知道,她讨厭自己身上的血腥與煞氣。

然,阿尋,請原諒我的自私。哪怕雙手沾滿血腥,靈魂被罪惡侵蝕,也依舊想擁抱你,永不願放手!

他抱着她,款步走在曲折的回廊間,月影翩跹,花香馥郁,溫柔的懷抱中,她半夢半醒,牙齒輕輕咬他胸口的衣衫,含糊地夢呓:“唔,好吃……玉笙,我好久沒嘗過這般美味……”

孩子氣的舉止,令楚風白頓時哭笑不得。然,卻也勾起了那些塵封的記憶。那些年,有她相伴的歲月,美好得令人不忍再去碰觸。

淡煙疏雨般的眼眸染上一分傷感,她的确好久、好久沒嘗過味道了。而一切,皆因他。彼時,他已放棄自己,然,她卻那般固執。為醫治他,不斷嘗試新的藥方,甚至以身試藥,直到失去味覺。

沉湎往事,恍惚間,又聽得她含糊道:“玉笙,唱個曲吧,當年最愛聽的那首……”

她是真的醉了,若不然不會放下防備,将他當做玉笙。楚風白微微笑了下,旋即啓唇唱了起來:“雪堂紅萼向人愁,赤壁江深雨雪流,天下悠悠兵馬裏,晚來煮酒上黃樓……”輕柔的嗓音,似遠似近,如在夢中。

身後随行的護衛頓時一個踉跄,目瞪口呆盯着楚風白背影。這還是那個貌若天人,卻心腸冷酷、殺伐決斷的主子麽?

主子,竟然會給人唱歌?

玲珑閣內,紗窗半掩,羅幔低垂,香氣氤氲,錦花璀燦。

镂空香爐裏塵煙袅袅,寧楚躺在舒适的被窩裏,睡得卻并不安穩。昏沉間,許多人和事走馬觀花般闖入夢來,她不禁擰緊了眉頭。

玉白的指尖帶着恰到好處的溫度,輕輕将她眉間憂愁拂去,淡淡惆悵的嘆息落在耳畔:“阿尋,連夢都不得安寧麽?”

“扣扣”門被叩響,傳來屬下低沉的嗓音:“主子,該用藥了。”

楚風白靜靜看着寧楚逐漸安靜的睡顏,才不舍地起身走了出去。

廊外,月色下,他的臉色白得透明。

“主子,您最近的身體差了許多。屬下給您多找幾個人?”

“青岚,不必。阿尋,不喜我身上的血腥味。”

聞言,青岚頓時急了:“若不殺人,您的身體會受不了……何況,只要告訴寧姑娘真相,她定會——”

“青岚!”楚風白冷聲打斷,眉目間盡是寒意:“永遠,也別讓她知道真相!”

“是。”青岚不敢違逆,然終是不甘。

金國,宸王府邸。

家丁正在搬進搬出,更換家什。身體已然痊愈的宸王正親自指揮衆人如何擺設,背負闊劍的孟昭如風般卷了進來。

“王爺!”孟昭抱拳一禮。

宸王回過頭,眉間流過一絲不悅:“你不是出發了麽?”

“屬下聽聞,王爺要處死寧岫遠?”

“那又如何?”宸王淡淡回道。

這般淡漠的語氣,孟昭驚然擡頭:“王爺不是最為倚重岫遠麽,怎麽——”

“可是他背叛了本王!”宸王冷冷截住他的話頭,素淡的顏,一片冷漠,“背叛者,當死!”

但凡寧楚的過去,皆要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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