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生隙(下)
繁花紅葉,燕子呢喃,本應是大好的光景,樹梢上有兩只黃鹂正在親昵地互相啄梳着羽毛,而屋內本應最是親密的兩人卻是相對無言,只剩難堪的沉默。
蕭渡冷冷看着她,握着書頁的手有些微顫,他在等她的解釋,說這只是誤會也罷,說是有人故意陷害也好,只要她願意說,他就寧願相信。可她沒有解釋,她在慌亂、在無助,還在怕他!是啊,她從不善于說謊,更不懂怎麽去虛以委蛇,所以這一切都是真得,甚至不允許自己替她再找半點借口。
他于是怒極反笑,明白自己受到了多大嘲弄。夏相處心積慮選了個女兒送到侯府做他的嫡妻,其中藏着的心思他雖猜不透,卻也知道該如何防備。可她和他想象的不同,或者說,她和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同,她的想法奇奇怪怪,卻總能讓他感到驚喜;她不善言辭交際,卻從不會僞裝矯飾,她外表看起來那麽柔弱好欺負,骨子裏卻藏着些不願服輸的堅韌。每當對上她那雙清澈的雙眸,聽到她軟軟糯糯的聲音,他就忍不住告訴自己,為什麽不試一試呢,就算他那麽厭惡夏相,也仍然願意嘗試去接受他的女兒。可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她的坦誠,能讓他能一眼就看穿:原來,她的心裏并沒有他。
元夕呆呆望着他憤怒的神情,實在不明白這書怎麽會被他發現,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心裏再明白不過,那些被她苦苦埋藏的青澀往事,一旦被揭露在陽光下,無論她再怎麽解釋,都會讓他覺得厭惡與猜疑。而猜忌的種子一旦生根,只會紮得越來越深,直至劃出一道誰都難以跨越得鴻溝。她翕了翕嘴唇,終于艱難地開口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樣。這些事早就過去了,我與小夫子之間清清白白,絕無任何茍且之事。”
蕭渡冷笑一聲,道:“真得已經過去了嗎?那為何你一嫁進來,他便拼命自薦進府,美其名曰是為我獻策,難道不是為了能見你一面?”
元夕眼中露出困惑神色,随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小夫子他一定不是這樣的人!”
蕭渡心中怒意更甚,将那張紙猛地擲在地上,道:“你很了解他嗎?那當初為何沒和他走?為何要委屈自己來做這個侯府夫人。”他頓了頓,突然恍然大悟道:“是夏相嗎?是你爹的主意?為了讓你接近我,那駱淵呢,他又是扮演得什麽角色。”
元夕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拼命咬着唇,不讓淚水湧出,她望着他倔強道:“元夕自入侯府以來,對侯爺絕無半點欺瞞,從未做過半點對不起侯爺的事,如果你我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又何必再做夫妻呢。”
“是嗎?絕無半點欺瞞?”蕭渡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帕,冷冷道:“那我再問你,那日我在舊屋中找到你之前,你有沒有見過駱淵。”
元夕死死盯住那塊帕子,覺得有些眼熟,她只記得這好像是自己很久以前練繡工時候的習作,一時間也有些恍惚,為何這帕子會在他的手上,蕭渡見她臉上神色,心中越發酸澀,道:“你想不起來了嗎?那我來提醒你,那日我去救你時,恰好看見這塊帕子放在門前,因為認出是你的東西。才會疑心這是個陷阱,沒有馬上帶人沖進去。當時我并未多想,直到我看到這張紙上他寫得這些話才突然想明白,這錦帕只怕并不是兇手放得。我于是問過周景元,他說你進門以來從未往你房裏送過這樣尋常的布料。”他深吸口氣,終是問出:“這塊帕子,是你未出閣的時候繡得吧!然後呢,你又把他送給了駱淵?”
元夕瞪大了眼,終于想起來,有一日小夫子進學堂時淋了雨,她便随便掏了塊帕子給他擦臉,但她從未想到他會将它至今。她心中有些慌亂,連忙辯解道:“那日确實是小夫子先找到了我,但他并未進門……”
“很好”蕭渡冷冷打斷她,眼中痛意更甚,道:“你們到底還想合夥騙我多久!”
元夕又急又亂,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看着他,突然發現他在傷心。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傷心的模樣,他不應該總是那般無所謂地笑着,對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嗎。在那一刻,她突然醒悟過來,明白了那塊芙蓉糕、那碗冰酪中藏着得她從未讀懂過的情意。她突然有些害怕,那樣的他不會再回來了嗎,淚水于是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連忙大聲道:“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要騙你。那件事是被人陷害得!”
蕭渡望着她那雙瑩瑩的淚眼,本已硬下的心,有一瞬間被這淚水所動搖,他于是道:“你房裏還有多少本這樣的書,如果你願意全部扔了,我便信你。”
元夕吓了一跳,下意識道:“不行,那些書不是你想得那樣……”她還沒說完,就看見了蕭渡眼中濃濃的失望之色,明白自己連最後一次機會也失去了。
蕭渡慢慢坐了下來,眼中再也看不見任何溫度,只淡淡道:“很好,我明白了。你放心,你永遠會是侯府的夫人,但是,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元夕猛地朝後退了一步,腦中嗡嗡一片,仿佛聽見有什麽東西在她面前碎裂開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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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被禁足七日,不許與任何人來往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侯府。府中下人頓時議論紛紛,卻都打探不出任何風聲。李嬷嬷急得團團轉,不斷托人去探聽蕭渡的态度是否轉變,元夕卻難得平靜下來,只每日坐在桌案前看書寫字,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那些簡單的時光。
到第三日時,蔡姨娘卻突然找上門來,一見她便紅了眼眶,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可是找侯爺說了有要緊的急事他才肯放我進來。”
元夕因為蕭芷萱的關系,對這位姨娘頗有些好感,她努力挂上笑臉,搖頭道:“沒什麽大事,只是不能出門而已。姨娘說得是什麽急事?”
蔡姨娘皺起眉頭道:“本來我也不想來煩你。可是栖霞院的工人那邊出了事,我想着還是應該來和你說聲才行。”
元夕心中一驚,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蔡姨娘嘆氣道:“昨日,花藤的架子剛搭好就倒了,還砸傷了一個工人。其他的人便趁機一起罷工,說府裏撥得銀子不夠,害他們只能選較次的松木,所以出了事。還說我們侯府苛扣下人,如果不加銀子,怎麽也不願再做了!”
元夕吓了一跳,道:“怎麽會呢,撥出的銀子全是和周總管商議過得,我也查過以前的賬冊,怎麽會少呢?”
蔡姨娘搖頭嘆氣道:“現在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不過你放心,人我已經都安撫下來了,無非是多花些銀子。只是需得快些複工,如果傳到慶王妃耳中去,以為我們侯府為了省錢故意怠慢,那可就麻煩了。”她頓了頓,又有些為難道:“不過這動用賬房銀兩的事,周總管說他也不敢輕易做主,只得讓我來問你。”
元夕想了想,自櫃中拿出對牌交到她手上道:“我現在出不了房,這些事姨娘盡管幫忙去辦,就說是我的意思。”
蔡姨娘連忙收起對牌,又看了她一眼,悠悠嘆了口氣道:“有些事能認錯就去認個錯,夫妻倆哪有隔夜仇。依我看啊,侯爺對夫人可一直是放在心尖上呢。”
元夕莫名紅了眼眶:放在心尖上嗎?只怕再也不會了,他再也不會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緊緊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會抱着她說:“我會信你”,有些事當初只道尋常,直到再也尋不着、回不來時,才忍不住反複回想,直到心中隐隐作痛。
元夕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眼前一時是蕭渡略帶調侃的笑容,一時是他包含失望的雙眸,一時又是小夫子漸漸遙遠的身影,她猛地驚醒,發現全身都是熱汗,想張口喊安荷倒水卻喊不出聲,扶着床帏正要起身,卻突然兩眼一黑,竟暈了過去。
“她真得病了?”蕭渡坐在美人榻上,盯着一本書,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身旁那小厮連忙點了點頭,道:“聽夫人房裏的丫鬟說,只怕還病得不輕。”
蕭渡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并未在搭理他,好像這事與他毫無關系。那小厮偷偷擡眼看了看他,不禁在心中腹诽着:真要這麽不在乎,又何必派自己每天鑽進那些丫鬟堆裏,和她們聊天套話,還必須事事都回來向他禀報,還不就是想偷偷打探夫人的近況。可憐他每天耐着性子陪那些丫鬟們聊八卦,已經有幾個丫鬟懷疑他對她們有意思,暗地裏朝他遞了不少秋波。想到此處,小厮覺得頗為苦惱,如果侯爺再這麽別扭下去,自己遲早有天會被那些小丫鬟們給分食。于是他十分好心地建議道:“夫人病得這麽重,侯爺要不去看看吧。”
蕭渡眼皮都未擡一下,道:“既然說了禁足七日不準進出,現在才不過三日,如何能去探視,我堂堂宣遠侯,說出得話還能當兒戲不成。”
那小厮偷偷撇了撇嘴,卻仍是殷勤勸道:“話雖如此,可夫人的身體為重,如果夫人在我們府中出了什麽事,也不好向相府交代不是。其實,”他看了眼蕭渡的神色,繼續建議道:“侯爺若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咳咳,可以偷偷去看一下,應該也不會有人知道。”
話音未落,一記書頁已經敲上了他的腦袋,蕭渡瞪着他道:“我在自己府中還需要偷偷摸摸嗎?若是傳出去像什麽話!”他又認真想了想,道:“不過你說得有理,她若出了什麽事,确實是不好和夏相交代。”
那小厮揉了揉頭,朝他嘿嘿笑着,心中卻愈發不滿:不就是自己想去,還讓我給您找這麽多理由,也不嫌累得慌。
入夜,高大的杏樹在窗外随風輕搖,有一個身影翻窗而入,蹑手蹑腳地走到了床榻前,他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元夕,只見她眉頭緊鎖,原本紅潤的臉上多了些憔悴,心中痛了一痛,正要伸手去觸一觸她的臉頰,突然瞥見她放在床頭的那本書,他一把拿起,借着月光翻看到裏面一排排熟悉的字跡,臉色猛地一變,拂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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