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回頭,才看到是靳晨,頗叫她意外

“叫我?”她指着自己,疑惑地問他。

其實心裏巴不得碰到這樣的機會,不用她自己親自找上門,他就來了,簡直就是老天能猜中她的心思一樣,她一想,就把機會送到她面前——

她裝出個矜持樣,并不熱絡。

靳晨是跑過來的,一路跑着過來,直到近了,才叫她的名字,——如果不是他克制了一把,也許真叫她“方婧婧”,她已經死了,他痛心地發現即使是長得一模一樣,也不可能是同個人,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

車禍中死亡了。

他甚至來不及回國見她最後一面,她就這麽從世上消失了。

“能當我的模特嗎?”他猶豫了一會兒,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如果你不願意露臉的畫,我可以畫側面,行嗎?”

畫家?

國際知名畫家。

陳果在心裏默默地念着這幾個字,對上他的視線,他的眼神有些飄忽,明明是看着她,而她卻是有種感覺,他像是透過她的臉,在懷念另一個人,——有時候,她好像、好像在段兌的眼裏見、見過……

她的臉色頓時微白,極度不妙的感覺,以前沒覺得,如今一對比,她才有種隐隐約約的發現,這種發現叫她非常的別扭,非常的不自在,她知道自己沒空去滿足一個男人關于另一個女人的想象,可關于孔芳并不想同她說的事,讓她抱了好奇心。

像是從靳晨這裏,她能得出個結論來,也許是這個結論叫她熱血沸騰,比揍廉以欽還要熱血沸騰,她點頭答應了下來,卻是立馬地問他,“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

不是要求,而是交換,光明正大的交換。

靳晨是聽懂了,并沒有立時的就拒絕,露出淺淺的笑意,更顯得他身上的藝術氣息更為濃重,理所當然的問道,“你想知道什麽事,我的過去嗎?”

“方婧婧是誰,是怎麽死的?”她不藏着掖着,直接問,跟直搗黃龍似的,“還有你呢,跟方婧婧是什麽關系?”

靳晨的笑意僵在臉上,就跟面具一樣。

就他這樣的态度,陳果還能不知道?分明也是喜歡那當時的人,她并不傻,看人眼色這點,可能比別人還要好一點兒,——有時候,她懷疑自己怎麽會看人眼色呢,一貫兒在陳家這樣的家庭長大,她有必要去看別人的眼色?

靳晨往後退了幾步,像是聽到了世上最不能聽到的事,面色更為難看,視線遲疑地往她臉上一看,明明一模一樣的臉,她偏不是那個人,而是別人了。

“孔芳的妹妹,我的未婚夫。”幾乎過一世紀那麽久,靳晨才慢吞吞地說當年的人和事,眼裏的遺憾怎麽都沒能掩飾住,“一年前的車禍,你們的車被追尾了,她死了,你還活着。”

說話的時候,他試圖強忍住悲傷,可怎麽也忍不住,聲音都有些顫抖。

她聽得清清楚楚,更曉得他個情緒,尤其看到他泛紅的眼睛,——更是有些尴尬,都說藝術家都是感性的,這位還真是感性,她還是挺同情他的,同情歸同情,至于別的,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節哀。”

也就兩字,再多的話她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只是,她聽到他提起方婧婧身死的事,心頭像是被什麽重重的東西給壓住一樣,壓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隐隐地能看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她眼前飄過,好像有兩個人,在說着話,很開心的樣子,——

都是誰?

那些臉全都是陌生的臉,不是她不會講,她是不想講,“方婧婧小學時在東門小學念的書嗎?”

“當然。”靳晨回得很快,一點兒疙瘩都沒有,他眼裏立即染了幾分喜色,滿含懷念,“我們自小都是在東門小學上門,初中也在東門初中,還有東門高中,後來上大學才不在一塊兒上學……”

陳果有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天,莫名其妙的,她就想到了東門小學。

難道僅僅是巧合?

☆、033

“你沒事吧?”

靳晨是個畫家,善于觀察人,一下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我?我沒事。”陳果立即想要掩飾,咧開嘴角個小小的弧度,裝作跟沒事人一樣,嘴上重申道,“我能有什麽事,我能有什麽事——”

“沒事就好。”靳晨笑笑,像是相信了她的話,卻是問她,“你怎麽知道婧婧在東門小學念過書,你是怎麽知道的,你跟婧婧完全不認識。”

對呀,完全不認識的兩個人,陳果也是這麽想的,腦袋裏突然間飛出個“東門小學”的字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被人這麽問,更是對自己的記憶起深刻的懷疑,到底是她的記憶,還是被催眠後的記憶,——

可如果是被催眠,為什麽會出現“東門小學”,那完全是與她陳果無關的事!

當着靳晨的面,她的手指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鼻翼,摸了好兩下,以前不會有這種動作 ,可現在她發現下意識地就這麽做了,——甚至是發現靳晨的眼神微暗,甚至是隐隐的痛楚,都讓她有些害怕。

她搖頭,苦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确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要是知道為什麽就好了,問題在于她什麽都不知道,有的記憶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戒備地看着靳晨上前一步,她立馬地後退,不待靳晨再過來,她已經跑開了。

靳晨沒追。

神情茫然。

陽光照射下的臉,如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他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即使陽光熱烈,也不能曬熱他的心,從得知死訊的一剎那,他的生命就沒有了溫度——他甚至沒了畫畫的熱情,對着空白的畫架子,他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靈感都沒有了。

“靳晨!”

憤怒的吼聲,從身後傳來,他慢慢地回轉身,迎各後面追上來的孔芳,年少時一塊兒長大的好友,他露出苦笑,“我就回去的。”

孔芳實在是太累,早上剛結束了一個手術就出來,沒曾想會與陳果灰到個對面,不止如此,一塊兒出來吃飯的靳晨更是從電梯跑出去追人,——他慢了一步,沒出電梯,等他再追出來,就只看到靳晨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那裏,那身影,讓他有些不好說。

孔芳一直以為能看着靳晨成為他的妹夫,沒想到卻成了這樣子,靳晨如今是混出來了,有了個國際知名新銳畫家的頭銜,而他的表妹,卻沒有了,——他阿姨生前就不太喜歡靳晨,覺得搞藝術的人都三心二意,婧婧與靳晨的事,他都一直幫助瞞着,沒敢跟阿姨說一句,如今卻成這樣子,一個活着,一個已經不在了。

“那個是陳果,不是婧婧,你不要認錯了!”孔芳能接受表妹的意外離去,追尾也并不是陳果的責任,責任在于第三方,只是那次的車禍,陳果也在場,居然與表妹長得一模一樣,更扯的是明明同樣的臉,活下來的只有一個,而不是他的表妹,叫他實在有些遷怒,“婧婧已經死了,你不要把別人當成替代品。”

他就怕會發生這樣的事,索性醜話先說在前頭,提醒他一下,“你以後會有別人,也不要将任何人當成婧婧的替身,婧婧是婧婧,不是別人。”

靳晨的心思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即使是這樣子,他還是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手握拳頭往孔芳左肩打去一拳,并不重,卻是友情的表現,“我怎麽可能會把別人當成婧婧,我的婧姐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替代不了,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忍不住見到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那張臉幾乎就在跟他一遍又一遍的說,阿晨,我是婧婧呀,阿晨,我是婧婧呀……

猶如魔音一樣,一直在他的耳邊響起,他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巴不得就是方婧婧站在他面前,哪裏是什麽陳果,分明是方婧婧,他的婧婧回來了,是的,是他的婧婧。

孔芳面色陰晴不定,審視地盯着靳晨,清楚地看到靳晨微暗的眼睛裏閃爍着亮光,像是被什麽東西照亮了一般,叫他心裏有些不定,“明天是婧婧的生日,你去嗎?”

“不。不去。”靳晨的聲音近乎飄乎的,還有些愉悅,甚至也不掩飾,“我去畫一張圖,給婧婧,你一個人過去吧,記得買蘋果,要粉的那種,婧婧不喜歡吃脆蘋果……”

他說話的樣子,極度地叫孔芳不安。

但他沒說。

他不知道怎麽勸才好,陳果是結了婚的女人。

陳果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反正她就是怕,怕什麽也說不好,反正她搞不清,路邊水果攤時,看見蘋果,她理所當然地就問,“老板,這蘋果粉嗎?”

賣水果的是個中年婦女,燙着頭發,正稱好香蕉,聽到她問,立馬就回答說,“蘋果都不粉,全是脆的,買多少?”

陳果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我要粉蘋果。”

“沒有,”賣水果的中年婦女回答得很快,“蘋果總是要脆的好吃,除了老人跟孩子誰吃那麽粉叉叉的蘋果。”

“那算了,麻煩了。”陳果走人,回頭又看看那疊在一起的蘋果,顏色挺好看,偏不是她喜歡吃的那種,再走了過去,看到有賣翠冠梨的,十塊三斤,索性就買了十塊錢,提着三斤重的梨就搭公交車回飯店。

剛到飯店門口,就有大堂經理迎上前來,“陳小姐?”

“有事?”她提着梨子,疑惑地問。

“這是段老先生留給您的口訊,讓我務必交到您的手裏。”

大堂經理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她。

段老先生?

陳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只有一兩秒的時間她就想到了肯定是段兌的父親段功,坦然地接過字條,上面寫着幾個字:阿兌要晚點過來,公司有點事耽擱了。

她看完,直接把字條給撕成碎片。

但不生氣。

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麽要生氣。

假如一切都是假的,她為什麽還要生氣!

☆、034

她感覺自己的生活一下子被扭曲了。

好端端的,簡直一下子被蒙上陰影。

什麽晚宴,她一點兒心情都沒有。

沒有人安慰,沒有人來勸她,明明是她離家出走來散心,卻好像她做錯了一樣,沒有人來,她被抛開了,無從說理。

她恨恨地在房間裏尖叫,也沒能叫她的心情好些,幸好這房間隔音效果好,不然會被人投訴,她努力地想一些事情,無奈腦袋裏只有短短幾個月的記憶,再往前面的記憶一丁點都沒有,即使她要想,也想不出來。

晚宴未開始之前,她都在睡,最後是被電話催醒。

送來了晚禮服,黑色的小禮服,樣式極為簡潔。

送的人指明了是段兌的意思,她撇嘴,還是收下了,在外頭這麽些天,她能說她一直在等段兌的反應嘛,沒等到時,她很暴躁,等到時,她更暴躁,但晚禮服沒罪,她還是穿的,再把頭發簡單的綁起來,鑲鑽的發飾閃閃發亮,顯得她個頭發更為黑亮,纖細的脖子,精致的鎖骨,她能把小禮服撐起來,這小禮服,剛剛合她的身,就像是為她定制的一般——

耳環是黑鑽,她自己買的,刷卡的,當時看一眼就喜歡了,她承認信用卡還能刷時心裏多多少少有松口氣的想法,——她如今最怕的是被斷了金錢,沒有錢,她什麽也幹不了,出來後她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一張自己的卡,全是段兌的附屬卡。

她站在鏡子面前,從頭到腳将鏡子裏映出來的女人打量了一遍,不止一遍,打量了兩遍,那個人,好像她,又好像不是她,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但有點陌生的感覺,鏡子裏的人端莊,且透着一股子被養嬌了的樣兒——

她分明不是這樣的。

她想,腦袋裏忽然間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

很快地,一閃而過,她都來不及看個仔細。

微眯了眼,她将頭微微往後仰,似乎又被一團迷霧給纏上,纏在她身上死死的,不肯放開她,卻不能讓她看個究竟,這才是最讓人沮喪的事。

此時,她沒工夫沮喪。

門鈴響了。

她踩着步子朝外走,竭力淡定地走向門口,一開打開門,雙臂環在胸前,朝來人浮起一抹淺淺的笑,“這是來接我的?”

門外的正是趕過來的段兌,別的事都可以吩咐別人,惟獨過來接人只能是他自己,這事不能替代,瞧着她冷淡的架式,也不着惱,跟平時一樣,朝她彎起手臂,将臂彎湊到她面前,笑說着,“爸還在等我們過去呢。”

她聞言,并沒有挽住他手臂,嘴角微扯,頗有點嫌棄樣兒,環在胸前的雙臂放了下來,往前做了個“請”的動作,“你先走?”

段兌稍稍遲疑了下,“是不是不高興我沒來?”

“沒有。”陳果作勢要撩頭發,手才碰到耳邊才想起來頭發已經束縛在腦後,若無其事地放下手,垂在身側,“是我自己要出來散散心,你來不來,與我有什麽幹系?”

“小果?”段兌微沉了聲音,連眼神也微沉,“你不要孩子氣,我也是擔心你的,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陳果就萬分抗拒,當着他的面,她不能深呼吸,只得強自鎮定,手也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往鼻翼裏那裏抹了抹,似乎才真正的鎮定下來,“你也知道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就敢這麽放心叫我一個人待在外頭?”

“我不想叫你再生氣。”段兌耐心極好,任她說什麽,都是能應對,“小果,我們這麽多年了,我還能不了解你嗎,你生氣時就喜歡一個人待着,等你消氣了再找我,都是這樣的,我要是越找你,你就越生氣……”

他一臉的無奈狀,三件套的西裝極為正式,顯示出他對今晚宴會的重視程度,就是連頭發都一絲不茍地弄好,俊臉上充滿了縱容的無奈——

個無奈狀,才叫陳果更郁悶,像是她多想了,像是她這些天所琢磨的東西,完全就是她心裏想太多,這種感覺太過糟糕,她挺不能接受的,人嘛都這樣子,不能接受自己所認定的事居然與事實差得太多。

更何況,她還不能确定那不是真的,自己認定的,跟事實,還是有些距離,——她嘲諷地扯開嘴角,“所以咯,這得怪我咯?”

都是她自己的原因,才叫他一直沒來?

她真是覺得好笑了。

原來她在這裏怪他,都是她自作自受的,難不成她以前一直這麽幹,在他的心裏她成了個放羊的小孩子,叫着“狼來了”,有一天再這麽說,村民便不會再來了——她就是那個放羊的孩子,做了許多次,于是這一次,他不上當了。

她覺得自己還能清清楚楚地分析這件事,也是件奇怪的事,明明腦袋裏很亂,情緒卻是極為高昂,感覺自己跟個鬥士一樣,挑釁似地看向他。

段兌為這樣的眼神而心神一閃,但僅僅是一瞬間,他迎上她帶着怒意的挑釁目光,此時的她更鮮活,黑色的小禮服絲毫不讓她顯得沉重,反而讓她更出挑,更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耳垂間的黑鑽耳釘,他還記得收到扣款短信上的價錢,并不會為她花錢而心疼錢,——手湊近她的耳邊,被她警覺地躲過。

他不怒反笑,恭維她道,“挺漂亮的,很襯你。”

“謝謝。”陳果并不吝啬謝意,要謝的還是要謝,她自認是個很有禮貌的人,微擡起下巴,作恩賜狀,眼角的餘光睨向他,“花了一點兒你的錢,你不介意吧?”

“我很介意。”

段兌就這麽回答,不緊不慢的,還帶着笑意。

“……”

陳果就要伸手去摘耳釘,手被他給攔住,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的怒色。

他搖了搖頭,“這性子真急,一點兒都沒變,都不等我說完話,不是我的錢,是我們的錢,小果,是我們的錢,你花了還不是應該的?”

這話才叫她舒坦,整個人從頭到腳的舒坦,被認同的感覺,——而同一時刻,她又為自己這樣的好說話而覺得十分羞恥,什麽事都沒有弄清,她就要一邊倒了,是一個不妙的信號,于她來講。

“我想看看以前的東西,”陳果挽住他的手臂,不再故做驕矜狀,“也許能對我的記憶恢複有好處,對了,這個城市我們以前來過嗎?”

“沒有,沒有來過,你以前最不愛出門。”段兌回答的很自然,縮緊些臂彎,讓她離得更近點,側頭看向她嬌嫩的臉龐,視線卻是迅速地移開,并不多看,“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天,走過好多地方了吧,還有沒有哪裏想去的?”

“都去過了。”她回答的簡單,并沒有閑心逸致跟他再出去走走,“晚上是什麽樣的晚宴?你還特地趕過來?”

“晚宴嘛,只是爸的意思,”段兌說得很坦白,低頭湊近她,“我過來是見你的,晚宴不過是順便……”

呼出的熱氣盡數噴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癢癢的,她下意識地稍稍偏過臉,打心底裏不想與他靠得這麽近,心裏頭總有一個陰影在影響着她,無時無刻地影響着她,叫她不能自在,“抱歉,我對你實在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她的臉上适時地露出尴尬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注意她說出這話時段兌身體的僵硬,低着頭,自顧自地說道,“我想不起來,關于我們結婚的事,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不過你說是我丈夫,我們結婚了,總不會是假的……”

話才說到這裏,她被用力一拉,被迫地面對他。

面對他的眼睛,她還有些心虛,低垂着頭。

“小果,”段兌看着她的頭頂,手臂一攬就将她攬入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頭頂,“你不要想太多,不記得沒關系的,我們就順其自然吧,醫生說了,你不能想太多,想太多容易造成記憶混亂,我特別怕你記憶混亂了。”

陳果讓他攬抱着,半點掙脫的意思都沒有,心裏還想着這樣子總算能擺脫他的視線,也是暫時地逃避一下,——還以萬分的惡意去揣測他話裏的意思,說不定是他根本不樂意讓她将過去的事都想起來。

“小夫妻倆,怎麽在這裏秀恩愛的?”

瞧瞧他攬着陳果,就這麽站在過道上,真像過來秀恩愛的。

這聲音,陳果哪裏忘得了,不由得一哆嗦,——他怎麽就來了?

段兌攬擁着她,自然曉得她身體的細細反應,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那是廉叔呢,自己人,沒事的,你肯定是不記得了,我給你介紹一下?”

☆、035

大早上的,她才把人狠狠地給收拾過一頓,現在卻要面對,陳果心想這報應來得還真快,被段兌拉着,她不能拒絕,免得被人看出什麽來,硬是擠出一張笑臉,小聲地跟他說道,“爸給我介紹過了……”

“這樣呀,”段兌稍點頭,只是看向廉以欽的視線變成了驚訝,“廉叔,你這是、這是怎麽了?路上出意外了?”

廉以欽一身鐵灰色三件式西裝,舉手投足間均是自信,只是今天讓他的自信着實打了點折扣,臉上有一些青腫,正好在眼睛下面,似乎被人重重地招呼過,往下看,精致袖扣間他的手一動,就能看到手腕間的青紫——

段兌瞪大了眼睛,腦袋裏閃過好幾個可能性,但實在是難與面前的男人聯系上號——“叔,這是跟人打架了?”

他這一問,陳果腦袋一縮,幾乎就躲在他身後,悄悄地探出腦袋看,這一看,就自然看到廉以欽臉上的青腫,不由得在心底裏吐吐舌/頭,——又想笑,又擔心的,笑嘛自然是對她自己的誇獎,擔心嘛,生怕廉以欽不要臉了,就把這事說出來。

廉以欽一動嘴,這臉上就都疼,他從來都不知道那根小小的棒子充足了電會有那麽大的傷害力,個大男人的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完全是她單方面的碾壓,——而她好好地站在段兌的身後,悄悄地打量他。

黑亮的眼睛裏透出來的小得意,他哪裏能看不出來,眼神一下子就冷了,甚至是有些尖利地沖着她,瞧着她似受驚似地躲回段兌的身後,手緊緊地拽着段兌的手臂,更讓他覺得有些個礙眼,——

丢人。

廉以欽這輩子都沒有這麽丢人過,被一個人丢在飯店房間裏,要不是他艱難地爬到電話旁邊,打電話給他的私人助理,估計他現在還在飯店裏,倒楣地躺在地板上,當着段兌的面,他到是沒說,這事兒跟段兌沒關,就跟他身後的人有關,算賬這回事,他是個生意人,總是眼光精準的會找到要負責任的對象。

“沒,陰溝裏翻了船,讓個小娘給收拾了。”廉以欽實話實說,并沒有絲毫隐瞞,既然說得出口,就當成一件風流事兒,“回頭我再收拾她一回,她也就曉得厲害了。”

段兌吃驚不已,對把廉以欽弄成這樣的女人非常的好奇,不是他會有這樣的想法,認識廉以欽的人都知道他的厲害,那女人算是得罪了不應該得罪的人,不過他還是勸了句,“有多少人都指望着被叔讨回家裏當嬸子,指不定是跟叔耍花槍呢,回頭叔可要小心一點兒,別真把人收拾了後自個兒不舍得了,要不舍不得,趕緊的往家裏帶才好……”

聽得陳果更心虛了,巴不得就不要長耳朵,長耳朵還能聽到這別有意味的話,要是不長耳朵估計就聽不着了,她把人家給揍了,她所謂的丈夫還給人家出主意怎麽收拾她呢,簡直了,簡直亂成一鍋粥。

盡管她知道這樣怪罪段兌沒道理,理智上說得通,但從感情上她實在是不太想聽段兌這話,太小人了,怎麽就成耍花槍了,她是那種人嘛,分明是奔着狠狠地收拾一頓人過去的,——她拉了拉段兌的手臂。

段兌還以為她在身後待得煩了,把人拉出來,大大方方地說起來,“叔,我們家小果再次失憶了,我爸也給你介紹過了吧?”

“嗯,”廉以欽的視線從她臉上掠過,一手抹過臉上的青腫部位,見她望過來的眼神有些驚惶,更是記下這個眼神,嘴上到是關切地問,“怎麽老失憶,是怎麽了?”

鬼才知道是為什麽。

陳果在心裏沒好氣地應着,卻沒敢真把這些話說出嘴,緊緊地拽着段兌的手臂,跟拽救命稻草似的,沒插一句話,跟暫時失語了一樣。

“也不知道呢,”段兌一臉的無奈,“要不一塊兒過去?”

陳果注意了下段兌,瞧他的表情跟眼神,真是一點兒心虛的樣子都沒有,——忍不住對自己心裏的那些猜測起了懷疑,難不成真是她多想了?

不是她能力不夠,是“敵人”太狡猾。

她幾乎都要懷疑起自己來,也許真讓那些破事兒給弄得記憶混亂了,才産生的那些被害妄想症,——廉以欽就走在段兌的身側,與她之間還隔着個段兌,即使隔着一個人,她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壓力,這壓力叫她有些腳步都有些沉。

晚宴通常有名目,今次的晚宴是顧家做主,本城有名的顧家老爺子過生日,自然是名流雲集,正巧顧家掌珠剛巧回國,據說顧家掌珠還是單身,這樣一來,顧家老爺子的大壽,自然有更多人在捧場。

廉以欽一走入,如今個樣子,自然引起來更多注目,與他一道走進來的段兌與陳果雖然說沒有他那麽引人注目,也是能吸引人視線的,畢竟是段家的人,即使段家在這些人間只能算是一般,但段家與廉以欽可能要合作,自然就更為叫人關注。

“老爺子大壽。”廉以欽上前一步就拱手祝壽,并将身後的段兌與陳果引到顧老爺子面前,目光還不動聲色地往陳果臉上掃過,“這位是段家的段兌與陳果,老爺子還記得不?”

顧老爺子已經七十九,所以才做的大壽,人家有這個講究,男的做壽,不做十,只做九,所以七十九做壽就當得是八十大壽了,聞言,眯起充滿睿智的雙眼朝面前的一對小夫妻看過去,滿臉的皺紋并不能擋住他的精神氣,“是段功家的?”

段兌上前,彬彬有禮,“顧老爺子大壽,家父就是段功。”

陳果也上前,這時候,自然是夫妻一體的,她自然要給段兌點臉面,并不想讓矛盾暴躁在別人面前,即使是有矛盾,那也是她與段家的事,跟別人無關,別人再好,也不能替她解決事情,“顧老爺子大壽。”

“小果?”

她的聲音才落,就聽到意外的聲音,擡眼望去,竟然是顧家掌珠在叫她,——她沒有立時就應了聲,連忙回頭看向段兌,見他不動聲色地輕點頭,幅度極小,小得叫人很難發現他點過頭。

偏陳果似乎就清楚了,朝顧家掌珠露出大大的笑容,只是腦袋裏找不着這位顧家掌珠的名字,猶豫了一會兒,才大大方方地道,“回國了?”

顧家掌珠一身紅色的晚禮服,襯得極為端莊美麗,站在顧家老爺子身邊,猶如最美麗的畫,“爺爺,這是我最要好的同學陳果,你記得嗎,我以前給她當過伴娘的……”

當過伴娘,給陳果當過伴娘?

紀蓉說也伴娘,伴娘有好幾個,她們都是其中一個?

陳果立即地将還能在腦袋裏找着的記憶給整合一下,盡管心裏早就有準備不記得任何人,在找不着關于顧家掌珠任何消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卻是直白地同顧家掌珠說,“不好意思,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家掌珠立即露出震驚的表情,且放開顧老爺子,便要将陳果拉到一邊去,并不顧理邊上的段兌,像是壓根兒就跟段兌不熟一樣,“陳果你過來,我們談談……”

她小聲說。

☆、036

陳果下意識地看向段兌,視線過去的時候剛好掃過她最不想見到的廉以欽,面上裝作沒事樣,清白無辜地望着段兌,還有一些疑惑,“真的?”

段兌明白她問的是什麽意思,點了點頭,手撫觸一下她的額頭,很快地就縮回來,低聲對她說,“是你的同學,結婚時還當你的伴娘,你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了,也許我應該找出結婚時的錄像給你看看,說不定會想起來些什麽事也說不定……”

“結婚錄像?”陳果之前從來沒見過什麽結婚錄像,至于結婚照她是見過的,就登記證上面笑得傻傻的那個自己,至于別的照片真沒有見過,“我們還有這個東西嗎?”

“當然有的,”段兌的視線從顧家掌珠掃過,一時間,也不清楚對方的意圖,他早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有面對一切的決心了,“老同學嘛,聊聊看,難得碰到。”

她想想也是。

又有些糾結,開始還以為段兌會反對,沒想到他還能勸她去跟顧家掌珠聊聊,跟她想象的落差太大,——即使她是在與段兌說話,還是試圖忽略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當着衆人的面,當着老壽星的面,她能夠當場發飙嗎?

不能的,她得老老實實地當她失去記憶無所适從的陳果,而不是發現自己失憶可能有些個貓膩的陳果,——只得努力地忽略那道叫不快的視線,有那麽一刻,她甚至都要懷疑廉以欽是不是會突然地就露出吓人的牙齒,把她給咬了!

顧家掌珠朝段兌聳聳肩,拉着陳果就往外走,也并不真往外走,只是從人群中間走開,找了個角落的地方而已,站在這裏能清楚地看到飯店下面的夜色,從高處往下看,更是別有一種滋味。

她們站得高高的,似乎是站在世界的頂端。

顧明珠就只是叫顧明珠,別人稱她“顧家掌珠”,大意跟名字差不多,她是閃閃發亮的明珠,而不是蒙塵的明珠,自從陳果結婚後,她就出了國,在外面進修,進修後再工作,一直到最後才回的國——

瞧着陳果對她挺陌生的眼神,她真是服了,以前還真是以為失憶別人小說裏的素材,或者是電視劇裏推動情節的劇情,真發生在她最熟悉的人身上,還是叫她頗為意外,她拉陳果的手——

陳果覺得有些別扭,縮回了手。

“你怎麽了?”顧明珠對這點并不在意,只是她皺着個眉頭,着實有些想不通她的事兒,兩手環在胸前,就那麽看着陳果,“孩子呢,怎麽還不見孩子?”

“什麽孩子?”陳果糊塗了,“你的孩子?”

顧明珠瞪她一眼,“什麽我的孩子,我要是在外頭找個外國人,我爺爺非得修理我不可,我是說你跟段兌的孩子怎麽樣了,幾個月了,我都沒有見過,你不是說要把照片給我的,好意思叫我一直等的?”

她這麽一說,陳果更糊塗了,手指她自個兒,一字一句地問人,“你說是我有孩子了?”

“不然是鬼的孩子,就算代孕的,用的也是你的卵/子,跟廉以欽的那什麽,本身就是你們的孩子,”顧明珠沒好氣地說,都不想保持剛才那個端莊的樣兒,“我不是給你找了個代孕的嗎,她還沒把孩子交給你們嗎?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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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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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