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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母咬着牙眉頭緊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阿準,要是你真喜歡男的,不要瞞着媽。不過事先聲明媽得以你的名義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媽想抱孫子啊。”
張嫣女士終于把憋在心裏很久的隐憂說了出來,說出來後,心中松快了許多,已經開始為領養孫子做起了打算,還好自己平時喜歡搞慈善,就嘉海市第一福利院她幾乎隔周就去一趟,所以這方面手續和許可上,走走院長的關系就相對容易很多了。
江準的手指放在另外一邊手的袖口上,來回摩擦,等張嫣女士話匣子止住了,他總算有了開口的間隙:“媽,您睡醒了嗎?”
“小兔崽子你說什麽呢?”江母暴走了,一時間忘記要保持她端莊貴太太的形象,“我已經為你讓步到這種地步了,你這是什麽态度?”
江母委屈極了,她都努力說服自己接受一個男兒媳了,結果江準還是這副不鹹不淡的态度,絲毫沒有把自己婚姻大事放在心上。
“要是讓我那些姐妹知道,我生養出來的兒子要給我找個男人做兒媳,我……我都這麽不要面子了,你還不給我态度擺端正來……嗚嗚我真是造了什麽孽啊……”江母數叨數叨着,快要哭了。
又來了。江準服了。
他繞到茶幾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江母,然後很無奈地說:“媽,該哭的是我好嗎?”
“你哭什麽?”江母接過紙巾憤憤難平。
“我?我親娘對我有天大的誤解,算不算回事兒?”
江母一聽,擡起眼停止了抽抽搭搭。
“誤解?”
“嗯,這幾天的誤會也是夠多的了。”江準不由想起兩天前,某個小姑娘用某種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的場景,還十分理解他作為“單親爸爸”的難處。
想到這兒,江準笑了。
江母見他離魂了似的在笑,又不繼續說下來去,于是她又急了:“乖兒子什麽誤解,是不是你不是媽媽想的那類?”
江準抽回神,送給張嫣一個尬笑:“你說呢?張女士。您兒子還沒有到找不到結婚對象非要找同性的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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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江母足足松了一肚子的氣,太陽穴邊緊繃的神經也随之放松,“那就好那就好,我這麽多年積的德沒白攢。”
江母的玉蔥似的手指輕輕地拍了拍自己胸口,恢複了儀态端莊的模樣,這些年她的憂心總算打消了,總算确定了她兒子是正常男人,她還有機會有個嬌俏的兒媳和大胖孫子,江母越想越開心,心裏已經有了再給福利院捐幾百萬的念頭,這德積的很值。
既然江準取向沒有任何問題,那——
“那照片上的姑娘到底是誰?”江母的眼睛重新煥發了光芒,但亮的有點像警匪劇中審問環節打在嫌疑人臉上的手電,絲毫不誇張。
江準這回不開玩笑了,老老實實把他和時栩的關系交代了。
“一個剛認識的,”江準頓了一下,想了想用什麽具體關系來概括比較合适,想了會兒他接着說,“剛認識的朋友。”
“朋友?剛認識的?”江母重複了一遍幾個關鍵詞,語氣漸漸失望起來。
空氣凝固了片刻,江母再次擡起頭,她不太甘心:“阿準,我的乖兒子,那你對這位剛認識的朋友有什麽特殊感覺嗎?”
不然怎麽解釋兩個人待了将近兩個小時時間。
“特殊感覺?”江準無比從容,“那姑娘,挺慫的。”
“……”
江母一個頭兩個大:“你沒當面這麽評價人家姑娘吧。”
江準:“媽你放心,我們的朋友關系還沒有到可以指出對方缺點的程度。”
江母捂了捂心髒。
這個時候,一直跟在江母身邊的周姨送來了磨好煮好的咖啡,咖啡溫度剛好不燙嘴。周姨把精美的歐式咖啡杯端來,托盤的碟子上還碼着小匙,最旁邊擺放着一盞香薰,丁香花味道淡淡的,躍在鼻尖。
“夫人,咖啡好了。”周姨把盤子放在小方幾上,正對着花草繁茂的庭院。
“少爺每周就回來一趟,夫人別太過激動忘記叫人坐着聊了。”周姨從小看着江準長大,不忍心看着他難得回老宅一趟只能幹站着。
江母經周姨一提醒才發現自己把江準攔在了客廳入廳口,好在周姨幫她想好了借口讓她順勢有了臺階下:“是啊,阿準回來,我太激動了。”
江母朝小方幾那兒走去,上面鋪了她最愛的櫻桃紙鳶的餐布,兩個咖啡杯對在一條線上,很整齊地擺放在上面。
江母和江準坐下,兩人扶着杯耳,啜了小口,咖啡裏的糖奶都是按照兩人的口味加好了的,恰到好處。
“乖兒子啊,”江母又用這種怪瘆人的語氣,“你到底怎麽打算的?”
江準擡眼看去:“打算什麽?”
江母放下杯子,嘆了口氣:“你都這把年紀了,還不認真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嗎?”
江準尋思着二十九歲,也不算“大把年紀”吧。
于是他漫不經心的:“不急。”
他不急,江母一聽急了。
“還不急?你爸在你這個年紀,你都出生了!你姐姐都三歲了!!”
張嫣女士又開始了,江準腦子有點發緊。從他進門起,張嫣女士的情緒真是和過山車沒差,而且情緒起伏收放自如、神乎其技,不當個演員真是可惜她這個家庭主婦了。
“媽,”江準打住她,“我不想把我的婚姻架在草率之上。”
江母沒有領會他意思,自顧自勸他:“什麽草率不草率的,有些時候就不能太過計較,計較到最後,什麽好的都沒了,什麽都沒得到……”
江母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開始扯扯扯,給江準灌輸她的思想,讓他跟着她的步調來。
五分鐘後,江準看着咖啡,往裏面加了兩塊方糖,繼續左右進右耳出聽着江母絮叨。
“是口味不合嗎少爺?”周姨敏銳地察覺到江準的這一舉動。
“沒事。”江準拿起小匙稍微攪了攪,說,“突然覺得有點苦而已。”
周姨領會了,暗暗在心裏嘆氣。
江母被打斷後,停了一下又繼續念叨。
她又說了一些關于早結婚的好處。
江準擡起頭往樓梯處看了眼,問周姨:“今天爺爺不在?”
周姨去瞧了瞧張嫣的臉色,才回答:“嗯,今天有個座談會,江董是特邀嘉賓。”
江母不受幹擾繼續,這回談到了早點生小孩的好處。
沒兩句,江準又問周姨:“江總呢?”
周姨知道江準問的是他的父親江耀,遲疑了一下,她回答:“江總去公司了。”
“哦,那真是不巧。”江準面上表現地很遺憾。
江母連續兩次被打斷,已經很不滿了,她正準備接上個話題的時候,卻看見眼前江準站了起來。
他說:“和媽喝了一下午咖啡聊的真開心,既然爺爺和江總都不在,那我先走了。”
江母:“……诶”
江準:“媽,記得幫忙轉告一下。我周算我來過了。”
江準作勢要走,江母立馬彈起來:“站住。”
“還有吩咐?媽。”
“你這小兔崽子,一提到結婚就走,你到底對結婚這兩個字有什麽深仇大恨?”
江準眸光黯淡下去,但保持語氣平靜:“媽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江母不冷靜了,“綜合你每回避而遠之的态度,能不讓我想多嗎?”
江準啞口無言。
江母還在氣頭上:“我是你的親媽,這個家只有我,只有我關心你,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你倒好,把你爸當個外人就算了,把我當外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告訴你小兔崽子,你別不信,我真着急了能架着你去民政局門口随便抓一個小姑娘,跟你把證領了!”
“……”江準反倒被張嫣女士這副氣急敗壞口不擇言的樣子給逗笑了。他抱起雙臂,看熱鬧臉,不痛不癢地點點頭說:“可以啊,媽。你說這主意是不是你看電視劇來的靈感,是不是很像古時候抓個壓寨夫人?”
“你!”江母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左右一想,好像是挺像,不知不覺被江準的鬼話帶偏了思緒。
“我不管!”江母甩甩手,氣難平。
“我話撂在這兒了!從現在起,我遇上的第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就是我的兒媳了!”
江準再次被弄笑了,張嫣女士一個五十來歲的人仿佛從來沒有成熟過。
于是,此時此刻,江母氣着,江準笑着,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心态僵持了好一會兒。忽然,周姨返回了客廳,見母子兩個這副樣子,連忙咳了咳嗓子引起兩個人注意。
然後周姨朝江母喊了聲:“夫人,有位時小姐代表福利院,給你送錦旗來了。”
江母一激靈,聽到“時小姐”三個字馬上反應過來是個姑娘家,眼睛頓時充了電放出奪目的光,看過去。
江準也同時看向周姨那兒,他注意到周姨身後跟着一個小姑娘。小姑娘五官長相很抓眼,清澈明亮的鹿眼眨着,鴉羽般的睫毛撲閃撲閃,高挺适中的鼻子和小櫻唇一樣小巧而精致。
江準第一次以全身的視角看到時栩,他發現這小姑娘除了臉蛋,身材也不錯,高挑苗條,穿着到膝蓋的連衣裙,優雅如歐式風格少女畫像一般。
整體,也勉強算得上,有水準。
江準的潛意識裏給了論斷。
時栩在同一時間看見了偌大客廳一角的江準,兩天沒見,男人在腦海裏的印象再度變得深刻起來。時栩震驚了,呆在原地。
江母沒注意到時栩情緒的變化,腦子裏只剩“兒媳“兒媳”“兒媳”,立馬迎了上去。
“時小姐,你好你好呀!”
“張女士您好。”時栩有點點受不住江母的熱情,迫使自己從撞見江準的震驚中脫離出來,誠懇地回應江母的熱情。
“張女士,福利院派我來為您送上錦旗,多謝您這些年對慈善事業的付出。”時栩官方地遞上大紅錦旗,完成了別人的囑托。
可江母,愣愣地接過錦旗,沒有看一眼,她的眼睛全落在時栩身上,從頭到腳打量個遍。半晌,她握住時栩的手都沒有松開,江母綻放開燦爛的笑容,語氣溫柔無比,問時栩。
“小姑娘,你今年幾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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