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時栩從江準的上一句話中大概提取出兩個信息,一個是她昨晚說了“她喜歡他”,還有一個是說完後反悔了,變成“她還是不喜歡好了”。

無論是哪句話,終究是把喜歡說出口了?

她完了。

如同一道焦雷砸在時栩頭頂,她真想把自己腦子拆下來看看昨晚究竟在想些什麽。

當下,時栩被圈在床角,緊緊抿住嘴,羞愧到無地自容。

“不回答嗎?”江準追問她,眉眼裏顯得他很有興致。

“沒有。”時栩聲音輕的跟蚊子嗡嗡飛過。

江準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而時栩,在很認真地等着時機開溜。悄悄擡眼幾回,發現江準的注意力在一瞬間飄忽開,于是她立刻從他的禁锢圈中鑽了出去,掀開被子,往反方向逃了。

從床上匆忙逃下來,直奔房門。時栩的手剛抓住門把手,往下一用力,門開了的一剎那,又被堵了回去。

江準從容地走過來已然按住了門。

“不錯有進步,”江大律師開始嘲諷模式,“現在不裝死,學會逃逸了。”

時栩別過腦袋,鉚足了勁搖搖頭。

她不是她沒有,別瞎說。

見小姑娘的臉燒得跟辣椒一樣,江準終于放過她,溫下聲:“時栩,我有話對你說,認真的。”

“嗯?”時栩擡起頭,對上江準的眼,眼中的的确确讓她看到了誠懇。

江準說:“是關于你小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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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栩一愣:“我連這個都說了?”時栩以為自己昨晚酒後做的夢僅僅是夢而已,沒想到連孤兒院的事情也告訴江準了。

“說了一部分。”江準實話實說,畢竟還有一部分也是他的親身經歷。

“哦。”時栩靠在門上,躲開江準的目光。

江準注視着眼前畏手畏腳的小姑娘,想把關于他小時候見過她,與她彼此寫過信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時栩,告訴她,她認錯“光”了。

陳術不是她的光,他是。

江準開口:“時栩,我想說的是關于……”

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江準的話,時栩順着鈴聲看過去,是床頭櫃上江準的手機在響。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指向床頭櫃的方向提醒江準。

“你電話。”

江準想講的話、這段醞釀了半個晚上的話還沒說完,一時被鈴聲強行咽了肚子裏,頓覺得悶得慌。他無奈走去接電話,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江淩。

“喂?”接起電話的聲音略顯沉悶。

但電話對面的江淩沒有察覺到,她此時的情緒比江準更加糟糕。

“阿準,回家一趟,媽暈倒了。”

“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才把星星送去學鋼琴就接到周姨的電話,我正往家趕,具體情況我只知道李醫師已經過去了。”李醫師是江宅的私人醫生之一,一般的小毛病不需要請他,他過去了說明這問題有點嚴重。

“行,我知道了。”

江準挂了電話。

“有事?”門口的時栩好奇地問了句,聽江準通話的語氣事情仿佛不小。

“嗯,有點家事。”江準順口一說,“我回家一趟,早餐你自己吃。”

“哦。”時栩牽動了一下嘴角,轉身開門走出去。

家事,外人不便摻和。

**

半個小時後江準趕回江宅。

還沒進門,就看到江淩在門口庭院等他。

“阿準你來了。”江淩迎上去,看她的狀态想必媽沒有大礙了。

“媽如何?”江準問了句。

“李叔叔說大早上沒吃早飯先受了點刺激,大腦供血不足才導致暈厥,現在已經醒了,也穩定下來了。”江淩把情況細細講了一遍。

“受刺激?”江準皺起眉。

“嗯,具體什麽情況我們進去說吧。媽剛剛醒來,我也不好多問。”

“好。”

進門後,江準環視了家裏一圈,空蕩蕩,沒有點人氣。

江淩瞥見他眼中閃過的暗光,提起:“爸有早會,一大早就走了。今天周六爺爺約了老友也出門了。”

江準“嗯”了聲,很淡漠。

江淩看着他的情緒,邊走邊問起:“小栩呢?昨晚我不是叫你去酒吧接她,後面怎麽樣了?”

江準回答:“有點喝醉,帶她回家了。”

江淩點點頭:“那你今天怎麽沒帶她來?你不會把她一個人丢家裏了吧。”

聽到這江準有了點不一樣的反應,他停下腳步問江淩:“我應該帶她來這?”

江淩宛如看一個傻的:“當然,你們都結婚了。這裏是你家是小栩的婆家,媽生病難道不應該讓小栩探望一下嗎?”

江準沉默了。

江淩繼續:“你什麽都不告訴她,不讓她參與江家的事情,會讓人家姑娘覺得你沒有在意她,沒有把她當作家裏的一份子,懂不懂?”

原來是這樣的嗎?

江準回想起家裏那個落寞的背影,他還奇怪,為什麽當他說完“家裏有事,早餐自己吃”之後,小姑娘的情緒明顯低落了許多。

“懂了。”江準依言。

江淩反倒覺得有點意外,今天的江準格外聽她話。

沒多想,走到了江母卧室門前。

李醫師已經走了,江母剛進了點食,服了藥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陪在房間的周姨最先看見門口的江準和江淩,她輕手輕腳走出來,正好江淩先江準一步走進房間,急于到江母面前看看情況。

江準正要跟上去,卻聽到周姨經過他小聲說:“少爺。”這句話裏囊括了很多情緒。

江準很快嗅到不對勁,停下腳步退了出去與周姨到走廊。

“怎麽回事,周姨?我媽她大清晨受到什麽刺激?”

周姨難以啓齒,皺着眉頭猶豫了半天,說:“是因為,親子鑒定書。”

“什麽親子鑒定?誰的?”江準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盡量壓低音量。

周姨埋下頭,無奈至極:“就是,江總,外面那個家,少爺你知道的那個。”

一瞬間,江準腦內如同經歷了一場地震,所有宏景悉數坍塌,天崩地裂之後,腦海中留下一片廢墟。

“所以那個孩子,不是什麽前夫的。”

“是。那孩子就是江總的。”

周姨的眼眶漸漸濕潤,側過臉瞧見房間裏躺着的江母,心就像絞痛。

江準冷哼一聲,表面還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模樣,他問到:“媽打算怎麽樣,還是不打算跟姐說嗎?”

“不能說。”周姨傳達了江母的意思。

“繼續一個人扛着?”江準問。

周姨點點頭,淚水從溝壑縱橫的眼底流下。

江準無可奈何,可不是一個人扛着嗎,如果不是他初中畢業那年撞見那一遭,他估計也被江母蒙在鼓裏。

年少氣盛的時候,江準容不得自己父母的婚姻有一絲絲的瑕缺,他試圖去質問過自己父親為什麽不忠,但被江父當着外面家人的面,沒有給他任何面子把他轟走了,還告訴他大人的事情小孩管不着。

江母從那以後,回回都會勸他,說日子還是要過,說婚姻不就是彼此包容,說她已經離不開江準的父親,這輩子注定和江家綁在一起了。

對于外面那個家,江母吵過鬧過,可惜沒有什麽實質作用。吵的兇的時候,江老爺子就會來過問,勸慰江母,放在舊年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給江母灌輸一堆的封建思想,最後,都是江母歸于妥協。

“互相折磨,真的有必要嗎?”江準苦笑着,感慨了一句。

周姨連忙噓聲:“少爺,小點聲。”

江準望卧室看了眼,簇擁在江母身邊照顧的人不少,江淩握着她的手,她還沒什麽力氣,說些什麽外面都聽不見。

看過後,江準轉身對周姨說:“這回來得急,沒給媽帶禮物,下回再帶過。”

“少爺,不進去嗎?”周姨急忙挽留。

“周姨麻煩你了,照顧好媽。”說完,江準便走了。

走出家門,回到庭院。

江準回頭看了眼這座城堡一樣大小的別墅,江宅,太像婚姻中的墳墓了。

看着看着,江準微微仰起頭,把在眼眶裏旋轉不歇的溫熱逼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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