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馬車上鋪着厚厚的絨墊子,雜亂的書冊就随意的放在了地上,香爐裏熏着了淡淡的熏香,那香味并不惱人,反而讓人昏昏欲睡。

馬車裏的空間極為寬敞,哪怕再來一個龍丘淵在裏面打滾都還顯得富餘,楚烈鴻卻偏偏要擠到她的身邊去坐。

他好像并不懂什麽男女同架需隔兩人坐的虛禮,大喇喇的坐在她的身邊。而龍丘淵只是擡了擡眼睛,抱着劍,換了一個地方靠着睡。

他的肩膀很寬厚,靠起來的感覺有些硌人,并不像是枕頭一般柔軟,但他卻在自己靠上去的一瞬間,放松了力道,努力讓自己靠的更舒适。

她幾乎要在這搖晃與舒适的味道裏陷入沉睡,若不是那個突然擠到她的馬車上來的人的話。

“呀,阿淵,白天不能多睡,晚上會睡不着的。”

好煩。

“來來來,和姐姐多聊會兒天就不會困了。”

要聊天找別人去。

“我說阿....喂昆吾,你手上的針!”煩人的聲音還在繼續。

“閉嘴,你別吵她了,她想睡就讓她抱着刀睡吧。”厚實粗糙的手掌輕輕的落在她的頭發上,然後輕輕的捂住了她的耳朵,聲音也有一些惱怒。

都說是劍了,你要她糾正幾次。

“是劍。”龍丘淵睜開了眼睛,不耐煩的重複道。

“好好好,繼續睡吧。”溫柔的手掌輕輕的落在自己的發間,那雙本來盛着暴怒的眸在注視着她的一瞬間就變得相當的溫和。

他溫柔的撫摸着頭發的手,幾乎讓人沉迷,但龍丘淵還是強打起了精神,坐正了身體。

“你到底想說何事?”視線幾乎落不到準确的地方,令人煩擾的感覺從腦袋裏蔓延,龍丘淵緊抓着劍鞘的手收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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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被人無端打斷了睡眠,還有好脾氣的人,幾乎已經死絕了。

龍丘淵明顯就不屬于這樣的稀有動物,她惱怒的幾乎要拔劍弑親,聲音雖然還能保持着那種冷靜至極的感覺,臉上的表情卻已經跟結了冰渣子一樣,撲簌簌的就要化成冰棱,将人刺個透心涼。

純鈞卻好像沒有感覺到氣氛的險峻一般,笑顏不改,輕松而從容。

“阿淵,你确定要與我回去龍城?”

“我需得去确認刀劍的現狀,才能将它交予你。”

“哈,為了不砸了咱家的招牌,真謹慎呢。”

龍丘淵還想說什麽,無意間卻瞥見了她額間的一縷白發,頓時又将那些混蛋話吞到了肚子裏。

她今年七月過也才剛滿二十三歲,而龍丘淵比她小三歲,今年剛滿了二十歲。

龍丘淵低頭摸了摸那冰冷的劍鞘,心裏有些莫名的沉悶的感覺在沉澱,就像是吞下了一塊棱角刺啦的青石,鈍痛從喉嚨慢慢的滑進了胃裏。

她想,她該找個時間去和龍丘純鈞商量一下。

那場突然而來刺殺實在讓她不解。若是想要劫劍,不論天險或是地利,在楊城動手最好,而在諸多變數的江上動手,明顯不智。

而若是想要殺她,正面與她對上,那黑衣人武功雖好,但那人絕無可能有把握絕對取她性命。與其正面刺殺,選擇對她下毒明顯更為明智。

所以這麽多天,她能想到的,就是那些人想要對那進貢皇城的刀劍動手。進而陷害當朝為相的龍丘純鈞,與鑄劍山莊。

龍丘純鈞不知道她所想,在她眼裏這個從小性格就不活潑的妹妹就是突然沉默然後發起了呆,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故作開朗的大笑出聲。

“阿淵還是小時候可愛啊,會哭會笑,會扯着姐姐的袖子不放,成天圍着姐姐的屁股後面轉。”

昆吾不認同的皺了皺眉:“主子從小時候就是這樣穩重不讓人操心的性格,若說圍着轉,那也只是圍着劍廬和老主人轉。”

純鈞捶桌大笑道:“說到這,哈哈哈,我想起阿淵偷摸着溜進劍廬,結果拿不動鐵錘,砸到手的事情了。”

“是呀...昆吾當時看着就覺得好痛,主子卻愣是不哭。”昆吾擰着手帕,看着龍丘淵的目光柔情似水。

龍丘淵沒有多大興趣去參與他們的話題,哪怕他們是在談論她的小時候。

她不可能哈哈的笑着,對他們說還真是懷念那時候,那時候還真是好蠢啊。因為。那不是她的設定。

她知道他們是想活躍氣氛,但她明顯并不是一個好的參與者。

她只能默默的在旁邊聽他們說話,不可能笑着對他們說什麽好聽的話。嗯,好在他們好像并不在意這些。

他們的話題從龍丘淵小時候的糗事又轉到了長輩們的性情,就在龍丘淵端着茶杯默默的聽着的時候。一只粗糙的手掌輕輕的将自己的手拉過。

“以後我幫你拿。”他壓低了聲音,輕輕的握住龍丘淵的手指,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微微眯起。

“現在用不着。”那是幼時之事,現在的她,怎可能拿不起鑄錘。

“我幫你抱鑄鐵?”楚烈鴻用她的手指輕蹭自己的臉頰,像是一只向主人讨要寵愛的大型犬類。

“嗯。”

龍丘淵不想明言,但是她總是對楚烈鴻這樣的動作有些困擾。

困擾自己一旦被他拉住手,低着聲音喚着名字,就有些難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雖然...他從來不好好的叫她的名字。

一聲極其刻意以及做作的咳嗽響起,龍丘淵回頭掃了她一眼,想要抽回手,卻被楚烈鴻将自己的手攥緊在手心。

龍丘淵想起了自己以前養過的貓,在撫摸它是如果要抽回手,它就會抱緊你的手狠咬。龍丘淵想,這大概是一種捕獵天性。

“哎,難怪你和表哥退婚了。阿淵喜歡這種能幫她抱得起鑄鐵的男人啊!”龍丘純鈞摸摸下巴,打趣道。

當純鈞第一次聽說龍丘淵和賀子湛退婚的時候,不小心就打翻了和友人對弈的棋盤,啊,當然!她的驚訝和棋面上已露敗勢無甚關系,純屬無心。

死心眼如龍丘淵,竟也會學人變心。

這世上朝秦暮楚的女子當真不少,縱使如她,也曾流連過湖中畫舫那絕妙音律的美人。

然而她的妹妹。縱使被人投懷送抱,也會嫌人弄髒她的衣裳的無趣呆子。

她寧可相信龍丘淵會講笑話,也不會相信龍丘淵會無緣無故的見異思遷。

龍丘純鈞探究的看了看龍丘淵和楚烈鴻,正想說什麽,卻被人粗暴的一把推開。

“嗚嗚,主子....昆吾也會努力幫你抱鑄鐵的。”

“別想了,你不行的。哇哇!針!”龍丘純鈞險險的躲開那閃着寒光的銀針,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起伏的胸口。

“昆吾。”龍丘淵不認可的皺眉。

她不明白,為何昆吾一旦面對她的姐姐,人就那麽的異常。

她的姐姐怎麽說也是當朝宰相,又是鑄劍山莊的長女。

無論何種境地,也不該是會讓他輕易就以兇器相向才對。

“人家明白了,主子,嗚嗚。”昆吾擦着眼角的眼淚,雖然龍丘純鈞從小就見識過他這個說哭就哭的絕技,但還是感慨男人果真是水做的。

純鈞看着任由楚烈鴻握着她的手的龍丘淵,語氣忍不住有些感慨:“...你看起來真是很喜歡他啊?”

“喜歡。”龍丘淵毫無猶豫的點了點頭。

楚烈鴻被龍丘淵的直言鬧了個大紅臉,心砰砰跳動,控制不住力道将她的手緊緊的抓在手心。

他以為她會回答‘嗯’,或者‘啊’,卻沒想到她會毫不掩飾的說‘喜歡’。

心跳一聲快過一聲,心情越發的沸騰,看着她的側臉,楚烈鴻再也忍不住,一把抓過她,狠狠的親着她的臉頰。

然後,楚烈鴻便收獲了一個她極為嫌棄的眼神。

啊,簡直要讓人爆炸了!!

她的眼神越是嫌棄,楚烈鴻的心情越是興奮,楚烈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受虐狂的變态,卻忍不住更加親近他的小主人。

龍丘淵就這麽不說話的看着他,任由他又是抱又是親,腦子想着,若是她也像他對待自己一般的對待他,他會作何感想?

可惜,并不是能讓她反擊的場合。世事真是不公。

“嗚!簡直有傷風化!”昆吾尖叫着,紅着臉捂住了眼睛。

楚烈鴻被他的尖叫給弄得回過神,有些後知後覺的想着古代人其實還是很保守,戀戀不舍的放開了龍丘淵。但心裏卻沒有什麽後悔的情緒。

忍耐?哈哈,說什麽笑話?他從不會為人忍耐,他想做什麽,就會去做什麽。

但,除了為了她。

楚烈鴻小心的觀察着龍丘淵的表情,卻發覺了她低下了頭。

她在生氣?....生氣他對她太過輕浮?

解釋的話,道歉的話,像是無數根細絲,繞着舌頭纏着解不開的結。

他想要開口,卻怎麽也沒辦法出聲。

然後腿上便傳來了重量壓下的感覺,她的手心按在他的大腿上,半站起了身子,湛藍色的眸子中萦繞着某種奇異的情緒,卻絕不是不滿。

她靠近的讓楚烈鴻以為她要親他,楚烈鴻吞咽了口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茶香味,他想起了第一次與她接吻時候的模樣。

那是分明是他喝一口就不想再喝的客棧陳茶,從她嘴裏嘗到的時候,卻甘美的讓人像是感覺不到了舌頭。

楚烈鴻吞了吞口水,就在他想着自己應該主動的時候,唇上卻觸到了一個有些硬的東西,他下意識張口,嘴裏一瞬間就被塞進去了一塊甜的讓人失望的糖塊。

她是要喂食?不是要親他?

楚烈鴻像是獸一般的發出失望的咕嚕,卻發現她側過頭,看着他好像在笑。

娘的!她...是故意的!

......不過她笑起來還真是好看。

龍丘純鈞看着龍丘淵和楚烈鴻的互動,再看了一眼臉紅如血的昆吾,輕聲咳嗽。

“咳咳,我都不知道你會這麽...好吧,我還想知道...你到底喜歡他哪裏?”

哪裏?龍丘淵有些不能理解這個問題。

龍丘淵側過臉打量着楚烈鴻,有些不确定的回答:“......胸?”

楚烈鴻低頭悶笑,大方的一把抓過了龍丘淵的手就按在了自己的胸上,挑了挑眉,擺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從龍丘純鈞的視角看不到龍丘淵一臉的茫然,摸了摸下巴,欣慰的說道:“妹妹果然長大了啊....”

“怎麽?”龍丘淵轉過頭,依然冷靜道,心裏卻始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不怎麽,不怎麽。一會兒來姐姐的房間裏!姐姐送幾本書給你。”

“我不喜看橘中秘和棋經論。”龍丘淵搖頭拒絕。

“不、不是棋譜...你怎麽會覺得我會把棋譜送你?”

“.......”

“是好書!絕對是好書!你看了就知道了!”

“不必了。”龍丘淵依然拒絕。

“你不要對姐姐這麽冷淡好嗎?”

“劍譜以外,我無甚興趣。”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劍譜吧。”純鈞摸了摸下巴,壞笑道。

龍丘淵立馬抽回了手,坐直了身體:“在哪?”

“啧,一提劍譜,表情都熱乎起來了。”純鈞嘿嘿一笑。

“....純鈞小姐,不要帶壞主子好嗎?”昆吾黑着臉,走到了純鈞的面前。

“哪裏帶壞!她前幾年就成年了,早該知道了。”純鈞理直氣壯的說道。

“知道什麽?”龍丘淵依然有些茫然。

“你真應該多出來走走,看看這山山水水,比花還嬌的美人,畫舫青...”

“然後再迷路到異疆嗎?”昆吾一下子就哭的梨花帶雨:“嗚嗚....都是昆吾的錯,沒有跟好主子”

“一瞬間感覺有些冷...”純鈞揉了揉胳膊,有些弄不清狀況。

“是殺氣哦。”昆吾笑眯眯的看着純鈞,純鈞卻突然覺得他的笑,比他的哭更恐怖數倍。

作者有話要說: 昆吾是病嬌,以及他對女主是主仆之情,或是兄長對看着長大妹妹的親情,而不是男女之情XD。

這文裏會對女主有純粹的戀愛感覺的,大概只有男主了【算是劇透吧。

太好了!這周是最後一版文案了嗚嗚!我下周放假終于可以在家畫自己想畫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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