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龍丘純鈞府上那只圓肚檀香爐一共雕了十二只牡丹。

龍丘淵百無聊賴的想着,面上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實際上卻在正大光明的走神兒。

“龍丘淵,你到底在沒在聽我說話?”

沈白霜穿着她慣喜的紅衣,寶劍臨池劍光清亮,讓龍丘淵那充滿了熏香的腦袋稍稍清明了一些。

“你說。”龍丘淵決定給她的劍一個面子。

“總之,你得給我個說法。”沈白霜語調緩慢,慢慢的将劍入了鞘。

“你想聽什麽?”

“我哥傷了臉,所以你得對我哥負責。”

龍丘淵頭也沒擡的回答:“行。”

一直沒有說話的楚烈鴻按住了她的肩膀,臉色不好:“...你再說一遍?”

龍丘淵詫怪的看着他:“鑄劍山莊生意廣布,并不缺珍奇藥材亦或是銀錢。”

楚烈鴻臉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了,這下卻換做沈白霜臉徹底黑透了,一拔出了劍,便将龍丘淵身旁那檀木桌給砍成了兩截。

“沒人向你讨醫藥費!!!”沈白霜的聲音裏壓抑着怒意,素來風流的語調不複存在。

龍丘淵很少看見沈白霜在有男子在場之時也會露出這副毫不掩飾的暴怒神态,淺藍色的眼眸往她腰間的折扇轉了轉,而後語調平穩的開口。

“除了醫藥費,我并不欠你什麽。”

沈白霜壓抑着聲調,表情陰沉的可怕:“你當我沈家缺那幾兩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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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丘淵也不覺得她家是缺了銀錢,只是有些弄不清楚她的來意,拐彎抹角的諷刺聽多了也不怪她走神。

人不是她傷的,但那人是她的人,她也脫不了幹系,但若她說要龍丘淵負責,龍丘淵怎麽想着也是讓她去擔藥費吧。

龍丘淵能不還手讓沈蒼瀾打到出氣,或是去托人為他找尋珍奇藥材治傷,但除此之外,龍丘淵實在沒有什麽能夠給她的了。

楚烈鴻将龍丘淵往身後一拉,惡模惡樣的恐吓人:“人是我打的,他若算是個男人,要尋仇只管沖我來。嘿,老子要命一條,不怕誰。”

沈白霜被吓得退了一步,然後有故作鎮靜的往前邁了一步:“龍丘淵你要臉嗎?讓一個男人給你出頭?”

龍丘淵走楚烈鴻身後走出,緊握住手中的劍:“拔劍。若我勝了,你便閉嘴。”

“哼,可莫要說我欺負你兵器不稱手。”沈白霜挑眉諷刺,大跨步就往院外走。

“......無聊。”龍丘淵頓了頓,也跟着走了出去。

人剛跨出了門檻,那柄清亮的寶劍便沖着她襲來,龍丘淵手一揚,劍光交錯,交擊的聲音從耳邊迸發,呼吸之間便彌漫了旁人的戰意和怒氣。

龍丘淵只要一與她對視,心裏那些微的好戰的血液便好像開始沸騰,冷色的眸燃燒着更濃烈更灼人的東西。

她像極了未開化的野獸想要厮殺,想要飲血。表面上卻還是要自持一副冷清的人類軀殼。

龍丘淵格開了沈白霜的長劍,不自覺舔了舔有些幹澀的下嘴唇,便要持劍迎敵而上。

那聲尖叫突然而至,熟悉的讓人心頭落塵。

“住手,你們住手!表妹你怎能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去得罪沈家小姐!”賀子湛的淚珠滾落,睜大了眼睛落着淚,嗓中的哭腔帶嬌。

實際上,楚烈鴻的來路很清楚。嗯,青龍山上的土匪頭子。龍丘淵這麽想着,收回劍勢的動作還是有一些心不甘情不願。

“哎呀,我最是看不得男人哭了,這哭模樣還真是惹人疼。”沈白霜雖然表情是在笑,但也能看出來她心中的不悅:“不過這時候來攔人,倒真是有些惹人心焦,哈,不會是你打不過我,故意叫他來攔的吧?”

龍丘淵的喉中因為壓抑着什麽,而顯得有些啞:“屋頂。”

沈白霜挑眉表示了解,正要飛身上房頂,那穿着一身白的人影卻突然撲到了龍丘淵的身上,緊緊的抱着她的腰不放。

“不,不行,我不讓你去。”賀子湛仰頭看着她,眸中淚水漣漣。

龍丘淵壓低了聲音,本就低的嗓音,顯得更加低啞:“松手。”

“不,我不松。”賀子湛哭着搖了搖頭。

楚烈鴻走上前來,一手摟過了龍丘淵的腰,然後一腳把他從龍丘淵的身上踹了下去,表情十分的難看而吓人。

他抱着人的力道很大,連人帶劍就這麽摟在了懷裏,讓龍丘淵想要将人推開都要遲疑一下,怕手中的劍會傷到他。

龍丘淵表情不悅的擡頭瞪着他,好像在說‘怎麽連你都要攔我’。

楚烈鴻伸手揉亂她的發,嗓音帶着笑,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別鬧,乖乖在這裏。”

那聲音帶着空氣直接吹進了耳朵,龍丘淵面無表情的揉了揉通紅的耳尖,然後就不吭聲了。

“表妹你看他把蒼瀾公子打的,簡直像個潑夫。”賀子湛怨毒的看了楚烈鴻一眼,轉眼看着龍丘淵又是一副極為可憐模樣:“而且現在還當着你的面,對我動手,這種男人!不守夫德!難以教化!”

“他動的是腳。”龍丘淵依然捉不住重點一樣的回答道。

楚烈鴻一下子笑出了聲,将頭悶在她的肩頭,笑得整個人都在抖,極短的頭發便時不時的撓着她的脖頸。

他好重。龍丘淵想起了青鋒在她小時候給她講過的那種會将搭在人的背後索命的鬼怪,想了想,卻也沒有推開他。

“你當真對我再無情誼?天下女子難道都如此薄情,愛慕是一時,厭棄之後便再不屑一顧。”賀子湛的話語帶着凄厲,一聲聲恍若泣血。

龍丘淵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轉頭便問沈白霜:“還打不打?”

“打!怎麽不打!快從你的溫柔鄉裏滾出來吧,不過...要說溫柔鄉,也感覺怪怪的。”沈白霜掏出了折扇,蹭了蹭下巴:“啧啧,你這幅薄情娘模樣,倒是十成十的落了人的話啊。”

龍丘淵擡頭看了楚烈鴻一眼,沒有說話。

楚烈鴻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了,大方的松開了手:“行,你去吧。”

龍丘淵回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黏在臉頰上的頭發撥到腦後,然後往前踏了一步,便要上屋頂和誰幹架。

沈白霜已經将劍拔了出來,這一直被人打斷的切磋,讓她也有些不耐煩,但面上仍還維持着那多情風流的笑。

“霜兒,莫要對淵姑娘無禮!”沈蒼瀾的面上敷着薄紗,一身紫衣妖嬈的從旁邊走了進來,身旁還跟着龍丘純鈞。

“哥,你都被打成那樣了!”沈白霜一下子就收回了劍,再沒有一點想要和人比武的意思。

龍丘淵看了一眼沈白霜,側開了臉,退回了楚烈鴻身邊,心情莫名的有些蕭瑟和委屈...真想好好的打一場架...

沈蒼瀾沖着龍丘淵眨了眨眼睛,表情透着些許的暗示:“這都是誤會罷了。我與淵小姐相談甚歡,還約好一起同去牡丹盛會,是吧?淵小姐。”

龍丘淵卻明顯收不到旁人的暗示,冷冷道:“我沒答應你。”

“我這妹妹不喜人多的場合,習慣了舞刀弄槍打打殺殺,要她風風雅雅的賞花飲茶,可真是難為她了。”龍丘純鈞看沈蒼瀾臉色不好,笑得從容的為她解釋,間或還俏皮的沖沈蒼瀾眨了眨眼睛:“但若是在下,自可陪公子同游,定是不讓公子覺得無趣。”

“這...多謝丞相厚愛,蒼瀾身體有恙,還是多在家安歇吧。”沈蒼瀾委婉的拒絕,低眉順眼的姿态恰到好處。

賀子湛用袖子掩唇,上前來,面上方才哭出的淚痕絲毫不見:“表妹...我聽聞過幾日,城中有個什麽品劍大會。”

龍丘淵眼睛一下子亮了,下意識的去拉了一下楚烈鴻的袖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表妹?你真不想去?據聞還有先朝名師鍛造的刀劍,表妹真不想去見識一下?”賀子湛訝異的揚了揚眉,語氣惑人。

“不了。”龍丘淵表情堅定的拒絕。

沒等賀子湛說出什麽動搖她的話,龍丘淵上前一步,拉着龍丘純鈞就走。

“有事與你相商。”

“哇,這個!哎哎,我還想多和沈公子再多說幾句話呢!”

龍丘淵沒有顧忌龍丘純鈞在她背後吵吵嚷嚷,拖着人去了書房,然後就将門一鎖,表情凝重。

“皇城的期限将至,那進上的刀劍有恙,我需你助我重鑄。”

“那批刀劍啊?就算出了問題你也不必在意。那批刀劍雖稱為進上之物,但卻沒有在內府明确登記過。”龍丘純鈞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說道。

“?!”龍丘淵訝異的睜大了眼睛。

龍丘純鈞摸了摸鼻子,搖了搖茶壺,然後往茶杯裏倒了些茶水:“我還想着等你在龍城休歇幾天,再對你言明呢...沒想到你主動找我來說了啊....”

“解釋。”龍丘淵不悅的揚眉。

“皇城有變,過幾日我需要你去護衛一人。”龍丘純鈞用拇指摩擦着茶杯,臉上游刃有餘的笑容卻有些沒有說服力。

“...鳳帝?”能讓身為當朝宰相的龍丘純鈞這般低頭的人,龍丘淵幾乎一想就能明白。

“哎呀,我妹妹還是不傻嘛!”龍丘純鈞一拍手,笑容誇張的說道:“阿雲,啊不,鳳帝她...咳...年紀尚輕,而朝中奸臣當道,還勾結了江湖勢力想要了她的性命。”

“嗯。”

“你答應了?”龍丘純鈞有些訝異的看着她,驚訝她沒有拒絕。

龍丘淵點了點頭,看着她的表情,龍丘純鈞方才松了一口氣,把茶杯裏的水一飲而盡。

“我就說嘛,我家阿淵雖然看着人厮殺對砍都面不改色,但其實是個熱心...阿淵??你!”純鈞的看着龍丘淵,語調一下子拔高。

龍丘淵其實挺讨厭她這麽一驚一乍的,擡起頭待她說明,而手背上卻突然有液體落下,漏水了嗎?可是熱熱的....

龍丘淵一低頭,入眼便是滿手的鮮紅,她一瞬間有些愣神。

“快來人!!快來人!!!叫大夫來!!!————”

“天氣幹燥,這個季節少吃些糙火的,沒事,老朽開服藥吃幾天就沒事了。”黃粱神醫收回了銀針,輕笑着。

龍丘淵自她出現便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臉:“你為何在此?”

“哎喲,老朽游歷四方,這王都皇城自然也要轉一轉了。”黃粱摸了摸下巴,從兜裏拿出了一方紅木盒:“我還為你帶來了一方天山雪草所制的藥膏,予你的心上人治傷吧。”

“多謝。”龍丘淵接過了那藥膏,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拉着楚烈鴻就往一旁的內室走去。

“喂,阿淵你才剛流過鼻血啊!”龍丘純鈞一下子就噌了起來,皺眉不認同道。

黃粱攔住了她,搖頭:“随她吧...我已為她施了針,那藥大抵是不礙事了。”

“藥....?說起來我與前輩已是多年不見了,如此再見,倒真是引人唏噓。”龍丘純鈞面露懷念的看着她。

“丞相,您需得提防了。”黃粱沖她一拱手,表情凝重。

————————

“自己脫?”龍丘淵坐在了床鋪上,揚了揚手中的藥膏盒子,表情半分也看不出什麽不妥。

一觸及到她的目光,楚烈鴻後背一涼,莫名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楚烈鴻搖了搖頭,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然後二話不說就将上衣給扒了下來,扔到了床上。

龍丘淵已不是第一次看見他的身體了,但像如此沒有避嫌的移開眼睛,就這麽光明正大的打量他的身軀卻是第一次。

他的身軀實在是強壯的過分,繃着結實又富有力量感的肌理,呈褐色的肌膚上遍布着稍深顏色的舊疤痕,內室的燈光之下,幾乎要将他的身軀都看個遍。

她這樣去占人的便宜,實在是卑鄙無恥的可以。

但她仍是不吭聲,目光從他胸前的溝壑又掃過了腹部的鼓起,最後停留在了那延伸到純黑布褲內裏的肌肉線條上。

楚烈鴻喉頭震動,悶笑着将手撐在她身後的床柱上,暗示一般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褲帶上面,沖她耳邊吹氣:“褲子也要脫?”

“不用。”龍丘淵面色自如的收回了手,表情自然,心跳卻如擂鼓。

楚烈鴻的嘴唇幾乎都要碰到她的耳垂,說話間便故意帶上了吹拂的熱氣:“臉都紅了,有這麽好看?”

“我上火。”冰藍色的眼眸毫無畏懼的與他對視,她說話的語調也是一本正經如常。

楚烈鴻說話的聲音又沙又啞,粗糙的手指順着她的臉頰滑動,一雙招子亮的和狼似得:“你再這樣看我,就該換我上火了。”

龍丘淵沉默與他對視,拉住了他的手腕,便将他頭朝下,一把給按在了床上。

事發突然,楚烈鴻也沒想着反抗,到被人騎在了後腰上,按在了枕頭上,才反應過來不對。

“別動。”她用肘壓着他的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沒有一個男人是不喜歡女人主動的,但這個女人騎在他的腰上,一副要強上他的模樣,還是讓他心裏有點慌。

“你...慢慢來...”楚烈鴻憋紅了臉,想着這女人動不動就愛對人動刀子,要說出口的話還是變了個樣子。

其實他有點期待,但是又有一點緊張。

他從沒有碰過女人,腿殘了之前是沒心思,腿殘了以後是沒意思。

所以時至今日,他還是個很丢人的處男。

當然,這話不能告訴龍丘淵。他怎麽也不能告訴龍丘淵,連她上次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他都緊張的要死。

他得裝出一副老流氓的樣子,輸人不輸陣,不然也太沒面子了吧。

“你身上,傷真不少。”龍丘淵将藥膏倒到了他的背上,手指在那猙獰的傷口上小心的劃動。

楚烈鴻憋着那一個人臉紅心跳了半天,卻失望的發覺龍丘淵并不是要對他怎麽樣,而是在為他背後的傷痕上藥。

“男人嘛,身上總歸是有些傷嘛。”被那冰涼的手指給按得舒服,他放松了肩頭,語氣也有些懶洋洋。

龍丘淵的手指順着脊背之上肌理劃動,将那藥膏慢慢的塗抹在他那一大片鮮紅的傷口之上,而那手指劃過尾骨,卻自然而然的劃進了他的褲子裏,然後在他臀上捏了一把。

楚烈鴻的背脊一下子就僵住了,半撐起身子,幾分開心又幾分哀怨的看着她:“...你這是在上藥,還是在耍流氓?”

“一起。”龍丘淵坦率無比的與他對視。

他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只好又躺了回去,任由人将他這塊沒法反抗的魚肉給揉摸個遍。

楚烈鴻将頭擱在枕頭上,側過臉去看她:“你剛才是不是心癢得厲害?一會兒與我打一場?”

“好。”她的聲音還是那麽冷淡,尾音卻揚了起來,明顯有些高興。

楚烈鴻捉着那到處作亂的手,便放入唇邊親了一口她的手背:“我真想也像你這樣把你摸個遍,但轉念一想,還是你摸我的好。我可不願你去傷到哪。”

龍丘淵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着他沒有說話,第二天就不小心從房頂落了下來,不小心給摔到了腿。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喜歡寫這種暗搓搓的東西,嘿嘿嘿。

來放個小提示好了:1、龍丘淵有抗藥性2、沈白霜和女主都接觸過假刀劍3、黃粱神醫是如何得知女主被下藥的 4.既然刀劍只是個幌子,那麽船上劫劍的人的目的是什麽?

(沈白霜是白的,沈白霜是白的,沈白霜是白的,重複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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