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看到雷聲後的灰燼
? “來周舟,這給你的。”秦嬸從裏頭走出來,将一匹石青的布遞給周舟,順帶還有幾塊面料光滑印染細膩的碎布,又道:“這是秦嬸上回給人家做成衣剩下的,瞅着這料子好不舍得扔,你拿回去做幾塊帕子還是夠用。”
“謝謝秦嬸嬸,秦嬸嬸那我先回去了。”周舟接過東西,颔首道謝,便忙着想要回去,看着那幾人不懷好意的眼神,她便不免在心底發寒。
“诶周舟,急着走做什麽,你也好久沒來秦嬸店裏了,不陪秦嬸說會子話?秦嬸前兩天剛到了一批新的發簪,你來挑挑。”秦嬸拉住周舟的手,帶她往櫃臺那兒走去,順便不着痕跡地将杵在一邊的徐素等人擠開,把地兒留給周舟。一手将櫃臺上頭碼着的簪盒子往周舟那兒推了推。
周舟拒絕不得,也只得低頭看那些簪子。雖說這些發簪的料子并不如何名貴,可勝在做工精巧,每支看下來竟都有出彩之處。
“啪——”徐素将手上的銀簪子狠狠往櫃臺上一摔,那簪子上串起的珠花頓時便散了,在地上濺起清脆而惱人的聲響。她這下子可真算是被結結實實地打了臉,那小雜種搶她東西不說,這會子竟還裝得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只叫她看了羞惱。
“老寡婦!你怎麽蹬鼻子上臉的?這般護着這小雜種,莫不成,還想給你那小兒子再納個妾去?我說呢,這般殷勤周到,這心思可真夠深的……”姚露這下瞅着徐素的面色,自然是明白今兒個還真要給鬧起來了,便也将手上的簪子往下一拍,尖着嗓子諷道。只是下手之時還留了個心眼,将簪頭避開了,只用簪身在櫃臺上頭摔,看上去聲勢打得很,只是那簪子卻并無損壞。
“老寡婦我告訴你,你現下不過孤家寡人的,若是惱了徐大小姐,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她那貢士的親哥哥若是想整你,還不是一兩句話的事兒!”綠衣裳的也是哼了聲,道。
“我也活了這把年紀了還怕你們這幾個小丫頭?你倒是讓徐成青給我過來,看在長輩的面上他還得給我禮讓三分,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整日狐假虎威地在外頭作勢,看他怎麽待你!成青那孩子為人正直,有你這樣的親妹妹,才真是倒了黴!”秦嬸這下子可真是惱了,她在這青廬街做了十幾二十年生意了,那裏見過這般不知羞的姑娘家,還未出閣就這般潑婦罵街的聲勢,長大了之後可還得了?
“秦嬸嬸,你別跟她們生氣了,當心動了肝火,讓她們走便是了。”周舟也是忍不住皺了眉頭,從前便知這徐素姚露一幹人不成個體統,現下辱罵起長輩來竟還沒個幹淨,也不知是個什麽性子。便拉了拉秦嬸的衣角,一邊道。
秦嬸的眸光在落到周舟身上之時便柔和了下來,拍拍周舟的手,示意她不用慌。
“小雜種你給我閉嘴,這兒有你說話的地兒了?你算個什麽東西,你個賤坯子!”徐素這會子就跟個刺猬一般見人就紮,現下聽了周舟的話怎麽聽怎麽覺得人家深明大義自個兒毫無禮數,自然是一張口便罵了出來,那還顧得上其他。
姚露等人覺得事态越發得鬧得大了,反倒熄了些許氣焰,畢竟她們也都不過家勢平平,若是真給爹娘知道了這些鬧出的幺蛾子,指不定要打斷她們的腿。便只佯裝強勢,瞪着周舟和秦嬸。
“喲呵,也不知誰是個賤坯子。”秦嬸聽得徐素的話更是柳眉倒豎,話裏半諷半嘲。
“你也給我閉嘴!那輪得上你講話!”徐素一反手便将櫃臺上的東西統統掃落到地上,那些放簪子的木盒摔在地上竟響得讓人耳朵疼,簪子發釵這些需要好好侍弄的物什自然也是壞了大半,銅銀的還好,只是那些玉瓷制的,便摔成了好幾截,往地上一看,那些滾動的珠石脂花,竟會晃人的眼。徐素摔完了東西之後似乎也是被這聲響吓到了,有些後怕地站在原地,咬着牙抿着唇。
秦嬸看着這些散落一地的東西,眼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似乎也是心疼這些貨,只是嘴上仍道:“徐成青若是見了你在我店裏頭摔東西,你說他會怎麽辦?”
“呸!你若是敢告訴我哥哥,我、我就……”徐素平日裏常是搬出他哥哥來壓人,這會子啐了一口之後竟說不出什麽,只氣勢洶洶地從腰間解了荷包,摔在秦嬸面前,道:“我還賠不起你這些破爛貨兒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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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荷包摔到地上的聲音沉得很,顯然是分量不少。
周舟從地上撿起荷包遞給秦嬸,也怕是秦嬸脾氣硬不肯收,到時候反倒吃了虧。一邊轉頭對着那幾人道:“你們還是走吧。”
秦嬸一扭手,冷哼一聲,不肯收下,只撇了臉不想看那幾人。
姚露見這事兒就要這麽過去,便也輕輕推了推徐素,用口型示意了她些什麽。
徐素會意,思索了片刻,便只是用晦澀莫名的目光看了看周舟,轉而對身後的那群人道:“我們走。”
等那幾人走後,周舟這才對秦嬸道:“秦嬸嬸,你先把銀子收下,她們摔壞了你的東西,理應是要賠的,千萬別置氣和自己過不去。”
“周舟,她們這般說你,你真就一點都不生氣?”秦嬸将銀子放到一邊,輕聲問周舟。
“秦嬸嬸,你別擔心了,她們都是鬧着玩的,我只要不聽進心裏頭,也不過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不礙事兒。”周舟眨了眨眼,沖着秦嬸一笑。
“你這孩子……”秦嬸搖了搖頭,又道:“我只聽了都怪心疼的,也就你還這麽想。你爹若是沒有……指不定你現在有一街男子要等着做媒……”
周舟的眸光頓時便一暗,只開口道:“秦嬸嬸,時候也不早了,我娘還在家裏等我,您還是讓夥計來收拾,別累着了,我先走了……”
“也好,你先回去吧。”秦嬸點了點頭。
周舟緊了緊手上的布,轉而離開。
外頭的天已經陰了下來,濕重的深淺不一的灰色蓄在天上,便似是密不透風的囚牢,壓抑地攥着人的呼吸,所有的一切,都被這樣深深地罩在下面。
周舟沒有再打傘遮陽的必要,便連同布料一起抱在懷中。街角的風吹過來,竟然在這樣的盛夏裏帶上了幾分寒意。
周舟盯着路面的青石板,轉過一道巷子,便看到了幾雙繡鞋。是她們在等她。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周舟擡頭,順帶挺直了她的腰杆。她自然明白以徐素這樣的心眼,不可能在今天讓她好過了,畢竟之前便已經放了話出來,如今她孤身一人,她又人多勢衆又滿腹怨火的,天時地利人和,怎麽逃的了?
“小賤種,有你開口的份?”那綠衣服的張口便堵了回去,叉着雙臂又道:“我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還能怎麽樣?不過是個沒爹的小賤種,憑什麽每日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的?”
“你可千萬別這麽說,這小賤種覺得自己可招人喜歡了,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會兒去找這個男人,一會兒又去找那個男人,跟她那娘一個德行,就差沒挂上牌子要價了!”橘紅色衣裳的适時接上,她方才在秦嬸的店裏還并未多說過些什麽,眼下沒有別人,自然是挑着最難聽的話來講。
末了又加上一句:“我看吶,連那些□□都比她清高!”
周舟擡眸對上那人,氣得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卻并不開口反駁。她一張嘴哪敵得過她們五張嘴,若是張口說了些什麽,怕也讨不到什麽好處。
“哎喲,怎麽這會子啞巴了?方才不是一口一個‘秦嬸嬸’叫得親熱麽?小賤種!”姚露走上前來一步,沖着周舟假笑道,面上的笑意還未退去,轉而便是狠狠地一揮手,打在周舟的手臂上。
因為穿的薄,打上的聲音竟不是鈍鈍的一聲悶響,反而是清脆的一聲。
周舟措不及防之下手一松,那石青的布匹便落到了地上,這才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痛意。周舟有些懵了,半是痛的半是吓的,這群人之前,應當還沒有這麽明目張膽地打人吧?
姚露身後的人見着姚露已經動起了手,又看着周舟一臉茫然的傻樣,不由地笑了開來,似也是被姚露的舉動壯了膽,那橘紅色衣裳的走近周舟,掩了笑意問道:“你方才,可是在瞪我?小賤種,你也配瞪我?”話音還未落,反手便是一巴掌沖着周舟而去。
周舟微微偏了頭想躲,卻還是被打到了,左臉的下方迅速浮上了一層紅色,在原本白皙的面龐之上顯得尤為刺目,卻似乎多了幾分妖異的楚楚可憐的媚色,比方才的冷然更美上三分。
徐素此刻仍舊站在兩步之外,手裏攥着帕子,面上也不見有什麽神色,卻還是難以自持地微微勾起了唇角,帶着戲弄的愉悅,卻又似乎是嫌周舟的面容礙眼,沖着那幾人擺了擺手。
原本在周舟面前的布匹和傘便被一雙蜜色繡鞋踢開,轉而又是清脆的一聲響,落在空氣之中,似是驟雨前的一聲驚雷。
周舟的睫毛上不免沾了幾粒迸濺出的水光,連眸光都散亂了開來,飄忽不定的猶如粉碎的琉璃浮塵,只是嘴唇被咬得發白,隐約又現了席卷而上的殷紅血色。周舟平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竟無助地毫無辦法。
那剩了的四人将周舟圍在她們之間,覺着分外有趣,比以前剪碎布偶娃娃還要有趣。
徐素見那嬌美的臉龐之上終于現了幾分狼狽,這才滿意地緩和了神色,好整以暇地繼續看好戲。
周舟覺得自己的臉定是腫得老高了,偏偏渾身上下又不止是臉在作疼,似乎腿上手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痛楚,正在呼嘯着沓來,就連頭皮,也似乎被拉扯着,傳遞出尖銳的疼。周舟能感受到太陽穴有什麽東西正在不停的跳動,可這樣劇烈瘋狂的跳動都似乎不能阻止她猶如被拖入深潭泥沼的渾渾噩噩之感。
她似乎應該要擡起手打回去吧?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做法吧?可是手臂酸脹地擡不起來,她也生不出絲毫的念想,可能是覺得太累了。
日夜的謾罵太累了,刁鑽的反擊太累了,強顏歡笑太累了,求而不得太累了,知書達理太累了,善解人意太累了……
既然生了這副命,又何必再去追求什麽呢……
周舟的腦海之中竟有一閃而逝的一個念頭,她的心裏,其實很羨慕徐素吧……羨慕她可以毫無顧忌,可以被縱容被寵溺,就算愚昧又如何呢,就算在背地裏被不齒又如何呢?至少她被蒙在鼓裏啊,至少每天都過得很快活啊,就算是很可笑的快活啊。
耳邊的話有些斷斷續續,可依舊是一如既往的難聽,那些粘粘膩膩又長滿了怨氣爬滿了不甘浸泡在久違的快活裏的嗓音,帶着壓抑之中的一時爆發,溫順中的滿腹怨怼,不停地散落到她的耳中。
“小賤種……”
“這副醜樣還有什麽能耐……”
“也不會還手?小賤種……”
“怎麽還敢勾搭徐素看上的男人……”
“見了就惡心……”
“小賤種我今後見一次打一次……”
“這種活着還有什麽意思……真可憐……”
周舟聽得這些話覺得有些想笑,可又怎麽也牽不動嘴角,只又聞了一聲巨響,頓時所有的紛擾嘈雜都化為一刻寂滅。那是雷聲吧。
她似乎能看到細細的灰色,從天上一點一點落下來,柔軟黏膩,好像是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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