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先生你真是準時

? 等周舟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才真發覺今年的中元節似乎比往年的要更熱鬧些,青廬街的人一早祭過了祖之後,這會子便成群地到街上來逛,等着要看待會兒放路燈的隊伍過來。

街道兩邊的店鋪此刻都開着,在外頭點兩個紅燈籠,路邊的小攤上也都滿了水燈,隔着幾重絲質的花瓣兒明晃晃地亮着,在這樣夏末的夜裏,整條青廬主街都泛着暖融融的亮光。到處都是些小販的吆喝聲和來往的話語聲,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糖炒栗子和烤甜玉米的香味,蓋過了先前燒紙錢的香火味兒。這樣的場面,仿佛今日不是中元,而是什麽更為喜慶的日子。

那些平素被關在房門裏久了的姑娘家,這會兒終于有了個出來玩的機會,便妥帖地打扮好撲了滿身的香粉兒成群結隊地穿梭在燈火之中,在每個小攤上都駐足一二,手裏提着的水燈映在那些面龐之上,竟多了份難得的美豔。

周舟只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被擠過來擠過去,偶爾看看擺在外頭的水燈,也都是興致缺缺。周遭的聲響半分沒落入她的耳中,她的腦海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響起那張二麻今日在她面前叫嚣的話語。

“這青廬街怕是除了我沒有人會要你,你還是答應下來吧……”

“你家裏沒有爹,也沒有男丁,嫁妝肯定也不多,我若是娶了你,自然還要再養活你娘……”

“你也別嫌棄了,若是等到明年,可能就更嫁不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人太多,周舟覺得自己胸口堵得慌,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耳邊的嘈雜忽然因為一句“放路燈的來了”而歸于湮滅,遠處開始一點一點地傳來響亮的鑼聲,夾雜着低沉的梆子聲,還有着老太太“嗡嗡”念經的聲音。

“中元七月半唷——”一個嗓音自那放路燈的隊伍裏傳出,隊伍左側的一人“嘩——”地向外撒了一把香米。

“鬼門關大開唷——”一道火光忽然從裏頭騰空而上,帶起一片白煙,轉而落到隊伍的後方去了。

“孤魂尋吃食唷——”一個老漢走到街邊來,從竹籃子裏取出用荷葉包着的飯團和豆腐,念叨了兩句,轉而擺在一邊搭好了的小小的祭壇之上。

“野鬼來游蕩唷——”老妪從左側走出來,把三炷香插在煮熟了的芋頭之上,又燃了一把紙錢。

“莫要多做亂唷——”擺好了貢品之後,那幾個人又紛紛走回了放路燈的隊伍裏頭,跟着隊伍一起念誦。

“渡生人安康唷——”一群人就這樣一路往前走來。

眼見着放路燈的隊伍将近,原本站在路中央的人便紛紛向街兩旁退去,周舟只覺着到處都有人逆着她的方向擠來,一時之間不知發生了什麽,也就推推桑桑地往後走。可無奈人群太密,又來不及轉身,便覺的腳上劇痛,有好個人隔着鞋面踩上她,轉而硬生生地把她推開來,周舟一個慌神,左腳便絆上了右腳,身子直直地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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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亂之際,周舟只覺着似乎有個人自她身後拉了她一把。

周舟堪堪保持了平衡費力地轉過身去,卻撞在一個人身上,只撞得鼻梁發麻眼冒金星。

還沒等她看清到底是誰,就覺得自己忽然自腰際被摟住,整個人被護在懷裏,轉而安安穩穩地被帶到了人群外。

周舟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清冽的如同清晨的山霧,自那個夏日被塵封在心底。

“先生?”周舟的頭此刻正埋在李硯之的胸口上,說出的話便是甕聲甕氣的。

“嗯。”李硯之這會兒才松開了她,把她扳直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确認了沒有傷到哪了這才應了聲。

周舟一時之間五味陳雜,覺得可能是方才鼻子被撞壞了,這會兒才酸溜溜地要掉下眼淚來。

李硯之這會子找到了周舟正高興呢,正打算跟她苦訴相思之時,卻看到周舟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都是淚光。李硯之吓了一跳,七手八腳地給她擦起眼淚來,一邊道:“周舟你別哭啊,是不是剛才傷到哪了,你給先生瞧瞧……”

周舟聽了這話就知道李硯之全然不知悔改了,氣得想要罵人,卻詞窮地什麽都說不出來,只狠狠地跺了跺腳,抹了眼淚轉身就走。

李硯之這會子可就真一頭霧水了,小丫頭怎麽還不搭理他了呢,不會他離開了這麽十幾日就見異思遷了吧,不過他這念頭只一升起便馬上被自己給否決了,他才不信這小丫頭能見着比他還要好的人,便趕緊提步追了上去。

“周舟,是先生不好,先生給你認錯,你先別生氣了……”李硯之只兩步便又到了周舟跟前,低聲下氣地開口道。可李硯之嘴上說得好聽,心裏還是一肚子納悶,他才剛來就被甩了臉色,他哪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周舟原本還冷這個臉,可是現下只看看她家先生好看的臉聽聽她家先生好聽的聲音,便覺得什麽氣都沒有了,紅着眼眶道:“你還知道回來啊。”

李硯之聞言才恍然大悟,連忙道:“周舟,是我回來的遲了,可都是家裏的事兒多,折騰得我焦頭爛額的……”李硯之只一想到他娘那長長的禮單,現在都覺得有些後怕。一邊想着這到處人來人往的不是個說話的地兒,抓起周舟的手只往人少的小巷裏鑽。

周舟這才想起來面前這人早就是要娶別人做媳婦兒的了,現下竟還敢當她不知道一般同她胡說八道這些,想讓她做妾她也就認了可騙她又有什麽意思,只冷笑一聲,道:“事兒這麽多,你就別回來了呗,你以為我還心心念念着等你啊……”

李硯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平日裏周舟跟他置氣,可從來不會說這麽狠的話,更何況看她那神色,好像他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頓時面上的喜色也沒有了,只彎下身來問道:“周舟,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不好的事兒?”

周舟心下念着這厮竟然還敢給她裝無辜,便也不打那些馬虎眼了,道:“沒有啊,我不過也就聽說了你在京城要娶妻,連聘禮都大張旗鼓地準備好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怎麽會不好?”周舟的聲音說着說着便哽咽起來,垂着的睫毛輕顫。

李硯之頓時跟遭雷劈了似的,只覺得孟姜女哭長城窦娥六月飛雪都沒他這冤枉,一時之間也是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本來還想先瞞着周舟這件事兒等彩禮從京城運到了青廬再直接上門提親給她個驚喜的,現在看來驚喜沒有,反倒把他坑害得甚是凄慘。

“周舟……”李硯之正打算開口,又覺得這小巷子裏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他甚至都看不清周舟的神色,這場景看起來一點也不應該是他開口求親的地兒,便小心地拉住周舟順着片亮光走出巷子,一邊道:“周舟是你誤會了,這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彩禮……”

還沒等李硯之這話講完,兩人的眸子便已然被那巷子外滿河的花燈所占滿。

這小巷并不是主街,因而河邊也并沒有什麽放燈的人,河上綴着的花燈都浮浮沉沉着從上游漂下來,夜裏墨色的河水只沉靜地托着那一朵朵荷花,沒有人聲,沒有水聲,只有夜空裏星子垂挂着的低喃。

重重疊疊的花瓣裏頭,只用了一小節蠟燭,卻也足以把整朵河燈照亮,河燈的做工并不十分細膩,可就是在這樣的光芒裏,美豔得如同一小潭春水,漾着粉嫩的羞澀。花葉的縫隙之中,偶爾會灑出零星的水光,跌宕之中似乎是揉碎了的琉璃,在河面上映下三分倩影。

整條開滿了荷花飄散着荷香的小河,悠悠地一直向前流去,也不分外豔羨天上的銀河,只擁着自己的瑰麗星光,載着夜裏煙波的深閨心事,懶懶地舒卷着烏蓬小調,一直向前流去……

那是中元的夜裏,是不知名小巷不知名小河的一邊,李硯之和周舟所看到的。

“先生,你說吧。”周舟的心下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平靜,任誰在這樣的星夜花燈之前,都不會忍心去生氣。既然先生回來了,她自然也就安心了,她知道先生不會負她,方才的那些,也都只是她想撒氣罷了。不過現在,周舟看着滿河的花燈,覺得分外讨厭方才的自己。哭哭啼啼撒嬌佯怒的女子,她很不喜歡。

“周舟。”李硯之心下的憂慮也都一掃而光,只覺得景致氣氛恰好,身側相伴之人恰好,心緒轉變之下竟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輕喃了一聲周舟的名字。李硯之的嗓音也似乎融進了那片燈光一般,可以微微發着光亮,滲到人心裏去。

“先生,你不用說了,我都信你。”周舟轉過身,伸手抱住她家先生,甚至阖上了眸子。那餘老婆子算什麽,她難道還會因為她而不信先生麽,那反倒是糊塗。

李硯之環住周舟的腰,一手撫着她的長發,此刻溫香軟玉在懷不由得心情大好,連方才繃緊的嘴角都忍不住輕輕上揚。抱了一會兒之後李硯之才想起來到底是有正事要說,這才開口道:“周舟,我這次回來的時候,聽聞北街有個叫張二麻的。”

“嗯?”周舟輕咦,擡起頭來,她家先生怎麽聽說了?不過也不知她家先生腦袋裏裝了些什麽,怎麽這會子突然提起那個倒胃口的人來。

“我還聽聞……他想納你做妾。”李硯之說到這裏的時候連聲音都有些變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不懷好意的感覺。他這會子想到上午的時候他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東西,還是覺得分外的不爽。

周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道:“先生,這些事情你不必去理會。”

“不必理會?”李硯之話音微微上揚,緊接着道:“他都想跟我搶媳婦兒了我還不必理會?”李硯之說着便皺起了眉頭。

“先生……”周舟拼命地搖着頭,道:“我沒答應他的。”

“你當然不會答應他了,你以為我在氣這些?”李硯之說着說着便火了起來,又道:“周舟,他竟然想只把你納作個妾!我氣的是這個!還有……他竟然還說你嫁不出去!”

“……先生,你怎麽知道的?”周舟瞪大了眼,終于反應過來了些什麽,張了張嘴又道:“你不會是看到了吧?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周舟……我早上那時候只剛到,還沒找着客棧落腳呢,趕了一天的路身上髒兮兮的怕你看到了不喜歡……那個時候就偷偷跟着你然後我就看到了……”李硯之的臉微微地紅了,自己也覺得他那時的想法讓人有些羞愧,一邊笨拙地解釋道:“我看到的時候那個氣呀,你走了之後我就忙着收拾那小子了所以才沒去找你……”

“你!”周舟被她家先生的話聽得風中淩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只好又問道:“那你把他怎麽樣了?”

“這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揍他一頓了!”李硯之讨好地笑着,道:“我光挑着臉揍,保準連他爹媽都不認識。”

周舟長嘆了口氣兒,心裏想象着她平日裏溫文爾雅風神俊朗的先生揍人的場面,那畫面太美……

“算了周舟,我們還是別說他了。”李硯之覺得話題有些跑偏,自己也忘了到底提起那個張二麻做什麽,只又道:“我這次回京城的時候,把你的事兒對我爹娘說了……”

周舟聽到這句話之後心下便是一緊,擡起頭來看她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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