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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杖下。

蕭景瀾蹲在牆角,淚汪汪地在沙地上算數。

七十三加十二加七加二十……

算着算着,他腦子有點迷糊了,就摸摸屁股,一道一道數着剛剛被打出來鞭痕:“一,二,三,四……”

一個穿着盔甲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蕭景瀾驚慌失措地捂住地上的數字,淚汪汪地擡頭,卻看到了另一張臉。

他認識這是人,褚英叡,和大哥是習武堂的同窗。

褚英叡擔憂地說:“小少爺,你沒事吧?”

蕭景瀾吸了吸鼻子,往後縮了縮。

他從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爺變成任人蹂躏的玩物,不過一夕之間。

他被打的太疼,又太害怕,像只受驚的小動物,再也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褚英叡說:“皇後不放心戚無行,要我想辦法照顧你,你別怕,如果戚無行公報私仇,告訴我,好不好?”

蕭景瀾搖搖頭。

他害怕,他害怕這是戚無行的陷阱,讓一個人來試探他是不是還有反抗之心。

他不敢反抗了,他再也不敢了。

這時,戚無行走過來,冷冰冰地問褚英叡:“你在這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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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英叡畢竟是下屬,不好和頂頭上司争執,于是恭恭敬敬地說:“戚将軍,末将來彙報軍情。”

戚無行說:“去議事廳等我。”

褚英叡無奈地離開了。

戚無行把蹲在角落裏縮成一團的蕭景瀾抱起來,低聲問:“想跑嗎?”

蕭景瀾淚汪汪地拼命搖頭。

戚無行低笑一聲,說:“崇吾郡二十萬大軍,都是我的手下,你如果想跑,我就讓你去做軍妓,等你被幹死了,再把你的屍體光溜溜地送回京城,好不好?”

蕭景瀾吓哭了,細白的手指抓着戚無行的衣服,哭着求饒:“不……不要……不要……我不跑……嗚嗚……我不跑……”

戚無行滿意地揚起唇角,看着懷裏小廢物哭成那副慘樣,忍不住低頭親了親蕭景瀾眼角的淚痕。

蕭景瀾呆住了。

戚無行也僵硬了一下,沉默着走進房中,把蕭景瀾 放在床榻上。

蕭景瀾眨巴着琉璃似的大眼睛,不敢說話。

戚無行沉默了一會兒,把蕭景瀾纖細的手腕按在頭頂,綁在了床柱上。

蕭景瀾瑟瑟發抖,軟趴趴地小聲求饒:“我……我不跑……将軍……”

戚無行說:“我想綁着你,就能綁着你。”

蕭景瀾生怕戚無行再抽出馬鞭打他,只能委屈巴巴地任由戚無行把他雙手綁住,雙腿也并攏着綁在一起。

戚無行看了一會兒,有覺得不進行,拿布蒙住了蕭景瀾的眼睛,說:“等我回來。”

蕭景瀾害怕極了,委屈的淚水濕透了蒙住眼睛的布,他害怕黑暗,特別害怕。

對黑暗的恐懼甚至壓倒了他對戚無行的恐懼,讓他不受控制地哭着吐出一句話:“你……你快點回來……”

戚無行僵在床邊,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捏着蕭景瀾的下巴,狠狠盯着那張清秀精致的小臉,想努力聽清楚,卻只能聽到小廢物委屈的哽咽聲。

戚無行失望地起身,把趴在床上的蕭景瀾翻了個身,不輕不重地一鞭子抽在小廢物的屁股上,聽着小廢物疼唧唧的哭聲,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這裏,去議事廳談軍情。

蕭景瀾一個人安靜地趴在黑暗中,恐懼像一粒埋在泥土中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枝葉漸漸占據了內心。

為什麽……為什麽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為什麽爹爹還不來救他……

蕭景瀾嗚咽着,在無盡的黑暗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他被綁在看不見光的狹小暗室裏,拼命地哭,哭着要爹爹救他。

“爹爹……嗚嗚……爹爹……景瀾錯了……嗚嗚……景瀾再也不任性了……嗚嗚……爹爹……救我……爹爹……嗚嗚……”

戚無行去了多久,他就一個人哭了多久。

他忘記自己在何處,黑暗的恐懼緊緊攥着他的心。

那間屋子好黑,那些人打他打的好痛。

為什麽爹爹還不來救他……

難道他變笨了,爹爹不疼他了嗎?

戚無行在議事廳和幾個将領商議好防線和陣法,等他回到房間時,卻看到那個小廢物蒼白着臉昏了過去,氣息微弱到快要感覺不到了。

戚無行急忙把蕭景瀾從床上解下來,抱着那團軟綿綿的小東西瘋狂吼着:“蕭景瀾!蕭景瀾!!!”

懷裏的小東西一點動靜都沒有,軟綿綿的,熱乎乎的,乖巧地窩在他懷裏,一如既往逆來順受的模樣。

戚無行抱着蕭景瀾沖進了軍醫營帳中。

軍醫替蕭景瀾把脈看診之後,嘆了口氣,說:“戚将軍,他身子太弱,心思也脆弱至極。這些日子擔驚受怕,又受了些疼,撐不住才會昏倒。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出半月,就該咽氣了。”

戚無行暴躁地皺着眉:“蕭家錦衣玉食地供着,怎麽把家裏少爺養的弱成這樣!”

軍醫聳着脖子施針開藥,說:“将軍,蕭景瀾病根在骨子裏,不是好吃好喝就能養壯的。”

戚無行冷冷地問:“那該怎麽治?”

軍醫說:“治不了,若是他命好,被人一生寵着護着,就能順順當當地活到老。不過如今蕭家倒了,我看,他也活不了多少年。”

蕭景瀾慢慢醒了,他聽到軍醫的話,慌得又流下淚來,咬着下唇不敢出聲。

戚無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說:“醒了就自己爬起來走。”

蕭景瀾哆哆嗦嗦地支撐着從床上爬起來,手腕上還有被繩子勒出來的紅痕。

戚無行不動聲色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蓋住了那些過于殘忍和暧昧的痕跡。

蕭景瀾手腳發軟,一半怕被打,一半怕自己真的命不久矣。

戚無行看着心煩,随手把人抱起來,大步流星地回自己的住處。

蕭景瀾被他一身鐵甲硌到鞭痕,抱着戚無行的大腦袋委屈巴巴地溢出淚花:“疼……”

戚無行面無表情地瞪了蕭景瀾一眼。

蕭景瀾不敢再喊疼了,委屈地低下頭。

戚無行把蕭景瀾輕輕放在地上,半蹲下,不耐煩地說:“上來。”

蕭景瀾不知所措地呆在那裏。

戚無行吼:“上來!”

蕭景瀾本來腦子就笨,被戚無行一吼更是吓得瑟瑟發抖一腦子漿糊,哭着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幹什麽:“我……嗚嗚……上哪裏……嗚嗚……”

戚無行腦子裏的筋都快氣得崩斷了,他無奈地回頭看着這個蠢兮兮的小廢物,盡力把語氣放緩一點,溫聲細語:“來我背上,我背你回去。”

蕭景瀾這才笨手笨腳地爬到戚無行背上,像爬山一樣聳了好幾下才抱住戚無行的脖子,兩條軟綿綿的細胳膊也沒什麽力氣,就那樣委屈巴巴地挂着。

戚無行大手托着蕭景瀾的兩條腿,慢慢起身,生怕再弄疼了身上的小廢物,只能像頭老更牛一樣彎着腰慢慢走回住處。

風又開始吹,沙子吹得人眼睛疼。

蕭景瀾怯生生地把雙手交錯着擋在了戚無行眼睛上。

戚無行面無表情地問:“幹什麽?”

蕭景瀾閉着眼睛趴在戚無行寬闊的脊背上,小聲說:“奶娘說,這樣擋着,風沙就不會吹到眼睛裏了。”

戚無行心頭翻湧着柔軟顫抖的酸楚。

十年沙場,滿懷仇恨,他早已心如鐵石。

他不奢望有人在乎他的悲喜,更不曾想到,這個笨拙地想要為他擋住風沙的人,竟是這個被他折磨到差點斷氣的小廢物。

戚無行在風沙中慢慢走着,兩只柔軟溫熱的小手小心翼翼替他擋住眼前的風沙,

他走得踉踉跄跄,背上溫熱的身體像團小火爐一樣,緊緊貼在他冰冷的盔甲着。

戚無行沙啞着說:“蕭景瀾,你恨不恨我?”

蕭景瀾閉着小嘴巴不敢說。

戚無行不輕不重地在蕭景瀾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說話。”

蕭景瀾趴在戚無行頸間,小聲說:“我……我怕你……你恨我……”

戚無行何曾見過這樣柔軟的一個活物。

小小的,軟綿綿的一團東西,心中只有畏懼和甜軟,永遠也生不出恨來。

戚無行一生總在緊緊繃着神經,他擔心有人殺他,他擔心外敵攻入邊關。

他夜裏總是穿着盔甲,長劍壓在枕下。

可他卻可以抱着這個軟綿綿的小東西睡覺,這小廢物不管被欺負成多麽可憐的樣子,都不會反抗,可以安心抱着,睡到天亮。

戚無行心中洋溢着無法言說的歡喜,語氣卻依舊兇巴巴的:“怕就對了,老實呆着,好好聽話。”

蕭景瀾溫熱的呼吸柔柔弱弱地噴在他耳邊,帶着點濕漉漉的委屈,小聲說:“嗯……”

回到住處,戚無行把蕭景瀾小心地放在床上,粗糙的大手緩緩撫摸着蕭景瀾柔嫩的小臉,沙啞着說:“瘦了。”

蕭景瀾眨巴着大眼睛,心虛地把目光投向別處。

戚無行本是無心之言,卻被蕭景瀾心虛的樣子引起了疑心,他慢慢摸起馬鞭,布滿鱗片的黝黑長鞭緩緩靠近蕭景瀾的屁股:“嗯?”

蕭景瀾淚汪汪地哆嗦着說:“我……我吃……吃不下……”

戚無行輕輕一鞭子抽到了蕭景瀾的小屁股上,目光更加陰森。

蕭景瀾疼哭了,捂着屁股嗚嗚:“嗚嗚……肉……肉好硬……嗚嗚……咽不下去……嗓子疼……”

戚無行黑着臉問:“我給你的肉都去哪兒了?”

蕭景瀾哆哆嗦嗦地趴在床上,細白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掀起床單。

床底下,小半碗烤肉炖肉亂七八糟地堆着,已經在崇吾郡幹燥的空氣中成了肉幹。

戚無行氣笑了,一鞭子抽在蕭景瀾的小屁股墩上:“蕭景懶你幾歲了!不吃飯還藏起來!”

蕭景瀾捂着屁股委屈地小聲哭:“肉太硬了……咽不下去……嗚嗚……”

戚無行腦子一嗡嗡,面無表情地拿走了那碗風幹肉,把長鞭放在了床上,警告道:“蕭景瀾,我去給你弄吃的,在我回來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怎麽向我道歉。”

戚無行愁的腦子疼。

這小少爺的喉嚨是多細多嫩,才會連這點肉都覺得硬。

戚無行來到夥房,把那碗風幹肉喂了軍犬,對夥頭工說:“煮碗肉粥,肉末切細點,多熬一會兒。”

熬粥熬了小半個時辰,夥頭工還發揮了自己在江南老家的手藝,搗了一份細膩的米糕,澆上些紅糖,勉強捏出個花樣來。

夥頭工滿臉堆笑:“将軍,您嘗嘗?”

戚無行懶得嘗,順手從夥房裏拎了兩根尖椒,拎着肉粥邊吃邊走。

推開門,面無表情地說:“給你熬了點稀粥,過來吃飯。”

話音未落,戚無行差點被辣椒嗆出血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蕭景瀾。

那小廢物居然自己脫了褲子,撅着白嫩嫩的小屁股趴在那裏,還自己握着兩團白肉分開,露出臀縫間那個紅嘟嘟的小菊穴來。

小廢物怕得不敢睜眼睛,白嫩的腳趾在粗糙的布料上蜷縮着,小聲哭:“你……你打我吧……嗚嗚……”

戚無行哪還忍得住。

他本就喜歡鞭打小廢物白嫩嫩的屁股,更喜歡打小廢物紅嘟嘟的穴口。

如今這小東西自己脫了褲子掰開屁股讓他打,他若忍得住,那才是真的瘋了。

戚無行喘着粗氣,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地上,慢慢靠近那個誘人的小東西。

他粗糙的大手拿起了鞭子,馬鞭冰冷的鱗片慢慢滑過蕭景瀾柔嫩的臀縫。

蕭景瀾哆嗦了一下,把恐懼的小腦瓜埋進了堆在旁邊的被褥中。

他太笨了,不太能判斷戚無行的情緒。

但他知道,戚無行這個人,控制欲極強。

他偷偷把沒吃完的肉藏起來,一定把戚無行氣瘋了。

如果……如果他夠乖,夠聽話,主動撅起屁股讓戚無行打,會不會……會不會戚無行就能消消氣,放過他這一次呀……

戚無行嘴唇微微動了動,發現馬鞭黝黑的鱗片上,竟沾上了些粘稠透明的淫水。

這個小廢物……這個小廢物竟被他打出滋味來了,紅嫩的菊穴還沒插弄,就自己出了水。

戚無行一直沒動手,蕭景瀾越來越害怕。

這是,一個微涼的東西緩緩插進了他柔嫩水滑的菊穴裏。

蕭景瀾猜不到那是什麽,驚恐地回頭看,卻只能看到戚無行粗糙的大手在玩弄着他飽滿臀肉間的小穴,似乎十分癡迷,又帶着些殘忍的笑意。

戚無行把一條青綠的尖椒,慢慢插進了眼前水紅誘人的小菊眼裏。

尖椒有些長,圓潤微尖的頂端撞到了蕭景瀾嫩穴深處的小肉片,敏感至極的地方被異物這樣頂着,蕭景瀾白嫩的大腿微微發抖,喉中溢出甜膩又害怕的聲音:“嗯啊……是什麽……不要……不要放奇怪的東西……不要……”

戚無行看着那根尖椒全部沒入嫩紅的穴眼裏,只留一點青蒂,滿意地在床沿試了試鞭子的力道,說:“自己把屁股掰好,準備挨打。”

馬鞭毫無遮掩地抽在臀縫間,重重打在含着一根尖叫的柔嫩穴眼上。

蕭景瀾承受不住地哭起來:“嗚嗚……疼……疼……”

可戚無行不會因為他哭得可憐就停手,只會越打越狠,越抽越重。

那種酥麻和痛楚幾乎能鑽進骨髓裏,打得蕭景瀾本就不聰明的腦子更是一團漿糊,到最後只能哭着滿床爬,邊哭邊求饒,像只被驅趕到無處可去的小奶貓一樣上蹿下跳。

可他的力氣太小了,還沒蹿幾下,就被戚無行攔腰抱住按在身下,白嫩的雙腿可憐地張開着,屁股裏塞的那根尖椒都被擠爛了,辣椒的汁水從這周間溢出來,裏裏外外都是火辣辣的酥麻和刺痛。

蕭景懶屁股疼得不能坐,委屈巴巴地趴在床上,戚無行面無表情地一口一口給他喂飯吃。

肉粥剁的很細,熬的很爛,可小少爺那細嫩的嗓子眼卻仍然只能每次咽下一小口,喂多就會嗆到咳嗽,可憐極了。

戚無行在蕭景瀾身上發洩了入魔般的暴戾和施虐欲,也用盡了此生所有的溫柔和耐心。

他半蹲在床邊,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喂蕭景瀾吃東西,小廢物吃的慢,他也不生氣,一碗粥熱了三遍,蕭景瀾才咽下去小半碗。

蕭景瀾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弱弱地小聲說:“吃……吃飽了……”

戚無行拿來米糕,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捏下一小塊花瓣,蘸着紅糖汁放在蕭景瀾嘴邊,面無表情地說:“吃點心。”

蕭景瀾已經吃的很飽了,可他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可憐又無助地皺着小眉毛,張嘴咬住那塊米糕,慢慢咀嚼着往下咽。

戚無行捏着他細細的小脖子,像玩貓一樣捏了兩下,說:“你平時在蕭府都吃什麽雨露瓊漿,連口米糕都能噎着?”

蕭景瀾縮着脖子努力往下咽:“我……我沒有噎到……呃……吃下去了……下去……呃……”

戚無行好笑地端來水:“吃不下就別逞強。”

蕭景瀾淚汪汪地抱着水杯,小聲說:“我……我怕你打我……”

戚無行愣了一下,挑起蕭景瀾的下巴,沉默着端詳了一會兒,又嫌棄地松開:“你是狗嗎?”

蕭景瀾不知所措地看着戚無行,那雙琉璃般的眼睛依舊傻乎乎的,好像什麽都不懂,又好像已經把萬千世界收攏眼底,是世上最通透的那個人。

戚無行呆着沒趣兒,給蕭景瀾的傷口上藥之後,久拎着槍開始在崇吾郡逛游。

這時,京中卻有信使來。

傳達的是皇後的旨意。

戚無行在崇吾郡一手遮天,把那個小廢物百般玩弄,都快要忘了,雖然蕭家倒了,但蕭景瀾卻還有個手握實權的大哥,在宮中穩穩當着皇後。

信使的意思很明确,皇後要蕭景瀾離開西北。

戚無行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原來蕭景瀾并非是他可以完全擁有的一樣東西。

會有人為蕭景瀾奔波,有人會代替他,一生一世寵着這個小廢物,比他溫柔,比他情真。

戚無行緊緊握着拳,不卑不亢地接旨:“皇後的意思,末将明白了。但是蕭景瀾是皇上親自下旨派到西北軍營由末将照料,皇後想要人,還需陛下下旨,末将才能領命。”

信使大怒:“戚無行,你要違抗皇後谕旨?”

戚無行冷笑:“末将不敢。來人,請信使好好歇息,明日放人出城!”

他說得已毫不留情面,竟是直言将信使驅趕出城,無論如何不肯放人。

這個小廢物,是他孤苦十年才從天命手中換來的一點償還。

自幼為奴,十三歲入伍。

他屍山血海中闖過來,一個人懷揣着恨意活了這麽多年。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個傻子,願意溫暖他,依偎他,給予他那些微薄的溫柔。

他怎麽肯放手。

別說深宮中皇後的一道谕旨,哪怕皇上親臨,他也絕不會再放蕭景瀾離開!

戚無行陰沉着臉回到住處,看到他的小廢物正乖乖地趴在床上,撅着小屁股搖搖晃晃的,可愛又傻氣。

戚無行心中纏繞着艱難苦楚的柔腸百結,恨不得把這小廢物折磨死在自己手下,又想輕輕地抱着,親親小廢物柔軟的唇。

蕭景瀾沒有聽到戚無行進來的聲音,他正專注地在數數:“一百五十六,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

內衫上,被他用炭條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正字,記錄着每一次挨下的鞭子。

戚無行不知道蕭景瀾在做什麽,揉揉那個小腦瓜,說:“在數什麽?”

蕭景瀾驚慌失措地要把寫滿正字的內衫收起來。

戚無行眼神冷下去:“在幹什麽?”

這一招很有用,那個怕疼的小廢物每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都會乖乖地含着淚,交代一切。

蕭景瀾扯着自己的內衫,害怕地掉着淚,小聲說:“我……我記着……記着你打了我多少鞭子……你說過……你說過三百鞭之後,就會放我走,我記着……已經……已經一百七十鞭了……你不可以……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戚無行心中顫動的柔情在蕭景瀾純粹的恐懼中徹底化為了灰燼。

崇吾郡的風沙太大,遮住了看向遠方的視線。

在這座城牆高聳的古城中,懷中的身軀那麽溫順柔軟,讓戚無行生出了幻覺,甚至差點以為……他們是彼此相愛的……

原來……原來什麽都沒有。

他以為的溫存都只是強權逼迫下的幻覺,這個小廢物……只是怕他……怕極了他,忍着他給的痛,只是數着鞭子,等待自由降臨。

戚無行的臉色太過恐怖,蕭景瀾怯生生地往角落裏縮了縮,細白的手指慢慢扯住戚無行的衣帶,要哭不哭地準備求戚無行放過他。

可戚無行只是嘶啞地笑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反而和衣躺在他身邊,低聲說:“我困了,陪我睡會兒。”

從那天開始,戚無行再也沒有拿馬鞭碰過蕭景瀾一下。

邊關蕭瑟苦楚,風沙吹得草木難生。

送補給的隊伍三月才來一次,送來的也幾乎都是糧食和菜幹。

偶爾會殺幾頭軍中圈養的豬,分割出的肉都腌制成鹹肉藏在地窖裏,每隔五天才拿出些來給将士們煮鍋肉粥喝。

戚無行讓夥房留出了他的那一份,趁着肉還鮮美,剁成肉糜烙了些餡餅,做的柔軟香酥,趁熱捧去給蕭景瀾吃。

蕭景瀾小心翼翼地咬着熱騰騰的餡餅,緊張地看着戚無行石雕般的臉,不小心被搶到,驚恐地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戚無行把溫水遞給他:“喝點。”

蕭景瀾瑟瑟發抖地喝下去,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屁股。

他已經三天沒挨打了,總覺得下一鞭子随時都會落在屁股上。

戚無行沉默着看他喝水吃東西,那雙冰冷的眼睛讓蕭景瀾覺得自己像一頭被養在豬圈裏的小豬,被喂吃喂喝,喂胖了,就要拖去宰了。

蕭景瀾吃不下了,小手握着大餡餅,怕得直哆嗦。

戚無行問:“不吃了?”

蕭景瀾不敢說話,又不敢放下,又真的吃不下了。

戚無行說:“吃不下就算了。”

蕭景瀾急忙放下大餡餅,搓着手不知所措地坐在那裏,又急急忙忙地把剩下的半個大餡餅拿起來,小心翼翼地湊到戚無行面前:“你……你吃吧……”

戚無行面無表情地握住蕭景瀾的手腕,就着蕭景瀾的手,三口吃完了剩下的大半個餡餅。嘴唇碰到了蕭景瀾油乎乎的小爪子,于是面無表情地輕輕拍了一下,說:“去洗手。”

蕭景瀾乖乖地跑去洗手,又乖乖地跑回來。

戚無行知道,這個小廢物乖巧聽話的模樣下,從來都沒放棄離開他的渴望。

戚無行有些好笑,他摸摸蕭景瀾的腦袋,說:“你想看看大漠嗎?”

蕭景瀾被關在崇吾城中已經半月有餘,快要悶死了。

但他還是警惕地搖搖頭,生怕戚無行再試探他。

戚無行攔住他的細腰,說:“我帶你去看看,蕭景瀾,你別怕,你看,我今天都沒帶鞭子。”

蕭景瀾看着戚無行空蕩蕩的兩只大手,這才松了口氣,壓抑不住心中的歡喜,用力點了點頭:“想看!”

戚無行長年冷硬如石雕的臉也露出點溫存的模樣,抱着蕭景瀾,騎馬出城往大漠中走。

今日微風,天空明淨如洗湛藍一片。

大朵大朵的白雲慢悠悠地飄過,被夕陽染上一層金紅的光芒。

蕭景瀾的屁股不疼了,坐在馬背上,細白的手指無措地握緊了缰繩,生怕自己摔下去。

戚無行在後面抱着他,漫不經心地說:“別怕,不會掉下去的,我抱着你。”

蕭景瀾仰頭看着夕陽。

曾經有些傳言,說崇吾郡往西,就已經是太陽栖息之處,再往西,便是天地無涯處,再不見萬物,只有一片茫茫虛無。

蕭景瀾依稀記得,他剛剛識字的時候,偷看大哥的書。

大哥鐘愛游記,藏了許多奇聞異事的好書。

他們兄弟二人,曾約好要一同游歷四荒,見見群山之外的世界,尋找書中寫過的異獸奇珍。

可後來,他受了傷,變成了一個笨唧唧的小廢物,從此再也不能陪大哥一起四處游歷奔走,只能窩在相國府的後院裏,一日一日地虛度着時光。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來到崇吾郡,騎着馬,看着夕陽。

戚無行粗重地呼吸噴在他耳邊,那個陰冷可怖的男人也有熾熱的氣息,滾燙的皮膚。

戚無行沙啞着聲音說:“蕭景瀾,崇吾郡是個幹苦之地,風沙漫天,飲食粗劣,還常常受草原部落的騎兵攻擊,這裏的将士常常死在戰亂中。”

蕭景瀾笨唧唧的腦殼聽不懂戚無行到底想說什麽,只是茫然地看着大漠盡頭的夕陽,手指輕扯着缰繩。

戚無行察覺到蕭景瀾的心不在焉,苦笑一聲,輕輕吻着蕭景瀾的耳垂,低喃:“你不懂,沒關系,蕭景瀾,我不求你懂,你這一生都不懂,也沒關系。”

蕭景瀾茫然地回頭,琉璃般的眼睛映着夕陽的光,那麽單純溫軟,天真得分外薄情。

戚無行覺得自己心口生疼,他低低地冷笑一聲,手指松松捏住蕭景瀾的脖子,說:“蕭景瀾,你愛過嗎?”

蕭景瀾有點害怕了,驚慌失措地小聲說:“我……我……爹爹說我還小,等我……等我弱冠……才會給我娶妻……”

戚無行低笑,說:“娶妻?”

蕭景瀾見戚無行确實沒拿馬鞭,鼓足勇氣小聲說:“我……我是個施人……雖然……雖然我看上去不像,但我确實……确實是……”

戚無行沙啞着說:“以後就不是了。”

蕭景瀾驚恐地瞪大眼睛。

戚無行不等他迷迷糊糊的小腦瓜反應過來,猛地夾緊馬腹:“駕!”

蕭景瀾驚慌失措地抱着戚無行的手臂:“你……你要帶我去哪裏……去哪裏……”

戚無行一聲不吭地帶着蕭景瀾回崇吾郡。

如果……如果蕭景瀾這一生都不懂情愛為何物,如果他的小廢物永遠不會放棄離開的念想,拿他,就自己想辦法,讓蕭景瀾留下吧。

蕭景瀾總傻乎乎的,他年幼時受了驚吓,從此便一直是如此有些笨拙的模樣。

可他卻不是真的傻子。

他知道戚無行恨他,也知道戚無行在乎他。

那一碗一碗熬到綿軟濃稠的肉粥不是恨意,大漠夕陽下溫熱的呼吸不是恨意,深夜時緊緊擁着他入眠的力道,不是恨意。

蕭景瀾顫抖着承受着戚無行的恨,卻也被迫承受着戚無行熾熱的情誼。

戚無行不再打他,可他卻一點都覺得這是什麽好事。

三百鞭不落下,他離開的日子就被拖到了永遠遙遙無期的遠方。

他想離開……他想回家了……

戚無行不再打他,對他管束卻更加嚴厲。

從前還會放他在城中自己閑逛,如今竟是連房門都不讓他出去了。

蕭景瀾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鎖鏈,蹲在牆角委屈地想哭。

戚無行走進來,木桶中放着熱粥和湯藥。

看到蕭景瀾又蹲在地上,戚無行表情陰沉了一下,放下木桶輕輕抱起那團軟綿綿的小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說:“地上冷你不知道?”

蕭景瀾坐在床沿,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鎖鏈,兩條細白的小腿赤裸着垂着,在床沿晃來晃去。

戚無行從木桶中拿出湯藥,用勺子舀起半勺,輕輕吹了吹,遞到蕭景瀾唇邊。

蕭景瀾委屈地皺起小眉毛,淚汪汪地看着戚無行,吸吸鼻子:“苦……”

戚無行冷冰冰地說:“喝。”

蕭景瀾不敢反抗,他被戚無行弄怕了。

他雖然笨拙,但是趨利避害卻是人的本性。

好好喝藥就能舒舒服服躺在被窩裏挨親,不好好喝藥就會被塞進去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蕭景瀾本就性格綿軟,為了能好好睡覺,他乖巧地咬住勺子,吞下了那勺藥。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藥,戚無行也不肯告訴他,只是冷冰冰地命令他喝下去。

而他除了喝下去,也沒有其他選擇。

藥很苦,帶着股泥沙般的怪味,又有些落花碾成泥後散發出的濃香。

蕭景瀾一口一口地喝完藥,又乖乖巧巧地喝了粥。

戚無行滿意地露出了些陰冷的笑意,低頭親親蕭景瀾逛街的額頭,大手抓住了蕭景瀾纖細裸露的腳踝,緩緩摸上去,低喃:“很涼,以後不許坐在地上。”

蕭景瀾小聲說:“我在床上坐得好悶。”

戚無行問:“你喜歡什麽?”

蕭景瀾努力思考了好久,小腦瓜裏出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話本,只剩下吃的。

他不敢拿那些話本來招惹戚無行這頭野獸,就小聲說:“我……我想喝槐花甜湯……要……要鮮槐花熬出來的……”

西北風沙吹得草木疏落,哪來槐花這種清甜幼嫩的好物。

但是戚無行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捏了捏小廢物冰涼的小腳腳,說:“好,我給你煮槐花甜湯。”

蕭景瀾窩在床上發呆,翻滾時脖子上的鎖鏈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戚無行沉默着在一旁的桌案上看地圖。

蕭景瀾實在無聊極了。

從前在相國府,雖然也是無法出門,可總有人在他身邊陪他玩。

偏偏戚無行除了玩他之外,對所有好玩的事都興致缺缺。

蕭景瀾無聊地又打了個滾。

戚無行說:“你在幹什麽?”

蕭景瀾實在太無聊了,膽子也大了些,怯生生地問:“你在做什麽呀……”

戚無行走過來,單手把蕭景瀾從床上輕輕抱下來,又坐回座位上,把那團柔軟的小東西摟在懷中,漫不經心地說:“崇吾郡的地形圖。”

蕭景瀾怯生生地偷瞄了一眼,小聲說:“我……我好像見過這張圖。”

戚無行低笑一聲,逗弄着他的小廢物:“你在哪兒見過。”

蕭景瀾又不敢說了。

戚無行說:“不打你,陪我聊聊天。”

蕭景瀾高興了,原來不是只有他自己覺得無聊呀。

于是蕭景瀾說:“我在大哥的書房裏見過,這條線……”他細白的手指輕輕劃過邊關長城的地方,“大哥說,如果在這裏修一道城牆,草原騎兵便再難侵入崇吾郡,崇吾郡的将士,便會少受些殺伐苦楚。”

戚無行淡淡地說:“那道城牆已經修好了,城牆築起之後,邊關确實安穩了不少,草原部落很難再打入崇吾關了。”

蕭景瀾眸中的天真的歡喜:“城牆是用的勾基風孔之法嗎?”

戚無行有些驚奇:“這些事,皇後也與你這個小傻子說?”

崇吾郡風沙極大,十餘丈高的城牆受風沙侵蝕,往往不過數年就會受損嚴重,極易坍塌。

蕭皓塵把城牆圖紙送到邊關時,用了一種新奇的勾基風孔之法,地基左右攤開四尺,用整塊重石固定。牆壁每隔十尺便留個三寸寬的風孔,從此風沙從孔中穿過,大大減少了牆壁受損的程度。

蕭景瀾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戳戳自己的小腦瓜:“這是法子,是我想到之後告訴大哥的。那時候我還沒有變傻,還能為別人做些有用的事。後來……後來我就笨到連書都讀不懂了……”

戚無行怔住了,抱着懷中乖順的小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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