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性感小沈,在線翻車

麒麟山,因一個真假難辨的傳說得名。

古書有雲,瑞獸麒麟背有五彩毛紋,口吐火,聲若雷。

麒麟山原先只是雨陽的一座無名小山,沒有奇花異樹,沒有珍岩怪石,非要說有什麽特別之處,便是在雜草亂石橫生的山坳一角有一潭五彩淺泉。

約四百年前,一秀才趕考途經此山,尋了個洞穴歇腳。當晚只聽外面驚雷炸響,山間火光隐現,秀才心神不寧,天色微明就收拾行裝準備趕路。出洞一看,這山一改昨日的蕭條荒涼,入目竟是繁茂蒼翠的樹木,林中花香陣陣,鳥聲婉轉,流水潺潺,端的是山清水秀。

聽聞那秀才後來狀元高中,得進翰林院,後官運亨通,一路高升官拜宰相,深得帝心。他深信自己一生順遂安康,全因那日山中奇遇,于是九十歲辭官後便在山腳下修了宅院養老。

一日老人再入山中,在山坳裏發現那灣五彩泉,憶起當年夜裏的驚雷火影,再聯想自己近乎傳奇的後半生,只當是麒麟送瑞,護佑他平安富貴。不久便命人在山口立碑,曰麒麟山。

這故事在雨陽家喻戶曉,偶爾也有外地游客聞名而來,五彩泉沒見着,清澈見底的小石潭倒是不少。

先不論雨陽歷史上要有這麽個官拜宰相的人物,縣志裏絕不可能查無此人。反正麒麟山裏沒麒麟是肯定的,否則這些大妖小怪哪敢在方圓十裏造次。

沈景之心裏盤算着楊家的生意可能要吹,他師父一向謹慎,除妖堅守“三不”準則:無惡意者不除;有孕者不除;實力強勁者不除。

并不難理解,這第一條自是妖不犯我我不犯妖,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條則是因為妖雖性淫,但極難孕育後代,即便有了身孕,妖胎脆弱,在漫長的孕期一點風吹草動就可能胎死腹中。說白了人家肚子裏能揣上娃已經很不容易了,何必搞出一屍兩命的缺德事。

至于第三條嘛,人和妖天生實力懸殊,當代驅妖師更是能力大削,能拿下一般妖怪算力所能及,碰到實力強勁的大妖完全是以卵擊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實在不是勇氣可嘉,而是蠢笨至極!

剛才那波妖怪,中了兩條。

楊家已經出了五十萬,又青天白日經歷妖邪借路,心懸在嗓子眼,哪能說不幹就不幹。

譚志遠終于将目光調離窗口,嘴巴緊抿成一條直線,汪澤洋和沈景之知道,他正在做決定。段弘文和葉彰也不說話,耐心地等。

須臾,譚志遠伸出食指,在汪澤洋的褲兜上點了點。汪澤洋會意,摸出錢夾,抽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往楊鵬那邊推了一段距離:“楊先生,這件事我們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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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管不了,不是不想管。

一聽這話,楊鵬和曹燕書心裏更慌:“譚師傅,您看……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楊鵬花了兩個億拍下這棟別墅,沖的就是它背靠麒麟山這一點,事前請風水師看過,對方一口咬定在這裏住滿兩年,他事業能更上一層樓。現在鬧成這樣,繼續住不安心,不住又不甘心,就指着驅妖師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譚志遠笑容寬慰:“放寬心,它們不欲作亂。”

驅妖師能感應妖怪,能察覺其惡意殺心,他們能确定這番相安無事。可普通人察覺不到,曹燕書心裏揪成一團,剛才那幾人分明表情凝重地望着麒麟山,這會兒讓她放寬心她可做不到。

楊鵬的想法也差不離的,猶豫了會兒,将支票又推回去:“您看這樣行不行,錢您留着,下周市裏有荷花會,剛才聽小汪說想去看看,我也打算帶家裏人去湊個熱鬧。幾位要是不嫌棄就先住着,房間有的是,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會場,順便……您各位一起住着,也讓我們把心放回肚子裏。”

他一咬牙:“就五天時間,要真像您說的什麽事兒沒有,我再加五百萬。”

五百萬!

沈景之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這有錢的冤大頭……

譚志遠無聲搖頭。

那邊再加:“八百萬。”

“……”

“一千萬!”

譚志遠耷拉的眼皮拉開些,沉靜地看了對方一眼,忽然伸手拿起支票,塞到汪澤洋手裏:“一千萬就算了,您要是信我,只管繼續住着,要是出事了您盡管來江水村找我算賬,這五十萬當我賣您個安心。”

楊鵬心落下一截,只是剛才那一幕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過于深刻,仍是堅持:“江水村離這兒遠,今天還是先住下,晚了開車不安全。”

譚志遠看看段弘文,又對上葉彰晦暗的眸子,心裏有譜:“就算您不提,我們今晚也會厚着臉皮打擾。”

妖喜獨行,成群結隊直奔一個目的地的情況屬實罕見,麒麟山這幾天恐怕不太平。譚志遠生了一探究竟的念頭,段弘文和葉彰顯然持相同态度。

沈景之一個當徒弟,全憑師父安排,不配有發言權,繼續悶聲當蘑菇。

幾人又在客廳聊了半個多小時,楊鵬讓人帶他們上二樓休息。沈景之不習慣自己睡一屋,屁颠颠跟在他師兄後頭進了一個房間。

段弘文靠在門邊打趣:“師兄弟感情挺好啊。”

沈景之嘿嘿一笑,去安置他的寶貝青鹘刀。汪澤洋放下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套休閑運動服:“慣出來的臭毛病。”

“那也是你們慣的。”

“不慣着不行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吃不消。”

沈景之嘁聲,撲到床上,一路奔波腰酸背痛,終于舒坦了點。

段弘文笑笑,餘光留意着被姑娘堵在樓梯口的小師弟,笑得更歡:“還是那麽受歡迎。”

“小師叔啊?”沈景之翹起腳,錘着大腿放松肌肉。

“他最怕應付姑娘,和人家多說兩句話比自己正面剛十個妖怪還恐怖。”

“這楊小姐夠主動啊。”

段弘文特意扭頭看仔細了些,不得不說楊家大小姐心夠大。剛才妖邪借路鬧出那麽大動靜,人家臉上一點不見慌張,自己上二樓呆着非但沒尖叫求救,反而換了件低胸針織衫和險些走光的小短裙在樓梯口等待時機。露在外面的半團乳肉白花花的晃人眼睛,可惜他師弟開了眼,看人先透過皮肉觀骨相,再美豔妖嬈也就一架紅粉骷髅。

“六師叔。”沈景之喊。

“怎麽?”段弘文轉回來,索性也進了屋,往沙發上一癱,壯碩的體型占了大半地方。

“晚上你得罩着我,我一新人去山裏亂跑,很容易出事的。”在樓下讨論的結果,他和段弘文一隊進山。

汪澤洋進浴室換衣服,門虛掩着,他的話聽了一清二楚:“沒皮沒臉,晚上別掉鏈子拖師叔後腿。”

“你們是老江湖了,我初來乍到,心裏特別沒譜。”

段弘文伸了個懶腰,手臂繃直,肌肉跟着繃緊,看着特有安全感。這幾個人裏,除了他師父,就這個六師叔最讓沈景之有安全感。

瞧瞧這結實的肌肉。

瞧瞧那自信不做作的笑容。

“不用擔心,到時候你跟着我就成。”段弘文如是說。

沈景之踏踏實實把心落進肚子裏,在上面壓了個秤砣的那種踏實。

師叔不愧是師叔。

可到了關鍵時候,他那可親可敬又可靠的六師叔卻找不着影兒了。

“诶卧槽?!”

沈景之拔個刀的功夫,把師叔搞丢了。

麒麟山白天看着賞心悅目,天色暗下裏,烏漆嘛黑一片,分明能感受到妖邪從身側竄過的勁風。

依舊沒有惡意。

依舊是趕路般的迫切。

可是他把師叔搞丢了啊!

這深更半夜深山老林,沈景之表面穩如老狗,心裏慌得一纰。

他也不敢喊,不出五百米的地方有數以萬計的妖怪。

群妖聚集,不帶殺心,不釋威壓,從他這個人類身邊飄過視若無睹,但不代表他可以在它們的地盤上放肆。

沈景之不期望自己成為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令妖聞風喪膽,卻也不想上手第一天就把車翻進臭水溝。

以他現在的水平,連眼都開不了,那群妖怪随便站出來一個,動動手指頭就能把他骨頭捏成粉。

怪事啊怪事。

動辄千年起步的大妖,聚集在這小小的麒麟山,莫不是真有麒麟降世?

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長籲一口氣,沈景之将青鹘刀插回刀鞘,剛才一緊張條件反射就□□了,青鹘刀現世,在驅妖師眼裏是塊寶,在妖怪眼裏是拉仇恨的恥辱标志物。用人家上萬同胞的妖骨鑄煉出來的,自然怎麽看怎麽刺眼。

他咽了下口水,撿起掉在地上的紅綢布袋,将青鹘刀裝好背上。這是師父從師爺那兒求來的,上面施了印,能掩去青鹘刀的氣。

麒麟山雜草叢生,越深入山林道路越崎岖,稍不留意褲子就被挂了兩道口子,褲腳上粘着的蒼耳球偶爾随走動紮刺皮膚。

沈景之顧不上打整,當務之急是找六師叔,要麽和師父他們會合。

沖山中異變來的,師父他們八成要往妖怪齊聚的地兒靠攏。他一個半吊子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想找到段弘文顯然不現實,左右掂量之後,摸索着往前面走。

越往前,樹木越高大,目測三個成年大漢展開雙臂才能環抱住粗壯的樹幹。耳邊不斷傳來簌簌的響聲,那是枝葉在夜風裏招展的動靜。

沈景之咽了下口水,身上的涼意愈發明顯。前方隐約能看見淡藍的光亮,他謹慎地熄了手電。不怕被發現,怕不小心冒犯。

視線越過半人高的灌木叢,能看見孔雀精斑斓的尾羽,對方側目,金黃的瞳仁在他身上一掃而過,沈景之汗毛沒來得及豎,它又渾不在意地轉回去,高昂着孔雀頭翹首以盼。

再往前看,稀稀拉拉或站或坐或卧了幾只狼妖,人形、妖身、人身獸尾俱有。它們無一例外背對着他,目不轉睛凝望着前方。

顯然沒功夫搭理他,沈景之不敢靠近,沿着外圍挪步。如果師父他們過來了,肯定也是保持這個距離,再往前就是主動挑釁,自尋死路。

一步三側首,活了二十一年,他第一次見到這種盛況,甭說他,他師父年過半百也沒見過這光景。

倒挂樹梢的猴妖拽彎大腿粗細的枝丫;盤成小山的綠蛇妖眼睛有碗口那麽大;穿着古典襦裙的溫婉姑娘頂了一對兒白裏透粉的狐耳;巴掌大的小花精揮舞着半透明翅膀懸浮半空;從他身後走過的野豬讓地面抖了三抖……

乖乖。

冷汗順着腦門滑到下巴,又順着脖子淌進衣領。沈景之腦海裏閃現半年前和師父在鄰居家雞圈裏逮到的黃鼠狼妖,打回原形後被他一只手提溜着尾巴甩進草叢,屬實上不了臺面。

惹不起。

下次遇到有多遠滾多遠。

那蛇妖真尼瑪拉風……

“我勒個——”

走不不看路,遲早狗啃泥。沈景之下意識罵出聲,那邊立馬射過來幾束銳利的目光,連忙噤聲,換上狗腿的笑容。

衆妖略顯不悅,但也沒上來收拾他,轉回去,面上更顯凝重,望夫石一樣死死盯着方才的方向。

“啧,到底什麽時候開?”一妖怪忍不住低聲叨叨。

有妖怪附和:“快了快了。”

“能選中就好咯,老子早就受夠這垃圾地方了!”

“想得美,百年一開界,開界選十生,妖魔鬼怪精靈神人各色皆有,上乘者成千上萬,哪有我們一口粥喝?”一身穿白袍,長發束冠的男子接道。

“您倒是看得開,來這兒是閑得蛋疼?”

“萬一呢。”那男子眸光閃爍,帶些期許,“若能見到那位神君,便是不能入界,我也心滿意足。”

“神君?呵呵,你們這些神真是臉大如鬥,別忘了這第四界為何存在!”

第四界?

沈景之悄摸摸豎起耳朵,天地人,哪來的第四界?

他坐起來,揉了揉膝蓋站起身,下意識摸了下後背,沒摸到定心丸青鹘刀,心口一跳。顧不了那麽多,立馬打開手電尋找。

光團在沙礫雜草上飛速移動,眼珠子也轉得飛快,餘光瞄到一抹紅色,知曉是紅綢布袋一角,一口氣沒吐出來,眼前多了一雙枯瘦嶙峋的赤足。視線由下往上,對上一張雙頰凹陷皺紋密布的詭異臉龐……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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