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兇手
“真是妖怪。”沈景之低喃。
至于蔣淵,短短幾分鐘接收到太多毀三觀的信息,大腦當場宕機。
妖怪提着一口氣翻入院牆,一溜煙跑沒影了,司悟躍身緊追,轉眼也消失在視野裏。
有他在問題不大,輕輕松松一鞭子就把人家抽回原形了。這水平的妖怪在司悟面前根本不夠看,沈景之并不擔心他出事,把蔣淵上下打量一遍,發現他褲腳破了兩個大洞,小腿肚上有幾道紅痕,周圍有些淤青,倒沒流血。
又見蔣淵跟丢了魂似的表情木讷,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發什麽呆?腳不疼啊?”
蔣淵瞳孔微閃,元神歸位,抓着他的手一陣激動:“卧槽,卧槽!尾巴,尾巴啊!”
“看見了。”
“那人長出尾巴來了!”
“應該說那有尾巴的東西變成人了。”
“妖怪啊!”
說着就要往地上癱軟,沈景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是妖怪,不過我們現在安全了。”
蔣淵兩腿發抖,尋求安慰地抱住沈景之的胳膊:“看不出來你個逼崽子膽兒這麽肥,遇到這種事還能面不改色。”
“都說了我是驅妖師,你自己不信。”雖然現在不是了。
“那還被追着跑?”
“……這不是退休了嗎……”
蔣淵左顧右盼,就身後的馬路上有點亮光,又想起公交站臺斜對面就是一個案發地點,腦子轉得快,想得更深。剛才在巷子裏分明聞到血腥味,估計裏頭就躺着具屍體呢,他們現在冒然出去,被馬路上哪個攝像頭拍到,明天被警察逮去問話更麻煩。就算他們實話實說是妖怪幹的,警察叔叔能信?說不定還當他倆此地無銀三百兩,越看越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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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現在呆在外面特別沒安全感,思來想去,對沈景之說:“咱先回老章那兒,我現在怵得慌。”
“沒事。”
“什麽沒事?那麽大個妖怪你沒看見?”
沈景之拍拍他哆嗦的手:“我們這邊這個明顯更溜。”
他不說蔣淵還沒想起來,那男人看着就不正常,長頭發長袍子,輕輕松松就把他和沈景之倆老爺們兒提到五米開外。
“你确定他是自己人?”蔣淵怪叫,沈景之還沒說話,他又自我否定地搖頭,“不,不對,我看那丫的就不是人。”
蔣淵的觀察能力在四個人一直是一等一的,剛才在巷子裏,他沒發覺什麽,蔣淵已經拉着他撒丫子跑了。沈景之以前就想過,要是蔣淵有靈骨,說不定比他适合做驅妖師。
沈景之沒回他,扶着人往回走。
“去哪兒?”
“老章那兒,不是你說的嗎?”
“你不是說沒事嗎?”嘴上這麽說,腳已經跟着踏出去。
沈景之沒和他争辯,含糊道:“你不是嫌外面沒安全感嗎?”
路過剛才的岔口,他沒刻意過去查看,視線微側,在大約三十米左右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橫躺在那兒,這回他聞到清晰的血腥味。
果然。
短短兩天,死了三個,其中兩個相隔只有百米。他預感事情不會就此結束,或者說僅僅只是個開始。
目前三起案子都發生在北河區,兩起就在章明住處附近。人還有入室作案的,更別說妖怪。
章明這小子血氣盛,精氣足,最易被走邪路修煉的妖邪盯上。沈景之不知道妖怪剝人皮想做什麽,但肯定不是正經手段。
他們去而複返,沈駿有點意外,看蔣淵臉色刷白,趕緊把人請進屋:“出什麽事了?”
沈景之和蔣淵看到他也意外,再一看收拾幹淨的桌面,明白了:“這糟心玩意兒,明明請你來做客的,最後竟然讓客人收拾。”
沈駿笑着說沒事,熟門熟路地接了兩杯熱水給他們,然後才拉了椅子在沙發對面坐下:“是不是忘東西了?”
沈景之不說話,蔣淵觀望他的反應,碰到妖怪确實讓他驚駭,但這事該不該、能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拿不定主意。沈景之是驅妖師,這事應該聽他的。
沒想到沈景之開口就是一句:“碰到妖怪了。”
蔣淵:“……”
沈駿在飯桌上雖然半開玩笑的提了幾句妖怪的話題,但冷不防聽他一本正經的說出來也是愣了愣,也是因為他過于一本正經,讓他莫名信了兩分:“怎麽回事?”
既然不用避諱,蔣淵自然憋不住,開口就跟竹筒倒豆一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得一清二楚。
沈駿從不信鬼神,聽到這些第一反應是對方在胡說八道。晚上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他和這兩位雖然算不上知根知底,但也清楚他們喜歡開些小玩笑,卻沒閑工夫專程折回來編瞎話騙他。要是逗逗章明還說得通,可是現在章明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是說,那兩起案子真的是妖怪做的?”憋了半天,他只能問出這麽一句。
沈景之認真地點點腦袋:“十有八.九。”
沈駿又沉默了。
蔣淵也明白這事太玄乎,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別人跑他跟前來說一通妖怪殺人的胡話,他八成會反手給人留個精神病院的電話。
他表示理解:“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情,不信是正常的,真的,我現在就恨不得戳瞎我倆眼珠子。”
“也不是不信,主要這事實在太……”
太怎麽樣究竟是怎麽樣他沒來得及說,沈景之神色駭然,一個飛撲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按倒在地,順勢往旁邊翻滾。
蔣淵一回生二回熟,幾乎在沈景之撲過去的同時從沙發上跳起來,手臂撐桌一個利落的跳躍翻過去,一把拽起睡得正香的章明背在身上,悶頭往門口沖。
剛才破窗進來的黑影眼神一凜,手掌擊在桌側,桌子滑過地面發出吱呀怪響,撞到門板上往後移了幾厘米,但切實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動靜這麽大,章明想不醒都難。睜眼瞧見哥倆又回來了,眼珠子轉着轉着,看到自己本就蕭條的小屋亂七八糟,窗戶還破了個大洞,地上散了一地玻璃渣子。一口氣沒提上來,又轉到不遠處站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身上,一時半會兒竟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做夢。
眼見那怪物大嘴一咧,滿口尖牙挂着渾濁的黏液,有幾滴滴落在木地板上,立馬冒起幾縷煙氣,地板上出現燒灼的痕跡。
怪物忽地俯低身子,四肢着地,斷了半截的尾巴微微翹起,醜陋的腦袋高昂着。像是找準了時機和角度,前肢收緊,肌肉緊繃,用力躍起。
“卧槽!”章明眼皮一翻,差點暈過去。
沈景之順手抄起掉在地上的菜刀,側身躲開攻擊,腰一扭,反身照着那妖怪的後背就是一刀。手背鱗紋突現,菜刀生生砍穿四腳怪物堅硬如甲的表皮,深入血肉。
他揚手又是一刀揮下,刀鋒陷入脊骨,他咬緊牙關才□□。
妖怪吃痛,身軀狂亂甩動。沈景之靈活跳開,菜刀橫在胸前,将三人擋在身後,沉聲交代:“快把桌子移開,到屋外去。”
蔣淵反應快,當即把章明放下往沈駿懷裏一扔,握着桌子下緣往後拽。沈駿把章明扶穩,也上去幫忙。章明暈頭轉向,腦子裏一團漿糊,左腳卻擡起來往桌腳一踹,他蠻勁大,不光踹動了桌子,順帶把那倆也帶翻在地。
他自己愣住了,蔣淵和沈駿更是回不過神,那妖怪也分神多看了他們一眼。
機會!
沈景之握緊菜刀沖上去,手高高揚起,使了十成力,打定主意要一擊斃命。那妖怪瞳孔緊縮,想掙紮已經來不及。
“锵——”
菜刀受力飛出去,釘進牆壁三分。
沈景之訝然,腳下的妖怪倉惶逃脫,縮到角落裏瑟瑟發抖。一襲玄袍的青年跳下窗臺,手中長鞭幻做一縷黑煙後消失不見,站在兩步開外,由上至下把他打量一圈,眉心的淺褶舒展開:“沒事就好。”
司悟不讓他動手,應該是有事要問,有他在,沈景之也不怕妖怪敢傷人。
他看了眼瑟縮的妖怪,正想問問到底怎麽回事。章明一個箭步沖上去,狠踹了那妖怪兩腳:“就是你這王八蛋打破老子窗戶的?”
蔣淵和沈駿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生怕他激怒那妖怪被一口了結,忙沖上去一左一右把他拉開。
“祖宗啊,你睜大你的卡姿蘭大眼睛看看,那可是妖怪。”
章明氣不打一處來:“老子管他什麽妖魔鬼怪,知不知道窗戶壞了老子要賠多少錢?”說着又激動的要沖上去,腳踩在玻璃渣上,嗷嗷叫着單腳亂跳。
租屋裏動靜不小,沒等章明消停下來,就有人來敲門問他出什麽事了。
沈駿反應快,沒去給人開門,隔着門板回了幾句:“沒事,小章喝醉了撒酒瘋呢,我正勸着呢,一會兒就好。”
章明和沈駿人緣都不錯,大晚上的擾人清夢別人也沒抱怨,只叮囑沈駿照顧好章明,需要幫忙随時去喊,然後就離開了。
等完全聽不到腳步聲了,蔣淵才松開捂章明嘴巴的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幹點什麽能成?”
章明被沈駿扶到沙發上,擡起腳板一看,碎玻璃紮進肉裏,流了不少血,有那麽些觸目驚心。當即不高興地癟了嘴:“你有沒有點同情心了?你爺爺都疼成啥樣了?”
“你看不見眼下亂着呢嗎?”
“老子只看得見老子的窗戶毀了。”
“我看你是酒還沒醒,來來,爺爺捶你幾下醒醒酒。”
“诶你個蔣禿頭!”
舍友四年,沈景之對他們的相處模式見怪不怪,倒是挺驚訝他們能這麽坦然地接受妖怪存在的事實。
司悟很少見人争得面紅耳赤,不由回頭看了看洞開的窗戶和滿地玻璃碎片,只以為窗戶壞了對凡人來說是天大的事。并起兩指在空氣裏比劃幾下,細如絲線的金光交錯盤繞,似有吸力,碎片飄然飛起,有序拼接回完整的玻璃板。一縷金光越過沈景之,徑自探到章明腳心,停留片刻,離開時尖端已卷起一小塊帶血的玻璃渣……
“嚯!”章明瞪大了眼,看着恢複如常的窗戶,着重看着玻璃上那點突兀的紅,“這也行?”
司悟再一揮手,幾人只覺一陣微風拂過,頓感通體舒暢。
這是在療傷,沈景之一回生二回熟。沈駿身上只有幾處淤青,蔣淵也沒流血,兩人只是感覺身上比剛才輕松。章明還沉浸在窗戶修好不用賠錢的喜悅裏,站起來就要奔過去摸一摸。
腳剛落地就被蔣淵拽回去:“亂跑什麽?腳不疼啦?”
章明後知後覺,在地板上擰了兩下,果然不疼了:“神啦,老沈你這朋友是哪裏來的神仙?”
神看不起妖,妖未必也看得起神,何況是司悟這種大妖,沈景之忙道:“你別亂說話,他不是神。”
章明只是随口一說,是神是妖他不在意,不害人就一視同仁。他搓了搓手,狗腿地看着司悟:“那啥,您再動動手,把菜刀取下來,順便幫我補補牆壁?”
司悟果然動動手,幫他取了菜刀補了牆。
沈景之看着那仨瞠目結舌的呆樣,有點想笑,想到今晚發生的事,又笑不出來。再去看司悟,他已走到那妖怪跟前,指尖在它凸起的灰黑色眉心上輕點,被沈景之砍傷的幾道深口愈合無痕,斷掉的尾巴也重新長出。
“司悟?”沈景之詫異。
“人不是他殺的。”司悟解釋,劃破指尖,金黃的血液滴落,那妖怪本能地伸出長舌,接了兩滴。随即渾身一抖,化成那個在巷道裏對他們窮追不舍的白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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