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親一下就不陌生啦

一二三號墓的棺椁裏面沒有屍骨,所以棺椁是直接在墓裏打開的,搶先把外棺陪葬的文物和內棺代替屍骨下葬的物什取出來。另外五個墓室的棺椁是整個封箱送到實驗室再打開的,确保屍體盡量少受外界幹擾。昨天複工之後,一號和二號墓室的棺椁也提了出去。

沈景之今天剛好趕上三號棺椁的提取。

連同外棺一起,整個棺椁長四米,寬三米,高一米五。外面封了箱,更顯得龐大。木箱四周用紅色粗繩捆綁,上端打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繩結,起重機的鈎子鈎在繩結上方彎繞成的繩圈裏,緩緩往上提起棺椁。

江宏站在沈景之旁邊,小聲嘀咕:“大家族就是講究,一個空棺都這麽氣派。”

名望将門,戰功累累的鎮南将軍,又是為國捐軀,死後連這點氣派都沒有,別說淳于家的人不肯,就是皇族那邊也不好意思敷衍了事。

凡黎和秀黎到底年紀小,沙場經歷及不上父親和叔父,又是小輩,随葬品雖然奢華繁多,比起四號墓和五號墓來卻是小巫見大巫,其中不少皇家禦賜的奇珍異寶。

東方皇室打壓歸打壓,該做的面子工作做得卻很足。

也難怪。沈景之心想,活着的時候打壓逼迫,死了多給點好東西,算一種補償,恐怕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心安。

棺椁取出去直接送上大卡車,送往市研究中心,裏面東西都取出來了,要說研究也沒什麽可研究的,主要是保護起來,免受損毀。

最近不斷有文物分批往市中心送,主要毫無征兆丢了一把古琴,上面不放心,他們墓上工作的人更惶惶不安,送走了也好。

三號墓的東西挖得差不多了,怕有漏網之魚,還是分了一個四人小組下去繼續往下挖掘。沈景之從江宏那裏領了一套工具,踩着臨時搭建的臺階下到墓裏。

沒了棺椁,約莫十五平的墓室裏顯得有點空曠,四個人一人一個角,慢慢往中心靠攏。

挖土是件極其考驗耐心的活兒,小鏟子跟湯勺差不多大,小刷子還比不上大號毛筆,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十五平眼瞅着不大,真正一層層挖下去,絕對是個大工程。

沈景之剛找好位置蹲下,突然感覺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背脊處升起,凍得他渾身一哆嗦。

他回頭去看另外三位同事,都在勤勤懇懇地挖土,并沒有異常。他奇怪地聳聳肩,把工作服的袖子拉下來蓋住小臂,加入挖土大軍。

一早上什麽也沒挖到,外面哨聲一響,江宏就站起來,拿一只小桶把他們的工具全部收集起來,拎出去放到專門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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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之剛出墓室,迎面看到于越和同事一邊交談一邊往這邊走。估計也要去食堂,人家在談正事,他過去說不準打擾別人讨論,于是脫了手套別在皮帶上,跟在江宏他們身後趕往食堂。

沒想到于越出聲叫住他,沈景之只得讓組員先走,自己站在原地等他過來。于越揮別同事,快步來到他跟前,兩人并肩走着。

于越問他:“第一天感覺怎麽樣?”

“還行,我上大學的時候跟導師下過墓,不是第一次幹這些。”沈景之語氣輕松地說,地下除了陰冷了點,其他都能接受。

“那就好。”于越說,“小江做事認真,基本功紮實,你跟着他能學到很多東西。”

沈景之淺笑:“他們還羨慕我呢,能和越哥一個屋,學到的更多。”

“我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實力欠缺還能通過努力補上,運氣這東西才是最難得的。”

于越不置可否,走到食堂門口,外面有一排水龍頭,兩人過去洗了手才進食堂打菜。走得有點慢,食堂的座位滿了,他們打了端回宿舍吃的。

吃飯時于越問他:“想不想來八號墓?裏面東西太多,還缺人手,不然我把你調過去?”

沈景之擺擺手:“都一樣,去哪兒都是挖土。”

“能挖到東西總是有趣一點。”

沈景之尋思他遇到的種種牽涉的是凡黎和秀黎那一輩,淳于慎那是下一輩了,多半找不到什麽線索。說是來找線索,到了墓上其實他也迷茫,一來關于古琴失竊的消息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就是去實驗室現場勘查也看不出所以然,二來那家夥最近沒在古墓上鬧事,也沒有新聞報道哪裏發生剝皮血屍案。他巴巴地來了,好像真就是來工作一樣。

司悟又一直沒消息。

他味同嚼蠟地嚼着青菜,手不自覺撫上衣領裏的陽鵲哨,過幾秒就放開。司悟做事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眼下風平浪靜,也不需要他幫忙,他還是不要打擾的好,萬一司悟那邊正在緊要關頭呢。

念止被下了禁制,司悟在人界幫了他們這麽多,犯了界規,不知道會不會也被蒼無君下一道禁制,拘在蒼無界裏出不來了。

他要是回不來,他們該怎麽辦?

沒有司悟,想對付那個本事通天心理變态的家夥有多少勝算?

算了。

沈景之垂下眼眸,快速扒了兩口米飯。

車到山前必有路,做再多假設操再多心都是自尋煩惱。

吃完飯歇了一會兒,他端着兩份餐盤去食堂還,回來剛好趕上中午集隊,緊接着下到墓裏繼續挖土。

一整天的工作成果就挖了一平米左右,下午還算有點收獲,江宏挖出一塊碎玉,把他們三個人聚過去,改變策略從那個角往旁邊擴散,真讓他們挖出兩小塊碎片。實驗室馬上來人把東西取走,再挖了半個小時,就到晚飯時間,收工出墓。

沈景之蹲了一整天,腰都快直不起來,手腳酸痛,好久沒體會過這麽徹底的身心俱疲了。累得晚飯都不想吃,他直接回了宿舍。

屋裏有人,背身站在窗口。

他轉過來,金眸長睫,玄袍長發。

沈景之當場愣住,愣住之前,沒忘記把門關上反鎖。

司悟站在小窗前,微微抿起唇角,含笑望着他。

沈景之心情有點微妙,感覺血液倒流,在臉頰上盤踞不下。

真丢人!他暗啐,趕忙移開目光。

司悟偏了偏頭,見他不靠近,便邁步走過來,還差兩步的時候沈景之突然後退,背抵在門上,低頭看地。

司悟眼底的疑惑更重:“躲什麽?”

“不、不是。”沈景之嘴皮子翕動了好幾下才發出聲,聲音有點幹澀喑啞,“哥,咱倆太久沒見,我感覺有點陌生。”

“陌生?”司悟細細品味這兩個字,忽地金眸一閃,大步邁到近前,低頭在沈景之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退開,負手站在不遠處,認真地問:“現在呢?”

沈景之徹底失聲,張大眼睛震驚地瞪着他。

錯不了,那冰冰涼涼的感覺。

親了!

司悟絕壁親他了!

卧槽卧槽卧槽!

他被一條龍輕薄了?

這還得了?

沈景之捂着觸感猶存的額頭,嘴巴張張合合,半響才找回顫抖的聲音:“你幹什麽?”

司悟一派坦然:“親你。”

沈景之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為什麽親我?”

“……你不喜歡?”

喜歡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明明應該不喜歡卻不覺得反感。

沈景之又失語半響,顫巍巍地松開他,靠在門上,手握着門把随時準備落荒而逃,到底還是沒逃,只是臉上溫度越來越高,腦袋壓得越來越低。

見鬼了。

他以前經常和朋友開玩笑說自己喜歡男人,可沒想過有朝一日真的會和男人親上,雖然親的是額頭……

那也很他媽恐怖了!

“我不喜歡,以後不許這樣了!”他冷聲說,臉頰的溫度還在持續上升。

“為什麽不喜歡?”司悟彎腰,身高和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線,試圖看清他的表情,“以往娘親和父親長時間不見,只要親一下,娘親就高興得緊。”

“那能一樣嗎?”

那他媽能一樣嗎?沈景之心裏又吶喊了一遍。

司悟竟然納悶地問:“哪裏不一樣?”

沈景之壓抑着揪他衣領怒吼的沖動,擡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對上那雙光澤流溢的金眸,不知怎的心頭一跳重新低下頭:“你爹娘那是兩千多年的夫妻,你告訴我哪裏一樣?啊?我們兩個大男人——”

“我不是人。”司悟嚴謹地說。

“……我一個大男人和你一條大男龍,像話嗎?”

司悟隐隐失落,又往後退了兩步:“你不喜歡,我離遠點便是,不必動怒。”

沈景之偷眼觑他,只一眼就忍不住火光冒冒,他一被占便宜的都沒委屈,他一耍流氓的委屈個什麽勁?

他再偷看一眼,以為自己開口會是怒不可遏的語氣,落到耳朵裏卻是略帶擔憂的嗔語:“我沒生氣,就是一時間接受不來。”

“我回來,你不高興嗎?”

“我……高興……嗎?”沈景之扭動門把,再次動起逃跑的心思。

司悟視線下移,盯着他那只蠢蠢欲動的手,低聲嘆息:“你若不想見我,我走便是,這是你的住處,怎麽也不該是你走。”

沈景之擰門把的動作陡然停下,臉上的淡紅開始消退,咬唇沉默了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平靜下來:“沒有不想見你。”

相反的,他最近天天盼着他回來。

他不在身邊,他總覺得心裏不安。

可是直覺告訴他,他的想見和司悟的想見有點不一樣。

司悟卻沒有多想,聞言臉上的失落一掃而空,浮現出淡淡欣喜的笑容:“我此番回去,還是只見到娘親和師娘,師娘情況大好了,不像剛回界那幾日嗜睡,精神也很好。”

聊這個還行,沈景之假咳清嗓,往床邊走,拍拍床鋪:“坐下說。”

司悟依言坐下,這次沒靠太近,隐約感覺沈景之不喜歡,隔了半條手臂的距離。

“你去了那麽久,打聽到什麽了?”沈景之餘光看他小心地往遠處挪了半個身位,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也沒必要,離這麽遠……

“娘親還是不肯說,我纏着她問了好幾日,她都閉口不言。”司悟停頓片刻,道,“不過,梨園周圍新辟了一條長河,裏面注的是海水,師娘每日都要去旁邊的小亭坐兩個時辰,看海豚。”

“海豚?”沈景之短暫驚訝,很快明白是誰的手筆,“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

司悟低沉着聲,金眸裏暗含一絲無奈:“師娘想要的,師父一定會給,只要師娘不離開蒼無界。”

“可是念止現在分明呆在蒼無界,他卻不肯露面。”

“師娘說,不想見他。”

沈景之極不認同:“念止說氣話呢蒼無君聽不出來?還真把她的話當聖旨了,那麽聽話幹嘛不把真相告訴她?”

“或許真相,比我們想象得要複雜許多。”司悟偏頭,目光飛快掃過門口,微蹙起眉,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了。”

沈景之沒來及問他走去哪兒,轉頭去看司悟已經不在原處。

幾秒後門從外面打開,于越站在門口,目光不着痕跡的在屋裏周游一圈,神色如常地關門進屋:“怎麽沒去吃飯?”

沈景之心裏吐槽司悟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嘴上回答于越:“不是很餓,晚上餓了我那兒有吃的可以墊吧。”

于越笑了笑和他說:“三餐還是要按時吃,不然對胃不好。”

“以後會注意的,謝越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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