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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晚上直接在她這邊留宿了。
“我這兩天可不可以都賴在你家?好久沒吃家常飯菜了。”她在床上滾了兩圈,“哪兒都沒有家裏的床舒服,我出差睡酒店都快睡吐了。”
許燕笑,“你可以想賴多就賴多久。你在這個家的地位已經把我這個親閨女比下去了。”
林琳看她臉上的表情,“阿姨會沒事兒的,我找我醫生的朋友問過了,這種病切除後複發的可能性很小。”
許燕點頭,“我知道。”
她知道,所有人都這麽跟說,可她還是會怕。
她以前很少有怕的東西,總覺得無論出了什麽事情,總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在那裏,怕是沒有用的,想辦法解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可…她剛經歷過一次死亡,呼吸一點點停下來,身上的溫度逐漸消失,卻束手無策,那種叫天地都無人應的絕望會摧垮所有的意志。
她沒有辦法不怕,但她必須表現得堅強。她長大了,父母老了,她現在要做他們的依靠,不能輕易就亂了陣腳。
活檢的結果是在三天後出的,最終确診是良性的,需要盡快住院,這種手術宜早不宜晚。
在腦袋上動手術,就是想瞞許德方也瞞不住,許燕盡量說得輕描淡寫,
許德方聽完後,立馬起身收拾住院的東西,對衛萍說,“你別怕哈,這種病不嚴重,切除就啥事兒都沒有,什麽都不影響。”
“我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我又不像你,活到這麽大年紀了,打個針還怕得不行,連個魚都不敢殺。”衛萍假裝看不到他那雙哆哆嗦嗦的手,指使他別忘了帶這個帶那個。
許德方委屈,雖然他确實怕打針,但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能和他不敢殺魚這件事連接起來。老兩口一路拌嘴拌到了醫院。
許德方見到醫生的時候,一直哆嗦的手停止了顫抖,仔細詢問了手術前需要注意的事情,手術的時間,手術後的恢複情況,有沒有可能的後遺症……方方面面問得特別詳盡。
許燕看着許德方有些佝偻的背,耳邊的白發,眼裏的懇切,心裏驀地一疼。
她轉頭看向門外掩飾自己的異樣,程立川走進她的視線裏,頭發有着不同以往的淩亂,額上還有汗濕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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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燕強扯了幾分笑容和他打招呼。
徐石岩看到程立川,眉毛挑起了一個揶揄的弧度,“手術結束了?”剛才手術室下來就趕過來,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些。
程立川沒功夫和他逗悶,直接問,“手術時間定了?”
“定了,下周三。”
徐石岩用眼神和他說,我體貼吧,我一個院長,犧牲我的休息時間,加班加點來給你送人情,你将來可要記得還我,完全忘了自己已經從程立川這邊訛了一塊他觊觎已久的硯臺。
許德方開始以為程立川就是醫生,聽他和衛萍說話才知道是認識的人。許德方有一個優點,自來熟,還有一個缺點是,太過自來熟。
後半程就是許德方程立川和徐石岩之間的交流,許燕不用說一句話,想知道的全都了解到了。
衛萍看看程立川,又看看許燕,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個小夥子,和他們家沒有緣分。
且不說囡囡現在根本沒有從過往中走出來,就算将來準備好接納一段新的感情了,依照她對女兒的了解,因為他是南韬的朋友這一點,囡囡也肯定不會和他有什麽發展。而且衛萍私心也不希望兩人有什麽過多的接觸,感情生活裏夾着第三個人,走不了多遠的,最後沒準都會受傷。
都可惜了,南韬也可惜了,年紀輕輕的,如果沒有那場車禍該多好。
衛萍拉拉許燕的衣角,許燕彎腰靠近,衛萍悄聲說,“別看你爸平常磨磨唧唧的,該他當一家之主的時候他還是能當起來的。”
許燕抿嘴微笑,她媽嘴上怼她爸怼得再狠,眼裏的喜歡也藏不住。
和許德方說話的程立川突然停了下來,徐石岩輕咳一聲,程立川又繼續下去,仿佛剛才的走神不存在。
老狐貍徐石岩自然知道他為什麽走神。青絲輕挽,低眉淺笑,最是迷人心。這是連他最冷情冷心的小師弟都逃不過的劫。
程立川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他馬上還有一場手術,不能待太長時間,許燕全程只來得及和他說一聲再見。
許燕安置好衛萍和許德方,又等到請的護工到位,交待好所有的事情,才從病房出來。
她接到慕夏的語音電話的時候有些奇怪,現在是柏林的淩晨。
“猜猜我現在在哪裏?”慕夏聲音很興奮。
許燕已經有了答案,“你回國了?”
“你為什麽可以猜到,我還想給你個驚喜。我提前畢業了,厲不厲害。”
“很厲害。”許燕替她高興,“你現在在哪兒,機場?”
“對,我剛下飛機。”
“我讓秦睿去接你。”
“不用,我已經坐上出租車了。姐,我們明天晚上吃飯啊,我好想吃火鍋。”
“晚上應該不行,要不明天中午你來公司,我們在公司附近吃?”
“好啊好啊。”
許燕看着醫院宣傳欄上的照片,心念微動,“慕夏,你知道程立川嗎?”
“立川哥嗎,知道啊,怎麽了?”
許燕往停車場走,“你衛姨身體不舒服,住院的事情有麻煩他幫忙。”
“啊,衛姨怎麽了,嚴重嗎?”
“不嚴重,小毛病。我想回請他吃飯,到時候你一起,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好長時間沒見他了,他當時和…”慕夏話說到一半急急地停了下來,“他人好冷的,我都沒見他笑過幾次,不知道現在變沒變。”
慕夏一緊張就容易話多,有的沒的說了一連串程立川的事情出來,許燕又不能打斷她,兩人一直說到她到公司。
許燕到了辦公室後,就沒有時間在想別的,她積壓的工作太多。原本他們每年只做泰誠固定的幾場展,但這一陣喬熙又讓他們出了別的展的設計圖。
這确實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不過既然機會給過來,她自然要抓住。他們已經和泰誠合作幾年,設計師基本能把握泰誠喜歡哪種風格的設計,如果設計能夠通過,他們拿下這幾場基本就沒有什麽問題,這樣就能把呂陳帶走那些客戶的損失給填補過來。
這也關系到後面長期合作,她這些天讓設計組全力在弄泰誠的項目,她盯不過的時候,就讓金涵去和泰誠那邊溝通。
等她和設計組的開完會,天已經快要黑了下來。剩下的工作來不及做,她電腦塞到包裏往醫院裏趕。
許德方執意要留下陪床,許燕好說歹說才說通,她先送許德方回家,在家裏簡單地沖了個澡,又開車回到醫院,陪衛萍和隔壁的阿姨唠嗑聊天到衛萍睡着。
她拿着電腦輕手輕腳走到走廊,現在這個季節,晚上已經偏冷。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坐到走廊的座椅上。
她有輕微的近視,平常除了開車很少會戴眼鏡,走廊裏燈光有些暗,看電腦看得很費力,她又懶得去車裏拿眼鏡,時間長了,眼睛難免酸澀。不遠處有輕微的腳步聲走來,她半眯着眼睛看過去。
“今晚要值班?”許燕關上電腦,嘴角挂上自然的笑容。
程立川點頭,“阿姨怎麽樣?”
“她狀态很好,還一直在安慰我和我爸。”
“那就好,這個時候心态很重要。”
他站在旁邊,燈光落下的影子打在她身上,許燕仰頭看他看得費勁,幹脆直接起身。
随着她的起身,耳後的頭發紛紛散落下來,她剛才出來得着急,洗完澡,連吹都沒吹,拿毛巾擦了個半幹就出了門,現在頭發堆在頸後,一團糟。
許燕順了兩下頭發,回他話,“對,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
程立川眸光微頓,“值班室有吹風機。”
“恩?”
“你頭發還沒有幹,這樣睡覺不好。”
“不用,我還有工作沒弄完,等我去睡覺的時候,頭發也就幹了。”許燕無所謂,她在這些方面很随便。
“會感冒。阿姨現在這個情況,手術前不能感冒。”他語氣很嚴肅,表情也很嚴肅。
許燕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轉身向前面走去,許燕在原地站了幾秒,也跟了上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腦海裏閃過慕夏那句話。
他确實有些冷,也有些不動聲色的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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