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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妮神色黯然:“幹再多的活有啥子用,這日子越來越沒盼頭了,李嬌嬌還在那啃蘋果呢!我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幾回蘋果,吃的還是那種青的、小小個的,哪兒像李嬌嬌的那個,又大又紅。”

薛岩和陳建軍一愣,默不作聲。這日子即便沒盼頭,也總得過。

“那不是張副隊家的嬌嬌嗎?哎呦,那衣服真好……”

“可不是,看着怪光滑的。那是的确良,城裏人都穿的。”

“啥、的确良!俺這輩子都盼着能穿件的确良的衣裳。”

“嬌嬌嘴裏咬的那是啥稀奇玩意兒?”

“沒見識的!蘋果、那是蘋果!我上回在隊長家,還看到了一袋子蘋果和一袋子梨呢,可珍貴了!”

“……”

周邊的農村婦女有一下沒一下地讨論着,她們邊上的小孩只能看着李嬌嬌的蘋果流口水……這兒本就比別處窮一些,人們也很少見到水果,誰家有那個錢去買水果呢,吃飯都成問題呢!有些孩子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蘋果是什麽東西呢。

李嬌嬌拿着一個紅彤彤的蘋果,走在田野間,別提有多神氣了。這是她媽在縣裏買的蘋果,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媽媽新做的,用的是的确良的布料!她聽說那個小知識青年被分配到了這裏幹農活,城裏人又怎麽樣,算個什麽東西,到了農村,不出幾天,她的皮膚就要變黑,她就會變成又黑又醜的鄉下姑娘,她李嬌嬌才是最驕傲的,她是副隊長的女兒,舅舅一家還在縣裏工作呢。

“咔嚓”聲,在陸安瑤眼前停下,陸安瑤擡頭一看,李嬌嬌怎麽跑她面前來了?

☆、015 打架

李嬌嬌得意地往陸安瑤前的田間小路上一站,故意咬了一口蘋果,咔嚓作響,原本紅彤彤的蘋果上就又多出了一個大洞。

陸安瑤像沒看見她一般,低下頭冷冷一笑,昨天的仇,她一直都記着。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李嬌嬌人長得不錯,五官是常人的五官,皮膚也不像村裏大多數女孩那樣,黝黑枯黃,她家裏條件好,平常吃得油水也多,小臉不敢說很白,起碼也是後世正常人的樣子,還透着紅光。再加上她挺會打扮,黑發紮成了兩個辮子,穿的是的确良的小襖、褲子,黑底白布的鞋子,因為今年十五歲,身量已經張開了,婀娜多姿,別有一股少女的風情。

同樣差不多年紀,李嬌嬌和十四歲的陳大妮一比,陳大妮就成了田間的野雞,粗俗不堪。可是往陸安瑤面前一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城裏人就是城裏人,鄉下人就是鄉下人,李嬌嬌再好看,比起陸安瑤這只天鵝,那就成了一只野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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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們看李嬌嬌和陸安瑤站一塊,我本來還以為的确良的衣服很好看呢,這樣一瞧,也不知道陸安瑤穿的是什麽布料的衣服,的确良都顯得沒有光輝了。”因為李嬌嬌在邊上,陳大妮不得不很小聲地對薛岩和陳建軍說。

“還真是這樣呢!不曉得陸安瑤是用什麽布票買的布?”陳建軍說。

“人家還用什麽布票啊!我看她那衣服不像自己做的。”她昨天近距離接觸過陸安瑤,她的衣服針腳細密,做工精致,估計是買回來的。

陳建軍問:“李嬌嬌無緣無故來找陸安瑤幹啥?”

“誰知道呢,咱們好好看看。”

李嬌嬌氣急了,死死地瞪大眼睛看着陸安瑤。她本來以為陸安瑤幹活了一天,肯定變醜了,她今天是故意來她面前炫耀的,可是陸安瑤非但不看她,還越來越漂亮了!頭發越來越靓麗了,紮成了一個馬尾;眼睛還是那麽大,那麽好看;皮膚還是那麽白,比牛奶還白,雖然是在田裏幹過,可她一點也不哭哭啼啼,反倒還不哭不鬧,李嬌嬌最喜歡的是她頭上的那頂帽子,那一頂白色的帽子,她從來就沒見過。

憑什麽!憑什麽她李嬌嬌沒有的,她陸安瑤就有!

手裏的蘋果已經吃完了,只剩下了一個蘋果心,李嬌嬌狠狠地把蘋果心往安瑤身上一砸,不屑地罵道:“激進派!狐貍精!婊、子!”

猛不防被東西砸了一下,不堪入耳的咒罵傳入耳中,陸安瑤放下鋤頭,皺眉看着砸到她身上後掉落在田裏蘋果心。

“哼!”李嬌嬌轉身,剛要走,背後被人砸了一下,之前她吃過的蘋果心掉在腳邊。

“你這個社會的蛀蟲!你敢砸我?!”李嬌嬌的臉漲紅了,她怎麽也不敢相信有人敢這樣對她。這些年她跟着張紅作威作福,以前她也這樣教訓過村裏的一些可疑分子,她拿棍子打他們、拿石頭扔他們,他們都不敢還手,可今天陸安瑤她竟敢。

“打的就是你這種社會敗類。”陸安瑤看都不看她。

“你、你!”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陸安瑤素淨的右臉上,安瑤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擡起手狠狠一耳光還給李嬌嬌。

“啊!你敢打我,你這個狐貍精,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李嬌嬌尖叫,滿眼通紅,撲上前開始對陸安瑤拳打腳踢。

陸安瑤不甘示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以前可沒少在電視上看過女人打架的場景,她從來沒打過架,可今天是李嬌嬌惹她的。

不一會兒,兩人都滾在了地上。李嬌嬌的指甲很鋒利,使勁在她臉上撓,她也不是吃素的,使勁拉她頭發,專挑她身上被衣服擋住的地方下手,一個得手,把李嬌嬌按在身下,“你才狐貍精、你全家都是狐貍精、今天我就來告訴你,什麽叫做禮貌,我招你惹你了李嬌嬌,你非得跟我過不去?!”

“****、陸安瑤你個****、你給我等着、我讓我媽收拾你!”李嬌嬌也不示弱,動作越來越發狠。

“呀!不好了,打架了!”

“你們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這架打得太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的周邊農民趕緊喊人,薛岩等人也從震驚中反映過來,薛岩和陳建軍上去一人拉一個,才把她們分開。

兩人也是見過村裏三姑六婆打架的,吵架的,可也沒見過兩女孩打架的,還打得這麽狠!明明是李嬌嬌不對在先,李嬌嬌比較大,陸安瑤瘦弱,遭了不少罪。

兩人身上都挂了彩,李嬌嬌頭發亂糟糟的,的确良做的衣服滾在泥土裏黑乎乎的。陸安瑤也沒好到哪裏去,臉上不少被李嬌嬌抓傷的痕跡,身上也很痛。

“陳建軍,你敢拉我,你放開我!”李嬌嬌一臉猙獰,早看不出平日裏的樣子。

周圍的農民紛紛湊上來觀望。

“咋了,好端端的咋打起來了?”有一位農民大叔不解地問。怎麽看也都是這剛來的城裏姑娘受罪,瞧那白嫩的臉,抓痕一道一道的。

“你沒事兒吧?”薛岩擔心地問。剛才他是真的被震住了,沒想到她看着瘦弱,打起架來一點都不含糊,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獅子。

陸安瑤比李嬌嬌早平靜下來,掙開薛岩的手,淡淡說:“沒事。”

薛岩見她态度冷淡,垂下眼,但還是默默站在她身邊的位置,防止陳大妮突然沖上來。

“怎麽了?誰欺負我女兒?”張紅氣勢洶洶地撥開人群趕了過來,一把從陳建軍手裏拉過李嬌嬌,“嬌嬌,怎麽了,誰打你了?”

“還能是誰!”李嬌嬌啼哭道:“都是陸安瑤!她罵我是狐貍精,還把我推到地裏去!媽,你幫我教訓她,把她抓去游街!她是可疑分子!”

“又是你!”

薛岩實在受不了李嬌嬌這樣颠倒黑白,攔住張紅,“張副隊,你想做什麽?”

“我做什麽,還輪不到你插手,讓開!”

“你不能打她!我們都看到了,是李嬌嬌先罵人和打人的。”

☆、016 這事兒沒完

“狐貍精就是狐貍精,這才來了兩天,就連咱們村的薛岩也勾上手了!”張紅嗤笑道。這方圓十裏誰不知道,薛岩有一副好皮囊,村裏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許呢。

這個年代的人大部分還是很純潔的,兩極分化也很嚴重,純潔可以純潔得可怕,粗俗也可以如張紅那樣不堪。

薛岩沒想到這個張副隊竟然這麽說他,當下一張英俊的臉漲得通紅,漆黑的眼眸染上了怒火,他只是簡單的助人為樂,在張副隊的眼裏卻變得不堪、下流。說他不要緊,可是陸安瑤是女孩子……他偷偷觀察陸安瑤的神色,拳頭在底下慢慢握起。

“岩子。”陳建軍朝他搖搖頭。

陳大妮走了過來,他們平常是不敢惹張副隊,但是張副隊今天太過分了,“這件事情我們三個人都看見了,是李嬌嬌先打人的。大夥也都看到了。”

“大夥都看到了嗎、”張紅望向四周,嚣張地詢問。

圍觀的農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出聲的。他們都是窮苦農民,哪能和張副隊對着幹呢?回頭張副隊找個借口扣他們的工分,他們一家老小又要餓上多少天都不知道。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他們更沒那個閑工夫和膽量管這知識青年可疑分子的閑事,陳家那倆孩子和薛家那小子太蠢了,也敢和張副隊叫板……

“又出什麽事兒?”林隊長姍姍來遲。聽人說田裏出了事情,他真的非常生氣。成日裏鬧着像什麽樣子!最近上頭風聲緊,張紅還不知道消停點,還有那個城裏小知識青年,她來的這兩天,事情就沒停過!果然別人說得沒錯,漂亮的人都是個麻煩!林隊長一向比較務實,不喜歡麻煩,兒子最近也處對象了,是隔壁村的村花,他決定回頭就勸勸兒子,漂亮有什麽用,都是用來惹事的!

張紅嘴角勾起,“隊長你可來了。你給評評理啊,你看看我們家嬌嬌,被打成什麽樣兒!這個陸安瑤違犯村裏準則,今天必須抓去游街。”

“好了好了!”林隊長揮揮手,把他們幾人都看了一遍,尤其沒有放過張紅眼裏那奸計得逞的光,不耐煩地說:“張紅,這件事我聽說了,兩人都有錯,大家都回去,圍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快過去幹活!”

“不是、”張紅一頓,“林隊長你什麽意思?我女兒被可疑分子打了,就這麽算了?今天的事情必須給我個交代!”

張紅的嗓門本來就大,平時也比較強悍,這麽一吼,林隊長揉了揉耳朵:“想要什麽交代,我們回頭讨論,都給我散了。”

說罷,看也不看衆人一眼,憤怒地邁着步子離開。

“媽!”李嬌嬌盯着隊長離開的背景,抓着張紅的手,不甘心地說:“林隊長怎麽回事兒?就這樣算了?”

“這事兒沒完,陸安瑤你等着!”張紅一把拉過女兒離開,臨走前還不忘狠狠威脅。別以為有林隊長撐腰,她就動不了她了,看來明天必須到公社找親戚了。

原本還熱鬧的場地,瞬間只剩下了四個人。

陸安瑤愣愣地看着前方,田地交錯,四野蒼茫,這個地方,陌生無助。

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感受。林隊長風風火火地來,風風火火地去,壓根沒問她事情是怎麽樣的。又不是她故意要打架的,也不是她故意要挑起事端的……

她忽然就覺得很委屈,眼淚不禁奪眶而出,憑什麽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原本好好的,突然來到這樣一個地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裏,找到縣裏的房子,把房門一鎖,就安安靜靜做只米蟲,就是地震了,也要待在米缸裏不出來。

看着她哭得這樣梨花帶雨,陳建軍三人在旁邊面面相觑,手足無措。

“他們都走了,會沒事兒的。。。。。你別哭了。。。我們會幫你的。”薛岩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小心翼翼地說,黑眸盯着她白淨的臉上那一道道紅痕,若有所思。

“對啊,我們都會幫你的!”陳大妮和陳建軍連忙點頭附和。他們都覺着這個小知識青年挺可憐的,不知道怎麽的就惹到了李嬌嬌母女,李嬌嬌母女又是村裏的狠角色。

陸安瑤看着他們幾人,雖樸實,卻也為人真誠。她擡起手,霸氣地一抹眼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剛才謝謝你們,我已經好了。”

這。。。。。轉變也忒快了。。。。。。

“你真的沒事了?”陳大妮不相信地問。

“嗯。”陸安瑤拿起鋤頭,專心種植起冬小麥,好像剛才的事情就跟沒發生一樣。薛岩等人卻以為她是在強顏歡笑,擔心地看她,見她沒什麽異常,才拿起工具各幹各事。

陽光下,陸安瑤低垂着頭,清澈的目光閃了閃。她向來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今天薛岩他們雖然沒幫到她,但是為她出頭,讓她很感動,若是将來他們遇到麻煩,她一定會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們。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到了用飯時間,陸安瑤回了城大院,簡單吃完飯,又清理了一下臉上的傷口,李嬌嬌是個狠的,專門往她的臉上抓,好在她空間裏有個藥店,回頭翻翻,就能找到藥品。她也沒讓李嬌嬌好過,專門挑她身上打,估計這會她身上也有很多抓痕。

李麗萍一回來看見她臉上的紅痕,想想今天聽到的事情,心疼地說:“安瑤妹妹,你啥時候招惹到李嬌嬌了?她三番兩頭找你茬。”

這小姑娘也挺可憐的,剛來被人扇耳光抓頭發,昨天被螞蟥咬,今天又被李嬌嬌打。

“我也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她們就說我是可疑分子。”

“我看你啊,真像個可疑分子。”李麗萍緊張地說,上下打量一番她的穿着,“你這身太惹眼了,回頭趕緊得換換。”

現在農村裏,大家誰不是穿得撲灰撲灰的,就是城裏,再好也穿的确良,可也沒像陸安瑤這樣的,這一身奇形怪狀稀奇的緊,好像渾身放着光,這不是可疑分子是啥?!

☆、017 虎子

李麗萍再擡頭打量她,只覺得這個女孩太耀眼了,就像詩裏說的,眉如遠山,明眸善睐,膚如凝脂,沉魚落雁。再加上那小巧秀挺的鼻,泛着光澤誘人的唇瓣,即便臉上多了幾道紅痕,依舊不影響她的美麗,反倒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韻味。這樣的人,別說她看久了都忍不住想嫉妒,更何況副隊長家的李嬌嬌。

“我明白了。”陸安瑤淡淡說。她已經決定了,如果明天隊長還沒有答複,她就偷偷溜走,到時候管她李嬌嬌、陳嬌嬌還是黃嬌嬌,都和她一分錢的關系也沒有。

“明白就好。”

“對了李姐,我得去一趟李嬸家,昨天她的手帕拿給我包紮了,我已經洗幹淨了,這會兒得拿去還給她。”決定了要走,東西也得還給李嬸子。

“那去吧,你倒是重情重義。”李麗萍笑着說。

“嗯,李姐再見。”陸安瑤拿了手帕,就往門外走。

“等等,你要是路上看見李嬌嬌,聽姐的話,別理她,繞道走。”李麗萍真怕再給惹出什麽事情。

“好的。”

陸安瑤手裏拿着手帕,出了門,帕子她早就在空間裏洗過了,洗得沒有一點兒污漬。本來她想在空間裏摘些水果帶給李嬸子,可是、她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個行李箱,說裏邊有水果,也沒人會相信。如此,只能空着手去了。

李嬸的家是土房子,前方的院子沒有用東西圍起來,一處石桌,不遠處一口青灰色的水井。房門開着,陸安瑤剛想着不用敲門了,走到門口,裏邊傳來李嬸溫和慈祥的聲音:“來,虎子,多吃點兒,看你瘦的……”隐隐還有哭腔。

“媽你也吃。”男孩細細小小的聲音。

“虎子你吃,媽在家吃過了。啊。”

李嬸的對面是一個男孩子,瘦瘦小小的,整個人都縮在了椅子上,他的衣服很破爛,打了很多補丁,更可怕的是衣服都髒得變黑了,似乎很久沒洗過的樣子。男孩子明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瘦骨嶙峋,一只手好像只剩下了骨頭,臉色枯黃,頭發雜亂帶着黑點。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這個時空的特殊性及時代性,放在現代這真的很像一個小乞丐,可是瞧着李嬸對他的态度,顯然不是乞丐,兩人關系可能很不錯。

陸安瑤站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看了看手裏的帕子,還是覺得該還回去。她伸手往房門上輕輕扣了聲。

“安瑤,你咋來了?!”李嬸聽見房門聲,看見是陸安瑤,驚喜地說,人也迎了上來,“快進來,吃飯了嗎?鍋裏還有一碗面,我給你端來。”

“別別,李嬸。”陸安瑤哪裏招架得住李嬸的熱情,這時候的糧食都很珍貴,堅定地不讓李嬸去端飯:“我已經吃過了,吃得很飽。”

她假裝摸摸肚子,“太飽了!李嬸,這是你的帕子,我給你洗幹淨了,還給你。”

“你的腳好了?”李嬸接過帕子,這才注意到她的臉,“唉,這個李嬌嬌忒不像話了!我沒在你們那邊上的田裏,不然嬸子也不能看你這樣被欺負。”

陸安瑤還很慶幸李嬸沒在邊上呢,不然就怕李嬸做出什麽事情,得罪了張副隊長,她一個外來人是不怕張副隊的,可李嬸是村裏人,不一樣。想到這兒,她不免有些擔心:“李嬸我沒事。只是今天薛岩、陳大妮和陳建軍他們三個人幫我說話了,我就怕張副隊記恨在心。。。。。。”

“你不知道,張副隊有在隊裏、公社裏、供銷社裏還有縣裏都有親戚,這麒麟村就是他們的半邊天。你也別擔心,那三孩子真要出了什麽事情,還有村長和林隊長,他們會收斂點兒的。”

“那就好了。”

虎子在陸安瑤進來的時候,烏黑的眼睛就直直盯着她看,姐姐的身上就像帶着光,笑起來很溫暖很漂亮,過一會兒他連忙繼續怯怯地縮在那兒,他不敢看。

“李嬸那我先回去了。”站了一會兒,陸安瑤便說道。李嬸家有人,她也不是那麽不識趣的人。

“哪能讓你才站幾下就走。來,快坐,我去倒水。”

李嬸動作太快,陸安瑤根本攔不住,只能站在原處等李嬸,剛才的那個男孩怯怯地縮着身子,沒擡頭。

“來,給。”李嬸把水給她,注意到她的眼神,介紹道:“這是我兒子,虎子。”

虎子。。。。。李嬸兒子。。。。李嬸看起來也有四十左右了,竟然有一個這麽小的兒子。。。。瘦瘦小小的,看着才五六歲。上回在李嬸家,沒看到她有兒子。

陸安瑤雖然疑惑,也沒有多問,只是笑道:“虎子真可愛~”

任何母親都喜歡自己孩子被人誇,李嬸本來還很擔心在安瑤臉上看到嫌棄的神色,但她沒有。看虎子還縮在那,李嬸眉頭一皺,把虎子領到安瑤面前,“這是你陸姐姐,叫姐姐。”

虎子讷讷的,沒有說話,飛快把頭擡起來看了一下,立馬就低下了。

李嬸子嘆了口氣,表情局促,抱歉地看着陸安瑤:“我們鄉下的孩子,就是沒有你們城裏人有禮貌,安瑤你……”

“沒關系的,李嬸。孩子都怕生,多接觸就好了。”安瑤溫柔笑笑,盡量不讓李嬸有壓力。

“虎子今年8歲,我和我家男人離婚了,虎子跟他住,也是今天才來我這兒吃飯。”李嬸忽然說。

她剛才來的時候看到那孩子吃那一碗粗糧面,也沒多大特色的粗糧面,清湯、飄着一些青菜和玉米粒,虎子吃得津津有味,他肯定是餓壞了,李嬸說虎子8歲,可她本以為是五六歲!

此情此景,陸安瑤怎麽能不心疼。若非親眼看到,她不會知道李嬸家裏這麽艱難,幾乎到了一貧如洗的程度,她伸出手,也不覺得男孩的頭發很髒,在他的腦袋上愛憐地摸了摸,虎子瞪大眼睛,眼裏閃着淚花,似乎受到了驚吓,他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姐姐也不嫌他髒,還伸手摸他。

李嬸見她這麽真誠地待虎子,也很高興。她那雙手白得就跟剝了皮的洋蔥,竟也舍得往她家虎子頭上碰。

☆、018 棒棒糖

陸安瑤不免後悔今天出門時沒帶些東西,虎子這孩子瘦瘦小小的,不論是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心疼。但是這兩天在麒麟村,她看到過不少類似于虎子的孩子,饑腸辘辘、面黃肌瘦,她也不是那麽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要是見着一個心疼一個,那也是有心無力、無能為力。

她都忍不住猜想虎子跟着他爸是怎麽過來的,不然也就一碗普通的粗糧面,虎子剛才都能狼吞虎咽成那樣,像是幾天沒吃東西了。李嬸是個好人,安瑤自然是感恩的。

她将手伸進口袋裏摸了摸,摸出兩根棒棒糖,對虎子笑道:“來,虎子,這是姐姐給你的禮物。”

只是兩根尋常的阿爾卑斯棒棒糖,用袋子包着,一根是灰色的咖啡味,一根是粉色的草莓味,包裝看起來很精致、時尚。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阿爾卑斯棒棒糖出來了沒有……

虎子沒見過這種東西,眼睛一亮,好奇地盯着它們看,不過他怯怯地沒有伸手去接。

陸安瑤不免感慨,這時候的農村孩子哪有虎子這麽羞澀的,要是看到一些小零食,還不得二話不說就搶。

“不行,這麽貴重的東西,俺們不能要!”李嬸子眼神稀罕地看着這兩個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只覺得沒見過一定很珍貴,果斷拒絕:“安瑤你自己拿着,城裏人的東西,俺們沒那個福氣吃。”

兩根棒棒糖而已,安瑤無奈地笑:“嬸子,這是我從上海帶來的小零嘴,不值錢的,就是棒棒糖,孩子們都愛吃,我那兒還有。”

說完,不由分說把它們塞到虎子手裏:“虎子,這是姐姐給你吃的,你可不能拒絕啊~”

虎子看着陸安瑤水盈盈的眼睛,又看了看手裏的棒棒糖,一臉糾結,當下朝李嬸看去。

李嬸最是直接粗暴,一把把棒棒糖抓過,還給安瑤:“安瑤你留着,這東西看着就是個好的,俺們吃不起。男孩子皮得很,不能慣!”

中國人總是這樣謙虛,拿個東西也要推三阻四。

“李嬸,這真的是我給虎子的,我口袋裏還有,您就收下吧。”

李嬸知道她一個人從上海過來,只帶了一個箱子,東西少,他們怎麽能再拿她的東西呢。虎子是男孩子沒關系,安瑤也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

李嬸死活不肯收。

“李嬸,虎子年紀比我小,我是把他當成弟弟才送他禮物的,禮輕情意重。阿爾卑斯棒棒糖,代表着甜蜜和浪漫,是我對虎子的祝福,嬸子您再拒絕就是看輕我的心意了。”

“不是,嬸子不是這意思。”李嬸看她說得煞有介事,慌了,怎麽也想不明白一根糖果也能和甜蜜還有啥子浪漫扯上意思,“可是……”

“沒有可是。”

陸安瑤說着,照舊把棒棒糖塞到虎子手裏,捏了捏他的臉,“虎子,喜不喜歡?”虎子太瘦了,臉上的肉很粗糙,沒有肉感,唉。。。。。

“喜歡。”虎子小小地點頭,眼含感激,姐姐真好。

“安瑤,這玩意要怎麽個吃法?”李嬸好奇地問。剛才她摸了。鼓鼓的,裏面好像有個圓圓的東西,這城裏人就是嘴巴叼,吃個糖果也要包裝成這樣。

“咦,嬸子你們沒見過麽?”難道這會兒還沒這樣包裝的棒棒糖?

“俺們鄉下人,哪兒見過城裏的東西,別說虎子,就是村裏的其他孩子,都要等過年才吃上一些糖的,那些糖也沒你這個包得稀罕。”李嬸說得很真誠,在她看來,安瑤這姑娘心好,不僅沒有看不起他們鄉下人,還給虎子零食吃,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姑娘了。

“虎子,你可要記着你車姐姐,以後要好好謝謝陸姐姐。”李嬸教育虎子。

虎子認真點頭,聲音比之前大了些,“謝謝陸姐姐。”

“虎子是個乖孩子。”安瑤笑笑,又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這回是不二家的牛奶味棒棒糖,嗯,其實她以前當宅女時,經常會網購各種棒棒糖,最喜歡的還是不二家的。她直接把棒棒糖抽出來,裏頭冒出一根白色的奶味棒棒糖,對李嬸和虎子示範,“就是這樣,含在嘴裏吃。”

李嬸驚呆了,“竟還有這樣的糖果……棒棒糖。”

陸安瑤把剛才撕開的袋子放在底端,裹着棒棒糖的小棍給虎子,“來,虎子,吃一口。”

虎子猶豫了會兒,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接過,含在嘴裏,忽然驚喜地說:“牛奶~”

“哈哈,是呢,牛奶味的。”

李嬸縱然心裏千種疑惑,也沒多問,牛奶,那不便宜!她徑直走到裏屋,不一會兒,手裏抱着一顆小白菜走出來,“安瑤,這個你帶回去,是嬸子自己種的,味道可好了。”

李嬸家裏有自己種一些菜,安瑤來時有看到她家前邊有一小塊菜園,安瑤推回去:“李嬸,不用,我們城大院裏有,這你留着,給虎子吃。”

她要想吃,空間裏摘些出來就行。李嬸家的白菜自己種的,根本不夠吃。

“那哪行,你給了我們虎子三根棒棒糖,我就給你一顆白菜,你收着!”

這顆小白菜綠油油的,少說也有五六斤,在後世也能算幾塊錢了。“不,嬸子,我們那真有。再說我那棒棒糖就五毛錢,不貴的。”

李嬸臉色突變。

完了!

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安瑤恨不得敲自己一下!

現在不是二十一世紀啊!

果然李嬸子立刻拔高聲音:“你說啥?!五毛錢!哎呦诶……”

“嬸子嬸子您別慌,聽我說。”安瑤幫她把那白菜放邊上,“我是說,五毛錢可以買十幾根棒棒了。”

“這、這真是讓嬸子說什麽好!那也是一根五分錢啊!五分在咱們這裏可以買個包子了!”

虎子也愣了,拿着根棒棒糖一動不動的,忒貴了。

陸安瑤當下捂住耳朵,撒腿就跑,“嫂子,我先回家了啊,再見!”

“安瑤,安瑤,你跑慢點,把嬸子這顆白菜帶走啊……”李嬸早背後嚎叫。

直到跑了一段距離,确定李嬸沒有追過來,安瑤才停下腳步,郁悶地自言自語:“叫你嘴賤。。。”以後再也不能馬虎了,不然非得讓人當怪物抓起來。

不過陸安瑤當然不知道她拿的棒棒糖給李嬸和虎子帶來的感動,農村人一向質樸,人家對她幾分好,她就要還人家更多的好。

☆、019 上級

林正軍站在他的辦公木桌前,手裏拿着一份白紙黑字的文件,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文件,回想起昨天那個來找他的年紀比他女兒還小的白淨漂亮的小姑娘,一臉深思。

讓人去調查陸安瑤的資料已經送回來了。

他還記得那人回來像發現了驚天秘密般的場景。

“老李,有消息了?陸安瑤的家裏,是不是激進派?”

被叫做老李的中年男人氣喘籲籲:“老林,有情況!大有來頭!你聽我說……”

原來,林正軍一直對陸安瑤的來歷感到懷疑,即便昨天陸安瑤說,她不是個知識青年,這點他有理由相信。但是她的衣着太過光鮮,而且來歷不明,讓林正軍很是擔心。于是他便派人去查了查,他記下了陸安瑤戶口上她爸爸的名字,還是北京人。這一查,竟是一層層往上的。從村裏、縣裏、市裏、到省裏,居然都沒有消息。最後還是聽省裏的高級領導隐晦提了一下那人也是北京政黨組織裏的,林正軍這才停下了手,沒有繼續調查。

有些事,不知道最好,知道的太多,對他們這些小喽啰沒好處。他只要把這個生産隊隊長做好,那些別的事,不是他能管的。

他不是笨蛋,不代表別人不是笨蛋。

下午,林正軍的辦公室裏來了位不速之客,張紅的表哥,在縣革委裏工作,官位比林正軍大。

林正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一陣問候。

張紅的表哥,也姓林,叫林斌,慢悠悠喝了口茶,才放下杯子,眼裏的精光一閃而過:“正軍啊,我聽說你們村裏又有一個新來的下放知識青年?”

“還是個小姑娘,初中都還沒上,不是個知識青年。”

“我不管她是不是知識青年,聽我表妹說,還是個激進派。小姑娘膽兒夠大,還敢打我外甥女。”意思是,你林正軍要給那小知識青年一個教訓。

“你不知道,這裏邊有誤會……”

“我不管誤會不誤會,激進派,打人……這嚴重影響了咱們縣裏村裏的作風問題,必須嚴懲。”

林正軍如何能不知是張紅那個嚣張的女人又跑到林斌這裏惡人先告狀,張紅的女兒李嬌嬌是個什麽野蠻性子,林正軍是一清二楚。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嘛,林正軍愁眉苦臉地說:“打人,這件事,小陸同志是有錯,只不過……”他恭敬地把調查過來的資料遞給林斌,“只是這小陸同志有點來頭。”

林斌不知道林正軍賣的什麽關子,拿起文件就看起來,這一看,他不可置信:“這、這是真的?”

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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