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書房內, 一陣迷離的低吼從姜槐唇邊溢出,半晌,她睜開眼,茫然無措的愣在那,眸光隐有桃花色,在這張禁欲的俏臉, 緩緩地綻放出一抹人間情暖。

身體裏陌生的情愫席卷如潮, 姜槐嘆息着解了綢帶,卻又想起阿瓷用綢帶蒙住她眼睛的感覺, 想到阿瓷, 她便想到方才夢境。

年少不懂情, 初懂情已深。

她将畫冊掩好,抛卻腦海紛亂叫嚣的念頭,褪去外袍,僅着了雪色裏衣往浴室行去。

流水拂過肌膚, 姜槐閉上眼, 再次感受到烈焰灼心的美妙,之所以稱之為美妙,大概是她這副身子二十年來除卻身受灼心散,第一次有了正常人的反應。

這都是阿瓷帶給她的。

阿瓷親手教她打開了那扇封閉已久的門, 姜槐不知這種感受能持續多久, 若非時機不對,她甚至想去求教小姑娘,想問問阿瓷, 這種感覺,你也有嗎?

她并不覺羞恥。

姜槐白皙的身子在溫水洗禮下漸漸染上一層淡淡的紅。

世間情與欲,她無知懵懂的就此一腳踏進去,想要抽身時,已經晚了。

今日之前不懂的那些,被一場夢境喚醒,她隐隐約約懂了。

阿瓷喜歡她。

不僅人喜歡她,身體也喜歡她。

就如此刻的自己,想着阿瓷,就想擁她入懷。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姜槐歡喜地揚起唇角,看過的那些圖冊在她腦海漸漸活了過來,有了靈動,有了撩人心弦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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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體會到這種事的妙處了,原來她和阿瓷可以更親密,而這種親密,唯有娶了她才能有。

娶了她……

姜槐站起身,水滴沿着發梢滴落。柳家給阿瓷定下婚事了?唇角慢慢抿起,擦幹身子,取了白袍穿好,金帶束腰,她想了想,她有必要再去一趟柳家。

最起碼,身份一事,她不該再瞞下去。

發絲未幹,姜槐甩袖出門,少年意氣,鮮衣怒馬,羨煞旁人。

這次來,她規規矩矩遞了拜帖,求見柳家小姐。

從下人嘴裏得知姜槐去而複返,柳軒植揉着眉心只覺心頭被狠狠紮了一刀,他剛應了阿瓷請求,将軍就登門,他都要懷疑兩人故意作戲給他看了!

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做什麽?回來老夫就得把女兒讓給你?想都不要想!

柳軒植不耐煩道:“就說小姐睡了,讓他明日再來。”

“睡了?”

天色放晴,姜槐望了眼頭頂太陽,沉吟道:“我可以等她醒來。”

下人默不作聲退去。

正堂,柳如岸提着竹籠踏進門來,眉梢忽動,笑了出來:“爹,你猜這大将軍會不會想通了?”

柳軒植沒好氣的哼了聲:“那就是塊木頭!”

知道阿瓷芳心暗許,做爹的舍不得是一回事,可知道對方對他家阿瓷并沒有愛得死去活來,他又開始心疼。

阿瓷多好一孩子啊,品貌一流,禹州城多少世家子想娶都娶不到,姜槐卻不動心,到底是不是男人?

“爹,不如就許他進門,咱們也好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柳如岸旁敲側擊道:“咱們阿瓷暗戀夠苦了,就不許她嘗嘗甜頭?”

欺負大将軍什麽的,妹妹可最喜歡了。以姜槐那身材相貌,還真別說,他與阿瓷站在一起,說是阿瓷占了他便宜也不為過。

不過嘛,他家阿瓷是世間最好的姑娘了,姜槐也是個有福的。

柳軒植煩躁地揮揮手:“罷了,讓阿瓷看着辦吧。只一點,不準做出格之事!”

他瞪圓了眼,柳如岸暗道:就你家閨女,她想做什麽,誰攔得住?

他壞笑挑眉:“爹,你還不知道吧?今兒個将軍在阿瓷房裏……”

“什麽?!”柳軒植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你說清楚,誰欺負誰!”

他家乖女最為矜持守禮,姜槐是男兒,你這兔崽子說反了吧!

柳如岸渾不在意地搖動折扇:“女兒家氣度風流,也不是什麽壞事嘛,哎呀,爹,你老了,快別管這些事了。兒女情長的事你摻和什麽?你自己心裏都是筆爛賬,我怕你越管事越多,來,東域買來的小斑鸠,快拿去玩吧……”

三言兩語把老父親擠兌地臉一陣青一陣白,柳軒植扼腕嘆息:“兒女都是債啊!”說着提着竹籠一步三嘆的走了。

兒女之中,他猶為虧欠嫡女,阿瓷長大了,想做什麽随她去吧。他管不了,更不能管。

要還想維持父女情分,他就得一點一點的擠進女兒的心,不能快,不能慢,當年他如何負了正妻,今朝就得細水長流的還回來。

雲瓷的确在午睡。

近來相思苦,她許久沒睡過一次好覺,見了姜槐,一顆心慢慢安定下來,放松的同時疲乏襲來,一時不是她能阻擋的。

用過午飯,接連睡了一個半時辰,雲瓷緩緩睜開眼。

她至今不能适應一覺醒來不在将軍府,微微怔神,念兒端着清水走進來服侍她梳洗:“小姐,公子來府上了。”

雲瓷坐在那仍在醒神。

念兒繼續道:“小姐剛睡下,公子便來了,來了也不走,就等在那,聽下人說,他一人守在堂前,既不喝茶,也不動點心,整個人倒像尊玉像,奴婢遠遠瞥了眼,驚覺公子今日格外好看。”

“阿兄來了?”雲瓷眼裏迷茫減退,掙脫出一分清明:“他果然來了?”

“是啊小姐,您……哎?小姐?小姐!”

雲瓷提着裙角如一只小蝴蝶歡快地飛出閨房,穿過走廊,一路來到正堂:“阿兄!”

姜槐回眸,眼裏浮現兩分喜色,她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還沒開口就被小姑娘牽了掌心:“容我猜猜,阿兄來此是為何。”

“嗯?阿瓷猜得到?”她贊嘆小姑娘聰明,許多事情她也是剛弄明白,阿瓷卻能未蔔先知料準她心意,玲珑心思,千回百轉,實在教人不得不服。

“我自然猜得到。”雲瓷領着她往後花園散步:“阿兄去而又返,可是想明白了?”

她忽然頓住腳步,認真道:“姜槐,你是來提親的麽?”

“是。”姜槐捏了捏她掌心:“我帶了官印和一顆真心來。”

“嗯?莫非阿兄還想強取豪奪啊?”

小姑娘纏在尾音的甜膩聽得姜槐舒服地眯了眯眼,她搖頭,解釋道:“帶官印來,證明我能用權勢護住阿瓷,帶真心來,是我想和阿瓷過一輩子,我會永遠對你好。”

雲瓷只覺一腳踩進雲端,暈暈乎乎快要看不清姜槐的臉,她顫聲問道:“這是情話嗎?”

姜槐勾着她的小拇指:“這當然是情話。”

阿兄承認了?阿兄竟然承認了?雲瓷心底一陣翻湧,她伸手捏了捏姜槐的臉,問:“疼嗎?”

“不疼。”

雲瓷踮着腳尖往她唇瓣親了親,問:“甜嗎?”

“甜。”

她癡然地望着姜槐:“阿兄,我沒做夢吧?”

姜槐笑起來風流倜傥:“沒做夢,阿瓷,這是真的,我想娶你為妻,你願意嫁給我嗎?”

雲瓷慌亂地捉住她的手:“姜槐,你愛我嗎?那些情情愛愛的,你懂了嗎?十分裏,你懂了幾分?可有一分?”

“我一直都愛阿瓷。”姜槐與她十指緊扣:“初窺情道,如今更愛阿瓷。”

感受到小姑娘身子在輕顫,她輕聲道:“我夢到了阿瓷。”

“嗯?”雲瓷水潤的眸子流光溢彩,忐忑道:“什麽意思?”

姜槐玩弄着她如玉的指節,嗓音微啞:“就是夢見了阿瓷。”

那雙漂亮的眼睛慢慢睜大,雲瓷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漲紅,她忍着羞澀湊近姜槐:“是我…是我想得那樣嗎?”

姜槐莞爾:“哪樣?”

“阿兄!”雲瓷嗔惱的擡起粉拳砸在她肩膀,軟綿綿的力道,這份嬌嗔,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

她不敢看姜槐,頭埋在她頸窩:“你怎麽突然變壞了?姜槐,你對我,對我……”

“什麽?”姜槐側耳去聽。

小姑娘鼓足勇氣在她耳畔低語,姜槐眉眼彎彎:“盡管放心便是,我豈是那等淺薄之人?情與欲,忠與貞,我只給阿瓷。這回答你可滿意?”

雲瓷聽得心口發燙,到了此時她仍然有種強烈地夢幻感,她做夢都想幫阿兄開竅,可阿兄已然一只腳踩在情愛門檻,她卻愣在那不敢再上前推一把,唯恐動了,這夢便醒了。

她問:“姜槐,這也是情話嗎?”

姜槐目色溫柔地與她對視:“不,這是真心話。”

“你的真心,可能剖出來予我看?”

“能。”

姜槐捉了她的手,“阿瓷,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什麽?”見她單手欲解腰帶,雲瓷慌地急忙按住她的手!神色羞惱:“你…你怎可如此輕浮?”

姜槐思索片刻:“那去你房裏可好?”

一下子小姑娘像炸毛的貓,嚴詞拒絕:“不可以!”

她羞赧欲死:“阿兄,你想什麽呢?不準想!”

“給你看看我的心啊,阿瓷不想看嗎?”

雲瓷餘光瞥見她領口處的風景,一陣心猿意馬,她艱難搖頭:“阿兄莫要使美人計,縱我心裏有你,這也萬萬不行。況且,你剛做了那樣的夢,就來……就來尋我……”

她退開兩步,迎着清風強揪出兩分理智:“常言道色迷心竅,你現在說的話,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我怎能……”

“嗯?”姜槐從身後攬住她的腰:“阿瓷真不想看嗎?”

雲瓷渾身重重一顫,呼吸開始不穩,她仰頭靠在姜槐懷裏,全身卸了力道:“你是認真的嗎?”

“認真的,我不想繼續瞞着阿瓷。”

“瞞?”雲瓷一愣:“阿兄瞞了我什麽?”

思索再三,她果斷道:“好,那阿兄不準欺我,此時你若不予我敬重,婚後咱們難逃争執,阿兄,你想清楚了嗎?進了那道門,你但凡沒有恪守君子之禮,這婚事,就沒必要談了。”

“想清楚了。”姜槐松開手,釋然道:“阿瓷,帶我去吧,你也該認識真正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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