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窄巷, 美人。

姜槐委屈道:“摸一摸脊背也不行嗎?”

雲瓷被她說得羞惱欲死,擡手捂住她的嘴:“不準說話!”

空氣裏泛着絲絲香甜,哪怕沒再聽到姜槐開口,雲瓷心裏的癢依舊在繼續。

她無力地靠在姜槐肩膀:“不準說話,容我緩緩。”

姜槐沉默地任她抱着,微涼的風吹進巷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 雲瓷腿腳重新恢複力氣,眉眼柔情悄悄收斂, 她捏着姜槐柔韌的指節, 哄道:“忘了剛才的事好不好?”

“……”

雲瓷輕笑:“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姜槐一臉困惑:“為何要忘?”

“那你到底聽不聽我的?”雲瓷與她十指相扣, 換了副嬌嗔語氣:“聽不聽嘛~”

這軟軟的調子,莫說聽話了,為她去死都行。

姜槐心軟的一塌糊塗,寵溺道:“好, 好, 都聽你的。”

反正心裏有沒有想只她自己知道,她看了眼羞澀嬌柔的小姑娘,心道:阿瓷臉皮薄還敢對她做這樣那樣的事,想到方才那番感受,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雲瓷撫着她心口:“你在想什麽?”

姜槐不敢再說‘想你’:“沒什麽。”

一時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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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瓷從她懷裏退出來, 背過身整理微皺的衣領,風吹得小臉躁意褪盡,她柔聲道:“還不跟我出去?”

姜槐老老實實抱好白菜冬瓜, 雲瓷看着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兄,你怎麽這麽可愛?”

“嗯?哪裏可愛?”

“哪裏都可愛。”

雲瓷笑着擡腿,将她抛在身後。

兩人皆有一雙細長的腿,姜槐身量較小姑娘略微高些,長腿邁開,風雅從容的跟在後頭,幾步之後,與心上人并肩而行。

念兒苦兮兮‘守門’,聽到動靜,扭頭見小姐出來了,險些喜極而泣!

小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前有白袍書生,後有麻衣少年,小姐這口味,怎麽一夕之間變化這麽大?她快被小姐吓死了!

等待的空當裏,她支楞着耳朵愣是什麽瑣碎聲響都沒聽到,可越安靜,不越證明有問題麽?

天曉得她們到底做了什麽啊!

仔細看了眼兩人紋絲不亂的衣袍,念兒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姜槐揚唇,露出燦爛的笑。笑意還未完全放開,被雲瓷淡淡掃了眼,姜槐福至心靈,慢慢斂容收笑,阿瓷這樣子,似乎不喜她對別人笑?

唔,有些霸道?

姜槐眉眼彎彎,柔情如蜜絲絲綿綿,她愛極了這種霸道。

三人一前一後走着。

穿過兩條街,遠遠望着柳府門前圍了大批人,想到如今小姑娘聲名俱起格外受人吹捧,姜槐暗道:這些人全是來和她搶阿瓷的。

為首的儒士,念兒看着眼熟,想了想,這不是今日率先攔路遞情書的莽撞人嗎?

傅酒此次帶着書院同窗前往柳家拜會,打着與雲先生探讨學問的旗號,說到底不外乎還想見一見這位柳小姐。自從見了真人,哪怕送情書被拒絕了,心仍不死。

敬儒書院學子來了二三十人,姜槐粗略看去,從人群裏看到了熟人——卿臨巷孝子趙五,得她賜名受她驅使的趙修。

如今的趙修,一身書院學子袍,稱不上玉樹臨風,精神氣卻比以前好太多。

在書院勤勤懇懇讀書上進,早就聽說延西大将軍甚為疼愛的妹妹,如今已經認祖歸宗,成了名副其實的柳小姐。

禹州城水患,拍賣會上,槐先生一字一畫賣出天價,柳老爺‘無意’說漏嘴,于是世人皆知,揚名書畫界的‘槐先生’,正是柳家嫡女,柳雲瓷。

天價字畫賣出的銀兩盡數花在赈災安民的善事上,風雨飄搖,柳家小姐卻扶搖直上成為禹州城最亮眼的新秀。

趙修顧自感慨,從人群躬身走出來:“趙修見過柳小姐。”

他行的是大禮,看得衆人有片刻愣怔。哪怕再垂涎美人,這禮數未免過于重了……

趙修不在意旁人怎麽看,雲瓷也不在意,她溫聲道:“公子客氣了。”

姜槐看向雲瓷,兩人相視一笑,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一絲贊同。

今時不同往日,趙修不忘再造之恩,大庭廣衆之下本可含糊而過,偏要站出來行這一禮,意味着什麽她們都清楚。

趙修,是個有德行的,她沒看錯人。

柳小姐又對旁人笑了,那人是誰?

傅酒沒在意趙修在此時搶他風頭,那是因為趙修是書院大儒最為青睐的弟子,可這少年哪來的,憑什麽能和柳小姐并肩而立?

雲瓷見他目光不善,心裏着實生出幾分厭煩,想好生與阿兄告別都不行,這些人,真沒眼力勁。

被小姑娘嫌棄沒眼力勁的傅酒,面上帶笑:“我等在此,候雲先生良久,不知雲先生能否在文辭指點一二?”說着他從袖口取出之前精心寫好的文章。

舉凡有名望的文人,一般不會拒絕旁人真誠的懇求,尤其是在教化一道,更有一種舍我其誰的傲氣。這股傲氣雲瓷也有,可在當下,有比文人傲骨更重要的事。

她看向姜槐:“你來找我,沒其他事了?”

姜槐慢悠悠的将視線從傅酒身上收回,她笑:“有。”

一封情書被遞到雲瓷面前。

書院學子看得一頭霧水。

大禹國慣來在這些風流事上有獨特的标記,就拿情書來說:男子與女子寫情書,按照規矩,信封之上一定要畫一支極為漂亮的花簪。若女子與男子寫情書,那麽信封就得畫一柄鋒芒畢露的出鞘劍。

花簪寓意着男子承諾一生不悔,傾心相待。

至于那出鞘劍,暗含女子情深,劍斬不斷。

麻衣少年這封情書說來古怪,既沒有花簪,又沒有出鞘劍,卻在右上角畫着一顆星。

雲瓷明知故問:“這是?”

“情書,我寫給小姐的。星即心,把我的心給你。”

“情書?”雲瓷緩緩笑開。

到了家門口,自有仆人忙着來迎,懷中之物被交出去,她雙手鄭重接過那封期待已久的情書,驚得年輕學子們想不顧斯文地仰天吶喊——憑什麽?

憑什麽柳小姐會接受這人的情書?

一日之內她不知拒了多少人真心,怎就偏偏看上窮酸少年了?有錢人家的小姐,腦子都不好使嗎?

傅酒眯着眼,感覺到一股明晃晃的羞辱。

柳小姐拒了他的情書,卻收下其貌不揚少年的心意,他攥着拳頭忍了忍,終究沒忍住,脫口而出:“柳小姐不打算給在下一個交代嗎?”

他這話說得奇怪,不知底細的興許因此誤會柳小姐和他有何不可說的來往。

姜槐眸光微沉,一言不發。

雲瓷在外向來知書達禮,她輕輕揚眉:“公子與我何關系?”

“這……”傅酒答不出來。

今日之前,柳小姐甚至沒見過他,她與他的确毫無瓜葛。

一句話堵得傅酒偃旗息鼓,雲瓷扭頭看着姜槐,旁若無人道:“我到家了。”

姜槐不是很開心,卻也揚起笑臉:“嗯,我看着你進去。”

一群學子傻呆呆的成了呆頭鵝,這是怎麽個情況?名花有主了?

雲瓷被她溫柔的眸光看得生出羞意,不好在外人跟前表露出來,沒再多言,遂匆匆入府。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輕學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今天,好像不該來。

柳小姐心裏眼裏根本容不下旁人,圍觀有情人談戀愛什麽的,太受打擊了。

傅酒腳步踉跄地走開。

姜槐看了趙修一眼,揮袖離去。

出門一趟,妹妹帶回來不少菜蔬,柳如岸看得咋舌,來不及說兩句話,就見雲瓷疾步往浴室行去。到了嘴邊的話被他咽下去,柳如岸郁悶地想:姜槐命真好,好得作為男人的他都嫉妒了。

焚香沐浴,換好幹淨衣衫,雲瓷關好書房的門,緊張而期待的拆開信。

一筆好字躍然紙上,耳邊仿佛傳來姜槐清泉般澄澈明淨的嗓音……

“阿瓷于我,是光,是大雪紛飛燃在心頭的火,是夢,也是希望。”

只一句話,她立時羞紅了臉,心口發燙。

“六歲那年,落雪長街偶遇阿瓷,阿瓷孱弱,而我孤冷,我抱阿瓷入懷,阿瓷暖我歲月無憂,無柳雲瓷柔善癡守,亦無今日姜槐滿心光明。”

“……初通情意,阿瓷不嫌我木讷無趣,不怪我十幾年相欺,阿瓷憐我愛我,疼我護我,我心知。我亦願以真心待阿瓷,守阿瓷終老,白首不離。你心我心,永結同心。”

“……我離不開阿瓷,阿瓷亦離不開我,十幾年相伴,定此終生,不悔,姜槐謝蒼天垂憐,謝柳雲瓷叩我心門。其中深意,萬言不可表,紙短情長。”

“我戀慕阿瓷,心動如流水,心有桃花開,長劍斬不斷,有你,四季皆春,執子之手,再不懼世态炎涼。”

“姜槐,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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