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報名書院的女子越來越多, 書院裏的先生紛紛看傻了眼。西蟬忍不住問道:“多少人了?”

負責統計人數的少女垂眸看了眼,喃喃道:“太多了…算不過來……”

“那她們到底是來讀書, 還是來看大将軍的啊?”

青敖舉杯輕飲:“有真心來讀書的,有來看棋聖的,剩下的便全是奔着将軍而來。”

賢文堂一陣靜默,和棋聖搶男人,那些人膽子夠大的。不過……大将軍是真好看啊!她們也喜歡看!

雲瓷望着呈上來的厚厚名冊, 微微蹙眉,頃刻,唇邊噙了抹冷笑,繼而提筆在已經出好的考核試題上再加一道。

沒有真才實學, 想入院迷惑她家阿兄, 呵,阿兄是她的, 那些心懷鬼胎的人趁早被刷下去為好。

是以一開始說好不太難的試題,兜兜轉轉被交到青敖手裏,青敖嘴角一抽,暗道某人醋勁大。她笑了笑, 和身邊的院長打着商量:“這題…會不會太難了?”

“難嗎?”雲瓷擱筆輕輕揉着手腕,唇角揚起:“尚可。書院是讀書誨人之地,又非慈善堂,怎麽,聽阿敖的意思,想拿我家阿兄做那金字招牌?”

青敖被她笑吟吟的模樣吓得指尖微縮, 當即賠笑道:“阿瓷誤會了。大将軍入院做武先生,一傳十十傳百,我可沒在中間推波助瀾,有今日之局面皆仰賴大将軍威名遠播,盛名之下,誰能擋得住?”

“話是如此說不錯。”

雲瓷眸光璀璨,以阿兄的人品相貌才能,此番入院無疑是為書院免費做了宣傳。可一想到許多的人來此不是為一展抱負,而是被美色驅使……她心裏不舒服。

不舒服的後果,當然是考核試題一字不改。新任院長拍案道:“三日後,入院考核,能者可入。”

青敖不再多言,再次看了眼列好的試題,心道,或許于書院前途發展而言,這會是件大好事。

通過考核,入院者皆為有才之士,篩去那些心思不純想要混水摸魚的人,保書院清淨之地,何樂不為?

念頭通達,她面上笑意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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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一品鎮國大将軍纡尊降貴跑來書院做武先生,消息傳開,不僅那些世家貴女暗暗激動了一把,将門女中,興奮之人更不在少數。

起先本對入院做先生一事還存有疑慮的連家三小姐,待得知姜槐入院後,三兩步跑到前堂,欣喜道:“爹!我決定了,我要去書院做武先生!和大将軍做同袍!”

連将軍捧茶的手一哆嗦,微眯起眼睛:“乖女,過來,爹告訴你件事。”

連三小姐乖巧湊過去,柔聲道:“爹,您要說什麽?”

“也沒什麽。”連将軍輕飄飄道:“你可知王禦史家的千金?”

“王知禮嘛,女兒曉得,先前她也曾在紅妝社,後來不知何故,禹州城便再見不到她影子了。”

連将軍點點頭:“那你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三小姐生得秀氣,眉峰微動,聽出這弦外之意,忍不住探過頭輕聲道:“如何了?”

“死了。”連将軍嘆息一聲:“三日前死在家中後院,死相凄慘,知道她怎麽死的麽?”

三小姐還沒從王知禮死了這事反應過來,喃喃道:“怎、怎麽死的?好端端的,王知禮那麽嚣張跋扈的人,怎麽突然就……”

“她是被吓死的。”

“什麽?”

連将軍瞅着一臉驚訝的女兒,暗嘆她單純,不免仔細提點道:“王禦史痛失愛女卻不敢大張旗鼓送女兒一程,喪事都是悄悄辦的,你可知為何?”

真正優秀的将門女,不僅功夫好,腦子也轉得快,完美繼承親爹頭腦的三小姐沉吟道:“她得罪了人,所以連死都不能風風光光的死。”

“對,她得罪了姜槐。”

沒忽略愛女眼裏的驚惱,連将軍率先擡手按住要暴起的女兒。

三小姐怒道:“大将軍待人寬厚,素不與人結怨,能勞爹說一聲‘得罪’,那王知禮到底做了何事?”

“她與穆三公子聯合往大将軍酒盞裏下了藥。”連将軍一字一句道:“灼心散。”

‘灼心散’三字冒出來,三小姐怒意再也掩不住:“那她死有應得!”

“她是死有應得。原本姜槐被欽封一品鎮國大将軍,禦賜尚方寶劍,王家瞞得緊,王大姑娘婚事沒了,幽閉在家,日子難熬得緊便不想再安分,逃跑不成,于是威逼下人想知道外面情況……”

“下人無意說漏嘴——柳雲瓷一朝稱聖,姜槐權勢滔天,二人大婚,聞此,王大姑娘當場被吓破膽,人就這樣沒了。”

連将軍輕描淡寫地問道:“荒唐嗎?”

“确…确挺荒唐的。”

“乖女,你想出任書院武先生,爹沒意見,也沒別的話囑咐你,掏心掏肺來也就一句。”

三小姐輕輕咬唇,半晌擡起頭:“爹您請說。”

“莫要與大将軍接觸過密,保命要緊。”

三小姐俏臉微紅:“我…我對大将軍無意,只是單純崇拜敬仰而已……”

連将軍欣慰道:“那你得讓棋聖知道才行,和爹說無用。大将軍是棋聖的男人。女人啊,心,其實小着呢,你可以當着萬千人中大膽向她的男人示愛,她大度,沒準還會含笑說一聲不在意,但你若處心積慮碰一碰大将軍衣角,試試?”

“……”

氣氛一滞,他苦口婆心道:“乖女,你可知何為棋聖?”

三小姐被親爹一席話吓得臉色煞白,穩住心神顫聲道:“四海煊赫,民之所向,棋道山主,稱聖大典萬人來賀,大婚當日,諸皇列席百官齊聚,此為棋聖。”

“不錯。”連将軍望着愛女目色越發柔和:“這番話你要時時刻刻牢記心頭,離大将軍遠點。前車之鑒,不可不思。”

“是……”

走出門,連三小姐腿肚子都在發顫。

若無爹方才那番話,她還真打算和姜槐親近一二。

尋常教授武藝,哪能沒有肢體接觸?她崇拜姜槐,甚有好感,且姜槐生得俊美,哪怕能借機碰碰他指尖也是好的。

如今……

三小姐不住吞咽口水,如今她得去後院耍套刀法,壓壓驚!

王知禮死得悄無聲息,連将軍卻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連三小姐有心去書院擔任武先生,于是作為親爹,事無巨細地将前塵舊怨為她講得一清二楚。

趙家,趙将軍逗弄着鹦鹉,也将王知禮之死與嫡女說了。

趙家長女生得貌美,文能提筆蘸墨,武能縱馬揚鞭,尋常兵将到了她手上走不過三回合。她笑起來臉頰有兩個小梨渦,看起來溫婉大氣,不經意間還會流露出兩分女兒家的嬌俏可人。

趙秋容漫不經心玩着軟鞭,笑道:“與其說王知禮是被吓死的,不如說她是蠢死的,穆三那樣的貨色,與他聯合豈不是自讨苦吃?”

趙将軍聽這話尋思着不對勁,剛要提點兩句,被女兒一臉燦笑安撫:“爹,好了,您要說的話我曉得,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

踏進閨房,掩好門,屏退下人,趙秋容從枕頭下面取出一幅畫像細細觀摩。

她笑了笑,溫婉的眉眼竟有一絲魅意輾轉流淌。褪去衣衫入了軟榻,須臾,輕吟的暧.昧聲從暖帳傳出。

一刻鐘後,趙秋容鬓發微濕,錦被下長腿交疊。她癡癡地望着畫像之人,閉上眼又是雲雨交纏……

姜槐立在風中許久,雪色長袍被風吹起,整個人朗朗如谪仙。

書院占地極大,成功入駐書院位居武先生之首,考核結束前她都無事可做。

她性子喜靜,不願往人群久留,一個人來到此處耐心等候着夕陽西下,與阿瓷攜手回家。

忙完手頭之事,雲瓷從案牍擡起頭,笑道:“諸位,明日再見。”

“院長慢走。”

念兒攙扶着她拾階而下,來到武院,站在門口一眼望見長身而立的某人,雲瓷柔聲招呼道:“阿兄?”

姜槐很快從修行內功心法裏醒過來,睜開眼,看到她的小姑娘,笑得極其溫暖。

她步子邁開,眨眼來到雲瓷身前,看得念兒忍不住揉揉眼——早知公子功夫厲害,沒想到已經到這等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雲瓷将手遞到她掌心,溫柔淺笑:“姜槐,快帶我回家。”

“好。”

兩人十指緊扣着并肩而行。

何謂神仙眷侶?在念兒眼裏,甚至在更多人眼裏,這便是神仙眷侶。無論是二人登對的相貌,還是才華能力家世,簡直天生一對。

入了軟轎,雲瓷忍不住躺到她懷裏:“阿兄,我故意把試題難度加大了。”

姜槐手指輕點她額頭:“對,我也覺得那些人不識好歹。”

兩人眼裏皆存了笑意,雲瓷被她看得羞澀難當,終是閉上眼,慵懶道:“往後會有更多女孩子入院求學,阿兄可不準亂看。”

“不準看。”姜槐俯身親了親她眼眸:“世間萬物,入我眼者唯有阿瓷。”

“又在哄我。”

小姑娘猛然想起一事,問道:“貴妃那裏,最近沒動靜嗎?”

“什麽動靜?”

雲瓷小臉一垮,顯然對宣陵做事效率不滿意,她輕聲道:“稍後你就知道了,她再這麽慢下去,莫說旁的,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姜槐心思翻轉,似猜到了什麽卻沒再多問。

阿瓷行事終有阿瓷的道理,所愛之人為自己準備的驚喜亦或是心意,她都願意裝作糊塗來成全她的好心。

殊不知明煊宮內,宣陵豁出命去學做這工序繁雜的小點心,好容易學會了,記起兒媳婦特意标在後面的小字,頓時沉沉一嘆——慶幸她女工廚藝雖不好,書畫倒能拿得出手。

屏氣凝神地在宣紙畫好極為可愛的貓臉,遞給一旁的咎嬷嬷,她吩咐道:“照圖做好模子,今晚本宮要用。”

“是。”

宣陵累得生無可戀地走出後廚,随口問道:“那孩子近來如何?”

“大将軍接下了書院邀約帖,準備做武先生了。”

“武先生?教授學子武藝麽?”宣陵喜得精神一振:“去,為本宮尋來人.皮面具,有大用!”

“這……”咎嬷嬷陡然猜到一個可能:“這樣…好嗎?”

“有何不好?整日呆在深宮也無聊。”

咎嬷嬷眨眨眼:“好吧。”無奈的同時生出淡淡的喜悅,娘娘似乎好久未有這份玩心了。

年輕的時候娘娘極愛玩,偏偏黎家長女再娴靜不過的人,卻肯為她屢次破例。兩人在一處常伴着歡聲笑語,那一幕,別管過了多少年咎嬷嬷都忘不了。

那是娘娘一生中最開心的歲月。可惜如今,愛的人已然不在,那些快樂被剝奪,失去了放聲大笑的理由。

好在,因着十一殿下,娘娘身上總能看到鮮活氣了。

面具被送來,宣陵略施粉黛,頃刻間換了副相貌,她道:“本宮這樣子,像不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咎嬷嬷捂嘴掩笑:“娘娘容顏不老青春常在,要想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這氣勢得再往裏收。”

“如此……”宣陵稍作沉吟,待她再次擡頭,明眸皓齒,脆聲道:“這樣呢?”

咎嬷嬷滿心驚嘆,笑道:“像,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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