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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回到原處說不定風險還小一些。再說雪茶和她爺爺也要去帝都,如果跟他們一起上路還可以掩人耳目。最重要的是,雪茶說要請他大吃一頓!

三人于是進到客棧內,片刻之後,店小二就将食物端了上來。紅燒鵝腿,肉丁黃瓜,鮮磨菜心等滿目琳琅,食物散發着熱騰騰的香氣,龍少戈光看着就口水不止。

“年輕人,請吧。”爺爺笑呵呵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龍少戈再也按捺不住了,端起碗筷一陣狼吞虎咽。

“太棒了,世上果然只有美食和妹妹不可辜負!”龍少戈一吃起來便忘了形,這可是他離開未央城後吃到的第一頓大餐。接下來他便在爺孫倆驚詫的目光中,鯨吞蠶食般吃了五十九碗飯,就連那只名叫“奇奇”的雙尾貓也不可思議地盯着他。

被爺孫倆還還有一只貓盯了半個時辰,龍少戈終于意識到了什麽,沒有再向店家要那第六十碗飯。他滿意的摸着肚子打了一個小嗝兒,竟不小心吐出了一團青色火焰。

爺孫倆頓時吓傻了眼,龍少戈忙捂住嘴巴道:“這是你們的幻覺,幻覺而已,不要緊張嘞!”

這時候,雙尾貓忽然跳上龍少戈的肩膀,親昵的用腦袋蹭他的頭巾。龍少戈不禁把它抱起來打量,只見它絨毛雪白,紫色的瞳仁裏充滿了靈氣,眼睛四周還有血紅色的花紋,一看便知它并非凡物!

爺爺忽然笑了起來,悄悄湊到雪茶耳邊道:“丫頭,不覺得這年輕人長得有幾分像……特別是眼睛哎。”

“是啊,真像呢。”雪茶苦笑,白天二人在溪邊戲水時,她還差點将龍少戈認錯,認成那個消失了整整兩年毫無音訊的人。

“但不可能是他啊。”雪茶幽嘆一聲,從斜挎的小荷包裏拿出一撮雪白的發來。因為她要找的人,有着一頭極其罕見的雪色長發,而且那人是二十幾歲的大哥哥,又怎麽會像小戈這麽年輕呢?

龍少戈光顧着挑逗雙尾貓奇奇,全然沒有注意爺孫倆在說什麽。

由于雪茶把馬弄丢了,爺爺給賣家賠了錢,今晚這頓大餐又耗盡了爺孫倆所有積蓄,所以明天開始他們要準備一路賣藝了。

四日後,三人抵達了鑒水城。這座城池有着數不勝數的廟宇式建築,屋頂上的青色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出瑩瑩碎光。

大街上傳來一陣銅鑼聲,路人們漸漸聚攏過來。

只見雪茶單腿立于一面大紅鼓之上,雙臂緩緩舒張柔若無骨,足尖點地若蜻蜓吻水。她倏然加快步伐,随着密鼓的節奏翩翩飛掠,裙擺鼓舞,赤足玲珑剔透。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惟她獨舞,率性而張揚,熱烈而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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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尋常舞女那般輕柔妩媚,她的舞充滿了張力,每一個關節都揮灑得淋漓盡致,像飛蛾蹈火般歇斯底裏。

這便是漠北人獨有的民族舞,這幾天龍少戈已經看了不下十次,可每一次都會讓他的心隐隐顫動。他覺得雪茶和艾靈一樣的清純可人,雪茶是大漠裏綻放出來的八葉蓮花,自強不息;而艾靈是從掌心裏呵護出來的嬌豔蓓蕾,楚楚可憐。她們各有各的美麗,誰都令人無法割舍。

片刻之後,人群中掌聲雷動,龍少戈也跟着使勁鼓掌。

爺爺便拿着一個破鐵碗笑呵呵的向衆人讨錢,也許是由于鑒水城的人民比較富有,人們出手也特別慷慨,鐵碗底部的錢很快就滿了。

表演結束後,雪茶抱着奇奇歡呼雀躍,在街上東跑跑西逛逛。爺爺跟在後面,吆喝孫女兒慢點跑。

龍少戈則在最後面拉車,他這幾天主要負責拖運道具,然後就是保護爺孫倆不被地痞流氓欺負。出于感激,爺孫倆也會将賣藝得來的錢分一些給他。

見路邊攤位有賣布靴的,龍少戈忽然停了下來。他看中了一雙兔絨靴,目測跟雪茶的腳差不多大,便悄悄買了下來。

秉着及時行樂的精神,三人決定晚飯去大吃一頓。

鑒水城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青石小路邊總是流淌着兩脈清泉。就連客棧內都設置着別致的噴泉,客人們則紛紛散座在噴泉四周,品美酒佳肴,話奇聞異事。

客棧內人滿為患,三人被店小二引到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坐下。等了好一會兒,店小二才把好菜盛了上來。

“哇!好豐盛!”雪茶望着滿桌美味佳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開動了。她笑起來的時候,右臉頰有個小酒窩,蕩漾出濃酒一樣的芬芳。

“別動,那塊肉是我的!”龍少戈立即拿起碗筷跟雪茶搶了起來,兩人都是見了好吃的什麽都不顧上的人。

這幾天以來,龍少戈發現跟雪茶在一起的時候特別舒心,她那天然純淨的笑容像有魔力似的,能将他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盡。不像以前跟艾靈妹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小心翼翼怕惹妹妹不開心,妹妹皺一下眉頭他都要緊張好半天。

望着這對生龍活虎的年輕人,爺爺總是笑呵呵的,只有雙尾貓奇奇蹲在桌旁急得喵喵直叫。

突然之間,龍少戈停了下來,因為他的犄角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音,像是有成千上萬個嬰兒在啼哭一般。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慘烈,震得他腦殼兒都要炸了,可周遭食客卻毫無反應。

爺爺見龍少戈眉頭緊皺,便關切道:“怎麽了小戈?哪裏不舒服嗎?”

龍少戈“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慌張道:“不吃了,我們趕緊離開!”

“還沒吃完呢,怎麽能暴殄天物!”雪茶包着食物咕哝道,模樣俏皮又可愛。

就在這時,一陣凜冽的風從客棧門口逆吹而來,奇奇尖厲的喵叫一聲就躲到了桌下。

龍少戈艱難地轉過臉去,只見門口站着三個男人,個個身高均過八尺,頭纏黑巾,身着玄色長袍,渾身散發着肅殺的氣息。他能隐隐察覺到,那是屬于他同族的邪惡氣息。

“三位客官這邊請。”店小二笑臉相迎道。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找人。”站在中間的男人說道,目光在客棧內掃了一圈。

那男人手中拖着一把大關刀,身旁兩人一胖一瘦,均握着斬魄鐮。那種鐮刀的形狀很特別,比起一般的鐮刀,有着較長的手柄和彎曲成半弧形的刀刃,是傳說裏斬鬼殺神用的武器。

店小二瞅了瞅對方的兵器,立刻賠笑道:“這裏邊兒太擠了,三位爺不如就在門口看看?”不料話音剛落,店小二的頭顱就飛了出去,臉上依舊是那種讪讪的表情,沒有頭顱的身子卻僵直地杵在原地。

“找死!”左邊的瘦男人說道,手裏的鐮刀刃還在往下滴血……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附上女主雪茶圖設一張,在這個看臉的世界,希望大家給平胸留條活路~

手機黨戳這裏:

☆、霸道一吻

“誰都跑不了!”中間那男人說着,從腰間扯下一個黑色布袋,迅速解開袋口。

從那小小的袋子裏竟跑出數不清的黑色鬼影來,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怪聲,迅速向客棧內擴散開去。

“不好,是嬰魅!”龍少戈雙手捂犄角,感覺自己的腦袋要被吵爆了。一旁的爺爺更是滿臉煞白,雙腿抖得全身都顫了起來。

客棧內頓時爆發出一陣駭人的尖叫,震得人耳膜欲裂。人們慌亂起身四處逃竄,桌上的菜肴被打翻在地,小孩被絆倒趴在地無助地哭喊起來。

嬰魅撲在人們身上肆意掠食着靈魂,這些被馴化後的嬰魅顯得更加兇殘,動作更加敏捷,被咬的人将在瞬間變成一具空殼。

雪茶目瞪口呆的僵在座位上,全然沒發覺一只嬰魅正朝她背後飛掠而來。

“茶茶!”龍少戈心下着急,大手一揮差點使出了飛靈術。幸好他及時收住,順勢一把将雪茶拽了過來,再反身一腳踢翻桌子将那只嬰魅撞飛了開去。

這時,龍少戈的手臂上冒出了縷縷白煙,如若他方才真使出了飛靈術,一定會讓自己立刻成為衆矢之的。

只見中間那男人一腳踢開眼前的無頭身軀,豁然揮刀向逃往門口的人砍過去,頓時又是一陣鮮血肆意飛濺。嬰魅的啼哭聲伴着人們的驚叫聲,原本熱鬧的客棧轉眼間堕為煉獄。

雪茶再也受不住了失聲尖叫,龍少戈立即捂住她的嘴巴,按着她蹲了下來。

“把你們的頭巾還有帽子都拿下來,不然一個都別想活着出去!”站在中間的男人喝道,然而混亂的人群并沒有聽從號令,場面反而顯得更加無法控制。

龍少戈頓時慌了神,這三個疑似同族的家夥果真是沖着自己來的。火燒眉毛之際,他瞥見不遠處的拐角裏有一個小門,正有兩個店裏的夥計從那裏逃出去。

一個人躲在人群後穿過去應該不難,但若帶上爺孫倆就太過顯眼了,而且定會有嬰魅上來襲擊,爺孫倆将會成為巨大的累贅!

龍少戈艱難地邁出了一步,卻又立即退了回來,他拉住雪茶和爺爺,彎下腰在慌亂的人群後迅速挪動起來。

“那邊還有一個門,動作快點!”做這個決定時,他腦海中已是一片兵荒馬亂,無法去想象有什麽後果。爺孫倆受驚過度,跟在他身後任由他牽引,就像在激蕩的洪流裏抓到了一根救命草,緊緊地牽系着。

“那邊三個!”中間的男人喝道,當即掃開人群沖了過去。龍少戈暗叫糟糕,緊緊抓住爺孫倆,更是飛一般奔跑起來。

出了側門便是一條種滿柳樹的街道,彼時柳絮漫天紛飛。

方才還在幾丈外的人影瞬間躍到了身後,龍少戈瞠目結舌,腳下生風,就差沒有飛起來,只聽爺爺一聲慘叫就倒了下來。

“爺爺!”雪茶厲聲喊道,一把甩開龍少戈的手,轉身去扶爺爺。

龍少戈愕然止步,因為他發覺自己頭頂竟被人斬了一刀,一滴血順着眉心流了下來,頭巾則裂成兩半飄向了風中。

只見追來的男人拖着大關刀停在不遠處,那人的皮膚是一種病态的蒼白色,鼻子上戴着明亮的鼻環,雙眼都深深凹陷下去,好似白面蒼鬼。

“果然是你,流落在梵世的……”那鼻環男盯着龍少戈頭頂的犄角,皮笑肉不笑。

“有事你們找我,何必濫殺無辜?”龍少戈擡手擦掉眉心的血跡,另一只手拔出背後的破刃,大喝一聲便沖了上去。

鼻環男見狀飛身躍起,狂斬一刀,兵器刃十字相交,發出一聲巨響。二人周身頓時勁風大作,龍少戈被那股力道撼得渾身大震,骨痛欲裂。

“既無鋒又無刃,這是一把多麽可笑的劍!”鼻環男嘲笑着,以石破天驚之勢再斬一刀。龍少戈咬牙接刀,腳下的石板登時都震碎開來,炸如齑粉。

兩兵再度連連交擊,電光火石間忽聽得一聲脆響,破刃竟突然斷掉了一小塊!

龍少戈吓得雙眼一突,敵人的刀刃得空一斬而下,在他胸前開出一條狹長的傷口。猩紅的液體頓時誇張地噴射而出,其傷口之深無法想象。

“不會吧,說好的寶劍嘞!”龍少戈捂住傷口連退幾步,望着自己手中的破刃,當真是欲哭無淚。

“再好的寶劍,在梵世放久了也會變得遲鈍,就如你一樣。”鼻環男眼裏寫滿了嘲諷,說着舔了舔刀刃上的血滴,忽然全身都抖了一下,露出了猙獰興奮的笑容。

雪茶望着不斷流血痙攣的爺爺,又望望浴血奮戰的小戈,眼底迅速燃起悲憤的火焰。

“去死吧!你這個壞人!”雪茶抱着幾條栅欄木沖過來,狠狠砸向鼻環男的後背。不料栅欄木竟然盡數折斷,雪茶粉臉生煞,被男人反身一腳踢飛了出去。

然而她并未狠狠摔在地上,而是被龍少戈及時從身後橫腰攬住,二人眼神相碰,竟都是百感交集。

察覺到腳步聲,龍少戈驚恐地擡頭一望,只見不遠處的路口,正有一胖一瘦兩道黑影向這邊急掠而來。

“快帶丫頭逃走!”爺爺突然抱住那鼻環男的腿,聲嘶力竭地叫道。鼻環男不屑地垂下眼睛,毫不猶豫地将大關刀刺向腳下,頓時發出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

“爺爺!”雪茶心急如焚地喊了一聲。

龍少戈一咬牙,單手将雪茶扛在肩上狂奔而去。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态,操縱飛靈術将十分勉強,強行使用說不定還會反噬自身。所以他不打算硬碰硬,只能三十六計逃為上策。

“放開我!我要去救爺爺!”雪茶奮力踢打身下的人,歇斯底裏地哭喊起來。

漫天柳絮紛飛若雪,她回頭看見那鼻環男腳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龍少戈無暇顧及疼痛,一心尋思着要怎樣才能逃過那三人的追捕。論速度,那三人快得簡直就像是鬼魅,所以再這樣逃下去不出多時必被追上,更何況自己負傷還抱着一個人!

所以,停下來!現在面前有兩條巷弄,他任選了一條,聽天由命。好在昨夜下過一場雨,地面有些潮濕,血跡并不明顯。

巷弄盡頭是一間廢棄的染衣坊,裏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染池,房梁上還懸挂着幾條染壞的紗布。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的染料發出一陣難聞的氣味,剛好掩蓋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注意到染坊最裏面堆放了一些雜物,其中有一輛廢棄的紡織車,其大小剛好可以遮擋下兩人的身軀。

“放開我!我要回去找爺爺!”雪茶依舊哭鬧。龍少戈把她按倒在雜物堆裏,然後把紡織車橫倒下來作為掩護。

“放開我!我要回去找爺爺!”她掙紮着起身,卻被他再次按了回去。

“閉嘴!我們都會死的!”他捂住她的嘴巴,卻被狠狠咬了一口。

“我不管,我只要爺爺……”她的眼淚簌簌地落下來,胡亂踢打,力氣大得他按都按不住,敏銳的他卻已經察覺到了相距不遠的殺氣。

“我……”雪茶正要說話,龍少戈心念一急,突然反扣住她胡亂折騰的手臂,一口吻了上去。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瞪大雙眼身體一僵,然後又一口狠狠咬了回去。

兩人相互撕咬,唇間熾烈,無法呼吸……

風從染坊殘破的天窗裏湧進來,将殘破的門扉吹得咯吱作響。

三人分頭尋找,兩個男人選擇了有染坊的巷弄。走到染坊門口時,兩人聞到刺鼻的染料味兒,于是紛紛撚住鼻子走了進去。那胖男人在門口附近察看,而那瘦男人則向染坊深處走去,他停在那堆廢物前,揚起斬魄鐮準備挑開廢物。

看見鐮刃落在了廢物上,龍少戈頓時屏住了呼吸,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雪茶一緊張,忽然緊緊咬住了他的下嘴唇,他疼得差點就叫了出來。

就當瘦男人要勾開紡織車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雜物碰撞的聲音,飛快掠過一道小小的白影。門口的胖男人立即追了過去,廢物前的瘦男人也收起斬魄鐮追了出去。

察覺到到殺氣漸遠,龍少戈才兀的推開雪茶。

“……對……對不起。”他捂着紅腫流血的嘴唇,尴尬地移開目光。這是他第一次親吻一個女孩,在此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女子的唇瓣是如此柔軟芳澤。

“我……居然就這樣被你……”雪茶怔怔撫住嘴唇,然後揚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在他俊朗的臉龐上留下五個鮮紅的指印。

等到天黑之後,二人才回到原地尋找爺爺的屍體,然後将爺爺葬在了一塊柔軟的青草地裏。

雪茶伏在無碑的墳頭哭泣,月光透過樹林溫柔地撫摸着她瘦弱的肩膀。

過了很久,她終于不再哭泣,癱瘓般靠坐在墳頭。然後她從荷包裏拿出一撮雪白的發來,凝神看了許久。她和爺爺之所以會來帝都,都是為了尋找那個消失了兩年的人,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找到他。

龍少戈靠坐在一旁的香樟樹下,支着一條腿雙手十字交疊。夜裏的寒氣落下來,他止不住渾身戰栗。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五年後的自己穿越時空而來,卻偏偏要他千裏迢迢送一把傘。而他一離開将王府,就遇到了這麽多莫名其妙的事。莫名的被下毒,莫名的被通緝,莫名的遭到疑似同族的追殺。近日來所發生的一切,像迷霧般籠罩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小戈?”雪茶忽然幽幽喊了一聲。

“嗯?”龍少戈輕輕應了一聲。

“你帶我去帝都好嗎?”她擡起頭,淩亂的發絲間透出幽亮的眼眸來。她就這樣望着他,可是過了許久他都沒有回答。

于是她收起那撮白發,起身來到他身邊。只見他閉着雙眼像是睡着了,長睫有如蝶翼,為他平添了幾分溫柔之意。

她哀嘆了一聲,便在他身旁坐下,疲倦地抱着雙膝睡去了。

夜,十分深了。

龍少戈忍痛抱着雪茶來到附近驿站裏,幫她蓋了一些茅草在身上,這時他才恍然發現她還是赤着腳的。于是他打開随身攜帶的包裹,把那雙兔絨靴拿了出來。

他握住她纖細的腳掌,有些笨拙地幫她把靴子一一套上,不大不小剛剛好。他欣慰地揚了一下唇角,可那笑容轉瞬即逝。

“對不起。”他低聲呢喃,要不是因為自己無能,爺爺也不會無辜慘死。他不能再連累她了,只希望她能早日見到她要找的人,不要再遇到他這樣的亡命之徒了。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絲窸窸窣窣的聲音,龍少戈機敏地握住了背後的破刃。即使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會讓他胸口疼得像要裂開似的。

只見一個孱弱的小伶仃扒開草叢,在月光下幽然地注視着他,它渾身散發着細膩的白色熒光,猶若神物。

“是你啊,奇奇。”龍少戈彎下腰來撫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它晃動起兩只尾巴,似乎十分享受他的撫摸。

“真是個不會迷路的好孩子,有你陪着她也好嘞。”他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女,轉身離去,漸漸消失在蒼莽的夜色裏。只剩雙尾貓蹲坐在原地,依依不舍地目送他離去。

☆、鏡花水月

為了趕路,龍少戈花重錢買了匹一角馬。他白日睡覺,夜裏趕路,胸口的傷在颠簸的路途中不斷裂開,結痂的血液已經與衣服黏在一塊兒。然而身上的錢所剩無幾,他不得不在山林間獵食野味,饑餓曾一度将他逼向崩潰的邊緣。

又過了四日,他終于抵達了西聊城。這座以燒陶而聞名的城,随處可見簇擁在一起的燒陶作坊,還有滾滾升起的爐煙。

由于這裏已經十分靠近帝都,街上随處可見巡邏的鐵衣衛。龍少戈只得披着連帽披風,又用圍巾裹住了臉頰。他特地避開了繁華的街市,找了一家偏僻的藥材鋪,打算用最後的一點錢買點鎮痛藥。

守店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素巾裹頭,面容清雅,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着一本藥書。

龍少戈剛一進門,眼前便一片漆黑。

藥材鋪的姑娘聞聲而起,東張西望才發現櫃臺下昏倒的黑袍男子。她本以為是哪裏來的饑漢,但是當她将他的身體扳過來時,他的兜帽脫落了下來,看到那對銀色犄角時她明顯愣了一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正有一行巡邏的鐵衣衛從街道上策馬而過。

藥材鋪的姑娘正欲驚呼,可龍少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沙啞道:“救我……”說着再度昏迷了過去。

女子猶豫片刻,還是将他拖入了裏屋的房間內。作為一名醫者,救人不需要理由,但想要見死不救卻需要勇氣。

當她撥開他胸口的衣物時,她的手僵在原處無法動彈。因為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裏竟能隐隐窺見白骨,傷口處傳來腐爛化膿的氣息。更令她吃驚的是,他的左肩頭還有一塊雲朵狀的青色花紋,那毫無疑問是飛靈紋,是天賦異禀的标志!

“素女!你不在外面守店,進裏屋做什麽?”門外忽然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我拿點藥,馬上就出來!”她慌忙回複道,然後娴熟地替龍少戈縫合包紮傷口。這時他的眼睛緩緩睜開,只見她唇紅齒白,不染一絲粉黛,有種自然樸素之美。

“你……是魔角人嗎?”素女不禁問道。

龍少戈虛弱地點了點頭道:“謝謝你救了我。”

素女欣慰一笑,至少她救的這個魔角人還知道感恩,并不是什麽窮兇極惡之徒。

正在這時候,門簾忽然被來人掀開了。

“這不是……那個被通緝的殺人邪魔嗎?”門口的中年男人失聲驚呼,一屁股跌坐在地,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他現在趕去通報還來得及,巡邏的鐵衣衛就在這附近!

龍少戈鄙夷地笑起來,素女松開正在為他包紮的布帶,驚恐地後退着,“你真的是……”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龍少戈勉強一笑,飛快将黑袍重新披上,背起劍破窗而出。

此時天色将暮,他放棄了一角馬,從藥鋪後的羊腸小道匆匆逃走。道路盡頭是一片櫻花莊園,這一帶種的是十分特別的寒緋櫻,其顏色潋滟如血。晚風襲過,血紅色的花瓣漫天飄飛,竟給人一種血雨腥風的感覺。

龍少戈疾步穿行于花林間,忽然聽見前方有人喧嘩,但他又不能原路返回,只得先試探性地走過去看看情況。

只見一棵櫻花飄飛的大樹下,幾名藍衣侍衛正圍着石桌擲篩子,而坐在中間笑得最開心的那個玄衣侍衛,臉上戴着半片白骨面具,肩頭的六枚徽章熠熠生輝!

“快快快,輸了的交錢!一分都不能少!”西岚興奮地拍了拍桌子,此刻他臂彎間已經圈了一大把金铢,毫無疑問是最大的贏家。

“哎,又輸了!”衆侍衛紛紛叫慘,有的從荷包裏掏錢,有的錢輸完了的,直接扣下肩上的徽章交上去作抵押。

龍少戈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這幫侍衛不好好巡邏,跑到這裏來尋歡作樂是個什麽鬼?

來不及多想,他轉身就走。不料那幾名侍衛竟紛紛飛身掠起,落到他周圍攔住了他的去路,摩拳擦掌地望着他壞笑。

“你該不會早知道我會來這裏吧?”龍少戈詫異地望向西岚,只見他還坐在原處,嘴巴不停翕動着,正在美滋滋地數自己贏了多少錢。

“看你這一路上留下來的蛛絲馬跡,想必是要去帝都,所以西聊城是你的必經之路。而這西聊城全線封死,到處都是巡邏的鐵衣衛,你能走通的無非只有兩條小道。無論你走哪一條,到最後都會通向這片櫻花莊園,而我們在這裏已經等你一天了。”

話說完錢也數完了,西岚滿意地将它們都收進了錢袋裏。

龍少戈不禁大冒冷汗,這西岚不僅眼力驚人,還料事如神,栽到他手上簡直沒話可說。可他并不打算就此認輸,而是伸手緩緩拔出背後的破刃,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一定要回将王府!

只見他手中的劍上布滿刻痕,劍柄處纏繞着一條睚眦青龍,劍身斷去了近三分之一,斷口處如狼咬虎齧般參差不齊。

侍衛們先是一愣,随即笑之以鼻,只有西岚的眼神永遠是輕蔑而自信的,從頭到尾沒有一絲變化。

“這劍既無刃又無鋒,你要它何用?”西岚好奇道,抱着手臂以一種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

“破東西自有破人喜歡,要你管!”龍少戈怒吼着向西岚砍了過去,可那瞬間,西岚竟像是走直線從他身體裏穿過去了一樣。

龍少戈猛然回頭,西岚竟然毫無聲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後!陡然間,他只覺得遍體生寒,面對這種壓倒性的優勢,活下來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

“你,見過鏡花水月嗎?”西岚話鋒一轉,擡眼望向東天剛升起來的半玄月。

龍少戈不知他有何用意,更不明白那六名侍衛為何都面露竊喜之色。

只見西岚伸出手掌,他手背上有個旋渦狀的花紋,正散發着血色幽光。而那些飄飛的紅色花瓣像聽從召喚似的,在他掌間萦繞飛舞,眨眼間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花瓣漩渦。

“風靈術!”龍少戈心中驚嘆,在梵世一千人中只有一人有幸被飛靈寄生,所以能操縱飛靈術的人是鳳毛麟角。而龍少戈的飛靈之力是禦火,這西岚的飛靈之力無疑是禦風了。

狂風呼啦啦地掃過耳畔,龍少戈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漂浮了起來,浮在無數的花瓣裏!那瞬間,往事從腦海裏呼嘯而過,種種畫面不斷閃現在眼前,最後一切都歸于混沌。

幾道光亮一閃而過,西岚倏然将劍收回劍鞘中。龍少戈便“嘣”地一聲砸在地上,面如死灰,血液迅速染紅了他身下的土地。

三月的天,已是寒緋櫻最後的期限,短暫的盛放就如人生只能有一瞬間的輝煌。西岚仰望着凋零殆盡的櫻花樹,凜然道:“取首級。”

幾名侍衛呆了半天,這才從那絕美又致命的幻覺中回過神來。

“能死在西岚大人的獨門絕技下,算這小子三生有幸!”一名侍衛奉承道,正準備動手時,卻見龍少戈猛地咳了一聲,便吐出一大灘血沫來。

西岚震驚地回過頭來,他極少使用這招“鏡花水月”,因為它是風靈術與劍術的結合招式,看似唯美夢幻,實則殘忍無比,一旦使用從無活口。

“竟然還活着?!”幾名侍衛面面相觑,明明就被劍氣斬斷了奇經八脈,渾身血流阻斷,這少年當真是邪魔不成?

只見龍少戈微微抽搐着,嘴角不斷溢出血液,竟還想伸手抓住一旁的破刃。此刻,西岚內心卻是波濤澎湃,仿佛在那雙不屈的眼睛裏看見了年幼的自己。

“快殺了這邪魔!”一名侍衛叫嚣着一刀砍下了去。

“住手!”西岚醍醐灌頂,一掌将那柄刀劈飛了出去。只見他迅速蹲下來,以手覆住龍少戈的胸口,掌間隐約有氣浪鼓動。然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如新的手帕,取出一顆藥丸塞到龍少戈嘴裏,強制讓他吞了下去。

一名侍衛急忙道:“您怎麽能用這麽貴重的還魂丹來救一個死囚呢!”

西岚見龍少戈臉色稍霁,這才松了口氣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有幾件事情忘了問他,問清楚了再殺也不遲。”

是夜,月明星稀,白天那間小藥鋪正大門緊閉。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裏的寧靜。

“誰啊?”一個中年男人煩躁地打開門闩,卻見一個大塊頭侍衛正怒目而視,還有六名侍衛在門外站着。中年男人立即一改愠色,讪讪笑道:“幾位大人,有什麽事啊?”

兩名侍衛便把龍少戈擡着扔到店門口,吓得男人臉色大煞。盡管龍少戈處于昏迷狀态,但他的手仍然緊緊握着那柄斷劍,可見其心意之固執。

“救活他。”西岚道,淡然的口氣,卻有十足的命令之意。

中年男人急忙解釋道:“可我們這兒只是個小藥材鋪,不是醫館呀。”

西岚于是扔了兩枚金铢到男人懷裏,男人一見有錢便把幾人都請了進來。

此時,素女正躲在在閨房裏,因為擅自搭救通緝犯,她剛被她的叔叔狠狠打了一頓,此刻背後布滿了鞭痕。她背對銅鏡脫下了布衣,只見她後腰上有一塊藤蔓狀的淺綠花紋,而背部的傷口正以看得見的速度飛快結痂。

“又是這樣。”她幽幽嘆了口氣。她身上寄宿的是一種十分罕見的飛靈,無論她受了什麽傷,都會在轉眼間自行痊愈,相應的代價卻是侵蝕她的壽命。

“素女,快出來!”

聽見門外的喊聲,素女立刻穿好外衣走了出去。

客廳裏,素女忙着端水煮藥,頭也不擡,顯得低眉順眼。小小的藥鋪突然來了這麽幾個不速之客,讓她有幾分不适應。但她沒料到,今天被她救了的那名魔角少年居然又回來了。

不過他這一回來,可把她吓得不輕。除了胸口的舊傷外,總共有二十一處新傷,傷口狹長并且全部位于經脈之處,幾經瀕死。好在西岚及時鎮住了其心脈,又用還魂丹彌補了失血過多,不然他是必死無疑。

素女小心翼翼的替龍少戈清洗傷口,接合血脈,上藥包紮,前前後後用了近兩個時辰,忙完已經到後半夜了。

西岚掀開垂花門簾走進廂房內,站在素女身後問道:“怎麽樣?”

“失血過多,再加上連日疲勞使得他現在十分虛弱。好在此人體質強壯,喝幾副補血藥再稍加休養幾日便無大礙了。”素女說完便退下了。

“大人為什麽要救他呢?”身後走來一名少年侍衛,眼底透露着幾許輕狂。

“将王府縱火案尚存在諸多疑點,他還不能死。”西岚凜然道。一個連自己都打不過的少年,又怎麽能挫敗衆高手後縱火逃之夭夭呢?如果他真會什麽邪門歪道,今日都死到臨頭了為什麽不用呢?

“但上面下達的是誅殺令,要我們直接殺死他啊!”

“不行。”西岚轉過身來,看着那個比自己還年輕的侍衛,淺紫色的雙眸裏透出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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