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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南澤的速度,破風之聲變得越來越急促。
幾十招下來,龍少戈卻還是在場上來回避退。他每挨南澤一刀,便有陰寒的刀氣侵入血脈內橫沖直撞,痛得滿頭大汗。
“小戈!”雪茶心急如焚喊了一聲,要不是苦瓜臉攔着她,她早就沖到場上去了。
“這小子不行了呀!”南澤察覺對手的速度遲緩了下來,他勾起嘴角,雁翎刀更是狂飙飛砍,氣浪卷舞。
龍少戈速度吃緊,處處捉襟見肘,眨眼間便滿身刀痕,胸口氣血翻騰,似乎要撞破胸膛噴湧而出。
“一開始明明就能跟上,怎麽突然這樣?”北澈暗自思忖道,如果龍少戈敗給了南澤,那她北澈也輸得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西岚則站在主席臺上默默觀望着,眉心皺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
突然之間,龍少戈單腿跪在了場中央,用破刃支撐住了身體。那一刻,西岚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圍觀者也為之一震。
頃刻間,南澤的身影分裂成了八個,一齊持刀向龍少戈飛速逼近,身形飄忽不定,恍若鬼魅。
雪茶不禁揉了揉眼睛,眨眼間,那八個南澤竟全部都消失了。
“糟了!” 北澈失語道。
臺上的西岚也是微微一顫,只見南澤乍然出現在龍少戈左後側,雁翎刀揚起,以開山斬海之勢劈了下去。而龍少戈右手破刃,單膝跪地,幾乎不可能擋開那個方向的攻擊。
手起刀落,氣場翻湧,人們只感覺一股陰寒的氣浪撲面而來。
然而南澤的刀,卻在離龍少戈脖後僅剩兩寸的地方驟然止住。那一刻,仿佛一切都跟着
停住了,躁動的人群,婆娑的桫椤樹,還有晚歸的飛鳥。
南澤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布,不可思議地瞪着抵在自己腹上的斷刃,一絲血液正沿着劍身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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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少戈居然用破刃從自己左肩上方刺中了南澤腹部,這個姿勢簡直不可思議,卻又巧妙無比。誰都不會料到他會那樣出劍,更不會料到那樣也能擊中,因為這恰恰是南澤那偏矮的身材和龍少戈略長的手臂,所形成的一種機緣巧合。
全場忽然一片死寂,若是此刻有根針落地,怕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龍少戈拔緩緩站起來,收回破刃說道:“如果這不是一把斷劍,你覺得嘞?”
“不可能!你明明就……”南澤瞪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
“我明明就不行了是嗎?”龍少戈打斷對方的話,“你還真是驕傲得一無是處。”他蒙着眼睛跟西岚練習了一下午,對南澤的主要招式已經爛熟于心。再加上南澤也蒙上了眼睛,所以一開始才能從容應對,就等南澤對自己掉以輕心了。
這時候,主持者走過來大聲宣布道:“龍少戈勝!”
旗落下來的瞬間,全場嘩然。
西岚站在主席臺上,唇邊浮出一抹動人的笑意。旁邊的北澈偷偷望着他的側顏,看到他在笑,她也不經意笑了起來。
南澤惱怒交加,不甘心地追問道:“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位置?我故意在很多地方留下腳步聲,應該早就麻痹了你的聽覺才對!”
龍少戈将破刃斜插到背後,沙啞道:“我的确聽不出來你在哪裏,但是我聞得出來。因為你停留的時間太過短暫,那些方向還來不及留下你的——女人味。”
“什麽……”南澤渾身僵硬,這小子居然是靠聞的!他自然不知道龍少戈的鼻子比狗還靈敏。
“小戈!”雪茶喊了一聲,抱着奇奇歡欣鼓舞地飛跑過來。她穿着一身水綠四邊開襟裙,衣袖是雙蝶花袖,裏長外短,外面翻卷着美麗的大花邊,露出修長潔白的皓腕來。顯然她來這裏之前,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茶茶?”龍少戈驚喜地轉過身去,她這麽美,可他卻看不見。
龍少戈正欲說話,忽然喉嚨一甜,全身血管暴張。只見他微微顫了兩下,血液誇張地從他身體各處噴射出來,活脫脫像一個被針紮破的血袋。
雪茶手忙腳亂地将他接入了懷中,奇奇跳落在一旁,凄厲的喵叫起來。
西岚見狀連忙急走過來,狠狠瞪了南澤一眼道:“你這麽狠毒,難怪會斷子絕孫!”
“關我什麽事!”南澤聳了聳肩膀,嘴角浮出一絲陰森的笑意。誰人不知,被他的陰刀氣所割傷,不死也殘。
☆、巅峰對決·西岚篇
晨光拂曉,霞光萬道,柔光悄悄鑽進了房間內。
龍少戈漸漸醒來,他眼睛上還包着白紗帶,尚看不見東西。
素女正站在床頭擰手帕,他聞見她身上的芳草香,頓覺心安。夢裏一半是寒冰,一半是烈火,而他就在這冰與火的交界處,奇寒侵體,急火攻心,苦苦掙紮了一夜。
“茶茶是不是來過?”龍少戈揉着腦袋問道,他好像迷迷糊糊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已經走了。”素女淡淡答道。
龍少戈哦了一聲,心底莫名有點失望。
素女說,昨夜是西岚用氣療逼出他體內的陰刀氣,這才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而雪茶一直守在床邊忙前忙後,幫忙端盆倒水為他清洗傷口。當她的手觸到他的臉龐時,她的指尖忽然顫了一顫。然後她情不自禁閉上雙眼,用顫抖的雙手去感受他的臉龐。
雪茶曾經只覺得小戈跟白夜的眼睛很像,不久前才發現他們身材也很相似。可如今她恍然驚覺,這兩個人竟連五官的觸感都極為相似!
直到半夜龍少戈脫離危險後,雪茶才依依不舍地跟苦瓜臉回了皇宮。她坐在颠簸的火鳳鸾車上,一會兒想起憂郁神秘的白夜,一會兒又想起溫暖明俊的小戈,心裏亂得像一團麻。
“那西岚人呢?”
素女搖頭道:“西岚大人一早就跟花護衛出去了,好像有說到貧民窟。”
“又跟花桀一起出去了嗎?”龍少戈不知怎麽的惴惴不安起來,這個花桀跟西岚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們又暗中在忙什麽事情?
殘破頹敗的茅草屋,肮髒污穢的地面,就連河流也是污濁腥臭的,這便是位于帝都與西聊城交界處的貧民窟。
貧民窟後面是一片蔥蔥郁郁的山林,綠樹掩映之中,錯落的青瓦房和陳舊的草屋交錯雜陳,恰似一盤殺得正酣的象棋子兒。
其間一個院落裏,正坐滿了人,男女老少老弱病殘都有。而這些人的相同之處便是,他們臉上或是脖子上顯眼的部位都有櫻花烙印,這意味着他們全部都是奴隸。
彼時,花桀正拖着一個大袋子在給大家派發食物,一群人都樂哄哄的。
“桀兒,你也吃點兒嘛,真是瘦得不像話!”一個和藹的女人拉住花桀說道,花桀搖頭說吃過了。
一個奴隸大漢又上前勾住花桀的脖子道:“不要老是板着臉嘛,來,給爺笑一個!”
花桀便試着扯動了一下嘴角,可他笑的樣子卻比哭還難看,一院子的人又哄哄大笑起來。
隔壁院子裏,西岚推着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走了出來。
“這兒還住得習慣嗎?”西岚俯身問道。上次花桀過來通知他,原來的據點被士兵發現了,他們便連夜把上百個奴隸遷到了這裏。貧民窟才剛被鎮壓過,所以這一帶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挺好的。”老者滿頭銀發,臉上遍布斑紋,略顯病容。
老者是落櫻故國的祭司,戰亂中将年僅五歲的西岚救了出來,然後一手将其帶大。自從那年與西岚在鑒水城碼頭失散後,一別就是十幾年。直到幾天前那場混亂的搬遷過程中,兩人才意外重逢。
見隔壁院子的族人都在挑逗花桀,老者悵然道:“如果你弟弟還活着的話,應該跟那孩子一般大了吧?”
西岚愉悅的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這些年來他天南地北四處辦案,踏遍了大半個北芒國,都沒能找到他的親弟弟。但卻找到了與他弟弟年齡相仿的花桀,于是便一直把花桀當作弟弟來看待。
上次時間匆忙來不及好好聚一聚,這次老者又絮絮叨叨提起許多往事來。
“記得咱們落櫻國曾經有四大鎮國之寶,其中有一件寶物就是花魂劍。這花魂劍是一把封魂劍,劍中封印了上古花神耶姬的魂魄,它潛藏大愛之力,通曉萬物之情,只認可我們王族冷氏之血。而你是落櫻王族僅存的後裔,那麽你就是它惟一的主人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花魂劍啊!”
“放心,孩兒一定會找到花魂劍!”西岚扶住老者的雙肩道。總有一天,他會用花魂劍替族人把那朵恥辱的花摘下來,還千千萬萬落櫻子民自由之身!
老人拍了拍西岚的手,欣慰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記得當年從你父皇手中奪走花魂劍的是一位龍姓将軍,叫什麽名字來着,哎,瞧我這記性……”
“龍姓将軍?”西岚怔了一怔,舉眼整個北芒帝國,除了龍少戈的父親龍将王外,還有哪位将軍姓龍?原來他正在幫仇家翻案,幫仇人的兒子複仇嗎?
這可真是天大的一場鬧劇!
西岚心中一陣火燒火燎,老人之後說的話就沒太聽進去了。
日光漸隐,山林蒼翠,眼看天色不等人,西岚和花桀也差不多該回皇城了。
“我們的錢還剩多少?”西岚問道,他之所以那麽視財如命,還不是因為有這麽大一幫族人等着他來養活。
花桀肅然道:“沒多少了,我三月的俸祿已經透支,再這樣下去撐不過五日。”
西岚停了停,又問道:“最近機關城是不是在募集屠龍者,成功者懸賞六千金铢?”
“您不會是想……不可以的,聽說死了很多人。”花桀冷峻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擔憂,這世上唯一能讓他動容的人,只有西岚。
“我只是随口說說,不用擔心。”西岚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便策馬奔騰而去,花桀緊随其後。
翌日清晨,冷風過境。
龍少戈一早起來便看得清東西了,真不知道素女給自己用了什麽靈丹妙藥,眼睛四周甚至看不到傷口。他喜滋滋地對着銅鏡得瑟了一會兒,便打算出門好好感激她一番。
一打開房門,狂風便呼呼灌進屋內,逼得他睜不開眼睛。依稀只望見西岚正立在凋零殆盡的櫻花樹下,長發在風中肆意飛揚遮住了臉頰。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龍少戈欣喜地奔了上去,西岚昨日一整天都不在,他正惦記着他呢。
西岚回過臉來,眉間有悒郁的神色,遲疑片刻才開口道:“跟我對決吧。”
他想了一夜,如果龍少戈輸給了自己,就将龍少戈交上去處決。他何必為了自己仇家的事如此上心,何必去幫滅國仇人的兒子呢?龍少戈有幾斤幾兩,西岚心知肚明,所以今天就應該是他的死期了吧。大仇即将得報,自己應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麽會覺得胸口郁結呢?
“現在?!”龍少戈難以置信道。
“我去角鬥場等你,一個時辰之內不來就算你輸。”西岚說完便向門口走了過去。
望着西岚離去的背影,龍少戈忽然惶惶不安起來,盡管他早就知道,總有一天要面對這個亦敵亦友的西岚。
由于今日狂風大作,角鬥場上的人并不多。今天這一戰總督大人沒有時間過來,西岚讓宋卿做主持,再加上場邊還有一群兄弟作證,形式上也就差不多了。
“你傷未痊愈,接我五十招就算你贏。”西岚凜然道,他向來不喜歡趁人之危。
龍少戈默然不語,曾經在西聊城的櫻園裏,他連西岚一根汗毛都碰不到,那麽現在呢?
場邊的侍衛敲起了銅鑼,龍少戈和西岚分別退到各自區域內。
宋卿宣布道:“今日将王府龍少戈挑戰帝王四大護衛之西岚,雙方比武,點到為止,若刻意傷及對方性命将按北芒律令進行懲處。”
“那麽,比試開始!”宋卿說着将旗幟揮下。
西岚在旗落的瞬間飛身掠起,似是攜着千萬把劍風馳電掣而來,快如閃電,流利如水,便是他名動天下的流閃劍。
狂風呼嘯,龍少戈斬風而上,哪料西岚人未近而劍氣已至,瞬間在他身上割開數不清的口子,血滴随風飄散。龍少戈慌忙捂住傷口掠足飛退,對面的西岚一絲表情都沒有,像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
西岚嘆了一聲,他不想再繼續糾結,只想快刀斬亂麻,一招将對方秒殺。
于是他掠足疾奔,陀螺似的沖身旋轉,卷起幾似可見的重重羊角風,人與劍成為一條直線,像離弦之箭般雷厲風行而去。
“西岚真不愧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居然能夠借助風勢,使用攻擊性如此強的‘九天旋舞’!”宋卿不禁贊嘆道。
眨眼間西岚已沖至跟前,逼仄的氣場将龍少戈臉部都震變了形,他躲避不及,忙不疊用劍身擋住西岚的劍刃。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無論是語言還是文字都無法形容那一刺。因為那不是快,也不是奇,更不是絕,亦不只是優美,而是這一切的結合,再加三分驚豔,三分潇灑、三分惆悵和一分不可一世。
電石火花的瞬間,龍少戈直被西岚的劍抵着飛了出去,場邊的兵器架被撞得四散橫飛,圍觀人群驚得慌亂退開。
西場邊緣的栅欄木也被撞得炸如齑粉,龍少戈四仰八叉地倒在了栅欄的殘骸間。全身骨骼頓時錐心劇痛,“格啦啦”脆響不絕,像是全都擠到了一起,疼得他眼前金星亂舞,汗水迸湧而出。
“都結束了。”西岚停在龍少戈跟前,微微喘着氣,眼底是無盡的悲涼。
衆人瞪眼乍舌地望着他們,就連宋卿都沒有反應過來。
龍少戈神情恍惚,幾欲昏厥,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左眼又自行瞪得很大,那好似妖獸的金棕色瞳仁急速轉了一圈,但又飛快閉上了。龍少戈恍然聽到有個聲音在腦海裏低吼道:“起來,你是要成為蒼生霸主的男人,豈敢輕易倒下!”
“誰……誰在說話?”龍少戈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一般,無法發出聲音。
這時候,宋卿走過來正準備宣布比試結果,可龍少戈卻突然兩腳一蹬,詐屍般從破敗的栅欄間跳了出來,人們吓得立刻往後退了一大圈。
“你?”西岚不可思議道。
“還沒死嘞!再來!”龍少戈大吼一聲,揚劍直向西岚劈了過去。西岚擋劍往後一退,震驚之餘反倒破顏一笑,只剩一群圍觀者瞠目結舌的僵在原處。
與之前大相徑庭,龍少戈出劍異常生猛,見招拆招,反應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這小子,明明就已經……”西岚暗中咬牙,眼見就要突破五十招了,他必須得盡快制敵才行。料到對手已是強弩之末,西岚便蓄積力量猛出一劍,龍少戈的破刃竟被打得脫離了手掌。
就是現在!西岚趁機揮劍直取龍少戈喉下,可他身軀一震,劍勢竟在半空裏遽然停駐,腹部襲來一陣悶痛。
“你說過,北芒武道,以快為尊,惟快不破,我想我是不是更快一點?”龍少戈說着雙眼擡起,明亮無比。
西岚垂眸望着抵在腰部的斷刃,又望了望龍少戈,頓時啞口無言。
這招叫做“背車刃”,通過洋裝失手丢掉兵器,暗中卻用另一只手從下面接住,趁敵疏忽大意一擊制勝。如果龍少戈的兵器不是斷劍,那麽西岚無疑已經被穿腹而過。
西岚萬萬沒料到,自己竟會敗在這樣低級的招式下,敗在一個重傷的拿着斷劍的小子手中。這也正應證了那句話,百姓日冉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其實越是明顯基本的事情,就越是容易被人忽略。
不等宋卿過來宣布結果,西岚便自己先說了:“好吧,你贏了。”
西岚還是小瞧龍少戈了,本打算把他上交的,現在他贏了又該把他怎麽辦呢?難道西岚還要繼續再幫自己的仇家翻案,幫滅國仇人的兒子洗脫冤屈?
☆、龍魄迷城
晌午時分,風勢稍減。
走在西府外的街道上,遠遠就可以聽見府內傳來一陣殺豬似的嚎叫聲,枝頭的鳥兒吓得紛紛撲翅而起。
此時,素女正在廂房裏,皺眉拿着兩根木棍比劃道:“西岚大人怎麽對你下這麽狠的手啊,連肋骨都打折了兩根。”
“才兩根啊,我還以為全部都斷了嘞……”龍少戈龇牙咧嘴道。
“你還嫌不夠啊?”素女嗔怪似的在龍少戈的右肋上按了一把,緊接着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接下來,素女便幫龍少戈綁了兩根木棍在骨折處,固定好支架後,她便去廚房熬牛骨湯了。
不一會兒,西岚推門而入,一巴掌将玉珠算盤拍在桌上,面色兇殘道:“截至今天為止,你小子共欠了我一千六百三十八枚金铢外加兩枚銀毫,還錢!”他真不知道該把龍少戈怎麽辦,想來想去還是讓他還錢最解恨了。
龍少戈立即合掌求饒道:“我都被你打骨折了,饒了我吧大哥!”
“你說骨折——”西岚挑起一根眉毛,臉色更加猙獰了。
“試一下我帝王西的獨門接骨術怎樣?”他邊說邊将手掌揉得咯噔咯噔響,陰笑着越走越近。龍少戈驚恐地往後挪着,看西岚那表情,絕對不是想給他治療,而是要送他歸西!他躲無可躲,正欲下床逃跑,卻被西岚一把摁回了床上。
屋內頓時傳出一陣翻牆倒櫃的聲音,一聲慘叫劃破了安逸的午後,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鳥兒又撲翅飛了出去。
劇痛之後,龍少戈便能自如活動身體了,想不到西岚還有這麽一手,不過要他說感激的話,門兒都沒有!
這天下午二人換上便裝,來到了皇城外環山脈附近的機關城。這座機關城與總督府乃至整座帝都息息相關,是制造兵器抵禦外敵的要塞之地。
日光漸隐,寒壁陡峭,峰回路轉,幾次龍少戈都以為到了無路可走的絕地。西岚只說要還錢就過來,但他實在不知為何要到這山隔水斷的地方來。
爾後,二人終于繞着盤山而上的石階,來到了斷裂的峽谷左岸。見西岚揮手示意,崖對面的守門兵便放下吊板橋,容二人通過。
進門後便是一條狹長的甬道,甬道兩側設有火把,一路上機括的“咔咔”聲不絕于耳,随處可見巨型玄木輪毂,轉動齧合的大小齒輪。
二人在這不見天日的機關城內繞了一大圈,終于進入一個相對較為開闊的山體內室。此時石室內聚滿了人,大都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手執各式兵器,正在熱火朝天地議論着什麽。
龍少戈正要問西岚,卻見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上前道:“諸位英雄請安靜,且聽在下一言。”
躁動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如諸位所知,機關城在擴建的過程中遇到了麻煩。”中年男子指向左手方向的石門,繼續道:“我等在這裏建造了一間新的煉劍池,煉劍池後便是一片深水潭,我等本打算在水潭上方建立一座石橋,可是至今未能成功。因為這水潭裏藏着一只大蟠龍,今日召集諸位前來正是為了屠龍一事。”
“屠龍?!”龍少戈破口而出,前面的人頓時齊刷刷地回望過來,他窘迫地低下頭,沒好氣地瞟了西岚一眼。
“鄉巴佬進城啊,大驚小怪的。”西岚小聲譏诮道。
中年男子繼續道:“這只大蟠龍身長四丈,身寬體盤,爪有劇毒,傷人即死。能夠成功斬殺此蟠龍者,将得到懸賞六千金铢。實不相瞞,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六十多名兄弟喪命,諸位如果現在想退出還來得及。”
此話一出,人群裏便是一陣議論聲,或驚恐,或不屑。
龍少戈拉了拉西岚道:“你堂堂帝王護衛,不缺這點錢吧,我們還是走吧。”
西岚卻揪住龍少戈的衣服固執道:“不行!我一定要拿到這筆錢!而你為了還債,必須跟我一起屠龍!”
說話間,便有幾人退了出去。龍少戈見許多人走了,也要跟着一起走,西岚卻死死拽着他。兩人拉扯間,滿室的人就只剩下二十來個了。
那中年男子向衆人鞠了一躬,慷慨激昂道:“諸位留下來的都是英雄好漢,這邊請!”說着打開機關,将一群壯年男子引入了左手方的石門裏。
龍少戈也被西岚強行拉了進去,剛穿過甬道,熾熱蒸人的熱浪便迎面撲來。
只見地面插着各式各樣的劍,遍布融化流動的鐵水池,火星飄飛。懸挂在錐岩下的寶劍,随着翻滾的熱浪輕輕搖動着,像彈琴般叮當作響。
“願諸位平安歸來!”中年男子說着便退了出去,開啓機關将石門關閉了,以防大蟠龍侵入到外層。
煉劍池盡頭是一條黑暗的甬道,幾個膽大的舉着火把試探性地走了過去,還有幾人站在赤鐵水上方的通道上,伺機而動。
西岚從旁邊借了一個火把,強行把龍少戈拖了過去。
腳下咕嚕一響,龍少戈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西岚用火把一照,竟然是一個血色未幹的骷髅,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前方幾人已經到了甬道盡頭,西岚和龍少戈也蹑手蹑腳地跟了過去。
光線冥暗,潭水幾乎是黑色的,不起一絲漣漪。岩頂大約距離地面二十來丈,水潭呈長帶狀,一時看不到盡頭。
一行人沿岸查探,無不緊握兵刃神情警惕。龍少戈戰戰兢兢地跟在西岚身後,額上沁出一絲絲冷汗。蟠龍這玩意兒,他還以為只有神話傳說裏才有嘞。
深流暗湧靜無聲,只剩下衆人心裏咚咚打鼓。就這樣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個時辰,直到看見水潭的盡頭,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兒壓根就沒有什麽蟠龍吧!”一名壯士攤開手臂道。
“就是!要是有的話早就出來吃人了!”旁邊一人抱刀跟着附和道。
“小心!”西岚大喊道。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巨大的尾鳍“嘩啦”一聲破水而出,冷不防将那兩人掃了進去。
“撲通”兩聲,暗紅血腥的液體迅速從潭底咕嚕咕嚕湧了出來。
衆人無不目瞪口呆,愣時嘩然大響,一只龐然大物破水而出,盤身而立,四爪張舞。它渾身遍布青黑色的鱗片,兩只幽綠色的巨眼正在黑暗裏盈盈放光。
只聽它縱聲狂嘯,頓時大風撲面,洞窟劇震,上方的尖石錐岩接連沖瀉而下,冰雹似的狂打下來。一時間慘叫疊聲,血液狂飙,幾人瞬間橫死當場。
剩下幾人也吓得雙腿酥軟,龍少戈已是渾身冷汗,如斯盤古猛獸,豈是以人族之力能戰勝的?
“娘呀!”一人連滾帶爬的奪路而逃,其他幾人也跟着争先恐後地逃跑,只恨爹娘沒多生兩條腿。
龍少戈正欲跟着逃跑,卻被西岚一把拽住:“不要動!”
只見那大蟠龍從水潭裏挺身掠起,一爪将那最前面的那人“轟”地拍進了岩層下,橫尾一掃,後面幾人登時慘叫着四散橫飛。
西岚趁亂閃電般飛身掠起,騎到大蟠龍脖後揮劍狂斬。哪料那蟠龍鱗甲堅如鋼鐵,一瞬斬了十幾劍,卻只削掉了兩片巴掌大的鱗片。
蟠龍咆哮嘶吼,擺頭掃尾,将西岚橫甩出去,好在他及時淩空翻轉才沒有撞到岩壁上。然而不等他落地,蟠龍又怒吼着向他猛撲而去,狂走間整座山體都跟着顫抖了起來。
利爪狂掃而來,巨大之力竟将西岚整個人直推了出去。轟的一聲,他重重撞擊在石壁之上,直陷了半個人進去,石屑翻飛。
“西岚!”龍少戈狂奔幾步,但那蟠龍驟然回首,龍首瞬間停在了他跟前。
龍少戈頓時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撞,只見它的眼睛比燈籠還大,兩只鼻孔裏正哧哧往外撲着熱氣。
“不要動!”西岚掙紮道,“龍雙眼中央有一個視覺盲點,你站在它正中央不動,它便看不見你。”
果然,那蟠龍眨了眨眼睛,便移了開去。
西岚又立即大聲道:“快攻它腦下七尺處!”
龍少戈一愣,便飛身前沖,舉劍向那處猛劈下去。蟠龍登時靑鱗翻卷,狂嘯一聲,甩尾将他掃進了水潭裏。
西岚趁機攜劍欺上狂砍,蟠龍狂嘯怒吼,不斷翻轉身體,混亂中他一劍刺入了它眼睛裏。
蟠龍頓時悲鳴起來,狂卷撲騰,洞頂的錐岩紛紛往下砸落。西岚被它狠狠甩在了地上,他剛爬起來走了兩步,頓覺頭暈目眩,然後又被龍少戈一把拉住向來時路狂奔而去。
身後大震不止,那蟠龍竟是追了上來!龍少戈更是兩腿生風,西岚竟跟不上速度猛然栽倒下來。
眼看蟠龍猛撲上來,就要一口将二人吞噬。龍少戈恨不得長翅膀飛,但他卻發現自己緊緊箍着西岚的手,在這生死關頭他無法棄他于不顧。
千鈞一發之際,一塊山岩轟然砸落在二人身後,竟被蟠龍一頭撞得粉碎。
龍少戈趁機一把拉起西岚,向來時那條黑暗的甬道急沖而去,大蟠龍卻咆哮着狂追不舍。也許是由于身型碩大,穿過甬道時,蟠龍竟被二人甩開了一小段距離。
二人沖回煉劍池裏,火星翻飛,熱浪逼人。
龍少戈這才發現西岚捂着胸口,臉色青黑,渾身抽搐,竟像是中了劇毒一般!
就在此刻,甬道裏轟隆聲大響,蟠龍一頭沖出,愣是将二人撞飛了出去。
眼見西岚就要落進赤紅鼓泡的鐵水池裏,龍少戈立即夠住西岚的手,反身一轉将他甩進了一旁的亂劍堆裏,而他自己也因反作用力撞到了一旁的岩壁上。
蟠龍發狂似的,踩着鐵水池上的石道向龍少戈撲了過去。
西岚擡起頭來,用盡全身力氣在地面猛擊一掌,霎時滿地的劍器都飛卷起來,向那蟠龍掃射而去。
混亂間,只聽得龍吟聲伴着沉重的激水聲,那蟠龍竟掉進了鐵水池裏,掙紮咆哮。滾熱的鐵水登時四射開來,立即在岩石地面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龍吟之聲在石室內回環激蕩,蟠龍掙紮了幾下終于從中爬了出來,此時卻已像一段燒紅的蛇肉般,奄奄一息。
“喂!你不要死啊!”龍少戈手忙腳亂地将西岚托起來,可對方已是滿臉煞青,劇毒攻心。
只聽西岚氣息奄奄道:“快去把龍脖裏的龍魄取出來……我撐不了多久了……”
“什麽龍魄啊?你倒是說清楚嘞!”龍少戈壓根不懂西岚在說什麽,無奈時間緊急,他只得沖過去跳到龍背上。
此時蟠龍身體上仍然熾熱無比,燙得他靴底冒煙。他拿起斷劍又是打又是剜,好不容易才挖出一個血洞來,便伸手進去一陣掏找。
炙熱的血肉燙得他皮開肉綻,他疼得龇牙咧嘴,滿頭大汗。終于在一灘血腥中摸到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硬物,正欲外掏時,卻感覺到旁邊還有另一個類似的硬物,便一同掏了出來。
只見手中的兩個神物,一個通體赤紅,其間有血絲流動,竟如同心髒般在掌間微微跳動;另一個卻是橘色的,仿佛有一團氣在其中竄動,手心隐隐有熾熱之感。
“哪一個才是龍魄啊?”龍少戈擡頭問道,卻見西岚已經不省人事,他心頭一緊,立即沖了過去。死馬當活馬醫,他把那團紅色球物塞到了西岚嘴裏,強行讓西岚吞了下去。
“喂!醒醒!”他搖着西岚,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爬滿了蚯蚓般的黑色紋路。
“難道說,那蟠龍的血也有毒?”
劇痛攻心,龍少戈無力地倒在了一邊,他望着手裏的橘色龍魄,用盡力氣将它吞了下去,登時渾身火燒火燎,肝膽欲裂……
☆、子淩歸來
晌午時分,風輕雲淡,正如人的心情一般舒适閑散。
西岚正關在房間內美滋滋地欽點金铢,房門“砰”地一聲被來人踢開了,龍少戈興高采烈地沖了進來。
“幹嘛?”西岚緊張地把滿桌金铢圈在手臂間,哪料龍少戈沖上來就飛快脫衣服,吓得他往後一聳。
“你快看我的血脈!”龍少戈興奮指着自己胸口道,“我這裏有一團氣,在血脈間不斷游走,渾身好像有股使不完的力氣嘞!”
西岚無語道:“瞧你那得瑟相兒,那是因為你吃了龍魄!龍魄是龍心中凝結出來的精華之物,有提升功力之效,估計你現在的身體強度至少有五階了。”
“真的啊,那你嘞?是不是到七階了?”龍少戈一屁股坐到桌上,抱着手臂半敞着上衣,頗有流氓之意。
西岚白了龍少戈一眼,冷冷道:“要你管啊?給我滾出去!”
“我偏不!”龍少戈說着,冷不防地撲上去扒西岚的侍衛服,想看看他的血脈是否也在不斷鼓動。
“喂,幹什麽!”西岚一臉憤岔,兩人在扭打中碰掉了幾個金铢。西岚顧及金铢,不慎被龍少戈反摁在了桌上,一把拔下了上衣。
不等龍少戈将西岚掰過來看個明白,就被西岚狠狠踩了一腳,反而被他反身一轉按在了桌上,滿桌金铢登時哐當落了一地。
西岚迅速控制住龍少戈的身體,抵在他耳邊憤恨道:“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找死啊?我忍你很久了!”
龍少戈這才求饒道:“這位大哥,有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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