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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一句便将這裏幾個有分量的人都奉承到位,又能起到娛樂衆生之用,這風祭當真是左右逢源,絕非池中之物。

龍少戈這才得知,原來風祭是先去了西府,留守的侍衛告訴他一行人已經去了皇宮,他這才趕往皇宮,幸而關鍵時刻剛巧趕上了。

一路人行至皇宮門口,礙于苦瓜臉的百般阻撓,雪茶也只能将他們送到這裏了。

出宮門後,風祭四下張望了一陣,龍少戈便問他在找什麽。

“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之前說好了在這兒等我,我的傘還在他那裏。你們先回去吧,我找到他後再與你們彙合!”風祭說着便疾步走向了夜色中。

“我們在西府等你,路上小心!”龍少戈囑咐道,然後與西岚等人一起先回到了西府。

回府後,西岚第一件事就是回房洗澡,這陣子忙得焦頭爛額,是該好好放松一下了。他惬意地張開手臂,泡在澡盆裏閉目養神。

這時候,房內的紗燈被一陣詭異的風吹滅了,四周忽然一片漆黑,西岚感覺身後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誰在那裏?”西岚警惕道,操起澡盆旁的長劍,濕淋淋的從澡盆裏跨了出來。

“是我。”

西岚聽出是龍少戈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走到桌旁一邊摸索火折子一邊道:“你小子找死啊,突然跑到我房間裏來幹嘛,是不是想偷我的錢?”

剛一摸到火折子,西岚便感覺對方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肩膀,點火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喂,我有潔癖的,你不要碰我好不好?”西岚不悅地掙了掙,卻聽對方在耳畔幽然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西岚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想這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沉寂片刻,對方緩緩将他的肩膀轉了過來,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昏暗中,西岚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看到他那對碧色的眼瞳幽亮無比。

“冷星岚,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聽到自己的真名,西岚不由得愣了一愣,他的真名已經被人遺忘了很久,卻不知這小子是從哪裏聽來的。只聽對方繼續道:“答應我,無論你今後遭遇什麽事情,都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永遠保持着你那顆正義熱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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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無緣無故幹嘛說這個?”西岚心中湧出一股強烈的違和感來,只覺得眼前這人渾身帶着一股淩厲的霸氣,根本不像平日那個傻呵呵的龍少戈。

“答應我!”

“好吧好吧,答應你!”西岚無奈道,不料對方竟又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單手将他按入了懷中,那擁抱仿佛帶着訣別般的強烈不舍。

“都說了不要碰我,身上還沒幹呢!”西岚氣得渾身炸毛,扭肩想要掙脫對方的手臂,卻發現那人臂彎間力量極大,竟将他整個人箍得無法動彈。

“記住你答應我的事,無論今後命運如何逆轉,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夥伴。”話罷,那人便松開他的肩膀,轉身像風一般離開了。

“有病啊!”西岚邊罵邊用火折子點燃了燈盞,真不知道龍少戈這小子今晚抽什麽風,盡說些奇怪的話。

燈火亮起來,西岚一眼便瞧見自己胸口粘着一根雪白的長發,他狐疑地把那根白發撚起來打量。龍少戈的頭發不可能這麽長,難道是自己出現了早衰症狀,剛過完二十二便長了白發嗎?

出于潔癖,西岚又洗了一遍澡,穿好制服才出來透氣。經過後院時,西岚見素女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龍少戈房門口,似乎正在偷聽龍家三兄妹說話。西岚不禁有點好奇,于是走過去對素女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也悄悄附在一旁偷聽。

“二弟,大哥明天就要走了,有些話,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大哥這是什麽話?”龍少戈不解道,龍艾靈也疑惑地望了過來。

“其實,關于你的身世,大哥知道一些事情。”龍子淩長長舒了口氣,這才把埋在心裏多年的話說了出來。

那是在八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裏,将王府門口來了一群神秘客人。其中有一位纖細的女子,她雖然戴着面紗,只露出一對幽亮的碧色眼眸,卻令少年時的龍子淩過目難忘。

“我想那就是你的生母,她眼瞳跟你一模一樣,真的非常驚豔!”

那女子身旁還站着一位裹着紅風衣的年輕人,年輕人懷中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奇怪的是男孩兒頭頂竟長着兩只小犄角。

而這一切都是龍子淩躲在門縫後看到的,由于下着雪,他聽不清他們跟自己父親說了什麽。只感覺父親好像認識那女子,兩人的關系似乎不同尋常。将年幼的龍少戈交托給父親後,一行人便離開了,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從那以後,将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收到一封神秘信件。龍子淩揣測應該是龍少戈的生母寫來的,有一次他偷看了信件并驗證了自己的推測。

“其實你的生母還活着,等你有機會可以去找她。”龍子淩說着扶住龍少戈的肩膀,“大哥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不要記恨我和艾靈的母親。她只是太嫉妒父親跟你生母的關系,才将仇恨施加在了你身上。”

“那我的生母究竟在哪裏嘞?”

龍子淩搖頭道:“大哥也不清楚,但那些信都來自帝女峰上的星臨宮,你去那裏或許能找到答案。”

龍少戈只覺得星臨宮這名字挺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這時候,門外的西岚正聽得起勁,一只手悄然落在了他肩上。西岚微微一顫,回頭只見來人獨眼玄衣,竟是花桀!

素女聽得入迷,全然沒有注意西岚已随花桀離去,卻不知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此時,宋卿碰巧路過廳堂,望見西岚和花桀匆匆離去的背影,甚是疑惑,猶豫片刻便悄悄尾随了過去。

然而宋卿後腳剛走,風祭便拉着一名醉醺醺的紅袍男子,前腳就跨進了西府。

廂房內,龍子淩分別握住弟弟和妹妹的手,語重心長道:“大哥要走了,征戰沙場不知何時還。現在告訴你這些事,就是希望你能不計前嫌,好好照顧小妹,大哥希望你能給小妹幸福。”他說着将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大哥你說什麽呢!”龍艾靈羞赧地收回蔥花玉手,以袖遮面,耳根火燒火燎。

龍少戈也面紅耳赤地将手抽了回來,雖然他打心眼兒裏喜歡艾靈,渴望能一輩子守在她身邊,可卻從未想過要跟她發展成那種關系啊。

龍子淩望着這對羞澀的弟妹,忽然大笑不止,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來。

正在這時,房門咯吱一聲開了,只見風祭輕盈步入,滿室頓時粲然生輝。

“看我把誰帶過來啦!”風祭伸手一指,見屋內三兄妹均是一愣,他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空空如也,便疑惑地尋向門外。

只見一名紅袍醉漢正以手扶門,将素女欺在身下,色.眯眯地壞笑道:“敢問姑娘芳名呀,今年幾何,有對象嗎?”

素女被這不知哪裏來的醉漢吓住了,身體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天曜!”風祭低叱一聲,操起赤血龍骨傘閃身而出,對準那醉漢啪啪幾聲暴打一氣。

“你這色狼!色鬼!色魔!”風祭每說一個色字就狠打一下,頗有潑婦訓夫之勢,打得醉漢滿地打滾。而那醉漢一邊慘叫不止,一邊還露出了似乎很享受的表情。

兄妹三人在一旁看得一臉瀑布汗,不知風祭的畫風怎麽變得這麽快,跟這名叫天曜的醉漢又是怎麽一回事。

龍子淩撓了撓腦袋,然後恍然大悟道:“噢!我記起來了,閣下就是……”

“沒錯正是我!”天曜立即跳起身來,昂首挺胸,然後舉起腰間的煙鬥,吞雲吐霧地抽了起來。

龍少戈這才看清面前的紅袍男子,只見他頭上纏着花巾,瞳仁是奇異的琥珀色。關鍵是他竟然沒穿底褲,衣擺下露出一條滿是腿毛的大腿來,渾身都透露着一股風騷勁兒。

“噢,你就是!”龍少戈不禁想起那次在帝都邊境,他就快要追上風祭的時候,有個吃了霸王餐的醉漢拿他做擋箭牌。他印象可深了,當時那醉漢就是這樣沒穿底褲到處跑!

這時候,龍子淩扶住龍少戈的肩膀,欣喜道:“二弟你也認出來了吧,這天曜就是八年前送你來咱将王府的年輕人,當時就是他抱着你站在你生母旁邊。”

“啥?”龍少戈一臉詫異,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天曜的臉,好像确實有那麽幾分模糊的印象。

随後,一行人進到屋裏說話,素女悉心給每一個人斟茶倒水。

天曜便将頭巾解了下來,一對灰褐色的犄角豁然呈現在眼前。

一屋人無不驚訝,數風祭最為吃驚。前幾日天曜在帝都邊境救了他的性命,從那以後兩人便一直形影不離,而他卻從未發現天曜頭頂有犄角,跟追殺自己的那批人一模一樣的犄角!

天曜一邊抽煙一邊解釋道:“其實呀,我們魔角人也是人吶,說我們是邪魔簡直太冤枉了。又不是所有魔角人都長犄角,只有男人才長嘛,而且一個男人的犄角長得越粗越亮,在女人眼中就越有魅力!”

“為什麽呢?”素女好奇問了一句。

“因為男人犄角長得好看,就他證明某方面的功夫特別厲害哩!”天曜說着,不懷好意地沖素女壞笑起來,她臉上頓時紅了一紅。而一旁的龍艾靈顯然還沒聽懂,正不解地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

“那我明白了,也就是把犄角砍了就跟閹了差不多是吧?”風祭不知何時站在了天曜身後,手裏轉動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一臉陰森地睥睨着天曜頭頂。天曜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忙跪地向風祭求饒,幾人都被這對冤家逗得大笑了起來。

龍少戈不禁擡手摸了摸自己頭頂的一只犄角,照天曜所說,這只犄角之所以斷了一半,便是曾經有人刻意侮辱他了?

“在西界,一般男人的犄角是紅褐色到灰褐色,只有王族才是罕見的銀灰色或金灰色,所以有着金銀犄角的男人十分受女人歡迎。”天曜說到這裏,滿屋人都盯着龍少戈頭頂。

“我想你也該明白了,你原名叫皇甫赫,是西界之王的第七個孩子,也是唯一選定的王儲。而我則是你父王的護法之一,這次過來梵世,就是奉命接你回西界。”

滿屋人都震撼地盯着龍少戈,而他自己反倒顯得出奇的淡定。

“噢,這樣。”龍少戈伸手覆住了自己的左眼,那只眼睛又悄然變成了金棕色。雖然不記得十歲前的事情,但他跟游奇的約定就是要成王,所以對這樣的身世也沒覺得多意外。

天曜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娓娓道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當年十歲的龍少戈被立為王儲後,就遭到他上面幾個皇兄的暗算,被放逐到了死亡禁地上古之森。而天曜則和龍少戈的生母一路尋找他,将他救出後并送到了梵世将王府,打算等待時機成熟時,再接他回西界。

至于龍少戈的生母究竟是何人,現在何處,天曜似乎故意避開了這個問題。

但來日方長,龍少戈現在大病初愈,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就将所有的事問清楚。而且他無法立即跟天曜回西界,只能與他商議先查清将王府縱火案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高能預警,各位觀衆請自備紙巾,麽麽噠~

☆、再見,西岚

淩晨騎馬路新涼,一幕春雨從天而降。細密的雨絲像牛毛,像花針,密密地斜織着,瓊樓玉宇全籠在一層灰白色的薄煙裏。

兩批快騎停在皇宮北門馬廄,西岚便和花桀向宮內疾走而去。宋卿這才跟至北門口,望着雨幕中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飛銮殿外,抄手游廊,一行侍衛正巡邏而過。

後半夜正好輪到花桀值班,但他來得比以往稍微晚了一些。花桀于是走上前去,與巡邏的侍衛首領對鞠了一躬。兩人交換班次後,花桀便帶領侍衛隊去了別處。

西岚便如鬼影般從側邊游廊裏飄了過來,蹑手蹑腳地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此時他已經在制服外面套了一層夜行衣,并用黑布蒙住了臉頰。

由于天色尚早,大殿內還未起燈,光線甚是冥暗。

盡管不久前被雪茶砸過一次,但眼前的長排紫檀木架上還是盛了不少寶貝,玉血如意,翡翠珊瑚,夜光神杯,可謂滿目琳琅。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西岚所要的東西,他仔細将兩排紫檀木架都搜索了一番,包括藏在暗閣的寶物,卻一無所獲。

他只得向宮殿深處走去,把所有可能藏有機關的地方都試了一遍,燃香的九龍鼎,呈書的八寶紅漆桌,甚至是撒花地毯,都無法逃過他的搜尋。好在他功夫到家,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眼看時間漸漸流逝,估計花桀也拖不了多久了,天一亮,侍衛部署便會各就各位。西岚不得不加快搜尋速度,漸漸向司空宸的睡處搜了過去。

此時,殿內的光線已經亮了幾分,司空宸躺在豪華大圓床上,透過淺金色的羅帳,可以隐隐窺見他擁着美人好夢正酣。

西岚繼續在房內四周搜尋起來,當他正要靠近床位的時候,他恍然驚覺腳邊正有一根紅線,而紅線的另一端竟吊着兩個鈴铛!

只差那麽半寸,西岚就絆了上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氣。既然司空宸有防備,那麽說明這裏一定是藏着什麽,會不會就是他苦苦搜尋的花魂劍呢?

西岚小心翼翼地在床位四周尋找了一番,依舊無所收獲。眼看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額上滲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粒,于是把最終目标定在了司空宸的床上。

他伸手輕輕帶開了羅帳,只見司空宸睡思深沉,臂彎中的女人香肩裸.露,嫩藕一般的手臂正纏繞在他胸口。西岚大略查探了一番,惟一可疑的東西便是司空宸頭下的玉枕了。

可要動那塊玉枕,豈不等于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司空宸可是皇族中惟一不配貼身護衛之人,定不是什麽等閑之輩。萬一弄醒了後果不堪設想,可到了這個節骨眼豈有放棄之理?

西岚早就查到花魂劍在幾年前被司空宸收藏了去,礙于各種原因遲遲沒有動手。可如今花桀告訴他祭司大人已經病危,唯一的心願是在臨死前看到花魂劍。祭司大人将他一手帶大,恩情如父,他又豈能辜負他老人家的遺願?

想到這裏,西岚更是汗如雨下。聽到大殿外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西岚便知道皇衛軍團已經開始重新部署,馬上就要各就各位,已經不能再等了!

見玉枕右側有一個拳頭大小洞,西岚悄悄把右手伸了進去。好在他手指修長,擠一下便能将整張手都伸進去,手指像觸手般在玉枕內則探了起來。

只聽得一聲細微的機卡響,似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刺到了指尖上。十指連心,劇痛無比,西岚疼得冷汗潸然,強忍着沒有收手也沒有發出慘叫。

然而,司空宸的雙眼卻倏然睜開,攬住迷蒙的美人霍地而起,長劍操起直指西岚,将他逼得連退三尺。

西岚見勢彈躍飛起,雙腿橫劈,淩空抵在牆角,如同一只盤踞稱霸的黑蜘蛛。他猛揮手臂,連着玉枕一起撞碎在牆壁上,一陣脆響聲劃破了寂靜的清晨。而他血淋淋的手上正握着一柄一尺來長的短劍,劍身上泛着清寒的光華。

“何方刺客?”司空宸冷戾道。

西岚掃了司空宸一眼,便踩着牆壁,橫空飛掠,向外逃匿。司空宸見狀一把推開懷中的美人,操起衣物套在身上就追了過去。

西岚破門而出,在重樓俊宇間疾走奔掠,身輕如燕,淩空飛梭。

彼時,春雨仍然淅淅瀝瀝,細密的雨絲織成了一張碩大無比的網,從雲母裏一直垂落至地面上。

樓宇對面的花桀見狀立即飛身掠上屋檐,拔出短刀向西岚攻略而去。

檐下侍衛隊從四面八方包絡而來,只見屋頂兩人鬥得天花亂墜,雨霧紛然,劍光亂閃,看得人目不暇接。激鬥中,西岚機敏地将花魂劍插在了花桀腰間,緊接着飛身一腳将花桀踹下了屋檐,自己則轉身飛速逃離。

花桀淩空翻落,半跪在地,不動聲色地将那柄短劍插入了長靴內側。

周遭的侍衛正飛快地聚集過來,只見花桀迅疾拔出背後的龍舌弓,拉弓一箭風馳電掣而出,直向半空裏的西岚飛射而去。

西岚随即橫空一轉,那支箭險些擦着他的胳膊射了過去。不料一道黑影冷不防從跟前射出,閃電般一腳踢中西岚胸口。西岚胸腔內頓時一連串悶響,疼得他肝膽欲裂,眼前金星亂舞。

雨沫飄舞飛散,西岚慘叫着當空摔落,一連滾出十餘丈遠。那人鬼魅般停落在西岚跟前,長刀一掃西岚的面巾便随風而飛。

“怎麽是你!”那人訝異道。

“東勤大人……”西岚眯着雙眼,雨水氤氲間只見那人臉上有一個大酒窩。此刻明明應該守護在陛下身邊的東勤,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西岚咬牙翻身,動若脫兔,一只匕首雷厲風行而出。東勤側身急避,西岚便趁機而逃,可一轉身,藍衣侍衛竟大隊逼了過來。

他不得不聚氣雙足,從人群上空飛掠而去。然而人未及地,一道淩厲的刀氣便橫斬而來,削掉了他的一角衣擺。

只見東勤狂刀亂舞,西岚應接不暇,水花澆濺,兵刃交接的聲音如蹦豆般密集。混戰間,只聽得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西岚渾身一震,一根利刃忽然穿肩而出。

“活膩了,竟然敢偷本皇子的花魂劍!”司空宸冷冷地抽出長劍,一臉陰戾。

侍衛們見刺客是西岚,紛紛面面相觑,不敢輕易動手。但司空宸一聲令下,侍衛們立即蜂擁而上,迅速将西岚制住。

東勤俯身将那塊碎落的衣擺拾了起來,他神色黯然,嘆世事難料。如果星宿真能暗指一個人的命運,那麽下一個隕落的又是誰?

等花桀将花魂劍藏好之後,西岚已經被押至總督府下面的地牢裏。

光線陰暗,地面潮濕,腐臭的氣息迎面撲來。關押在監獄裏的囚犯們,或呻.吟哀嚎,或匍匐倒地,或伸手夠望。

向來都是西岚送人進來,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送進來,對一個侍衛來說,這算不算莫大的嘲諷?

西岚的制服被強行剝去扔到牢門外,貪婪的獄卒們争先恐後地搶着撕扯上面的銀飾。

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雙肩被貫穿,他整個人都被粗壯的玄鐵索吊起了起來。

“你到底把花魂劍藏哪兒去了?”司空宸冷冷質問道。

西岚咬牙不肯發出一絲聲音,殷紅的血液順着他的肩胛骨流得遍身都是。

司空宸冷笑一聲,手一伸,旁邊的宋卿愣了一愣,便遞了一根鋼鞭過來。司空宸揚手就是狠狠幾鞭,鞭上盡是尖刺倒鈎,又不知道淬了什麽毒.藥,每挨一鞭,便痛入骨髓,火燒火燎。

花桀循着慘叫聲找了過來,見西岚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差點就忍不住破門而入。可牢裏的西岚卻警示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餘燼裏的兩朵寒焰。他怎會不明白,西岚在警告自己不要暴露身份。

“說不說!”司空宸似是燒紅了眼一般,一鞭一鞭毫不留情地抽打下來。不料西岚硬得狠,打了将近半個時辰,卻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不出多時,西岚已經遍體鱗傷,神情恍惚。

花桀看得眼眶血紅,卻只能緊緊抓住牢門上的鐵柱,用力到指甲全部迸裂開來。

司空宸似乎打疲了,便拿出一把匕首,在手裏轉了兩轉,陰森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招了本皇子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西岚冷冷睥睨着司空宸,咬緊牙關,汗水潸然而落。

只聽司空宸鄙夷道:“什麽自古王侯生貧賤?人不該有不符合身份的夢想,奴隸永遠是奴隸,賤人永遠是賤人,就算國庫塌了,你也貴不起來!”

西岚冷笑兩聲,終于開口道:“和你接觸的時間越長,我就越喜歡狗,狗永遠是狗,人有時候不是人。”

“放屁!”司空宸氣急敗壞,竟用匕首劃花了西岚臉頰上的櫻花印。

“怎麽,你想聞啊?”西岚龇牙咧嘴道,血液不斷從臉頰上溢出。

連宋卿也有些不忍直視了,這大皇子向來獨斷專行,哪怕西岚有總督在背後撐腰,這次恐怕也是在劫難逃。他不禁扪心自問,自己一時利欲熏心暗中通報東勤,對得住西岚這些年來的關照嗎?

然而,誰都沒有發現牢門外的花桀,原本俊俏的臉已經極度扭曲變形。

記憶飛回那一年的寒潭城,漫天大雪的隆冬裏。花桀還只是一個煉藥的小奴隸,被以煉丹為生的主人當作試藥的實驗品,終日關在暗無天日的煉丹房裏。有一天,他終于厭倦了,便故意往煉丹爐裏加了許多火料。

那場大型爆炸幾乎炸塌了方圓一裏,然而偏偏有一人,因為還有一名奴隸被埋在了廢墟下而掘地三尺。

得見天日的那一刻,冷星岚正站在飛舞的雪花裏,微笑着向廢墟裏的他伸出手來:“跟我走吧少年,我來給你自由!”那對淺紫色的瞳仁,明亮而動人,即便是仲夏夜裏最亮的北極星也無法比拟。

那一年花桀十四歲,從那一天起,他便暗自發誓無論這個男子去到哪裏,做什麽事,他必定生死跟随。從今而後,他只為那一個人而生,也只為那一個人而死。

所以,此刻的花桀戰栗不止,心中萬獸怒吼。

然而,牢獄裏的西岚,半邊臉頰上已經血肉模糊,卻還是對花桀微微搖了搖頭。

司空宸忽然冷笑兩聲道:“不就是把破劍嗎?本皇子不要了!”說着竟猝然将匕首刺入了西岚胸口,又是一陣鮮血肆意飛揚。

宋卿不禁渾身一震,而花桀已經破門而入,遽然抽出短刀向司空宸橫砍過去。

“住手!”西岚嘶聲喊道。

花桀略微一怔,千鈞一發之際,竟被司空宸反手奪下利刃,一腳踢中脖側,鉗制在地。

“喲,你的幫手來了呀!”司空宸嘲諷道,将花桀摁得無法動彈。

西岚冷笑道:“我跟這獨眼小子沒有任何關系,純屬他自主多情罷了。”

花桀震驚地望向西岚,眼底燃燒的火焰瞬間黯淡了下去。

“噢?”司空宸森然笑道,“聽說這監獄盡頭有一只大狼狗,如果他肯把你的心挖出來拿去喂狗,我就相信你們不是一夥的。”

花桀頓時渾身僵硬,西岚反倒冷笑了兩聲道:“不用了,我自己來!”說着他艱難地擡起自己的右手,抽出胸口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不要!”花桀歇斯底裏地喊道,眼淚奪眶而出。

一團血紅粘稠的物體被抛到了昏暗的過道裏,只聽幾聲犬吠,一只大狼狗立時沖了過來,将那團血肉叼了去。

接着,司空宸若無其事地從牢房裏走了出來,宋卿戰戰兢兢跟了出去。

花桀立即拉下鐵索将西岚放了下來,将奄奄一息的他緊緊擁入了懷中。

西岚抽搐的手指輕撫上花桀的眼罩,氣若游絲道:“一定要……把那朵恥辱的花摘下來……拜托了……”

花桀用力點頭,眼淚不斷從他惟一的眼睛裏流出來。

“一直把你當弟弟看,為什麽你從來不肯喊我哥……”西岚目光渙散,臉上已經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花桀怔住了,哽咽道:“我這樣下賤的人,真的可以……”

然而西岚的手卻倏然落下,泯滅了最後一眼。

“哥——”這一聲在牢獄裏回蕩着,久久不散。

春雨潺潺,雨水透過殘破的牢頂叮咚滴落。那些生命力旺盛的青苔,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悄無聲息地滋長,等到有一日沖破黑暗的桎梏,又将是另一番耀眼的輝煌。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請相信,別離是為了更好地相聚,故事至此才剛剛開始。我們的完美男配,一個都不會少。

☆、鬼火之夜

二月十五日夜,冷月如冰輪。

将王府院落白牆環護,垂花門樓坐擁而立,一行侍女正提着紅紗燈從游廊裏穿過,幾名家仆擡着新買的糧食向後屋倉庫走去。

作為帝都最負盛名的鐘鳴鼎食之家,今夜的将王府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運作着。

庭院裏的月桂樹在晚風中輕輕搖曳,龍艾靈款款走來,停在樹下遙望滿月。

“都已經出去七天了,什麽時候能回來啊?”龍艾靈喃喃自語,她不明白哥哥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就出遠門了,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問個明白,這回她可真是生氣了。

晚飯後,龍艾靈陪母親散了一會兒步,便見父親行色匆匆地趕回府中。望着父親匆忙的背影,龍艾靈擔憂地蹙起了眉頭。自從給哥哥辦完成人宴後,父親這幾天一直呆在軍營裏,恐怕還不知道哥哥出遠門的事。

母親便讓龍艾靈先回房休息,她親自去廚房給将王準備夜宵。

龍艾靈回到閨房裏小坐了一會兒,無聊便做了一下刺繡,卻發現最喜歡的藍線用完了。于是她走出閨房,打算喚一名侍女買線。

可她剛走到庭院裏,便聽見廳堂裏傳來一陣瓷盤碎裂的聲響,正想走過去一探究竟,卻被迎面走來的老奴攔住了。

“小姐還是不要過去罷,老爺正在和夫人吵架呢!”

“所為何事呀?”龍艾靈擔憂道。

老奴搖頭嘆道:“好像是因為夫人讓二少爺去未央城的事,許久沒見老爺發這麽大的火了。”

自己父親動起怒來是何等恐怖,龍艾靈光是想想就心有餘悸。她只好向閨房走去,走到一半忽然記起來要買線的事,于是又折了回去,喚了一名侍女道:“去城東那家綢緞坊買些藍線回來,就是我以前常買的那種,不要買錯了。”

侍女聽令出門了。

龍艾靈正欲轉身回房,卻見庭院那邊家仆引了兩個人進來,正匆匆穿過游廊向廳堂走去,看背影似乎是一男一女。再看向大門外,那裏黑壓壓的似乎候着一批人。

她心想是不是來了客人,正打算過去一探究竟,剛巧撞見母親從大廳那邊出來。

“不關你的事,快回房去!”母親低聲呵斥道,她雖然以袖遮面,但仍看得出來眼眶哭得發紅。龍艾靈不敢多問,只得乖乖回到閨房裏。

戌時過了一半,女婢才敲門把線送過來,龍艾靈便随口問道:“家裏的客人都走了麽?”

“沒見有客人呀。”女婢似乎有點不解。

龍艾靈也沒有多問,将女婢打發了去,便娴熟的在白绫紗上飛針走線,不出多時就繡好了蝴蝶的一只翅膀。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隐隐約約還有啼哭之聲。她手指一顫就在指尖紮了一個小洞,殷紅的血滴沾染在白绫紗上,使得那半邊翅膀看起來就像一只斷翅的蝶。

龍艾靈放下針線,正欲出門看看情況,不料母親慌慌張張地破門而入。

“快躲起來,少戈回來複仇了!他回來複仇了!”母親驚恐地喊着,手忙腳亂地将她推進了衣櫃裏。

“您在說什麽啊?哥哥為什麽……母親!母親!”

櫃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龍艾靈用力推了推,發現櫃門已經被母親拿東西堵住了。折騰了好一會兒,她才推開櫃門重重撲在了地板上。

她爬起來心急如焚地打開房門,妖聲鬼泣迎面撲來。只見人們驚叫着四處逃竄,數不清的黑色鬼影橫空飛掠,發出類似嬰兒的啼哭之聲。

龍艾靈還沒看清那是些什麽東西,便有一道鬼影向她撲了過來。她吓得驚叫一聲,再一睜開眼睛,竟見那黑影又折向了別處。她這才發現自己衣服裏有東西在發光,掏出一看竟是哥哥曾經送給她的紅色玉墜!

于是她大着膽子走到了院子裏,每每有鬼影撲過來,便立即像見了克星似的扭頭就跑,她懷疑就是哥哥給她的玉墜在起作用。

一路走去,只見游廊裏、大廳裏、花園裏,到處都是人們的屍體。人們姿勢掙紮困苦,幾乎所有人都是面目空洞,瞳孔放大,仿佛一具被吸幹靈魂的空殼。

“怎麽會這樣……”龍艾靈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屍體間,她有點精神恍惚,不禁擡手扶了扶額頭。這時候,她才發現頭頂的夜空極其詭異,月光無法照進來,竟在将王府上空形成了一個半球形的光壁。

整個将王府就好似一座巨大的囚牢,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何事,裏面的人也出不去,人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娘親!”龍艾靈發現母親倒在了一處花圃旁,同樣是神情空洞,清冷的容顏上淚痕未幹。她抱着母親漸漸冷去的身體,無助地啜泣起來。這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在兩刻鐘之前,所有人都還好好的。

她哭着哭着,隐約聽見不遠處傳來父親的呼聲,便立即放下母親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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