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曲
平熙十七年九月初六,乃大盛皇帝李庭玉的壽誕。
大盛歷經武靜、孝德兩帝的勵精圖治,已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百姓們安居樂業,大盛都城安陽也是一片歌舞升平。
因此皇帝的壽宴自然也是奢華鋪張的。
宴席之上,李庭玉在龍椅上斜斜坐着,雖然是女子之身,卻英眉挺傲,鳳眼修長,散發着攝人的氣場,讓人不敢直視。
年歲的沉澱并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麽痕跡,将至不惑之年,卻依舊容光煥發,龍袍琉冕之下氣勢不凡。
李庭玉以女子之身一肩挑下大盛江山,當初惹來的非議也不少,只是在滾滾長河中,那些人都潛入河底而消聲了。
過了這麽多年,大盛依然還好好的,自然也沒人再去尋陛下不快。
宴席之上,皇親貴胄名門世家列次而坐,酒過三巡,有些人已經喝得微醺,氣氛也活絡起來,大臣們一邊看着大殿中央的歌舞,一邊舉杯邀飲。
李庭玉卻有些意興闌珊,宮中的雲韶府掌管宴樂,下面的歌舞卻已經看過許多次,換了曲兒似乎也沒什麽新意。
坐席右首上那人和陛下是同一個臉色,他喝了不少酒,胖胖的圓臉發紅,一邊嗑着瓜子一邊颠腿,明明早已年過半百,動作卻老不正經。
看了一會,他回頭對龍椅上的李庭玉道:“今日是陛下壽誕,臣那匹日行千裏的馬駒禮太薄,所以還準備了別的,現下無聊,陛下要不要看看?”
李庭玉将視線從舞姬上收回來,回頭好奇地看着他:“成王叔還準備了別的,是什麽,說來聽聽?”
李庭玉平時雖威嚴莊重不茍言笑,卻和這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成王叔很是交好。
成王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樣,眉眼笑成彌勒佛,聞言挺了挺胸膛:“不知這揚名天下的折腰舞,陛下可曾聽過?”
此話一出,許多宴飲賞樂的大臣貴族們都停了聲,紛紛看向成王爺,有的人已經開始擦汗了,又悄悄低下頭以酒杯掩面,假裝沒聽到成王的話。
折腰舞,這誰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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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內最大的青樓,漾春樓的成名之舞,凡是見過這支舞的,沒有不被折服的,因為那是真的好看!
可是那他們也不能表現出聽懂的模樣,他們好歹是朝廷三品以上的重臣,要麽是家室煊赫的名門,要臉!
李庭玉唇角一彎,似乎頗感興趣:“朕好像聽說過,既然成王叔都驚嘆不已,想必是絕無僅有了……快快獻上!”
大臣們好整以暇地喝了杯酒,偷偷地瞄眼大殿門口。
“陛下等一等!”一個聲音打斷了李庭玉,李庭玉看去,發現是素有賢王之稱的晉王,他緊着眉,似乎臉色不好。
“怎麽了晉王叔。”
“陛下有所不知,那折腰舞出自漾春樓,舞姬都是青樓出身,當下是陛下壽辰,那等上不得臺面之人還是不宜出現在這裏吧,再說又是宮外之人,若有人心懷不軌,出什麽事就更不好了。”
晉王睇了一眼成王。
成王登時就火了,站起身指着晉王:“四郎,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還能害陛下嗎?再說,什麽叫上不得臺面,世上絕美之物,哪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我看你個四郎不也是知道得門清嗎,我就不信你沒去看過,你既然看過了,為何攔着不讓陛下看?”
“你!”晉王被氣得瞪眼,“我沒看過!”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
大臣們看着日常唱反調罵嘴架的兄弟兩個,都已習以為常,分明都是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半輩子卻都這樣不依不饒。
李庭玉掐了掐眉心,終于開口說話:“兩位皇叔說的都有道理。”
“但今日難得高興,成王叔又将這折腰舞說得神乎其神,朕若是不看一眼,恐怕也睡不着覺。”
“陛下——”晉王伸手制止。
“陛下聖明!”成王接着他的話道,之後拍了拍手,眼中滿是勝利的喜悅,故意看着晉王,“上來吧!”
一聲落下,席上之人,不管是對這支舞感興趣還是不感興趣的,都紛紛抻脖子向外看,端着的酒也忘喝了。
大殿之外燈火昏黃,很快便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音,鈴音越來越近,衆人似被惑了心,勾了魂,眼睛發直,就看殿門處踏進一個人。
一個人又緊緊跟着一個人,次第而入。
女子們以銀紗蒙面,水袖掩唇,腰身如水蛇,曼妙扭動着。
分明沒看到驚為天人的容貌呢,先被這身姿給蠱惑了。
有人啪嗒摔了一盅酒,也沒有人管他。
後面跟進的是樂師,懷中抱着樂器,只是沒什麽人看他們,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中央的五個舞姬身上。
最前面那個女子撩起水袖,揚起皓腕,玉指輕勾,于前額上擺好姿勢,于是後面的四個女子也一齊揚腕。
就是靜了這麽一刻,在大家看着那只手的時候,後面的樂師突然奏響了音樂,只是一聲綿長的音,那聲音卻好像化為流水一般,淌在舞姬的身上,帶她們翩翩起舞。
折腰舞以折腰聞名,舞姬似若無骨,又有其骨架在,該柔時柔,該媚時媚,該有力時絕不綿軟。
樂至激昂時,前面的女子忽地側身彎腰,雙腿卻如釘在地上一般,那種角度不得不讓人驚嘆,而其玲珑腰身盡顯,一雙媚眼含笑,讓人恨不得伸手托住,在其掌中欣賞。
李庭玉着實是沒見過這等舞姿,她從小對美的事物都很喜愛,今日看了這曲折腰舞,她竟也忍不住身涉其中。
她本女兒身,喜愛自然無關女色,只是全然欣賞的态度。
當樂師奏完最後一個音調,聲音戛然而止,動作停滞的舞姬們也像走入畫中一般,靜等謝幕了。
沒有動靜,大家都沉浸在方才的舞姿裏,還是李庭玉率先拍了手,此起彼伏的掌聲才應接入耳。
大臣們拍手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邊陶醉不已一邊滿臉好奇,似乎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樣的疑問。
“這似乎跟我平時去漾春樓裏看的不太一樣啊……”
“是啊是啊,但這個更絕!”
大臣們在神交,成王卻滿臉自豪,好像這舞是他跳出來的一樣。
“成王叔,果然不同凡響。”李庭玉贊嘆道。
“臣不敢欺瞞陛下,自然是真好,臣才說好的!”
“哼!”晉王冷冷哼了一聲。
李庭玉點點頭,看向底下的女子:“今日你們獻禮,朕心甚悅,自然要給你們些賞賜,金銀珠寶未免太過庸俗,你們說說,想要什麽?”
行賞是必要步驟,然陛下讓她們親自張口已是隆恩了。
大臣們有些好奇她們會要什麽。
按理來說,脫去賤籍,入宮中雲韶府,這對她們來說是最好的出路。
誰知道,五人紛紛跪地,後面四個皆是不言,也未做商量,仿佛早就準備好了似的,最前面那個女子手背貼額,揚聲道:“小女子別無所求,唯求陛下恩準小女子認親尋父,認祖歸宗!”
她說完,将蒙面銀紗扯下,一張帶着些妩媚又略顯稚嫩的精致小臉露出,霎時間,坐上大臣凡是能看清她模樣的,皆是神魂出竅。
只是一瞥,亦是傾國色。
滿殿嘩然,嘩然之際,有一個中年男子掉了酒杯,向後癱坐過去。
随後,有心之人才思忖起這女子大膽放肆的話。
京中之前就開始傳言,說漾春樓有個妓子,背後有朵紅花胎記,被無心之人當做新奇事傳出,本是說着一樂,沒什麽人在意。
可是又有人提起,十四年前有個小官府上誕下一女,背後也有紅花胎記,當時那女孩是當做祥瑞在京中流傳的。
只是女孩出生不久,卻與其親娘一齊死于回鄉省親的路上,墜下山崖屍骨無存。
有人謠傳,說會不會那女兒沒有死,而是被人擄去養成了妓子,就是現在漾春樓裏那個人呢?
傳言雖來勢洶洶,可當年的小官現今已經成為當朝三品大員吏部尚書,再加上這謠言也太過荒謬,大家都不想得罪他,久而久之就淡下去了。
今日這淡下去的回憶卻重新浮上心頭。
大臣們再去看當年的小官——現在的吏部尚書姜有盧,呵,他的臉色都白了,莫非還真是事實?
“你要尋親?尋什麽親?”李庭玉向前微傾身子,并未因女子之言而發怒,反而還有些好奇。
“回陛下,小女子之父,乃是——”
“菀娘!是你嗎菀娘!”
女子的話被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打斷,她擡頭去看,就看到一個老淚縱橫的中年男子從酒席上狼狽跑來,期間還差點摔個跤。
李庭玉揚了揚眉。
姜有盧跑到女子身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一雙眼睛已經混濁,他看了許久,又傷心道:“不,你不是菀娘,菀娘沒有這麽小,可你與她這般像,你是幸兒……你是幸兒對不對!”
姜幸似乎是被眼前的人感染了,聞聲也抽嗒起來,她本不大,只有十四歲的年紀,此時嘴角一扯,哭聲凄絕,一下擁到他懷裏:“父親!”
女子還沒有說出尋的是誰,當事人卻自己跳出來了。
大臣們着實有些不解。
李庭玉見哭聲弱了幾分,才問道:“姜愛卿,你可卻有把握,這就是你的女兒?”
姜有盧擦了擦眼睛:“臣殿前失儀,實屬不該,只是這孩子容貌與她娘親一模一樣,臣絕不會認錯的。”
李庭玉卻不放心:“可是,這世上之人,長相相像也是有的,如果事實如此,今日你們父女相認也算一樁美事,可若只是誤會一場,到時反而不好收場了。”
“不是說,還有胎記為證嗎?”有人突然出聲,卻是席位之上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劍眉星目,豐神俊逸的明朗少年郎。
李庭玉聽到後,扭頭看了眼身後立侍的女官,那女官彎了彎身,下了臺階走到姜幸面前,淺言幾句将她帶走了。
過了不久,兩人又出來,女官走到李庭玉身後耳語,聽着聽着,李庭玉已是展顏歡笑。
“還真是一朵嬌豔的紅花……”李庭玉嘆了一句,又看向姜有盧,“姜愛卿若是仍覺心有疑慮,可以用別的方法再三确認……”
“陛下,臣沒有疑慮,雖然只看了一眼,但這确實是菀娘的骨血,我的孩兒……只是今日擾了陛下壽宴,臣罪該萬死。”姜有盧拉着姜幸跪下。
李庭玉眉眼變得柔和,笑了笑道:“愛卿快快請起,尋回令愛乃是一樁美事,哪有罪過一說。”
晉王臉色卻很不好,他起身對李庭玉拱了拱手,沉聲道:“此女子不過是一青樓舞姬,和尚書之女身份之別太大,臣看她不過是妖言惑衆,所言不可輕信啊!”
有人點頭附和。
有人則十分同情姜有盧。
這女兒帶回去,家族不都蒙羞?
晉王臉色當然不能好了,他的女兒鸾陽郡主,就是姜有盧現在的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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