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次疏忽

姜幸在回太夫人那裏的路上碰見了景氏。

那會在游廊下面休息的時候,沒有聽見景氏的聲音,姜幸本還有些奇怪,遇到景氏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她途經月季花圃的時候衣裙被勾破了,衣衫不整有失體統,沒辦法,她只好回去換衣服。

所以那時才沒和姜嫣她們在一起,否則有景氏在,那些人是不會那般口無遮攔的。

“原來你在這裏,我回福榮堂一看,人都聚齊了,唯有你不在,還擔心是自己的疏忽讓你迷路了。”景氏身後帶着兩個丫頭,找到她時松了一口氣,笑着說道。

她說起話來柔聲細語的,臉上總是帶着綿綿笑意,讓人瞧着很舒服。

景氏在姜幸眼中,是個落落大方蕙質蘭心的佳人,诋毀和編排別人的話她從不會說,做什麽事都張弛有度,怎麽也讓人厭煩不起來。

說起來,她和國公府的太夫人倒是有幾分像。

就是姜幸時常覺得,景氏這樣的人,配那個榆木腦袋一樣的大哥可白瞎了。

對自己态度好的人,姜幸從不吝啬笑臉相待,她走了過去,聲音帶了點歉意:“是我走得快了,見這竹林幽靜,想要進去看看,才落下了她們,讓大嫂擔憂了。”

景氏搖了搖頭,指着她背後的那片紫竹林笑道:“我未出閣前,沒事也喜歡去裏面走走,的确曲徑通幽,讓人心無雜念。”

兩人一齊往回走,景氏說了些她小時候在國公府的趣事,仿佛每個景物都有個典故似的,姜幸才發現,原來景氏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這樣溫文爾雅,小時候也是挺淘氣的,就想,景家人到底同出一脈,骨子裏都有相像的地方。

不怪景氏和景彥性格相差這麽多,卻感情甚篤。

快到福榮堂的時候,景氏突然頓住腳步,拉了一下姜幸的袖子,眼神微閃,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元娘,有句話,我一直想告訴你,可是總找不到機會開口。”半晌後,景氏才說道。

姜幸心中疑惑,神色帶着不解:“大嫂想說什麽?”

“其實,夫君對元娘,并非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景氏握住姜幸的手,眼中布滿真誠,“只是夫君不會表達,便成現在這樣子……也許你看他冷漠,他其實也很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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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姜修時的角度,她希望他們兩兄妹能重修舊好,就算不能和和氣氣,起碼也要化解這冰封的關系,能像一對真正的兄妹相處。

不管怎麽樣,他們兩個才是血濃于水,骨肉相連的親人。

景氏生着七竅玲珑心,在尚書府生活了兩年多,看到的卻比姜修時二十幾年看到的都多,姜幸不得不敬佩,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可是,改變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

姜幸略低了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反手包住景氏的手,溫聲說道:“大嫂,你說的那些話,其實元娘都懂。只是,有一點是沒辦法否認的,大哥心裏有道坎,總也過不去,因着那道坎,他看不到我的好,就算知道親如手足,忍不住要關心在意我,可在他心裏,永遠也磨滅不了那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就她待在漾春樓十四年這一點,就足夠讓他蒙羞,每當旁人有意無意提起,他都會心中梗塞,因此兩年來,姜修時寧願避着她,也不想緩和這層關系。

或許他心中糾結,可是還是未曾拿她當做真正的妹妹過。

“可是……”

景氏還要說什麽,卻看到姜幸搖了搖頭,只見她眼中光芒閃動,輕輕抿了抿唇。

“大嫂,我心裏也有道坎,相比較大哥來說,我覺得我自己更委屈。你就讓我留着這點驕傲吧,就算我在外人眼裏再不堪,厚着臉皮歸府,可我也是個人。”

是人,怎麽會不懂傷心難過意難平呢?

既然血濃于水,大哥為什麽就不能抛棄那些成見接受她?她甚至不求大哥待她有多好,只要大哥別因為往事蒙蔽雙眼,看她什麽都是錯就好。

可是這一點都很難。

姜幸放開景氏,先轉身向着福榮堂的方向去了。

景氏看着姜幸的背影,總覺得她心裏還有萬千話都沒說,而那眼中逐漸盈滿的淚水,仿佛也在說着她的堅決,她又氣憤又執拗,不肯原諒姜修時對她的漠視。

元娘說的都對,倘若自己被景彥如此對待了,她也會像元娘一樣固執,而自己站在夫君的角度,萬事想要元娘忍一忍,是不是對她太過不公平了?

景氏嘆了口氣。

福榮堂過了不久便開席了,姜幸卻一直心不在焉,不僅因為景氏的那幾句話,還有竹林裏,季琅給她帶來的煩惱。

原本心心念念着這次詢問季琅,能多少窺探出幕後真兇的一點隐秘,如今得知要殺她的人不過是個素昧平生的大盜,她便有些恍惚了,一頓飯也吃得勉勉強強。

等到回府的時候,外面已是日落西沉,彩霞缤紛。

姜幸借口不舒服,才剛進尚書府的大門,就直接回她的錦繡閣了,到了屋裏,她将窗戶關上,便坐在床邊發呆。

她在尚書府生活兩年,頭一年為了躲避外頭的議論,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到了今年,李芸環才開始帶着她出去交際,也是在這次魏國公府擺宴才有機會見到季琅。

她人微力薄,又沒有得用的人,想要探查真相簡直是舉步維艱難如登天,本以為問清楚季琅就會知道真相,誰知道她得到的卻是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

而一個兩年前的事情她都查不出結果,就更別說十六年前的事了……

姜幸越發煩悶,心中像堵着一塊巨石,上不去,又下不來。

以前她煩心的時候,秋十三娘就會拉着她的手,給她講故事逗悶,講京城裏的故事,講她經營漾春樓這麽多年來聽到的故事,隐秘的也有,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也有,全都是王公貴族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

她從前都只當故事聽,如今自己也身在其中,就沒那麽雲淡風輕了。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現一碗燕窩薏米甜湯,因為天氣燥熱,上面撒了些冰屑,只飄來甜膩的香味,讓人倍感清涼。

姜幸的心情一下就平複了,她一擡頭,就看到紅綢對她笑:“元娘在國公府沒吃什麽,現在肯定餓了,先嘗嘗這甜羹吧,以往元娘最愛吃。”

姜幸心中熨帖,接過碗對着碗沿嘗了一口,冰冰涼涼的甜意散遍全身,唇齒間甜糯的口感勾起她的饞蟲,拿起湯匙又接連喝了好幾口。

“元娘哪次只要一不開心了,吃點東西心情就會好了。”紅綢看了看紫絹,兩個人神色都有些古怪,似乎小心翼翼的。姜幸擡頭去看,才明白,原來是自己一下午都太過沉悶,兩個丫頭擔心了。

“那在你們眼裏,我豈不是一個嘴饞的吃貨?”姜幸佯裝生氣。

紅綢連忙擺手:“不不不不是!奴婢可不是這個意思,再說了,誰會不喜歡吃的呢?”

幾個人一打趣,又哈哈笑起來,屋裏沉悶的氣氛總算緩和不少,只是紫絹眼中卻令有憂色,并未因為姜幸展顏歡笑而消減。

她看了看和紅綢逗樂子的姜幸,遲疑道:“元娘在竹林裏,說……說小侯爺殺了人,這麽大的事,元娘直接和小侯爺說明,倘若他害怕事情敗露,對元娘不利,怎麽辦?”

紫絹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此有所懷疑也是正常的,更何況季琅惡名在外,兩個丫頭都有些怕他。

姜幸喝完了甜羹,将碗遞給紅綢,一邊從懷裏掏帕子一邊道:“你放心吧,這裏有些你們不知道的事,他不會如此的。而且,就算事情敗露了,他一個一品侯爺,殺了一個獄中死囚,對他來說也根本不是什麽威脅,要是真拿出來說,沒準陛下還會獎賞他呢……哎?”

姜幸說到一半,突然驚咦一聲,頓住話音,手在衣服裏細細翻找,神色也慌張起來。

“元娘,在找什麽呢?”

“帕子呀,我的那枚蜀繡鴛鴦手帕。”

她吃完羹湯想要擦擦嘴,一摸懷裏卻什麽都沒找到,到這時她還沒發現不對。

兩個丫頭反應卻更快一些,但也是此時才想到。

紫絹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說道:“元娘……帕子不是被你包着玉佩……放到小侯爺手裏了嗎?”

“!”

姜幸停住翻找的手,一時間呆坐在那裏,腦海中回放着紫絹說的那個畫面,的确,從那以後,她就再沒有見過自己的帕子了!

罪魁禍首居然是小侯爺!

姜幸猛地站起身,紅綢和紫絹也都有些驚慌失措,手帕這種東西是女子貼身之物,落到男人手中,比被人發現她送他禮物還要更容易讓人誤會。

紅綢急得團團轉,就怕那帕子在小侯爺手上惹出什麽事端來,卻聽姜幸急道:“那帕子是十三娘親手贈予我的,我已經貼身帶了好多年,別的手帕都無所謂,這條可不行,我得給要回來!”

合着若不是秋十三娘送與她的,就可以給小侯爺了?

紅綢和紫絹都有些無奈。

“現在再着急也沒用,小侯爺雖然行事荒唐,可是許多道理還是懂的,拿着手帕肆意張揚,對他也沒什麽好處。下次再有機會見面,元娘再讨要回來吧。”紫絹比較沉得住氣,心中雖然也着急,但還是努力穩住分析當前的情況。

紅綢卻不覺得如此:“若是他觊觎咱們元娘美色,真的将這種事拿出去說怎麽辦?為了讓元娘嫁過去,先散出口風,讓外人以為元娘癡纏小侯爺,然後尚書府沒有辦法了,為了平息風波,只好同意這門親事。咱們元娘頂着不好的名聲嫁到侯府,肯定會遭人白眼,聽說小侯爺有兩個脾性古怪的嫂嫂,說不定還會聯合起來欺負咱們元娘,小侯爺那樣的人,妾室通房也不會少……”

紅綢說着說着,像編起話本來似的,沒完沒了,半晌工夫,竟然都說到姜幸懷着的孩子身上了,吓得紫絹趕緊捂住她的嘴。

“你成天都看了些什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怎麽講給元娘聽呢?污人耳朵!”

紅綢一嘟嘴:“我們元娘是好看嘛……”所以後面那些完全可能成立!

被兩個丫頭這麽一胡鬧,姜幸反倒平靜下來,沒有那麽着急了,她還饒有興致地沖紅綢招招手:“你接着往下說,我懷了孩兒被夫君的小妾迫害,然後怎麽了?怎麽在你這裏,小侯爺像個被人騙得團團轉的傻子一樣,而我就是個受氣包?”

紅綢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指勾在一起:“話本上都是這麽寫的嘛……”

姜幸抻了抻胳膊,扭身紮到錦被裏,聲音帶了些疲憊:“你以後,能不能看一些讓人心情舒暢的話本?”

紅綢蹲下來,興沖沖地道:“也是有的!正室夫人在內院鬥智鬥勇,趕跑所有傷害過她的姬妾,最後和夫君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這種。”

姜幸輕笑一聲,閉着眼睛,仿佛做了什麽美夢似的:“這不是河東獅吼嗎?”

“還有別的——”

“好啦,”紫絹将紅綢拉起來,“你沒看元娘都困了嗎,今日走了好多路,元娘也累了。”

“嗯,”姜幸朦朦胧胧地應了一聲,“去燒水,我要沐浴,今天流了好多汗……”說着說着,已是沒有了聲音。

在錦繡閣待了半月,姜幸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季琅,便讓和紅綢相熟的門房福貴多留意留意武敬侯府的動靜,可是福貴能力有限,很久也沒傳來消息。

姜幸沒等到季琅的消息,卻等來了上次李芸環提到的游園。

令姜幸沒想到的是,這次姜修時特意來叫了她去。

寫到“兄妹兩個血濃于水,骨肉相連”的時候,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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