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馬車之內寂靜無聲,兩人相互對視着,良久都沒說一句話,末了還是季琅先動了。

他舔了舔後槽牙,修長的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擺出一副事有隐情的樣子。

“景二,其實我有件事瞞着你,沒跟你說。”

景彥向前探了探身:“你說。”

季琅便将安靈寺發生的事藏頭露尾地告訴了景彥,只不過說辭和對姜修時說的時候一樣,故意沒多提他跟姜幸的接觸。

“她大哥不待見她,所以只好拜托我幫她查探一些事,那丫頭身份特殊,在京中也沒什麽閨中密友,孤立無援,看着有幾分可憐,動動手指幫一幫她,對我也沒什麽影響。”

季琅說這麽多,最後只是為了解釋他做這麽多不過是舉手之勞,而非因為別的什麽。

景彥徹底收了笑容,手背上暴着一根根青筋,似乎在壓抑怒火,卻見季琅突然一個轉折。

“而且,”他擡頭看他,黑眸中閃爍着幽光,“我也想查查他們。”

他沒有說出口中所指之人是誰,可是景彥卻一下就懂了,如果說前面還是看自己喜怒随心所以而為的私事,那後面便涉及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隐秘,也是他們輕易觸碰不得的禁地。

景彥眯着眼,忍不住轉動手上的扳指:“一個鸾陽郡主,一個謝四郎,針對的只是姜家歸府的小小嫡女,你能查出來什麽?就算真查出來了,對他們也不會有影響吧……”

“那可不一定,”季琅拍拍他的肩膀,“別忘了,鸾陽郡主牽扯出來的,是一個朝廷三品大員,謝四郎代表的可是整個毅南侯府!”

季琅的眼睛炯炯有神。

“不是,三叔,”景彥打斷他,這次這聲稱呼沒有調侃的語氣,而是正正經經叫出來的,“當年的事,雖然事有蹊跷,可是當時的刑部和大理寺已經給了結果了,只是意外,都過了這麽久,你們武敬侯府還沒有放棄懷疑晉王嗎?”

“再說,你那個好侄兒已經混進刑部了,不是也什麽都沒查出來嗎?你們如此針對晉王府,到時被他們察覺了,惹出更大的麻煩來,對武敬侯府也不會太好。”

季琅點了點頭,但卻似乎并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上:“你說的,我都知道,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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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他不打算再說這件事了,景彥便知季琅只是說一套做一套,可也明白這件事深勸不來。

季家三兄弟,原武敬侯和他二弟征戰泗泠,本是打了勝仗卻無緣無故地意外死于海上,而當時位于監軍的晉王卻死裏逃生,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就如景彥所說,那時的大理寺和刑部全都主張只是意外,先皇最後也以此結案,可是武敬侯府一直沒忘記尋找這件事的真相。

景彥最後重重點了下頭,露出笑意來,推了下季琅右肩:“既然三叔這樣說,又事關姜元娘,怎麽我都要出一分力了!你要查什麽怎麽查,我出手幫你!”

他拍了下自己的胸膛,似是跟他打包票,季琅卻突然僵住了,眼角的那抹笑意有些牽強……

姜幸轉回茶館之後,在那等着她的兩個丫頭都已經急得滿頭大汗,看到她之後才重重舒出一口氣。

外面夏風和暖,頭頂晴空萬裏,她得了季琅的承諾,心中的重擔已經松了萬斤,輕快不少,便又在外面逛了一會兒才回去。

只是一回到姜府又全然不同了,她想起家裏還有一個豺狼虎豹,那顆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剛走到錦繡閣門前,她突然停住腳步,在那裏踟蹰不前。

“元娘?”紅綢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聲。

姜幸頓住身,将買來的東西遞給紅綢:“你将這個帶回去,紫絹跟我去一趟翠安居。”

兩人一愣,還是紫絹先反應過來,應了聲事,姜幸已經提着裙子轉身快步走開了,她急忙追上去。

到了翠安居,姜幸讓外面的二等丫頭進去通報,過了一會兒就被請了進去,景氏在床上半靠着,看見她後便笑着招了招手。

“元娘怎麽有空過來啦?”

姜幸走過去,坐到床邊,看到景氏臉色不太好,面容發白,聲音也有氣無力的,就問了兩句。

“大嫂不舒服嗎?”

“這兩日有些犯惡心,看見什麽都心煩,連身邊的丫頭都讓我趕去外頭了。”

景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笑容有些無奈。

“實在難受得厲害,便找個大夫過來看看吧,我記得京中有個治孕吐特別厲害的大夫,大嫂可以去打聽打聽。”

景氏愣了愣,平日裏姜幸就窩在錦繡閣,不經常出來,她這邊因着姜修時的關系,姜幸更是很少來。雖然兩人關系尚好,可也并未太過親近,如姜幸今日這般殷勤,她更是很少見過。

景氏看了看外頭,發現沒人,便拉住姜幸的手,壓低了聲音,将她的話打斷:“元娘是有什麽事要大嫂幫忙嗎?有什麽話你盡管說,大嫂只要能幫的,都會幫你。”

姜幸低頭看了看景氏握着自己的手,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有點酸澀。

“大嫂怎麽這麽問?”

“你別多想,”景氏笑了笑,“大嫂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你遇上事了卻無處傾訴,也不敢找人幫忙。”

姜幸想了想,最後卻是搖了搖頭:“我的事,大嫂幫不了,但是今日過來,的确是有事要同大嫂說的。”

看她如此認真嚴肅的神情,景氏也皺起眉來,心中越發好奇:“到底是什麽事呀?”

“就是……大哥……”姜幸有些吞吐,在心中打好腹稿,才慢慢說出來,所言仍然很隐晦,“大哥心眼實,容易相信人,被表面之事所蒙騙,許多暗槍暗箭,他都沒意識防備,大嫂在姜府也待了兩年,有些事,可能看得比我還清楚。我這麽說,大嫂能明白嗎?”

景氏一怔,急忙撐着身子坐直了,她抻頭看了看外面,提高聲音喊了一聲:“雨葉!看好了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而後她抓緊了姜幸的手,語氣有些急切:“幸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是不是?”

景氏的神色明顯出乎了姜幸的意料,她本是來給她提個醒,甚至還保留着景氏并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的猜測,卻沒想到景氏竟然這麽焦急。

那模樣,就好像她已經知道了什麽……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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