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動蕩
秋十三娘帶着兩人到柳蝶房前的時候,神色有些猶豫,看透世事凡塵的眼在門前幾度流連,然後才轉過身:“歡樂場上都是逢場作戲,這話是沒錯的,但是萬千人中總有那麽一兩個付出丁點真心的……”
姜幸和季琅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轉過頭繼續等十三娘的後話。
良久之後,卻見十三娘又自嘲般地搖搖頭,擡起眼正視季琅:“若是小侯爺在這裏沒找到什麽答案,也不要逼她,畢竟她馬上就要逃離苦海了,也許不希望還和過去又千絲萬縷的聯系吧。”
這話聽起來容易讓人誤會,不知道的還以為十三娘知道什麽事呢,姜幸便拿捏不準她的意思,季琅卻點點頭,眨眼間已經推門進去了,好像并未将這句話放在心上。
柳蝶自己有一個房間,畢竟她也算漾春樓的老人了,兩年前随姜幸入宮跳折腰舞之後身價更是跟着水漲船高,時常被大戶人家邀約赴宴獻舞。
推門而進,映入眼簾的是一架連屏,走過去之後,便看到一個女人正坐在妝臺前畫眉。
聽見聲音,她受了驚吓般地放下手,透過鏡子看到來人,先是露出了笑臉。
“芊芊!怎麽是你!”她挪開凳子,欣悅上前,執起姜幸的手看了她半晌,“聽說你嫁到了武敬侯府,我還以為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芊芊?”被當做透明人的季琅挑着眉看着姜幸,眼中帶了點玩味的笑意。
柳蝶這才注意到随行的男子,看他貴氣逼人器宇軒昂,認真打量了好幾眼才捂着嘴驚呼出聲:“小侯爺!”
季琅雖然自己不常來,但因為季衡宇和景彥的關系,樓裏的人認得他也不奇怪。
但是近日來不是敘舊的,姜幸咳嗽一聲,把那個“芊芊”的名字含糊過去,拉着柳蝶的手,急道:“柳蝶姐姐,近日我和小侯爺前來,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
“問我?”她指了指自己,似乎沒猜測到兩人的來意,眼中卻已經有一絲防備了,“是什麽事?”
“你認不認識刑部的胡主事?”季琅單刀直入,擰眉問了出來。
柳蝶一聽這個名字,臉色馬上變了,她向後退一步,眼睫微閃,然後垂下頭,坐回到剛才的圓凳上,轉過身背對着兩人:“認識又怎樣?他已經死了很久了,有關他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還什麽都沒問呢!”季琅笑了笑,慢慢走過去,拿起狀态上的各種胭脂盒和小擺件看了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着急。
Advertisement
柳蝶眸光微閃:“那你們想要問什麽?”
姜幸看了看季琅,她多少也能猜測出柳蝶的态度,看來是不想說了。
現在關鍵在于怎麽尋找一個撬開她牙冠的突破口,還是像十三娘說的那樣,就這樣放棄,不去逼問她。
季琅很悠閑:“我其實沒什麽想要問你的,你不如說說,胡主事過來找你的時候,都跟你說過什麽?”
“男人過來便是為了尋歡作樂,他還能跟我說什麽。”柳蝶看着鏡子,神色哀怨。
她的語氣有所隐瞞,并不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可是胡主事已經死了,她将秘密留在心底又有什麽意義呢?
“柳蝶姐姐莫不是怕有人會來報複你?”姜幸不确定地問道,畢竟除了這一點,她沒必要替一個死人保守秘密,在沒有需要保護的人的情況下。
柳蝶不說話了,她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很久很久。
如果這是一場心理攻防戰,越是沉默的人內心越糾結,越有可能率先被擊垮,可是沉默過後的柳蝶卻突然強硬起來,她站起身,正對姜幸:“我還有兩天就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前塵往事我都可以忘卻,至于胡主事,他死了那麽久,很多事都已塵埃落定,你們再問下去也無濟于事,我沒什麽好說的。”
“你們走吧!”
俨然已是下了逐客令。
姜幸沒想到她會變臉變得這麽快,神色還有些錯愕,季琅卻已經抓着她的手向外走了,一點都不留戀,連她都看出柳蝶隐瞞了什麽,季琅沒道理看不出來。
門被柳蝶關上後,姜幸心裏着急,還想進去問,卻被季琅攔下。
“人家都趕你了,還進去做什麽,敘舊?”
姜幸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全然不在乎柳蝶掌握的東西,不知怎麽心裏便憋着一股氣,好像極不情願看到他對所有事都是這種模棱兩可的态度似得。
“十三娘雖然那麽說了,可你也不能真的什麽都不問啊!”
姜幸要進去,再次被季琅抓住,呵地一笑:“你還真向着我。”
“不是我不問,而是她已經說了很多了。”
姜幸剛要說什麽,卻聽季琅低頭在她耳邊說道,她怔了怔,兩眼茫然地看向眼前人。旁邊剛好有個醉漢經過,季琅咳嗽一聲,将她帶到懷裏避開那個醉漢,伸手從她鼻頭上刮了刮:“你反應可真慢。”
笑容自信滿滿,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姜幸睜圓了眼睛,腦中回憶起柳蝶的話……不都是在推拒不答嗎?哪裏有什麽信息?
兩人往回走,為了說話不讓人聽到,季琅都是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在她肩膀上那麽一搭,旁人從後頭看,很容易産生誤會,走了沒幾步就有指指點點的聲音了。畢竟在青樓,兩個男人這麽暧昧成什麽樣子……
姜幸意識到不對,想躲,季琅捏着她耳垂,捧着她臉靠近些:“你們柳蝶姐姐少說也是進過宮得過陛下誇獎的,如今在漾春樓,得是什麽價位?”
一聽他是說正是,姜幸不動了,擡頭看他:“自然是普通姐姐比不上的。”
“那是,所以來贖走她的是一個屠夫,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十三娘是這麽說的,”姜幸起初沒覺得哪裏不對,看季琅提出這一點,才發覺好像是有些說不通,“如果攢了好多年,也是有可能的吧。”
“啧——”季琅伸出食指擺了擺,“我在她妝臺上看了看,上面的首飾胭脂水粉,全都是上上品,跟你們樓裏姑娘用的全不一樣,最有可能就是別人送的,但是一個屠夫,絕不可能送這麽貴重的禮品。”
“也就是說,柳蝶的入幕之賓裏,有一個舍得花錢大財主,想要給她贖身的人也不一定真的是屠夫,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至于她為什麽要藏着這個秘密……”季琅摸了摸下巴,突然不說話了,姜幸順着他話裏的意思想,心中忽然有什麽一閃而過。
胡主事已經死了,她确實沒有需要再顧及的人,可是那個需要保住性命的人,如果是她自己呢?
不管是貪墨案還是當年的海難,知情者大有人在,死了一個胡管事,說不定還有另一個位置更高的人和柳蝶有牽扯。
“她是怕将事情告訴我們,會被殺人滅口?那麽極有可能,要将她帶離漾春樓的,就是和胡主事之事有關的人!”
“你也不笨嘛。”季琅低頭看她,笑意深深,一雙桃花眼脈脈含情,就在他要湊過來的時候,姜幸急忙推開她。
“那你怎麽不問她那個人是誰?”
季琅被推開之後有點不開心,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別處:“她為了保命,明顯不會告訴我們的。不過,我心中已經有數,何況這也不是什麽難查的東西。”
兩人又去找了一次十三娘,不過這次是季琅偷偷和她說了些什麽,姜幸沒聽到,坐上馬車回府的時候,季琅也一改之前的悠閑自在,靠在車壁上閉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姜幸看他的模樣,發覺自己總是猜不透這個人的想法,雖然成親很倉促,兩人從陌生人到夫妻,之間也根本沒經歷過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可是這種感覺還是讓她覺得心中憋悶,像是在迷霧中行走,摸不到邊際,也看不到腳下,想探尋得更深,卻又怕時刻會跌倒,甚至步入深淵。
到了侯府門前,季琅睜開眼就看到眼前有個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兩人對視了足足十息,姜幸才急忙将視線挪開。
“想看便大大方方看,偷偷摸摸的做什麽?”季琅忍不住調侃一句,姜幸轉身去撩簾,不想被季琅揪住這一點說。
季琅本還想再逗她兩下,跟着她下去之後卻看到清風徘徊在季府門口,見他回來了,急忙從臺階上奔下,臉上滿是焦灼。
“小侯爺!不好了,宮中來信傳話,說大少爺被扣下了!”
季琅笑容一僵,震驚之後,眼色頓時陰沉下來。
一句話也沒說,他先進了侯府,姜幸知道事關重大,季府唯一一個在朝的人若是出事了,對侯府絕對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她跟在季琅身後,進到裏面,就聽季琅邊走邊問。
“怎麽回事?宮中的人來傳的話?怎麽說的?”
清風對答如流:“說今天的刑部大火跟大少爺有關。宮裏的方姑姑來傳的話,讓我們暫時不要擔心,只是例行公事,言語間,好像是朝中有人故意針對大少爺……”
“這件事娘知道了嗎?”
清風頓了頓:“還沒有……”
季琅走到半路,忽然又停了下來,他沉眉想了想,先是轉身囑咐姜幸:“你去福祿堂陪陪娘,有什麽事,等我晚上回府再說,能瞞則瞞。”
姜幸點了點頭,他又去看清風:“去尋二郎,讓他去中城兵馬司的衙門找我。”
說完,季琅轉身便離開侯府了,聽他話中的意思,應該是找景彥詢問情況去了。
大郎上朝途中發生的走水,連季府都沒能回就被扣押,只能說明背後之人是有備而來。
那跟胡主事又會有什麽關系呢?
姜幸覺得暗濤洶湧,安陽城從來不缺陰謀詭谲,在姜府的時候是,在季府的時候也沒什麽不一樣。
最可怕的,莫過于到頭來發現攪弄風雲的都是同一個人罷了。
搖了搖頭,姜幸向福祿堂走去。
—
黑夜如幕,幽雲籠罩着月光,浮動不息。
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人行色匆匆,卻是有着目标,直接奔去了一個大府偏門,敲了三聲,門打開了,她遞上腰牌才進去。
被引至正廳,一個金裝富貴的人仰靠在椅子上正欣賞歌舞,遠遠看到她走進來了,便讓人散去,雖有些意猶未盡,但并未着惱。
“這麽晚了,找本王何事?”
底下的人将兜帽一摘,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臉,秋十三娘跪地行禮:“今日,小侯爺來漾春樓尋柳蝶了。”
成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柳蝶?”
他笑的時候像個彌勒佛,不笑的時候,眼中的鋒芒便傾射而出。
“就是那個你始終不願除去的人?”
秋十三娘哽了一下,才點了點頭:“現在好像可以确定,她是背叛我們了。”
成王捏了捏胡子,拿起果盤裏的葡萄吃了一顆,皺着眉道:“本王就說過,你行事不能優柔寡斷,不要心軟,明知道她有事瞞着你,生了自己的小心思,就該早早斬斷禍根。她背叛你了,你就危險了,知道嗎?”
秋十三娘明白這個道理,此時也是懊悔不已,可是又不想承認自己的錯,哀聲道:“女人本就命苦,在青樓的女人命更苦,我拿着她們的脈門,私下裏收集京中隐秘,整理歸納脈絡,組建一張情報網,從來不強求她們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也一直是這麽做的。人都有私心,她們怎可能事事都告知于我?”
成王點頭:“是是是,你菩薩心腸,那現在又怎麽說?”
看秋十三娘不說話,成王面色頓了一下,轉移了話頭:“那柳蝶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蝶的恩客,其中之一是現在的刑部尚書周樊,以前,我一直以為他是陛下的人,所以未曾防備,今日經小侯爺一提醒,我才發覺,他可能已經投靠那邊了。柳蝶掌握了不少胡忠的把柄,其中可能也涉及到他,柳蝶這是淪為兩邊的棋子了,現在知道自己的命拿捏在那人身上,才不敢說出實情。小侯爺走後,我已經把柳蝶軟禁起來。”秋十三娘面色嚴肅。
成王從椅子上坐正了,目光動了動,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
“對上了,都對上了,要不早朝怎麽會有這麽一出呢。原來是周樊想找個替死鬼,讓季清平背這個黑鍋了!既消滅了物證,又能除去一個心腹大患,奇哉妙哉!”
“那,季府會不會有事?”秋十三娘猶豫一下,問出口。
成王卻沒再說話,眸光如燭火一般明滅不定……
大家是不是在養肥啊,看的人好少(哭唧唧)
目前還是更新不穩定,到一號會改回晚九點更。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