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惡人自有

兩天前,大理寺。

齊秀戎送走季琅兩人,兩手揣在袖口裏,看着他們背影嘴裏嘀咕着:“什麽人能治得住那個潑猴啊,以前不覺得姜家那丫頭有多厲害,現在還真是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只顧着發牢騷,都沒注意到右邊街口有個身穿鬥篷的人轉了過來,直到她直挺挺地站在齊秀戎面前,冷冷地喊了一聲“齊大人”,他才驚醒似得回過神來,看着眼前蒙得不透風的人。

“你是?”

“大人可否行個方便,我想看看我夫君。”女人壓低了聲音,慢慢撩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那張精致絕倫的臉,齊秀戎吓了一跳,下意識左右看看,才彎身行了一禮。

“郡主怎麽在這?”

眼前赫然是才逃脫了罪責不久的鸾陽郡主。

之前的刑部死囚案,白氏雖已承擔了大部分罪行,包攬了華氏滅族的惡行,當了那罪魁禍首,可鸾陽郡主李芸環依然參與了換囚,那些有她印簽為證的手書是無法嫁禍旁人了,她只能自己親自領了。

可是那些尚未參與過燒殺掠搶之事的涉及人員,兩司都是輕判,到了李芸環這邊當然也沒有改變原則,最後之事罰了她家財充公而已。

齊秀戎不至于到現在還害怕李芸環背後的權勢,她夫君還在牢獄之中,她娘家剛剛從泥潭中掙紮逃脫出來,她本是最蕭條落魄的時候,但他看到李芸環那雙眼睛,卻覺得并不是這樣。

“大人,這裏不好說話吧?”李芸環笑了笑,眼中神色猶如蛇蠍一般。

齊秀戎背後發了冷汗,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做賊似得看了看左右,才伸出手将人請進去。

到了安全之地,他擦了擦頭上的濕汗,已是又問了一遍:“郡主來此做什麽?”

李芸環披着深褐色的鬥篷,進屋了也沒坐下,她從袖口裏掏出一封信,似有深意地笑着塞到齊秀戎手裏。

“大人莫怕,這是家父給大人的,大人不妨看一看。”

齊秀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好像拿了個千斤錘一樣,恨不得趕緊撒手扔了,卻見李芸環收起笑意,滿含深意地看着他:“大人,我想要看看我的夫君,可以帶個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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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态度的轉變讓齊秀戎有些措手不及,他攥着手中的信,定定地看了李芸環半晌,最後嘆了一口,揮手叫人将李芸環帶過去了。

晉王府的勢力如今在大盛正如日中天,遠沒到消弭的時候,陛下要想根除這麽龐大的權勢,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償所願的。

這一點他很清楚。

陛下為什麽到如今才肯稍微對晉王曉以顏色,就是因為她一直以來都在固本,以女子之身登基,手段再狠辣,能力再出衆,有些人不認同就是不認同,現在肯俯首稱臣乃是“審時度勢”之舉,一旦陷入權利争端的泥潭,逼迫群臣站隊,那些人,一定會站到李庭玉那一邊嗎?

答案是,未必。

而手中的信,齊秀戎也相信,這絕不止是晉王抛出的唯一一個橄榄枝,朝堂一旦陷入猜忌之中,就絕不再是之前那般溫和的場面了。

齊秀戎癱坐在太師椅上。

姜有盧的牢房門前再次有人光臨了,李芸環摘下兜帽,看到姜有盧震驚的雙眼中映出的自己的臉,正笑意深深。

“現在知道後悔了嗎?”李芸環從身後拿出一個食盒,裏面的飯菜還冒着熱氣,有肉有酒,比之牢房的飯菜要豐盛許多。

姜有盧咽了咽口水,卻沒有上前:“你這是?”

“來給你送吃的,”李芸環在鐵欄之前給他布菜,擺到一半,她“啊”了一聲,擡頭去看他,“放心吧,沒毒。”

“我不會跟你一樣,你讓你娘死在牢裏,我可還想你活着呢!”李芸環布完菜,伸手示意,自己跪到席子上,好像要等他把飯吃完才罷休。

姜有盧狠狠皺起眉峰,聲音仿佛從咽喉裏一絲一絲擠出來一般:“李芸環!你到底要怎樣!是你們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子,卻又說不想我死?”

“這是給你的懲罰,”李芸環收起笑意,眸中冰冷無情,微揚的眼梢猶如蛇瞳,還吐着信子威脅他,“你要是沒有兩邊讨好的心思,父親也不會做局害你,三心二意的棋子失去價值就該扔了,你現在就是沒有價值的棋子,父親不除去你,難道還要等你壞了他的大事嗎?”

“我何曾背叛過你們!”姜有盧咆哮了一聲,伸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我放棄了我妻子,我放棄了我母親,我放棄了自己的兒女,只為了站在你們那邊——”

“你也将自己摘得太清楚了吧,”李芸環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你清楚,你誰都不為,你只為自己。”

那句話在李芸環口中說出,不帶一絲情感起伏,卻叫他啞口無言。

牢中的油燈快要燒盡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低劣的燈油味,姜有盧感覺時間都停滞了一般,靜谧的牢房裏只聞呼吸聲,而他太陽穴那裏突突地跳着,極度壓抑着心中的憋悶。

“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他終是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他每次一站在李芸環面前,總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哪怕現在他居高臨下,而她跪在地上,他也永遠感覺低人一等。

李芸環笑了笑:“我是來救你的。”

姜有盧一愣。

“父親決定放棄你了,我卻還沒有放棄你,有盧,你知道,從見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愛上你了,所以甘願當你的繼妻,斬除那麽多人也要陪在你身邊。”

“我廢了那麽大力氣,還跟你生育一兒一女,我一生都跟你牽扯上了,我怎麽忍心看着你背負謀害太子之名去死呢?”

姜有盧的臉色由震驚轉為隐忍,他聽完李芸環的話,快步走上前,兩手抓着鐵欄,眼中滿是怒意:“不要說得這麽好聽,你只是喜歡控制我罷了!”

“哦?原來你知道啊!”李芸環展顏一笑,一副沒想到的樣子,轉而眯起雙眼,細眉一蹙,“你既然知道,心中還思念着華青菀嗎?”

“是又怎麽樣,她是我發妻,我不可以追思她嗎?”

“你還真是個畜牲,可我就喜歡看你禽獸不如的模樣,你越是得不到她,我越快意。”李芸環垂着眼,慢慢站起身來,在姜有盧面前擡起眼,擡腳踩在了那些飯菜上,“我是要救你出去的,在你沒有足夠的能力之前,別妄想逃脫我的掌控,你想要的不就是那些嗎?金錢,地位,權力,女人,我都可以給你,但你只能是我的,這一點,你永遠不要忘了。”

她說完,從裙底下用手揩了一點髒了的米飯,另一只手卡住姜有盧的下巴:“張嘴。”

李芸環有很多話沒有說,其實她身為女子,力氣比不過姜有盧,只要他有心反抗,就能推開她,可是他卻沒有,他乖乖地張開了嘴。

幾道鐵欄,猶如天塹,前面是生後面是死,這就是李芸環不曾言說的底氣,而姜有盧一絲底氣都沒有。

看着他嚼着米飯咽了下去,李芸環滿意地笑了笑,掂起腳親了一下他的側臉,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句:“我走了。”

然後轉身出了牢房,一次頭都沒回。

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盡頭,好像發瘋一般,把腳伸出外面将那些飯菜踩了個稀巴爛,然後頹然地坐在地上,十指插進發絲縫隙裏,于昏暗的牢獄裏,又哭又笑。

大理寺和京兆尹聯合調查出來的結果,是姜有盧被誣陷了,刺殺太子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早朝帶着确鑿證據上朝的兩人,一起彈劾了晉王黨羽之一的秦家,秦家作為刑部犯事人員和各大名門貴族之間的牽線中間人,幾乎所有的換囚案都和他們脫不開幹系,怕被太子查出實情的他們狗急跳牆,打算先下手,卻沒想到被李自琛将計就計逃出圈套。

指認姜有盧的刺客是故意在臨死之前那麽說的,為的就是禍水東引,而兩司能查到這些,是因為刺殺案中逃走的刺客後來在淇縣落網,對受秦家人指使一事供認不諱。

刑部換囚一案,連其牽扯而出的其他所有都已落下帷幕,凡是有人命背在身上的,統統重責,秦家則被滿門抄斬,在九月到來的前一天,終是趕在了陛下壽誕之前将此事結果。

姜有盧雖然是被嫁禍的,可他家風不正,母親妻子先後觸犯國法,也有治家不嚴之罪,陛下最後罷黜了他尚書的官職,去國子監當個小小的司業去了,可謂從頭貶到了腳,貶到了群臣都看不見的角落裏,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了。

因為刑部大清洗,出現了許多空缺,原本請求外放的姜修時依然沒有被批準,陛下将他調到了刑部,任左侍郎,一直空缺的尚書一職,則正正經經地交給了武敬侯府的大郎季清平。

泗泠使團到京的那一天,正趕上秦家行刑,看熱鬧的人數不勝數,秦家這也算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百姓都了以湊這個熱鬧,城門口迎接泗泠使團的地方,反倒顯得冷情了。

泗泠使團一應接待事宜,陛下都交給了禮部和太子殿下,此次禮部派出的人又是寧國公府的楚六郎楚寰,而早就跟陛下打好招呼的季家人,也幾乎都在。

畢竟裏面還有一個曾經戰功赫赫的季家二郎——季珏。

秋風蕭瑟裏,百草殘敗,大雁南飛,一派蒼涼,城門前,泗泠使團排列地整齊,站在最前面那個,身穿大盛最平常的褐色深衣,長身玉立,頭發卻并未束起,而是垂在腦後,長度也較大盛人短了許多,與那些泗泠人倒是無異,這樣的裝扮瞧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季琅一手緊緊抓着季衡宇,向前一步站在他面前,嘴角微揚,剛要說話,就見男人身邊那個穿着粉粉嫩嫩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孩用拙劣的大盛話問他。

“撻搭,這就是你們的太子嗎?”

撻搭在泗泠話中是“姐姐的丈夫”的意思。

季琅雖聽不懂前面那個稱呼,卻聽出了後面那句話,還不等他否認,女孩已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不很英武,像只弱雞,你們大盛的太子,都不比家将厲害呀!”

後面的李自琛以手掩口咳嗽一聲,仿佛是在嘲笑他,誰讓他先走上前去……

“本侯不是你口中的太子,恰恰相反,正是你口中的家将,”季琅笑意不減,眼中滿是桀骜不馴,“至于厲不厲害,公主用不用親自試試?”

姮姬雖說不好大盛話,卻大部分都能聽懂,這麽明顯挑釁的話她沒道理聽不出來,在泗泠被嬌慣慣了的她哪裏忍得住,還不等他旁邊的男人伸手去阻攔,已經向季琅動起手來。

她雖身形矮小卻招招淩厲,季琅揚了揚眉,一手拿住她手腕向後一翻,一個簡簡單單的擒拿就把她制住了,下手之快,讓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季琅扭頭看向那個神色稍微有些動容的男人,揚顏一笑:“二哥,她的功夫,可是季家的啊!”

兄die們,讓我知道你們還在好嗎?

二哥終于出來了。

大家也知道李芸環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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