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弱點
在陛下壽宴未結束之前就偷偷回來,姜幸總覺得心裏不安,但看季琅沒事人一般,便沒再說什麽。
回到醉方居後,姜幸等着季琅跟她說楚寰的事,眼睛定定地瞪着他,把他看得後背發毛。
“怎麽了?我說了會告訴你,就不會騙你,你這麽賊着我幹什麽?”
姜幸嘟着嘴,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胸前的細帶:“小侯爺瞞着我的事難道少了……”
季琅眉頭一皺,湊近一些:“你說什麽?”
姜幸趕緊揮揮手,擡頭認真地看着他:“沒什麽,你快說吧,楚寰既然是楚家人,本應該跟我們侯府親近才是,為什麽我每次看到他,都好像跟我們不太熟絡似得,而且你似乎不太喜歡他。”
季琅揚了揚眉,表情有些古怪,他眼睛看向別處,視線躲躲閃閃:“你怎麽看出我讨厭他了?”
“還不明顯嗎……”姜幸沒力氣吐槽他。
不說青樓那一次,就是方才在棧橋上,季琅簡直滿臉都寫着“給我趕緊滾”,楚寰顯然也是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才見好之後馬上告辭的。
然而季琅卻沒有繼續反駁,他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我是不喜歡他。”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曾經,在這安陽城裏,跟我關系最好的不是大郎二郎,也不是太子,更不是景彥,而是他楚六郎。”
他一字一句說道,神情完全不像開玩笑,姜幸一下子愣住了,對于季琅的曾經,她其實并不熟悉,印象中,他是那種頑劣的世家子,或許只有他大哥姜修時那種自诩正人君子的人才看不上他,剩下的,怕是很容易就跟他打成一片。
“那為什麽如今……你們關系弄得這麽僵了?”姜幸小心翼翼地問,直覺告訴他,季琅與楚寰關系的冰凍或許會觸碰到他心底裏不願示于人眼前的往事,在別人面前打開心扉,往往是很難的。
季琅坐正了身子,将衣服整好,神色有些飄忽,似乎是想起了很久遠的事。
“父……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他頓了一下,很久都沒有出聲,感覺到衣袖被人拽了拽,他才回過神來,睜大了眼睛眨了眨,把濕意驅散,才慢慢開口,“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把一直帶在身邊,不讓我跟別人接觸。”
“我一開始不懂,以為父親是喜歡我,後來才意識到,那其實是一種保護。”
“保護?”姜幸不解。
“對,是保護,因為我的出身,父親怕其他孩子笑話我,所以不讓我跟他們玩,而大郎二郎初時,待我也很疏遠,他們都不喜歡這個突然降臨到侯府的孩子。”
季琅攥緊了衣服,将平整的衣衫抓出皺紋,心底裏卻在想着,父親之所以不讓他踏出侯府一步,也是因為怕別人認出他來,該慶幸的是,他和燕王長得一點也不像。
“然後呢?”姜幸問出聲,手卻消無聲息地将季琅握住了,她掰開他攥緊的手指頭,掌心相扣,熱意綿綿,“你快說。”
季琅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心中翻湧的情緒忽然就褪去了,他輕笑一聲,摸了摸姜幸的頭頂:“你在漾春樓也聽說過吧,當年寧國公府那件事鬧得也不小,有一個名門貴婦,在安靈寺和一個僧人……咳咳,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當時鬧得很大,直到現在也會有人在私底下談起。”
姜幸懵懵懂懂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
季琅不相信地看着她:“你居然不知道?我以為十三娘什麽都會跟你說呢。”
“也不是什麽事都說啊,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姜幸有些不滿,在他眼裏,她成了京城各家隐秘的百曉生了,而且還是專司腌臜之事的百曉生!
“平熙五年還是六年來着?”季琅也有些記不清了,撓着頭想了想,姜幸一拳頭錘過去:“我那時候才兩三歲!”
季琅“啊”了一聲,一把抓住她的手,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差點忘了,總之就是,那婦人成了一個污點,致使與她有關系的人一個個都擡不起頭來,而楚寰的娘親,就是那個婦人。”
“什麽?”姜幸瞪大了眼睛,“那他娘呢?”
“當然是死了,怎麽死的不知道,肯定是給逼死了,楚寰的父親是寧國公府裏的一個庶子,平時沒什麽建樹,發生了這時後更是一蹶不振,有一次喝多了,在池塘裏淹死了。”
姜幸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道一句家門不幸,她反而覺得楚寰有一點可憐,季琅似乎看懂了他的神色,眼簾忽然垂下,看着兩人相握的雙手:“楚寰因為這樣的出身,被族中的人看不起,他過活艱難,只能跟在他族兄後面,卻總是被人欺侮。”
“而我呢,”他咧開嘴一笑,笑容卻有些苦澀,“娘親身份不明,在旁人眼裏自然是低人一等,看起來我們倒有些同病相憐了。”
姜幸忽然明白了,她記得卓氏也跟她說過,季琅小時候飽受非議,看盡了人情冷暖,其實心裏很自卑,所以才養成了這麽別扭的性子,想要的,說不要,喜歡的,說不喜歡,仿佛這樣心裏就會有安慰似得。
“所以,你才會跟他感情好,那後來呢?”
“直到父親為我請立世子,”季琅頓了頓,“我成了侯府世子,将來更是武敬侯,不降等的那種,對于世人來說,即便是庶子出身,能繼承一族榮耀的人就是最風光的,那些對我冷眼相對的人便開始巴結我了。”
“然後楚寰卻開始疏遠你了?”姜幸問道,誰知道季琅搖了搖頭,很快否定了她的猜測:“并沒有,他比之前對我更熱情了,就連殿下的伴讀之位,都是我給他争取的,否則,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
季琅的語氣漸漸冰冷,充斥着對楚寰的不屑,姜幸沒有插話,聽他繼續說,她總覺得,季琅能這麽厭惡他,肯定是對方的錯,雖然也是她偏心罷了。
“我們給太子殿下當伴讀的時候,六郎做什麽都跟着我,除了我,別的人時常對他冷嘲熱諷,他也都不還擊,有一次打馬球,他不小心提到了齊國公府家洛十一郎的腿,其實只是撞了一下,不疼不癢的,結果洛十一郎不依不饒,非要六郎給他跪下認錯,還讓他脫了褲子學狗叫。”
季琅恨恨地挑了挑眉:“就是這樣折辱他,他也不反抗,我卻忍不了,當時就跟洛十一郎打起來了,後來那事都驚動了陛下,其實說清楚前因後果,是洛十一郎有錯在先,陛下也沒怪罪我什麽。”
“你幫了他,他應該很感激你吧?”姜幸雖然這麽說,卻隐隐覺得事實不會是這樣。
果然季琅搖了搖頭:“他沒有感激我,他怨我。”
“怨你?”
“雖然陛下沒有怪罪我,但是齊國公府并未善罷甘休,可是他們不敢跟我們武敬侯府作對,便揪着楚六郎不放,一定要他認錯,最後寧國公府還是以罰他平息了齊國公府的怨,他記恨我,若不是我多管閑事,他也不會被罰。”
姜幸簡直不敢置信,不管是站在哪個角度,她都沒辦法理解楚寰的想法:“難道他跪下給那個什麽十一郎認錯,脫褲子學狗叫就願意了嗎?”
季琅順了順姜幸的毛:“一開始我也覺得或許是我錯了,看似幫了他,卻讓他落到更窘迫的境地,所以我便去找他認錯,齊國公府那邊,也是我去擺平的。”
姜幸像是不認識眼前的人:“小侯爺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麽那時候服軟了。”
季琅卻沒被她三言兩語挑起情緒,只是低頭嘆了口氣:“畢竟,我把他當做我第一個朋友。”
姜幸一怔。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因為我幫了他卻沒給他解決後顧之憂才怨我,而是因為我是武敬侯,而他還只是一個一輩子背負着污點,永遠也擡不起頭來的人才怨我。”
季琅看着姜幸,眼中清明一片:“當時在馬場上,是他向我求救,我才動手的,可見他并不願意被人侮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一面粘着我尋求我的庇護,一面讓人在京城中散播于我不利的謠言,就是想讓我名聲盡毀,既能保護他,又不至于風光無量而離他太遠。”
姜幸氣得不行,起身在屋裏走了好幾個來回,最後回到季琅身前,揚起自己的小拳頭:“你何不早點告訴我,今日見到他,我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季琅啞然失笑,伸手一把把她拽到懷裏,掐了掐她腰間軟肉,逗得姜幸直蹬腿。
“你這樣子能叫誰吃不了兜着走?”季琅聲音裏滿是不屑,把姜幸壓到床上,神色卻突然鄭重起來,“不用你替我撐腰,你只記得,不要招惹他,也不要靠近他就好。”
姜幸愣了一下,她總覺得在季琅眼睛裏,不止看到了對楚寰的厭惡,還有一絲忌憚。
“為什麽?”
“他現在,跟你那個表哥謝柏,走得極近。”季琅冷聲道。
——
楚寰從宮裏出來,心情頗好,宮宴結束都已近亥時,他沒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漾春樓對面的那個酒樓。
有人早早在那裏等着他。
謝柏端着酒杯輕抿一口,在東北角落裏望着外面的夜景,酒樓早就打烊了,客人只有他一個,外面的黑夜寂靜無聲,從這裏俯瞰的時候,總有一種将天下都握在掌中的感覺。
他可喜歡這種感覺了。
楚寰提着衣擺登上樓梯,一眼看到那個人:“讓四郎久等了。”
他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看似熟絡地打招呼,其實對謝柏又多了一絲敬畏。
謝柏扭過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酒杯放下,眼底深不可測:“今日宮宴可發生什麽有趣的事?”
楚寰坐到他對面,把姮姬要求獻舞的事說了,時刻在意着對方的臉色,他記得,謝四郎對姜幸是有點私心的……
謝柏卻只是靜靜地聽着,說道後面時,才略有不耐地打斷了他:“就沒有別的事了?”
楚寰一怔,急忙低下頭,眨眼間又擡起頭,若無其事地看着他:“還有一件事,之前衆人猜測紛紛,說泗泠公主來和親,會嫁給太子殿下,今日壽宴上卻得到印證,太子真正要娶的,是卓家的女兒。”
謝柏沒出聲,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似是在思考。
“當着泗泠使臣佐伯多木說的?”
“嗯,陛下親自賜的婚,看起來太子事先并不知情,聽聞賜婚的聖旨後差點抗旨。”楚寰回道。
謝柏敲着桌子的手指更快了,看起來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多木呢?聽到賜婚的聖旨後臉色是什麽樣的。”
“沒有多大意外,”楚寰回想着,“神色無常。”
謝柏手指一頓,忽然不敲了,半晌後他輕笑一聲,聲音高深莫測:“看來公主不是來和親的……”
後面的話,他卻不說了,又或許是因為楚寰在這,而他沒打算告訴楚寰。
楚寰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轉瞬即逝,他像是不在意謝柏後面的話一般,突然揚起嘴角,意味深長地看着謝柏:“今日,我發現了一個季琅的弱點,不知道四郎有沒有興趣。”
“哦?”謝柏對季琅的事很上心,“什麽弱點。”
“姜幸。”
楚寰笑了笑,笑容篤定而自信。
“季琅最大的弱點,就是姜幸。”
那些沒寫進文裏的事:
季衡宇小時候對季琅并不好,在安靈寺季琅撞破別人好事,吓出心理陰影,也是因為他原本和季衡宇捉迷藏,而季衡宇捉弄他,故意離開了,才讓季琅在安靈寺後院轉了好久,又發現了那樣的事。
季琅小時候挺傻挺可憐的,誰知道後面就……放飛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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