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義”子

“姜幸?”

那兩個字從謝柏輕薄的嘴唇中吐出,夾雜着醇酒清冽的氣息,他似乎回味許久,而後忽然輕笑一聲,拿起一旁盛酒的玉壺,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他好似随意地問了一句。

楚寰見他來了興趣,眼中飄過一抹得意,他清了清嗓子,才慢聲道:“上次秋獵,你沒去,姜幸遇險了,季琅連殿下都不顧,騎馬去救人,把自己弄得卻比姜幸還狼狽,還有今日,我只是和姜幸說了兩句話,他就緊張得不行。”

楚寰說到這裏,嘴角輕揚:“我很了解他,只要有人入了他的眼他的心,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以前就是如此,現在也必不會變。”

就像當初,季琅不怕得罪齊國公府也要給他出氣一樣,楚寰心道。

謝柏凝眸看他,眼中的嘲諷沒加掩飾:“季琅這麽好,你疏遠他之後,有沒有一刻後悔過?”

楚寰忽然不笑了,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慢慢攥緊,他的聲音也冷了幾分:“印刻在骨子裏無法更改的東西,叫天性,我天性與他不和,他是萬衆矚目的光,而我卻是只在暗夜滋生的藤,我每每沐浴在他的光芒下,都會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我永遠不會有後悔的哪一天,四郎大可放心。”

“暗夜滋生的藤……”謝柏輕生念叨一句,覺得這個描述很有趣,轉而擡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你才站到我這邊,是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謝柏問出這句話時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很興奮。

楚寰聳了聳肩膀,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是相當于默認了。

“你說的關于天性那句話,我很喜歡,也深感同意,你和他,天生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不過你說季琅最大的弱點是姜幸,我卻覺得并非如此。”

謝柏将杯中的酒仰頭飲進,神秘地看着楚寰,對面的人一怔,眉頭輕輕皺起:“那是什麽?”

“你應該看到的不是季琅最大的弱點,你該看到的是,季琅這個人,其實滿身弱點,處處破綻,要想擊潰他,可太簡單了。”謝柏彎了彎唇,笑容冰冷又狂妄。

——

第二日,姜幸是被激烈的敲門聲驚醒的,那聲音過不久,她就看到紅綢急急忙忙地挑簾進來,臉上似有焦急之色。

姜幸眨了眨眼睛,覺得睡意褪去了,才起身看着紅綢,輕聲問她:“什麽事這麽着急?”

紅綢看了一眼幔帳裏還睡得正香的人,聲音壓低了,煞有介事地道:“福祿堂來人傳話,要小侯爺趕緊穿好衣裳過去,看模樣,好像是有很大的事!”

“很大的事?”姜幸愣了一下,“來人怎麽說的?”

紅綢吞吐着道:“說太夫人原話是,讓小侯爺收拾好了趕緊滾過去!”

姜幸猛地睜大了眼,腦中徹底清醒過來了,太夫人這麽說,說明犯錯的一定是季琅,可是兩人如今幾乎形影不離,季琅做了什麽事,她難道還有不知道的?還是說,是因為昨天宮裏發生的事?

太夫人不是動辄發火的人,她如是生氣,一定是有原因的,姜幸也不敢怠慢,急忙轉身把季琅搖醒了。

季琅還在美夢中,冷不丁地被姜幸晃蕩醒,還有些發懵,他蹭了蹭嘴角,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怎麽了芊芊,發生什麽了芊芊?”

姜幸扔給他幹淨的衣服,自己也急忙穿衣服,沒功夫跟他解釋,直接道:“娘讓你收拾好了趕緊滾過去!”

“哦。”

季琅若無其事地接過衣服穿上,穿到一半動作突然頓住,他擡頭看了看姜幸,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姜幸已經讓紅綢給她梳頭了,以為季琅也不明白狀況,剛要回頭問他的時候,卻在銅鏡裏看到季琅在驚詫過後,臉色又變得冷靜下來,那模樣,似是知道楚氏因何而找他。

姜幸定了定神,乖乖閉上了嘴,沒有去問。

兩人趕到福祿堂的時候,發現外面守着的丫鬟都有些戰戰兢兢地,進去後,裏面除了太夫人楚氏外,就只有大郎季清平在。

早上時,大夥都會來給楚氏請安,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然而今日人都不在,說明楚氏一早就打過招呼了,并未讓人過來。

所以楚氏看見姜幸的時候,眼中明顯閃過一抹錯愕。

她特意囑咐過去醉方居傳話的人告訴姜幸不要過來了。

但是楚氏很快就恢複了神色,她看了看姜幸,神色如常,眼神卻沒有往日溫和了。

“幸娘先暫避一下,娘有話要跟老三說。”

姜幸怔了怔,太夫人楚氏要避諱她,客套話都未說,如此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她反而不好說什麽再留在這了。

她看了一眼季琅,見季琅回了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她只好猶猶豫豫地退了出去。

福祿堂終于只剩下三個人,沒有人先說話,場面便一直這樣僵持着,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季琅并未插科打诨,也沒出聲緩解氣氛,他只是站在中央,眼睛認真地看着楚氏。

季琅不是不想說話,他只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害怕一開口,有些平衡就會被打破,那些維系了十九年的東西,在倏忽之間就會碎成碎片,再也拼接不上。

楚氏嘆了一口氣,語氣終于溫和一些:“昨日壽宴之上,你為什麽那麽沖動,明知道泗泠人是在挑釁,還要故意偏上當?”

季琅的肩膀一松,半晌後才揚起嘴角,忽然笑道:“娘說什麽呢?故意是什麽意思,我的妻子被她拿來說得那麽不堪,我沒當場叫她給幸娘磕頭認錯就不錯了,那還算沖動?”

一旁的季清平忽然插進來一句話。

“以小叔的性格,就算是為了給姜幸讨公道,前提也是在自己不吃虧的情況下,昨日卻絲毫不顧慮後果,行事如二郎一般,仿佛……”

季清平頓了一下,滿含深意地道:“仿佛是故意惹怒陛下似的。”

季琅袖中的手一蜷,有些驚慌地低下了頭,他看着自己的腳尖,努力克制問出心中疑問的想法,慢慢道:“我只是,當時頭腦一熱,想也沒想就把桌子踹翻了,雖然你們覺得我比二郎穩重,比他能權衡利弊,比他能審時度勢,比他更有耐性,可是那也分時候。幸娘被侮辱了,我冷靜不了。”

楚氏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季琅,聲音裏有一絲落寞和失望。

“你以前撒謊的時候,就不敢看我。”

季琅脊背一僵。

楚氏又繼續道:“你心裏想如何,怎麽做,娘都不會阻攔你,只要你覺得是對的,你能覺得心裏舒坦,但是無論怎樣,季府總會站在你身後,保護你,支持你。”

“你總有一日會想清楚的。”楚氏聲音無力,她說完,拄着拐杖起身去了後面,季琅想叫住她,可是張了張口,卻始終沒說話。

楚氏走了,季琅有些頹然地癱下肩膀,季清平走過來,從袖中拿出一沓紙,遞到他面前。

“這是你在外置的宅子。”

季琅回過神來,一把将他手中的房契和地契拿過來,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你派人監視我?”

季清平嘆了口氣,才坦坦蕩蕩地看着他回答:“小叔自己手裏沒錢,走賬都在公中,近日來你突然支了一大筆錢,雖然你做了掩飾,可要深挖下去,不難查到這筆錢最後是用在了購置這座宅子上。”

他忽然湊近一步,帶着審視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季琅攥緊手裏的東西,裝作若無其事地舔了舔唇,笑着回道:“雖然用了家裏的錢沒告訴你們是有點不對,但是我不過是買個宅子,你也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吧。”

“等我有一日有錢了,再把這錢填補上。”他錘了下季清平的肩膀,轉身要走,楚氏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也不用繼續呆在福祿堂。

誰知道剛要走出去,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句話。

“昨日你走後,陛下給殿下賜了婚,不是泗泠公主。”

季琅踏出門檻的那只腳收回來,又退回到原來的位置,轉過身看着季清平:“是誰?”

“卓家幺女,卓九娘。”

“果然最後的太子妃還是卓家人嗎……”季琅自顧自念叨一句,又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季清平,“這不是就等于告訴泗泠人他們的公主是不會入皇族宗室了嗎?”

“看起來陛下就是這個意思,”季清平點了點頭,“當今除了太子,宗室中再無适合和親人選,要是把公主嫁給大盛的臣子,這和親,看不出還有什麽意義。”

“壽宴過後,開放海禁的相關事宜就要開始商議了吧?”

“今日休沐,應該是從明日開始。”

平熙十九年九月十一日,大盛、泗泠兩國就開放海禁進行商談,泗泠有意将姮姬嫁到大盛來,希望她能成為兩國和好互助的紐帶,可又因為皇族宗室中并無适齡之人,最終,李庭玉只能在大臣的子嗣中挑選一人認作義子,迎娶泗泠公主。

而這個人,正是魏國公府的景彥。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