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修)

? 接下來的路暢通無阻,晏遲魚甚至不知道蘭陵是什麽時候化解了機關,總之他們一路走的順順利利,晏遲魚沉默地跟在蘭陵後頭,這一路安安靜靜,卻是讓思緒萬分的活躍,她把剛剛那首歌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之後,就覺得懵了神。

自己剛剛到底唱了什麽東西?

然而蘭陵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麽,晏遲魚估摸着是他沒聽到,擡頭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最後走快了幾步,輕咳一聲,和他并肩而行。

蘭陵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晏遲魚對了對手指,開了口卻又忍了忍,如此掙紮了幾下,最後還是沒忍住,讪笑着就道,“對了,你剛剛有沒有聽到……晏遲魚原來想問蘭陵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歌聲,話說到一半,看見他沒什麽表情的臉,只是平平靜靜的看着自己,卻忽然說不出下去了,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把最重要的幾個字都折在了口中。

蘭陵見她半天都沒下文,便主動問道:“何事?”

晏遲魚心虛的擦了擦莫須有汗,鼓起的勇氣被他這一問頓時打的飛散,反倒感覺到後背有一陣陣的痛,也不是傷勢發作還是因為尴尬緊張,晏遲魚覺得自己現在笑的一定很無力:“不,沒什麽……

一旁的大貓直接替她把接下來的話問出來了:“她是想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麽歌。”

晏遲魚的笑容頓時僵的更厲害:“……”

蘭陵看了她一會,晏遲魚被他盯着莫名的有些發虛,不敢對上那視線,剛剛想移開一會,他的聲音已經寡淡且平靜的從頭頂傳來:“沒有。”說話間,已經到了一個密室的門口,外頭的陣法比一路看見的更加神秘複雜,前頭有兩個殘缺的石柱,上頭的花紋雖已斑駁,但也依稀能感覺到那種透過歲月而來的莊重神秘。蘭陵擡了手,不知再空中滑過了什麽繁瑣複雜的手印,最後才推開了那扇厚重的石門。

明明是有千斤一般重的門,他這一推卻是輕輕巧巧,輕松優雅的就像是撥開一卷珠簾。然而到了這個地方,大貓并沒有跟進去,反倒與晏遲魚一起候在門外。

雖然一路并沒有遇上什麽危險,但是那傷勢似乎愈發的壓制不住。直到蘭陵進入這個密室,晏遲魚覺得後背越來越疼,渾身的氣力也漸漸被抽離。那術法會有反噬她是知道的,但是不曾想到反噬之力會嚴重倒連指頭都要擡不起來的地步。

血液很快滲透外裳,在石洞裏頭,大貓的嗅覺被潮濕的空氣幹擾,并不十分敏銳,等到它終于發現晏遲魚的時候,她靠着的石壁上都已經染上了不少的血跡,身下也是一片暗紅。

它一下子毛發都炸起來,晏遲魚模模糊糊的看見它,似乎再說什麽,然而她卻無法聽見聲音。意識也逐漸的在消失,這一段時間如同浮在夢境裏一般,好像很漫長,卻又似只有一眨眼的時間。

等到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看到的便是蘭陵。晏遲魚原想說話,逞強的告訴他自己沒事,但是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見着她的傷勢,蘭陵眼裏幾分驚訝,繼而又皺了皺眉,離着她近了幾步,一片白色從頭頂鋪天蓋地的罩了下來,是他俯下了身。

然而,再他俯下身的前一刻,晏遲魚只覺得的眼前一黑,再也不能看見什麽,察覺到自己被人橫抱而起,那個懷抱溫暖舒适,至于接下來卻不記得什麽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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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覺好像只是一個閉眼和睜眼的時間,晏遲魚醒來的時候甚至沒有覺得自己沒有多難受,也清清楚楚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受了傷,之後雖然斷片了,但是稍稍一聯想,便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的頭頂是一個素色的紗幔,外頭淡金的陽光從窗框灑落,已是落輝半染。周圍的環境很是陌生,絕非自己的房間。然而後背的傷口已被人包紮好,血雖然沒有再流出來,也沒有太疼,但是左手依舊提不起什麽力氣。

她正疑惑着這裏是哪,打算掀了被子起來看的時候,一擡頭便對上前頭推門進來的人,他手上端了一碗藥,見得晏遲魚醒來腳步只是微滞看片刻,便将藥放在床邊:“傷口還疼嗎?”

晏遲魚因為剛剛醒來,有些遲鈍,慢吞吞的重新趴了回去,拿起被蘭陵擱在一邊的藥碗,對着裏頭的倒影看了好久,才回答:“……還有點疼。”

蘭陵微微皺眉,語氣卻淡:“你直接用符咒将傷壓制,太冒險了。”

就像是被責備的孩子,晏遲魚聽到這句話便放下藥,小聲的辯解:“……可是當時不壓制就不能起來了。”

這聲音裏頗有股小心翼翼的委屈感,蘭陵聽得頓了頓:“我不該帶你來的。”

晏遲魚理所當然的理解錯了,只認為自己添了麻煩,事實上她的确是添了麻煩,聲音更加愧疚且委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是。”蘭陵沉默一會,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她:“只是因為你受傷了。”

晏遲魚眨了眨眼,又低頭看着自己映在褐色藥汁裏的影子,她的反映還有些慢,想是血留的太多,她覺得有些發虛,腦子也有些不大靈光了:“……”

蘭陵在一邊坐下,平平靜靜道:“快喝吧,你師父若是太久沒收到你的消息該是會擔心。”

“咳,咳。”晏遲魚聽到蘭陵這句話,剛喝下一口的藥差點就噴出來,咳嗽了半天都沒緩過來。想不到,他原來早就知道此事,如今又光明正大的說出來,還更加光明正大的讓她把消息寫出來?晏遲魚覺得有些不大理解他的意思,但蘭陵神色無異,也不知這句話是試探還是別的,更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晏遲魚斟酌了半天,還是打算說實話,小聲道:“你知道了?”

蘭陵沒有猶豫,颔首:“是。”

聽到肯定的回答,晏遲魚卻莫名的松了口氣,又問:“什麽時候?”

蘭陵沒有隐瞞:“早就有所察覺,破廟醒來那日才算确定。”

晏遲魚又猶豫好一會兒,見蘭陵的表情依舊分不出是不是生氣,忍了半天,想忍住,但是最後還是忍不住道:“你不生氣嗎?”她覺得,任何人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監視,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一個人的眼裏,都會是生氣的。

蘭陵看起來似乎真的沒生氣,淡聲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掌門有此顧慮,也屬理所應當。”

非我族類。

蘭陵毫不在意地說出這句話,并不當作一回事情。晏遲魚卻覺得這四個字在她心裏如針紮一樣難受。她低了低頭,平複了下呼吸,複又擡起:“這點我很抱歉,可是這幾天我并沒有和師父說什麽。”

蘭陵卻點頭,仿佛早就料到:“我知道。”

見他早就明白,晏遲魚雖然輕輕的“诶”了一聲,倒也沒有太多驚訝,想來也覺得這是蘭陵的作風,只是見他如此平淡的陳述,反倒讓她不知回答什麽才好,每次她因為一些事情道歉,蘭陵都沒有怪她,都是淡然且從容的表示自己早已知曉。

他越是如此,晏遲魚莫名的越是愧疚,連道歉的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道歉多太多就失去了意義,愧疚太多只惹人煩厭。可是除此之外,晏遲魚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師父讓她觀察蘭陵的舉動,她即便不願意,必須也得做做樣子。

無論怎麽樣,與他看來,自己就是一個“監視者”。

這藥很苦,但是此等環境之下,藥有多苦晏遲魚已經沒有時間去注意了,快速把它灌下去,晏遲魚又問:“……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讓我和你去?”

蘭陵撐着頤看了她一會,像是覺得她這個問題很傻:“這樣你師父才會放心。”

“……”

蘭陵說的每句話都在理,只是晏遲魚卻又覺得他什麽都不放在心上,才能如此無喜無怒。離着他十分的遙遠,如同被雲霧籠罩的江海,雖知廣袤浩瀚無邊,卻永遠無法看輕底下的暗潮洶湧。晏遲魚不知道蘭陵究竟活了多少年才養成這樣波瀾無平的性子。或許,活了太久,對一切都不會在意了吧。

而因為她的不在意,自己就可以一再的隐瞞嗎?

思慮重重間,蘭陵已将藥碗收起來:“你的傷還需靜養幾日,過幾日我再送你回去。”

晏遲魚點頭道謝。

蘭陵停下沒有動。

晏遲魚尚沉浸在自己的思忖當中,等到擡起頭的時候,發現蘭陵依舊站在這個房裏,眼神卻落到窗外。順着他是視線望去,外面是飄飄揚揚的飛絮,和着清新的草木氣息,窗口露出一角的檐角卻和自己平常所見有極大的不同,飛檐反宇,極為奇特。合着這個景致,蘭陵在窗棂下側過身:“春日晴好,不出去走走?”

他主動相約,這話題又轉變如此之快,晏遲魚實在始料未及,驚訝的看着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蘭陵似乎覺得一個邀約和打招呼沒區別:“你睡了一天,想是悶了,出去走走也好。”他端着藥碗身走了,理所當然的替她直接做了決定了:“我在門口等你。”

在床上躺了許久,晏遲魚早就悶了,既然能出去走走那是最好,雖然左手還有些不便,但套着外衣這種小事也不成問題。衣服已經被換過,看似并非中原的衣物。窄袖寬腰,衣服深藍。

莫非,此地不在中原?

等到晏遲魚推門,花草清新的氣息便迎面而來。天空如洗,綠草繁盛,房門前種了桃花樹,遠處的山脈連綿縱橫,阡陌縱橫,底下被白色的碎石撲出一道小路,連接外頭。宛如一處世外桃源。蘭陵已經在門口站着,見她出來便淡聲問道:“平日裏外出你都去哪?”

晏遲魚其他為何他會由此一問,但還是答:“……買買東西吧。”

蘭陵“嗯”了一聲。

順着碎石小道出去,周圍便熱鬧了許多,像是一個小型的市集,售賣的貨物也是從未見過,還有一個店鋪有許許多多用草繩編制的物件。晏遲魚有些好奇,便停下來撚起一個看。

店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生的濃眉大眼又熱情好客,像是早就認得他們一樣:“姑娘身體可好一些了?”

晏遲魚停下手,困惑的看她一會,确認自己沒見過這人:“……唔,好多了。”

店主嘆氣道:“姑娘剛剛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吓了我一大跳,不過姑娘的衣服破了一個大口子,不能用了,這套衣服姑娘穿着可還合身?”

原來身上的傷口的這個姑娘處理的,晏遲魚明白過來,點頭:“穿着很好,謝謝。”

蘭陵帶她過來這個小市集之後就沒說話,只是在一旁等着她。

這些草繩編著的物件平日都沒見過,看着五顏六色,聞着還有香甜的味道,很是特別。晏遲魚挑了朵花形的,花蕊的形狀有些特別,彎彎繞繞的打着一個奇特的結。底下還墜了流蘇,她覺得很好看,挑了一對笑吟吟的問:“這個怎麽賣?”

店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蘭陵,抿着唇笑。

蘭陵也看了一眼晏遲魚挑的,又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聲音都帶了少見的遲疑:“你想買給誰?”

他表情古怪,晏遲魚卻不疑有他,拿着幾個樣式花挑了半天,輕快道:“師兄啊,她一定喜歡,我過去也給她編過劍穗,她一向喜歡這些,到時候我一個人,她一個。”

蘭陵卻及其罕見的再次追問:“誰?”

見他再次追問,晏遲魚有些奇怪,看了他一會:“當然是宛師兄,她喜歡這些有趣的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蘭陵的視線在她手裏的草繩上停留片刻,又不說話了。

店主姑娘眼神在他們兩個身上游離好一會,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來什麽,忍笑道:“姑娘,這個東西不能亂送。”

晏遲魚更奇怪:“為什麽?”

店主終于笑出聲:“我們這裏這個是姑娘家送給情郎的……莫非那人便是?”

“……” 店主的話裏滿是調侃和促狹,即使知道是個誤會,晏遲魚也恨不得把自己舌頭都咬下去,連解釋都不想解釋了。剛剛想捂着臉跑,又被蘭陵抓住手,皺眉:“你傷還沒好,別亂跑。”

晏遲魚臉紅的快哭了,還是用袖子捂着臉:“丢死人了。”

蘭陵無語一會,安慰:“……無妨,你總歸不是這裏的人,若真的喜歡買一個帶回去也無妨。”說完,眼看着看着他要掏錢,晏遲魚臉紅的簡直要滴血了,恨不得就此鑽下去,随手拿起另一個三角的,把錢放到店主手裏,匆匆忙忙就道:“這個,我就要這個了。”

語罷,拉着蘭陵落荒而逃。

蘭陵一聲不響的被她拽到河邊,等到晏遲魚心情平複了些許,再問:“還想去哪?”

“不去了。”她郁悶的看了看手裏的草繩挂件,氣道:“臉都要沒了。”

蘭陵看了她一會,眼裏升起幾分笑意:“真不去了?”

斬釘截鐵:“不去!“

蘭陵“哦”了一聲,淡聲道:“那就別去了,只是我聽說今日‘瑤草祭’想來會很熱鬧,現下想必也要開始了,既然不想……

晏遲魚思考了一瞬間,繼而很堅定、很沒原則的打斷,反悔: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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