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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沒有等上太久,只出去打了一盆水,回去想替他掖下被角的時候,蘭陵就醒來了。對上那雙如沉譚一般的眼睛,晏遲魚手一抖,原想縮回來,後又覺得這個動作太過刻意,只得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被子,勉強鎮定道:“醒了?”
他半坐起來,淡淡的“嗯”了一聲,又因為生在病中,帶了幾分鼻音。聽的晏遲魚心中一顫,有點不敢去看他,略微将視線移開,落在他的被子上:“怎麽樣,哪裏受傷了嗎?”
蘭陵靜靜的看了她一會,聲音有些低,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問道:“為什麽不聽話跑出去?”
晏遲魚思量了許久都不知應該如何回答,她原先想說那時候覺得很不舒服,只想跑出來吹吹風,可是自己輕易的跑了出去,最後還害得他受了傷。想到這裏,她覺得這個理由實在說不出口。 最後也只得咬着唇下意識的搖頭。選了一個最笨的方式,勉強找回聲音,轉口問:“你怎麽樣?”
蘭陵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追問,只是淡聲:“還好,死不了。”
雖然蘭陵面上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她卻覺得落到身上的眼神與往常多為不同。晏遲魚琢磨不清蘭陵到底再想什麽,加上又怕打攪他養病,就沒說話。一時之間房中寂靜非常。只是這個寂靜讓她覺得有些坐立難安,想着必須要出點聲才好。
再仔細的考慮一會,晏遲魚覺得反正一向都看不懂他在想什麽,如今估計是因為他在病中之故,所以更無法理解也理所當然。她沒有繼續往下想,眼眸一轉,正好落到那碗藥上。想着總算可以打破寂靜,便端了起來,遞到他面前:“既然醒來了,就把這碗藥喝了吧。”
蘭陵似乎蹙了蹙眉,沒有接,淡淡道:“手傷了。”
晏遲魚一愣,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因着衣袖遮擋着,她看不大出來蘭陵的傷勢,但是此話已出,自然只得硬着頭打趣道:“……那我喂?不過一勺勺喝可能有些苦。”
蘭陵居然真的“嗯”了一聲,認同了她的決定,沒再說話。
晏遲魚吃驚的看看藥,又更吃驚的看看他,總覺得自己喂他吃藥有點不那麽合适。不禁遲疑了片刻,但是見蘭陵倒是依然一副坦然等着晏遲魚來喂的模樣。讓她不禁覺得還是自己想太多,許是喂個藥對他來說也沒什麽,畢竟他現在手不方便,是需要照顧的病人。晏遲魚端着藥瞪了一會眼,最後還是心一橫,直接開喂。
喝藥很痛苦,她一向是用灌的。這樣喂人喝藥還是頭一遭,緊張自然不用說,看着蘭陵一勺勺喝下去的時候都替他覺得苦,但是蘭陵不但喝的面無表情,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甚至似乎也不覺得喝她喂的藥會不好意思,一勺勺喝的十分泰然。這不經讓晏遲魚懷疑自己糾結的心情是不是庸人自擾。
人家喝的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适,自己還在別扭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碗藥終于被蘭陵慢吞吞的喝完。他尚且面色如初,晏遲魚額上卻見了汗,如獲大赦。
蘭陵看了她好一會,卻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你都想起來了?”
晏遲魚收碗的手一頓,幾乎打翻。想起來什麽?她自然已經想起來了。雖然這幾日記憶混混沌沌,宛如被霧霭遮了眼。但是仔細想後還是不難看清。 沉默着,她只是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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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又帶了一分少見的沉吟,斟酌道:“若是如今……我再告訴你,溯秦沒死你信不信?”
晏遲魚擡頭看他,有些不可置信,聲音輕微的發顫:“你說什麽?”
蘭陵看着晏遲魚有些焦急的表情,輕輕的嘆了口氣:“他不會死,現在也活的好好的,以後也會,起碼活的會比你長。”
晏遲魚看着他,有些期待,有些急切,也很是疑惑:“……你怎麽知道?師兄真的沒事?”
晏遲魚覺得蘭陵的确像是知道什麽,她也并不覺得此事有騙她的必要,記憶裏蘭陵也真的沒有騙過她,雖然有些事情不同她說,但是只要告訴她的,絕非是假話。
不過現在所有人都告訴她,師兄不在了,蘭陵又為什麽斷言師兄絕對還活着?再如果蘭陵的話是真的,師父如此器重溯秦,為什麽又說他已死?
蘭陵卻又遲疑一會,微微蹙眉,卻問出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你很在意溯秦?”
見話題莫名奇妙的繞道這裏,晏遲魚沒有考慮直接點頭了:“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在世上沒有父母沒有家人,他當然很重要。”
蘭陵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淡聲道:“是麽?”
晏遲魚毫無察覺,只是緩緩回憶:“我從小術法學都不大好,過去也同你說過。所以每次師門的歷練任務,都是與師兄一起,如果其他人發現掌門的徒弟術法這樣差勁,該是很丢臉的一件事情吧。”
蘭陵沒有說什麽,只是一手抵着額看着她,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晏遲魚又道:“師父或許對我很失望,所以其實有很多術法都不曾教我,現在會的一些,大半都是師兄一點點教出來的。”
蘭陵閉着眼,聲音十分平靜:“因為他教了你這些,所以你喜歡他?我封了你的記憶,你很生氣?”
“……喜歡?”晏遲魚困惑的默念了一遍,總算明白過來,有些想笑:“怎麽可能,我認識他這麽久,如果真喜歡,也不可能等到他……出事才發現的。”頓了頓,又疑惑:“而且我什麽時候生的你的氣了。”
聞言,蘭陵似乎沉默了良久,才重新睜了眼,聲音聽起來有不易察覺的柔和,輕聲道:“若是如此,為何那時候白辭在的時候,你不喚我過來?”
晏遲魚咳嗽一聲,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瞟了瞟窗戶:“他出現的太快了,我沒躲過,簪子被拿走了。”
蘭陵靜默片刻,忽然對她擡了手,輕聲道:“過來。”
蘭陵躺在那裏,姿态比平日裏都要随意一些,很是不常見的感覺。晏遲魚卻忽然想起在玄都觀的那個夜裏,他拿着筆批注陣法的時候的樣子。不過那時他臉上不見什麽病容,聲音也沒有這樣的低沉。她看着他的深邃的眼睛,果然乖乖的移過去一些,離着他有點近,可以清晰的看見那纖長的睫毛。原本微微平複的心情又開始慌亂,聲音幾乎從嗓子裏擠出來。有點啞:“怎麽了?”
蘭陵沒說話,反手拿出一個簪子。正是先前那一個,不過自她昏迷醒來就找不到了,原以為已經被白辭拿走,沒想到會在他手上。蘭陵将擡手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将發釵插入她的發髻上:“平日裏也不見你帶什麽飾品,到只有這個簪子。”又像是帶了一點笑:“你喜歡玉佩還是珍珠,或是各色寶石?”
晏遲魚雙手撐着床榻乖乖的把頭升過去,口中道:“修行自然不講這個,所以我也沒什麽喜歡的,這個簪子是十五歲新年的時候師兄送的禮物……”話音未落,只覺得頭皮一疼,直教晏遲魚倒吸一口冷氣。然而擡起臉卻依然是蘭陵沒什麽表情的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又“哦”了一聲,若無其事道:“抱歉,失手了。”又道:“我覺得這簪子并不大适合,還是改日給你雕個玉佩帶着為好。”
晏遲魚:“……”
她揉着被揪疼的發調整了下發釵,還沒還來記得站起來,卻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輕微聲響,蘭陵的視線随之落在了晏遲魚後頭,看見推門而入的人,有些微訝。少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晏遲魚也不禁順着蘭陵的視線望去,正巧看見端着一碗小米粥進來的安月。她微笑道:“原來是安姑娘。”
安月看了看晏遲魚,笑的倒是溫柔:“姑娘不必如此生份,喊我安月便好。”
或是安月的美貌太過豔麗,讓她看着有些不自在,不過安月倒是溫溫柔柔,反倒更顯的她像個扭捏的小孩子:“抱歉,一直忘記介紹自己,我叫晏遲魚。”
安月笑笑,端着小米粥走近了些許,沉吟一會,再笑道:“遲魚,倒是一個別致的名字。”又看向蘭陵:“蘭殿下是哪裏認識這個小姑娘的,怎的都沒和我提?”
蘭陵沒有回答安月,問道:“這裏是哪?”
安月垂了垂眸,聲音帶了點疑惑:“遲魚姑娘方才還未和你說?”頓了頓又擡起眼笑:“這裏是青丘,是二殿下将你們帶來的。”
晏遲魚有些出神,半天才找回聲音,艱難道:“……青丘?”
青丘她自然知道是哪裏,青丘之國便是九尾狐的故鄉,如今,這位安月……晏遲魚扶了扶額頭,一時之間覺得有些無法接受,勉強道:“那安月你?”
安月饒有興致的看着她一會,微微挑了眉:“我自然也是九尾狐一族,遲魚姑娘莫非一直沒發現?”
……
是了,一開始醒來的時候房子周圍就是濃重的熏香,直到在蘭陵這裏才稍微好了些許,她之前一直沒有去在意,現在想起來,才明白原來那些熏香原是用來掩蓋妖氣。
自己居然掉進了妖怪窩裏,還被救了。不過這些妖怪看起來對他們沒什惡意,但是晏遲魚還是覺得有種世界被颠覆的錯覺,但是說害怕到真的沒有,因為自醒來之後,不管是卿離還是安月,對她都沒有透出半分的惡意。房屋的布置也讓她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再許是因為自小溯秦給他講的故事,她并不是那麽害怕狐妖,只是猛然發現身邊都是妖怪,即便都是人形,晏遲魚都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蘭陵對這個場景沒有露出半分不适,只是清清冷冷的看着安月,忽然道:“最後你還是回到青丘了。”
安月柔柔一笑:“這裏畢竟是我家鄉。”
晏遲魚聽出一些端倪,放下揉額頭的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們兩人:“你們認識?”
安月看向她,略微點了點頭,像回憶起什麽,笑容十分溫柔:“我同蘭殿下認識已有數百年,只是睽違多年未見了。”
晏遲魚看着安月又噎了噎,又看了看蘭陵,欲言又止:“數百年?可是你看起來……”
安月看起來有些吃驚:“不過是修行之故,妖族的外貌和歲數想來如此,遲魚姑娘莫非不知道?”
晏遲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不過既然安月與幾百年前認識蘭陵,那蘭陵現下到底是多少歲數了?
安月看了看蘭陵,又看了看晏遲魚,将手中的小米粥放下:“二殿下交代過,讓我們好生照看您和遲魚姑娘,如今您既然已經醒了,安月這便先回去回禀二殿下。”
安月放下小米粥就走咯。晏遲魚瞧了瞧還散發着熱氣的小米粥,又看了看半坐着的蘭陵,猶豫片刻:“你和之前就安月認識了?”
蘭陵重新合上眼:“好多年前事情,那時候她困于蓮花海之中,我将她帶了出去。”
蓮花海?這是一個地名嗎。晏遲魚沒有再細想,只是咳嗽一聲,笑道:“你倒挺會順手救人的。”自己好像就是這麽被順手救過好多次。
蘭陵睜開眼看她,像是在解釋:“那次是我正好要去取一樣東西,正巧遇上她,你以為什麽?”
晏遲魚再随口“嗯”了一聲,指了指小米粥:“你的手可以動了嗎?”
蘭陵又看了她一眼,坦然的把手放在一遍,理所當然的聲音:“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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