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三天後的清晨,安月忽然過來找她,晏遲魚雖然覺得和她一點都不熟,也沒話可以說,但是安月态度卻十分溫柔,以至于她的拘泥顯的十分小家子氣。

安月先是與她寒暄了幾句,便進入了正題:“姑娘也是蒼梧海的人嗎?”

晏遲魚那時候正在給她倒茶,聞言也只是“唔”了一聲:“什麽蒼梧海?”

安月卻掩住了口,滿懷歉意:“蘭殿下家鄉就是蒼梧海,我見遲魚姑娘一直與殿下在一起,還以為是蒼梧海之人。”又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說多了,柔聲道:“抱歉,安月不該與遲魚姑娘說這些,也請姑娘不要告訴殿下,安月曾提及此事。”

晏遲魚不笨,自然聽的出安月此番過來就是打算說這些話的。

不過安月又是何意,過來宣示主權嗎?這确實在找錯人了。她與蘭陵并無什麽關系。只是不知為何,晏遲魚聽完安月那段話心底一陣陣的涼,又泛起一種澀。只要想到蘭陵告訴了安月,自己卻一無所知。想來他似乎有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她就覺得很難受。連帶着安月溫柔的笑都變得刺眼。

不過她也沒說什麽,只是低低道了一聲:“好。”

她一邊倒茶,腦海中卻不斷回響安月所提的蒼梧海,完全沒有料到沏的茶都要滿了出來。聽見安月的一陣低呼,她才驀然反映過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衣袖上的茶漬。

安月微笑遞給她一方絲帕,純白的低,邊角繡了桃花,似迎風飛舞:“姑娘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晏遲魚想也沒想接就問出來:“你和他好像挺熟的。”

安月聞言一愣,很快便道:“殿下救過我,我一直想找機會回報殿下。”複又想起什麽事情,目光與聲音具是輕柔:“說來,殿下棋藝高超,我最近幾年苦練棋藝,先前與殿下手談一局,依舊輸的一敗塗地。”

晏遲魚又“哦”了一聲,聲音有些飄渺:“下棋啊……喝了一口茶,忽然不自主的就問出了一個問題:“說起來,為什麽你們都喊他殿下?”

安月卻有些吃驚了:“姑娘莫非一直不知?”

晏遲魚莫名:“他一直沒說……聲音小了點,帶了幾分困惑:“這個事情應該知道嗎?”

安月搖了搖頭,看着她的面色有些複雜,欲言又止:“往事已入塵埃,或許殿下認為不足以随便一人就說吧。”很快又反映過來,微笑道:“當然不是這不是說姑娘是‘随便一個人’,殿下或自己考慮,可能他覺得那些既然已過去,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

晏遲魚這次反映了很久,才“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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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月什麽時候走的,晏遲魚并不曉得。她餘下的時間都在對着那一壺被她倒了一半的茶壺發呆,心底只覺得的一片空白。直到溯秦的到來,才讓她的目光從上頭移了回去。

晏遲魚的門沒有關,輕輕一退就能進來。見着晏遲魚一言不發,溯秦以為她還在生氣,咳嗽一聲:“還生氣呢?”

卻見到晏遲魚如同被驚吓一樣,猛然擡起頭。無力的擡頭望了一眼,又無力的垂了下去,頓了很久,才喃喃道:“這個安月是誰?”

溯秦不疑有他,挑眉笑:“不認識。”

晏遲魚又過了很久,才“哦”了一聲。溯秦挑眉,敲了敲她的腦袋,笑聲道:“怎麽反映這麽慢?”

晏遲魚想了好一會兒,發現理不出一個頭緒,她趴在桌子上,指尖把茶盞推過去又拉回來,語氣緩慢且若有所思道:“她好像和蘭陵很熟。”

溯秦似乎有些驚訝,看着她沒說話。

晏遲魚繼續推着茶盞,微微皺起眉:“她剛剛過來和我說了一堆蘭陵的事情,簡直莫名其妙。”

聞言,溯秦看了她一會,明白過來什麽,似乎有些想笑,等到晏遲魚擡起頭的時候又忍了下去,打開随手攜帶的扇,裝模作樣的咳嗽幾聲,沉聲道:“所以你剛剛就在想這個事情?”

晏遲魚兩手拖着下巴,無力的嗯了一聲。她不欲再繼續想下去,勉強打起精神,轉而問:“說起來,師兄找我什麽事情?”

聽晏遲魚提及,溯秦這才收起笑容,合着扇點了點桌子,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身體裏有個封印?”

晏遲魚皺了皺眉:“封印?”

溯秦倒了一杯茶,看起來也有些困惑:“過去你受傷,都是師父親自治的,所以我一直沒發現。上次給你調息的時候,發現你身體裏有個封印,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有什麽感覺嗎?”

晏遲魚想了一會,又想了一會,肯定道:“沒有。”

自己身體裏有封印?晏遲魚實在一點感覺都沒有。

溯秦皺眉:“我見這封印在你體內已經過了許久,原想解開,卻又覺得和什麽糾纏在一起,如果強行破開,估計魂魄都有損。”頓了頓神色更加嚴肅:“還有一事,我不知要不要與你說。”

晏遲魚直接道:“說。”順手也倒了一杯茶。

溯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的魂魄很是奇特,似有很多糾纏再一次,數量上也對不上……

話音未落,晏遲魚“噗”的一下就把剛剛喝下去的那口茶噴了出來,嗆住了,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來氣,或是因為咳的太久,臉色有些白,聲音有點顫抖。她似乎有點害怕,很勉強的才把接下來的說下去:“對不上……什麽是對不上?”

溯秦皺着眉,表情看起來很是困惑:“……很奇怪吧,我也覺得很奇怪,你的魂魄多出了幾個,那個封印和這些糾纏在一起。”

聞言,晏遲魚的身體驀然僵住,看着溯秦的眼神十分複雜,以至于夾雜了震驚乃至恐懼,拿着茶杯的手骨骼突起,幾乎就要捏碎:“……”

見晏遲魚久久不說話,溯秦以為她是被吓傻了,溫聲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害怕,既然這麽多年沒事,那麽以後也不會有事情,我也不過是過來和你這樣一提。”

晏遲魚似乎緩了很久,才“嗯”了一聲,目光落到窗外,手中的茶杯也依舊被她緊緊握住手中,半晌才道:“師兄,這個封印很容易被發現麽?”

溯秦點點頭:“只需幫你調息便能察覺。”

晏遲魚聽罷,停頓很久,撐着一邊的臉頰,目光依舊遙遙的落在外頭,聲音放緩了些:“……這樣說的話,其實師父早就知道了,可是為什麽一直不和我說?”

溯秦一頓,看着她的神情有些複雜。

晏遲魚輕聲道:“所以,這個封印師父為什麽要下在我身上?”

溯秦頓了頓:“或許……”晏遲魚已經出口打斷:“修煉到一個地方,我總覺得自己被什麽卡住,過去只當是我資質不行,如今想多半和封印有關,不過師兄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并沒有覺得怎麽樣。”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平靜,似乎真的沒有什麽。

晏遲魚道不是故作輕松,她從小就能發覺那些人不大喜歡她,也不大教她東西,雖然不知為何。雖然那時候知道自己有一個師父,曾經有過期望,不過後來早就被一樁樁事情給磨滅了。知曉此事,除了有些遺憾這麽多年的努力都白努力了,其餘的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幸好,她也不是什麽胸懷大志勵志成仙的人。

又問:“那封印可以解開嗎?”

溯秦看了她一會,才道:“我可以試試,不過你要做好準備。”又頓了頓,嘆了口氣:“其實這封印除卻……其餘都沒有關系,我是不建議你冒險的,這幾天你還是留在這裏好好想想。”

晏遲魚抵了抵額頭,聲音有些飄飄渺渺:“嗯”複又勉強一笑:“真的是又要拜托師兄這幾日照顧了。”

溯秦拍了拍她的頭發:“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晏遲魚笑,打趣道:“這可是師兄說的,說不定我不會去了。就賴在你這裏不走了。”

溯秦點頭:“自然好,你不适合那裏,如果在這我也放心。”

誰都沒有注意,窗外頭風吹過嫩枝,花瓣簌簌灑在地,有一個白色衣角一閃而過。

天空蔚藍,桃花開的錦簇繁盛。晏遲魚今日提着一筐從溯秦拿順的桃子正打算回去。路過一出大榕樹時,透過重重花枝,見着安月與蘭陵相對坐在那邊下棋,蘭陵的眉目低垂,瞧着棋面,一向寡淡的聲音裏帶了幾分贊許:“這幾年的你期藝倒是長進不少。”

再是安月,落子的手比棋子還要白上幾分,聲音含着笑:“安月這幾年苦練棋技,只盼有一日能與殿下這般對弈。”

蘭陵手邊放着一個淺碧色的茶盞,修長的手指提着蓋,将茶葉輕輕拂去,聞言臉上也沒有顯示什麽情緒,平板的聲音随着叮然的落棋聲響起:“或許今後不會再見,你不必如此。”

安月落子的手一頓,又搖頭:“棋是興趣,哪怕不會再與殿下對弈,興趣也依舊會是興趣。”

蘭陵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麽了。

又聽得安月道:“殿下心口的傷如何了?”

蘭陵不緊不慢的敲下一子,言簡意赅的回複:“無事。”

晏遲魚卻有些懵了,心口?蘭陵不是手臂受的傷嗎,如何在心口?

安月執着棋子思忖棋路,也沒有再紋問什麽,周圍一時又安靜下來。只能聽見風吹花枝晃動的聲響。聽到這裏,晏遲魚隐藏在花樹後面,思考着是不是要離開,畢竟偷聽人聊天不是那麽地道,但是卻非常在意他們說什麽,道德和好奇僵持不下,讓她在原地踟躇不前。猶豫間,聽見有人貼着她耳朵壓低的聲音:“你在這裏做什……最後一個字音未落下,晏遲魚立刻回過頭快速的一把捂住來人的嘴,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來的是卿離,只是她有意與晏遲魚開玩笑,聲音壓的低,是故并沒有驚動在下棋的兩個人。卿離被晏遲魚捂住嘴,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看了看晏遲魚,又看了看對面,擡手化出了紙筆,寫到:你在看什麽

晏遲魚放開手,拿着筆思考了一下,又看了卿離一會,鄭重的寫了三個字:看八卦

卿離看了一眼安月,表情有些不屑:我不喜歡她。下的筆有些重,一個不字幾乎透了紙背,看上去果然不是那麽喜歡。

晏遲魚疑惑:為什麽,她看起來又漂亮又溫柔。

卿離也看了安月一會,又看了晏遲魚一會,煞有介事的鄭重落筆:不知道。又補了一句:從小不對盤。

在兩人紙筆交流間,又聽得安月柔柔開口:“當年殿下救過安月,安月一直尋思應如何報答殿下,聽聞殿下要去尋赤蛇膽,安月願與殿下同去,權當報答殿下救命之恩。”

這聲音聽的晏遲魚已經一顆心都軟了,倘若是自己一定會應下來。蘭陵只又喝了一口茶,視線依舊落在棋局上,聲音寡淡:“此恩你已回報,不必再報。”

聽到這個答複,安月的臉色似乎白了白,但又很快恢複了笑:“也好,殿下只管安心去,遲魚姑娘夜雨二殿下冰釋前嫌,殿下也能放心了。”

卻見蘭陵擡了頭,聲音帶了幾分莫名:“我何時說過,要将她留在這裏了?”

晏遲魚呆了呆,一不小心把握着的桃花枝給掰了下來。這細微的響聲并沒有引起他們二人的注意,倒是把卿離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你要去找赤蛇膽?很危險的。

晏遲魚只是含糊的應了一聲,沒回答什麽,把目光重新投向下棋的兩個人。心砰砰的跳個不停,幾乎屏息等待着蘭陵接下來的話。

安月落子的手卻是不經意的一顫,以至于不慎将其餘棋子拂去了小片,啪嗒幾聲,紛紛墜落在地,她聽到這個聲響才反映過來,柔聲:“遲魚姑娘似有長住的打算,殿下莫非不知道?”

蘭陵蹙了蹙眉,将棋子丢了回去。擡眼道:“此事你怎麽知道?”

安月還在低頭思忖着棋路:“遲魚姑娘沒和您說嗎,那次我聽到遲魚姑娘拜托二殿下今後多加照顧,不過具體如何安月并不知曉,不過二殿下待遲魚姑娘确然不錯,若是在這,殿下您也大可放心。”

晏遲魚“诶”了一聲,覺得實在奇怪,自己留不留在這裏還另說,這個安月怎麽看起來什麽都知道了的樣子?

蘭陵頓了一會,若有所思的透過重重桃花往晏遲魚的方向看來,晏遲魚立刻按着卿離的腦袋蹲了下來,她不知道蘭陵是否看見,只是聽見他沒什麽情緒的聲音:“這棋局已壞,不必下了。”

再停了會才小心的擡眼,透過縫隙看去,安月也已經離開。只餘下蘭陵一個人坐在樹下,晏遲魚正想蹑手蹑腳的跑出去。卻又聽到蘭陵不緊不慢的聲音:“還想躲到幾時?”

她還沒來得及支聲,半步都還沒邁出去,一擡頭就看見原先還坐在樹下的蘭陵已經站在前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再一側頭,邊上的卿離早就化成一陣煙,輕飄飄的被風一吹就散了。

晏遲魚紅着臉,偷聽被抓了個現行,支吾了半天都沒說話。

蘭陵彎了腰,将邊上灑落的紙張撿起。晏遲魚頓時覺得血蹭蹭的都往腦袋上湧,一張臉更紅。卿離跑的太快了,甚至于這些紙她都還來不及帶走。晏遲魚眼睜睜的看着蘭陵捏着紙一張張翻過,不過他看起來并不生氣,反倒有笑意在眼裏轉瞬即逝,聲音比先前柔和了些許:“原來是在說安月,為何不直接來問我?”

她方才問過卿離安月所說的‘報恩種種’是為何意,卿離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只是知道安月有個恩人遇難,她曾經離開過青丘一段時日,回來的時候斷了三條尾巴,這恩沒報成,她也抑郁了好寫日子。

卿離推測,如今看來,安月那個恩人十有八九是蘭陵沒跑了。

只是她卻實在不知,應該怎麽問蘭陵這些話。不過蘭陵今日反常的很,一直沒走,手裏拿着那一疊的紙張,漫不經心翻了一個遍,像是真的等着晏遲魚要問他的問題。

晏遲魚捏着桃花枝,想裝作若無其事把它放在邊上::“嗯,那個……”一開始沒放好,花枝滾了下來她再一推了幾下:“我……那花直接落在了地上,頓時花瓣零落碎去。晏遲魚咳嗽一聲,理了理鬓邊的頭發,總算想到了一個:“哦,對了,你心口傷了?”

蘭陵把目光從紙上移開,靜靜的瞧着晏遲魚片刻:“無事了。”

晏遲魚“哦”了一聲,又想到一個問題,困惑道:“不對啊,你不是說你手臂傷了嗎?”自己還喂了好幾日的小米粥。

蘭陵:“……”

晏遲魚沒注意到他眼神裏的異樣,只覺得沉默的環境讓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對着那一樹的桃花,又折了一只随手扯着花瓣,開始不停息的開始說話:“還是說兩處都傷了,哦,對了剛剛聽說要去取赤蛇膽了,你不要緊嗎,要不要在休息幾日,我覺得……

手卻忽然被人握住,蘭陵已經不知何時繞到她前頭,定定的瞧着她:“你想留在這裏?”

晏遲魚看了看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他的手有些涼,握着她的手腕卻有些緊,晏遲魚沒有掙脫,只是聲音帶了些許莫名:“我什麽時候說的?”

他似乎頓了片刻,才道:“方才,安月說……

晏遲魚打斷他:“……我都什麽還不知道。”頓了頓又嘆氣道:“只是師兄不在,我倒真的不願意去玄都觀,或許留在……

下面的字還沒來記得落下,晏遲魚卻感覺到握在自己手裏的手又是一緊,蘭陵皺了皺:“你還是想留在這,因為什麽?”又自言自語的回複:“因為溯秦在這,你舍不得他?”

今日的蘭陵奇怪,可是依舊琢磨不清他在想什麽,斟酌一會,謹慎道:“說舍不得或許有點過,但是比起玄都觀,我還是希望留在這裏。”

一個裏字還只落了一半,原先還晴朗的天空忽然聚集起濃重的烏雲,還來不及跑到十步開外的屋檐下,天直接就澆下了傾盆大雨,随着瓢潑的雨聲,雨下落成一個簾幕,将晏遲魚全身淋了一個透。晏遲魚無言的看着天,想着青丘的天氣真的很任性啊。

再一看,卻把她吓了一大跳,邊上的蘭陵整個人也被雨打濕了,他的頭發又長,今日還沒有束冠,如今整個都貼在了身上。臉色似乎也被雨澆的有些蒼白,晏遲魚連拖帶拽的把他拉到一處屋檐下,又掏出絲帕遞給他:“……我就算了,你看見下雨了怎麽不施個法術。淋成這樣,也不怕加重傷勢。”

然而蘭陵卻沒有接過那一方帕子,只是沉默着看着那雨簾不說話。

晏遲魚無法,只得踮起腳尖給他擦了擦臉,口中道:“快點回去換身衣服吧,濕答答的挂在身上怪難受的……她還沒說話,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轉眼之間就被蘭陵按在牆上,後背抵着幹燥的牆面,有些粗糙,還有些因為剛才暴曬在太陽底下的滾燙。

晏遲魚擡着手,手帕還拿在跟前,愣住了。

蘭陵發上還挂着水,一滴滴的落在幹燥的地面上,暈開銅錢大小的水底。他的眼眸有些幽深,晏遲魚并不能看明白。只是覺得蘭陵這反映很是不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為緊張有些啞:“怎,怎麽了。”

蘭陵擡起一只手,覆上她的臉頰,指尖帶了雨水,有些涼。她卻仿佛被明火燙到,霎那間便的滾燙。她的手也不知何時已經改為抵着牆,任由水珠從裙角雨發上滑落,一滴滴的低落在地。

雨勢依舊不減,從屋檐上刷落下來,像一個巨大的瀑布,水聲隆隆。

晏遲魚的聲音幾乎從喉嚨的擠出來:“蘭,蘭陵。”

她過去從未這樣叫過他的名字,蘭陵有片刻的失神,之後那只帶着雨氣的手就從她的眉上滑下,滑過鬓角,滑過臉頰,最後落在她的唇角。沒滑過一初,晏遲魚就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上一分,臉上的溫度也極具攀升。直到最後,她反倒覺得臉上漸漸泛了白,全身僵硬的不能動彈。

她不傻,自然知道這樣的姿勢代表了什麽。

可是她卻覺得飄忽忽的找不到落腳的地方,覺得一切毫不真實。

早就知道蘭陵與她不同,除了名字之外,她對他什麽都不了解。後來一些事情的确讓她感覺到什麽,可是向來看不出什麽喜怒,晏遲魚也不敢确認。害怕放任自己的心情會得到寡淡又堅決的拒絕。與其這樣,還不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

他們這樣的姿勢,讓晏遲魚覺得實在無法想象,以至于惶惶不安,只想快點逃離,雙手往他身上推了推,推不動,于是又推了推。

這個動作顯然在蘭陵眼裏會錯了意,他靜靜的瞧着她,聲音卻有種從未聽過的疲憊:“你在害怕?”

晏遲魚剛想說你哪裏看出我再害怕,才知說了三個字,後頭盡數被封入口中。

晏遲魚呆了,眼睛懵的瞪大,幾乎就要軟倒下去。

她一手捧着她的臉,迫使她擡着頭,一手攬着她的腰肢,讓她離着自己近一些。離着那樣近,晏遲魚可以仔細的看見他微阖的眼眸,睫毛長而濃密。晏遲魚想開口說話,口中卻又化入了軟滑的東西,腦袋如響過一聲悶雷。晏遲魚僵的更加厲害。

唇舌纏繞,步步緊逼,晏遲魚被逼的緊貼着身後的石牆,她覺得頭腦混亂,指尖也有些發麻。

晏遲魚估摸着,自己是不是還沒醒。

但這并不讨厭,她覺得很緊張,但是緊張過後卻很甜蜜,雖然依舊有些惶惶不安,但是卻被他緊迫卻不失沉靜的吻引導的忘記。她想,或許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

忘記自己是何時抓住他的衣襟,不由自主的閉上眼開始笨拙的回應,能感覺到攬在腰上的手似乎更緊了幾分,手也從她的臉頰一寸寸的落在她的腦後,讓她更靠近一些,這吻也吻的更深。衣服似乎也慢慢變的幹燥,外頭大雨也盡數被這個吻隔絕開來。

什麽都聽不見,如同沉溺在一個不願醒來的美夢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蘭陵終于放開了她,額頭卻還抵在她的額頭上,唇也依然貼着她的唇角,輕輕一滑,最後才真正離開。

晏遲魚盯着他看了很久,依舊沒有從剛才的吻中反映過來。

外頭的雨已經停下,露出晴空,原先貼着身子的衣服已經幹了,腳下的水珠也已不見,仿佛剛才的吻真的是一個夢。

他的手停在她的臉上,又撫弄過她飽滿的雙唇,眼眸有些幽深。

晏遲魚有些呆,半天才找回了聲音,顫聲道:“你……她忽然說不下去了,眼神都不知道應該落在哪裏好。

蘭陵低頭依舊瞧着她,眼眸深邃,映出她呆滞的倒影,比起晏遲魚的緩亂,他顯的沉靜又從容,距離還是那樣近,聲音有些輕:“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晏遲魚瞧着那一雙漆黑的眼眸,低聲細碎如同耳語:“誰說我要留在這裏了。”

蘭陵頓了片刻,微微蹙眉:“……那為何和溯秦說那些話?”

晏遲魚愣了愣,不明白:“什麽話?”複又恍然:“哦,那個啊……她不在意的看了看前頭被風雨打落的花,無所謂道:“師兄說我身體裏有個封印,問我要不要解開,解開會有些危險,我說想幾天,所以想多留幾日考慮。”

聞言,蘭陵又握住她的手,用一絲氣息探了探她的心脈。好半晌,将她的手放開,眼神有些複雜,蹙聲道:“你可知這是誰給你下的?”

晏遲魚搖頭:“若不是師兄和我說,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還有封印這回事。”見蘭陵面色有些凝重,又疑惑道:“怎麽了,這個封印很嚴重嗎?”

“……不會。”他的手依然停在她的眉上,聲音沉靜,像是再安撫她:“這個封印有沒有都無甚關系,無需在意,只要我在,就不會讓你有事。”

這話聽起來十分的溫柔,讓自己的心情又突然的緊張起來,心跳又快了幾分,晏遲魚緊抓着雙手貼在胸前,骨骼突起,指甲都因用力過度壓的雪白,她猶豫了很久,終于開了口,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打着顫:“……你剛剛這是……”什麽意思四個字還折在口中,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說不出來。

蘭陵卻像是聽明白了,默了片刻,聲音含了幾分嘆息:“我以為我的意思已經夠明顯了。”手滑過她的唇角,指尖在上面摩挲,挑撥着她的神經。晏遲魚眼神四處躲閃,有些緊張,原想咬下唇,卻忘記他的手還停在上面。剎那間,他的眼眸變的更為幽深。

又是一個吻覆了上來,溫柔又沉靜吻,她沒有再覺得惶惶不安,只覺得心如同盡在蜜罐一樣甜,頭腦昏昏漲漲,卻還不由自主的騰出的手纏上他的脖頸。就此沉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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