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晏遲魚直至今日睡下,都覺得有些不真實。心中的歡喜浸滿的無心睡眠,等到終于草草睡下,再睜眼已是白天。晏遲魚簡單梳洗過後,就推門出去了。

并未走上幾步,就見着蘭陵悠閑坐在昨日的大榕樹下,垂頭雕着什麽東西。 晏遲魚卻遲疑了,臉色微微泛着紅,停在原地沒有上前。她過去聽到有這樣一句話叫做‘近君情更怯’ 大約就是自己現在這個情況。

蘭陵卻已察覺她的到來,對着她擡了擡下巴:“過來。”

晏遲魚抓着衣角蹭道他邊上,才發現蘭陵手裏拿着是一個玉墜,玉制清透,如一彎碧綠的春水,上頭已經穿了一個紅線,蘭陵手裏拿了一個刻刀,在上頭細細雕琢,如今也已差不多雕琢完畢,那是一個圓環,上頭游着一只活靈活現的錦鯉,魚腹和尾巴顏色漸深。

蘭陵擡手,将她原來的發釵拿下,放在手中過了一陣,抽出一縷白煙,沒入那到玉佩上。蘭陵湊近了她一些,将玉佩挂在她的脖頸之上。手指在上頭停留了一陣:“我已将發釵的術法移在這裏,今後不要取下。”

晏遲魚紅着臉“唔”了一聲,又想到一個困惑依舊的問題:“這是什麽術法,為什麽一喊你就能過來。”

蘭陵單手撐着頤看她,卻是答非所問:“你喊我什麽?”

晏遲魚茫然:“蘭陵啊,怎麽了?”

蘭陵沉默了許久都沒說話,晏遲魚不明所以,只得疑惑的又問了一句:“怎麽,這樣不對嗎?這個術法有些不一樣?”

他的眉眼裏露出了幾分笑意,修長的手指停在那個玉佩上:“沒有,以後就這樣喊。”

晏遲魚臉又紅了幾分,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蘭陵卻仿佛很欣賞她窘迫的表情,瞧了片刻才轉而道:“過會便要離開青丘,去尋赤蛇膽,你可有什麽要準備的?”

晏遲魚正在低頭看着那個玉佩發呆,有些驚訝:“這麽快?”

蘭陵道:“我占蔔得出那赤蛇最近受了傷,現在過去也可以少些麻煩。”

晏遲魚擡眼“咦”了一聲,驚訝:“你還會占蔔?”

蘭陵依舊撐着頤看他,長發柔順的垂落在白衣上,眼裏閃過幾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會的東西還有不少,你才知道?”

看見這樣溫柔的模樣,晏遲魚臉紅了,覺得那笑意看着有些晃眼,便微微側開了些,抵着手指嚅嗫道:“……過去沒見你占蔔過,所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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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看着她想了一陣:“活的太久了,歲月漫長無趣,便只能學些東西。”

晏遲魚聽到他這話,忽然一個問題來,離着他近些,聲音不自覺的變的軟糯:“說起來,安月說幾百年前就和你認識。”她困惑的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是幾歲了?”

蘭陵的眼眸有些深邃,瞧了她一會才道:“忘記了。”

晏遲魚無語的看着他,忘記這到底是活了多久?百年,亦或是上千年?自己想是無論如何都活不了幾千年的,怕是不能陪他這麽久。

見晏遲魚不說話,他微微皺了眉:“你很在意?”

晏遲魚搖了搖頭,側過頭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大榕樹,看了許久,她才輕聲道:“我只是想,可能我活不了這麽長。”

蘭陵與她不同,與所有人都不同,這她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歲數長長久久,也不知在這個人世經過了多少年,而自己即便在努力修煉,想來也不過多上兩三百年,再往上估計就上不去了。或許解開那個封印是個辦法。想到這裏,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悲傷。然後感覺到臉上覆上了一只微涼的手,蘭陵的聲音就響在頭頂,沉沉的像能敲在心底,撫平她的顧慮:“不會的,有我在你也可以活的很長。”

或許蘭陵有辦法給她渡過修煉過程中的天劫,不過他哪裏知道自己或許根本沒修到要渡天劫的程度就死了。不過如今一切都還沒發生,着實不用想太多,活好當下才是正是。想到這裏,她吐出一口氣,收拾了下心情,站了起來:“不是要找赤蛇膽了嗎,我先去和師兄卿離到個別。”

溯秦知道晏遲魚決定離開,也覺得這決定不錯,他不太贊同冒險将封印解開。倒是卿離聽完很是擔心,囑咐了好幾句遇事情就跑,不要逞強。

卿離那邊還在囑咐,溯秦已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蘭陵好一整,扇子打着手心,忽然笑着回憶:“小魚十歲之前,我是不大識得的,那時候她木讷的很,後來不知為何才活潑了些,玄都觀的人不知為何,對她總是……多有防備,她當我是一個兄長,我也只當她是一個妹妹。現在妹妹長大了,我自然不能一直護着他,希望你今後能好好照顧她。”

溯秦說話的聲音不高,卿離又拉着晏遲魚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只能在看見溯秦和蘭陵再說什麽話,具體的卻又聽不得清。最後看見溯秦拍了拍蘭陵的肩膀,便朝着自己走過來:“走吧,我送你們出去。”

從青丘的結界出來,發現并不是崎岖的上路,倒是頗為平坦,溯秦說沿着這小路走上半個時辰就能走到附近的小鎮上。正是蘭陵所說的那條赤蛇藏身的地方。

至于受傷的妖怪為什麽會去鬧市上養傷,讓晏遲魚很是奇怪。

這條山路上并沒有什麽蒼天的樹木,道路頗為開闊,身邊的溪流脈脈。風景也是精致,想是時常有人來此玩山游水。不過走上了一半的路,已遇上三三兩兩的游人。

晏遲魚看着不知道第幾撥賞景的游人,從邊上擦肩而過,有些感嘆:“聽說青丘避世而居,沒想到出口離着人群這麽近。”

蘭陵擡手拂開遮住前路的柳枝,颔首道:“其實現下許多避世而居之地,未必在深山的僻靜之處,多是将入口設了障眼法。”

晏遲魚又回頭看了看那條彎彎曲曲的山路,又擡頭看了看他,有些好奇:“那有沒有真的長在深山老林裏的地方?”

蘭陵頓了片刻:“自然是有的,不過大多數已經不存與世了。”

晏遲魚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奇怪,正想開口詢問,忽然聽見前頭一個慌亂的聲音,随着馬蹄蹬蹬驚擾了一大片停息在樹梢的飛鳥,頓時散亂成一片,聲音也越來越緊迫:“讓開,都讓開!!”

前頭跑來一匹棗紅色的馬,馬上是勁裝的粉衣小姑娘,她抓着鬃毛,整個人幾乎鋪在馬上,搖搖晃晃的幾乎在下一刻就會被甩下去。雖然情況緊急,但是也是靜靜鎖着眉,雖有懼意,卻沒有像其他小姑娘一樣被吓的哭出來。

邊上的游人也紛紛驚慌着躲開,小姑娘剛想認命的閉上眼睛,身後卻淩空飛來個玄衣男子,坐在她的身後,抓住了缰繩。起初那匹馬并不樂意,但是玄衣男子帶着跑了幾步,倒也安靜了下來,随後他拉了拉缰繩,讓馬匹停了下來。

小姑娘這才從驚慌中回過神,扭頭去看那個人。

玄衣男子長了一張頗為好看的臉,他帶着那姑娘翻身下馬,後退一步,微微一笑:“抱歉,情況緊急,唐突了姑娘。”

粉衣小姑娘愣了一會,便反映過來,斂容行禮:“謝謝你。”說話沒什麽扭捏,方才只是在驚慌中驚吓過度,現在回過神也是大大方方道:“公子叫什麽?小女子岳琳琅,此番多謝搭救,改日定然送上厚禮。”

玄衣公子見她的态度絲毫沒有小女兒的扭捏之氣,似乎有些好奇:“再下佘绛,謝禮倒是不必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自稱岳琳琅的小姑娘卻不樂意,大大方方的拍了邊上的棗紅馬:“今天阿棗不知道怎麽發瘋了,真是要謝謝你,謝禮一定要送上,快告訴我你家在哪?”

那位叫佘绛的玄衣公子卻如何都不肯說,箭頭不停的推辭,岳琳琅對着自己看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手腕上,把上頭的镯子撤下來丢給了他:“我從不喜歡欠人情,請公子務必收下這個镯子,再會。”

語畢,她重新跨上馬,走馬至餘绛身邊裏略微停留了片刻,最後一扯缰繩,快馬而去。

喜歡看熱鬧,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變,見着岳琳琅打馬而去,晏遲魚邊上長着的兩位書生氣的男子便開始讨論:“這岳家的姑娘……真真如傳聞中一樣作風彪悍。”

另一個瞧着扇子感嘆道:“我卻覺得是女中豪傑,巾帼不讓須眉。”

之前那個無奈:“可是像她這樣,誰願意娶,姑娘家,舞刀弄槍的多不好,該嫁個正經人家才是。”

另一個似乎帶了幾分嘲諷:“這和你可有關系?岳家財大勢大,選婿怎麽都選不到你的頭上。”

晏遲魚只想為後頭的那位仁兄拍手叫好,這年頭又如此見底的實在是少數。她正在心裏為之喝彩,轉眼間,這山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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