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 這雷劫,晏遲魚自然聽說過。與其他的天劫不同,這雷劫只要砸到就作數,如果能找到人,讓他帶着自己氣澤的一些事物,往外頭一站,幫自己将雷擋下來,這劫也算是渡成功了。然而雷劫輕則損傷修為,重則魂飛魄散,這世上還沒有多少人交情能好到這地步給擋劫的。
看着這天,佘绛顯然就是在渡劫了。
蘭陵對付佘绛綽綽有餘,可是如今佘绛卻在渡天劫,晏遲魚聽着外頭的雷聲只覺得心中惶恐不安,等到這些悶雷再砸落下來,她終于坐不住了,提了劍就出去。側頭時卻看見大貓看着自己有些呆滞,一直都沒有動作,晏遲魚颦了颦眉:“你不出去?”
大貓這才反映過來,把她往屋裏拽,急聲:“雷電對殿下還無大妨,砸到你身上你就要死了,別過去添亂!”
晏遲魚看了看外頭的愈加頻繁的電閃雷鳴,心卻驀然沉寂下來,自己過去确定幫不上什麽忙,或許反倒會讓蘭陵分心,雖然大貓說不會有什麽大關系,可是一直等在這裏卻是心神不寧。正在反複掂量斟酌間,卻又聽見一聲陰恻恻的聲音:“不去,這可由不得你。”
大貓頃刻之間變回來了原型,一聲怒吼,龇牙咧嘴的看着窗前的佘绛。
佘绛站在窗前,雷電映的他的面目忽明忽暗,眼中似乎帶了血絲,顯的陰郁非常。他并沒有去看大貓,只是把目光落在晏遲魚身上,看着她緊握着劍柄的手,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怎麽樣,是我綁你去,還是你乖乖過來?”
見晏遲魚沒有動,佘绛也不廢話,手中擰了一團光,就向着晏遲魚砸來。所幸大貓很快反映過來,直接帶起她,破窗而出,險險的将光繞過。
為什麽佘绛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蘭陵卻又不在?晏遲魚看着遠處的電閃雷鳴只覺得惶恐不安,然而現在并沒有時間給她細細思量,眼看着佘绛又要過來,晏遲魚直接接出一個障,想将佘绛擋上一擋。然而她的修為不高,這個擰凝出的法障被佘绛出劍一滑就輕松破開。
幸得大貓的速度飛快,倒拉住了一小段距離,佘绛一時直接難以接近。
晏遲魚抽空對着玉佩喊過蘭陵,然而卻沒有半點音信,看着雷電越來越密集的往一處砸,後頭的佘绛也窮追不舍,一時無處可取,晏遲魚只得決定堵上一把,讓大貓直接朝着雷電的方向過去。
雨水将她全身上下淋得濕透,大雨傾盆而下,合着雷電隆隆作響,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竟有些疼,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背上,視線也被雨水所隔,有些看不真切。
等到大貓終于停下的時候,晏遲魚便看見天空的雷電僅僅朝着一個洞穴不快不慢的移動,時不時的下落,将邊上的草木和石塊砸的四處飛濺。
佘绛似乎沒有追上來,眼前是一個黑暗的洞穴,裏頭沒有半點光線。只有雷鳴只是閃過的白光,找到裏面,似乎可以看見裏頭粗糙的岩壁,至于其他的,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大貓似乎松了一口氣,在一塊巨石下卧下,遮擋暴雨:“這裏應該是他的窩,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躲避雷劫,他暫時不會過來了。”
晏遲魚看了看依舊在盤桓的雷電,皺眉道:“……這雷什麽會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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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砸到人就不會。”看晏遲魚還打算往前走,大貓直接伸出了爪子壓住她的裙擺,阻止她的動作:“別亂跑,小心砸到你,別說命了,估計你的魂魄都沒了。”
晏遲魚不放心,盯着那個洞穴:“……可是蘭陵……”
大貓瞟了她一眼:“你知道殿下在哪?”
晏遲魚眼睛依舊在那個雷電盤旋的洞穴周圍,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只有咬着唇搖頭。
大貓放開了壓着她裙擺的爪子,困惑反問:“所以你看見一個洞穴,什麽都不知道就要往裏跳?”
晏遲魚愣了良久,沒說話了,若不是大貓拉住,自己真的要不加思考就直接跳下去了。果然欠缺思量,只是到底還是不放心,她從胸口将玉佩拽出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再問大貓:“可是他說對着玉佩喊他名字,他就會出現,剛剛我喊過好幾次,都沒有點反映,他現在……真的沒關系嗎?”
大貓跑的累了,原先還在閉目養神,聽聞晏遲魚此言,驚的直接站了起來,腦袋打造了巨石,痛得龇牙咧嘴,但是還是急急的看着她,幾乎不可置信:“你說什麽,對玉佩喊殿下名字,他就會過來?”
晏遲魚沒有注意到它的目光,因為太過憂慮,只是垂頭喪氣的點點頭,又開始對着玉佩皺眉發愁。
大貓的眼神幾乎詫異之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殿下……殿下居然?”
晏遲魚見大貓的反映這麽大,也有些驚訝:“怎麽了?”印象之中,那白辭看到當時那個發釵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語氣。她颦了颦眉,表情有些凝重:“這術法到底是什麽?”
大貓張了張口,又看了看她,最後又重新躺了下去,像是顧及到什麽一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明顯敷衍的話:“……我也不知道,你還是以後自己問殿下吧。”像怕晏遲魚會追問一樣,它又接着補了一句:“別和我說話了,我困,休息一會,記得別靠近雷。”
思量間,晏遲魚忽然想到一個事情:“佘绛把我們一路逼到這裏,難道就是讓我們在外頭淋一夜的雨?”
大貓的眼皮都沒擡:“因為他似乎想把我們逼到洞裏?所以我們真的乖乖跳下去?”又補了一句:“雷劫對殿下并無大妨,你不用擔心成這樣。”
見大貓一再堅持這雷并沒有什麽關系,晏遲魚也稍稍放心了些,倚着大貓抱膝坐下。耳後伴随雷聲,忽然覺得一整狂風卷過,莫名撓的人心底像有千萬只螞蟻再爬,及其難受。以至于後來指尖腳腕似乎也有螞蟻啃噬一樣,晏遲魚煩躁的伸手一抓,卻抓到了一冰滑的物體,在手裏似乎還在掙紮,等到她對着月光一看。
頓時臉色變的蒼白,拔高了八個度的女聲就在大貓的耳邊炸開來了。直接把手裏的東西往前一砸,就丢在了那個雷的邊上,被雷一擊,它掙紮一下,就不會動了。
她先前手裏拿着的是一條小蛇,紅色的小蛇,在月光下吐着信子,豎瞳冰涼的看着她。
大貓顯然被晏遲魚這尖細的聲音驚悚的站起來,等到看清發生了什麽之後,有些不屑的看着她,重新坐了下來:“不過是一條蛇,看把你吓的。”
晏遲魚顫抖的看着自己手,聲音更顫抖:“我最怕這個東西了……讓我緩緩。”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接下來的話:“你……千萬別和我說那個字。”
她對蛇的恐懼簡直倒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莫說的摸到蛇,即便是遠遠看上一眼都會臉色蒼白。對她而言,哪怕是世上最兇惡的妖怪,都不如一條滑膩膩的蛇一樣可怖。
大貓看了一眼,剛想再嫌棄幾句。還沒說話,卻愣了一愣,接下來即刻帶着晏遲魚從巨石下站了出來。
晏遲魚往後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血蹭蹭的都要從顫抖的指尖裏流失,臉上幾乎白的透明。因着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蛇洞入口,接下來有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蛇從那個洞接二連三爬的出來。密密麻麻的堆在腳底,讓人看的頭皮發麻。
然而在凝眸一看,情況去更加的嚴峻,幾乎整個周圍都爬滿了蛇。晏遲魚努力克制住自己要暈厥的沖動,提氣立在半空,努力看着周圍到底有哪一出是好的。……似乎只有拿出雷電盤旋之地了,那裏沒有一條蛇會接近。
晏遲魚顧不得其他,直接飛身過去哪裏,她寧願一直不停的躲避雷電一個晚上,也不想和那群蛇呆在一出片刻。
身後的大貓一下子沒有抓住她,氣急敗壞的看着晏遲魚,再一腳把擋路的蛇踢開,急聲:“你給我回來!”
晏遲魚卻似乎完全聽不見,直接飛身到達雷電的上空。然而還沒達到,半空之中卻起了一陣莫名的白煙,頃刻之間,晏遲魚就消失在上頭。只留下大貓出神的站在外頭,半天,暴跳如雷:“叫你亂跑!”
……
及其安靜的環境,只有水聲叮咚叮咚的從上頭一滴滴的落下,沒入一個小水塘的聲音。晏遲魚覺得自己已經清醒了,可是眼皮卻無法睜開,耳邊卻很敏銳的聽到一聲極輕的笑聲:“早知道你這麽怕蛇,我就不必費這麽多周折。”
聽到蛇字,晏遲魚是心中一緊,幾乎即可就睜眼清醒過來。
幸好,這周圍并沒是蛇,只有濃重的血腥味。再一看,自己卻呆在一個木質的籠子裏,前頭是端着一壺酒的佘绛。看見晏遲魚醒了,他也沒多驚訝,不鹹不淡反問了一句:“醒了?”
沒有打算等她回答,佘绛倒了一壺酒,一雙陰冷的眸子瞧着她,啧啧了幾聲:“真是沒用,幾條蛇就把你引過來了。”
晏遲魚只是冷冷的瞧着他,什麽話都沒說。
佘绛一反手,從袖口拎了一條小白蛇出來,挂在晏遲魚的跟前,眼裏露出惡劣的笑意。
晏遲魚一看近在眼前的東西,目光一滞,猛地向後一退,然而這籠子也不知是由什麽構成,輕輕一碰,後頭就有無數的鋼針伸出,沒入肌膚,炸出密密麻麻的針孔。
晏遲魚卻好像沒有感覺到後背的疼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手裏的東西,臉色蒼白。
佘绛看夠了她的表情,把蛇輕輕一丢,扔在了邊上,笑容惡意的看着她:“看起來你真的很怕啊。”
又瞧着她,慢悠悠的續道:“還指望蘭陵過來救你?”
聽到這裏,晏遲魚總算開口了,還是盯着佘绛,牙齒不由自主的打着顫:“他在哪?”
佘绛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又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條蛇她眼前晃悠,心滿意足的看到晏遲魚驚恐表情,涼涼開口:“果然這麽害怕。”頓了頓,他又把蛇離着她近一些,晏遲魚盡量的後退,由着那些鋼針沒入自己背,像是對疼痛都渾然不覺。
佘绛終于把小蛇移開了些,對着她的眼睛:“呵呵,他現在估計去找那狐貍的三條尾巴了。”
晏遲魚沒有細細思量他的回答,不過蘭陵現在再找什麽東西,估摸着還是沒事的。遂皺了皺眉:“你把我引到這裏,想做什麽?”
佘绛陰冷的眼眸瞧着她,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湊近了她些,壓低聲音道:“當然是吃了你。”
晏遲魚聽見自己大腦哄的一聲炸開了,實在想不到會聽到這麽直白一個回答,艱難的看着他,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被刀切成八塊的場景,臉色白了又青。
佘绛手裏把玩着那條小蛇,挑眉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個活人,卻陰氣充裕,我受的傷,拿你補是最好了。”頓了頓又道:“哦,還有人和你一起死的,有人作伴,放心。”
佘绛注意到她的表情“啊”了一聲,像是明白了晏遲魚心中的想法:“你若好好求求我,我不會讓你死的多痛苦的。”
晏遲魚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回想起蘭陵先前說的陣法,想來佘绛抓的也不只她一個人,她盡量的使自己心情平複一些:“……還有其他人呢,應該不只我一個人吧。”
佘绛有些驚訝,卻還是承認了:“你說的沒錯,他們再別的地方,至于你……”他垂眸瞧着晏遲魚,語氣透着陰涼:“是我特意關到這裏。”
晏遲魚貌似冷靜:“為什麽?”
佘绛伸了手,抓起晏遲魚的一縷頭發,繞在手指上。因為離的太近,她可以明顯的問到他身上濃烈的血腥氣,忍不住把頭往後頭揚了揚,只是因為頭發依舊濕漉漉的,還依舊被他拽在手裏。佘绛見她如此反映,倒也沒有多生氣,依舊定定的看着她:“我只是好奇,蘭陵他到底喜歡你哪裏?”
晏遲魚想不到此時此刻,佘绛會突然的冒出這樣一句話,呆住了。
佘绛繼續看着她,慢悠悠道:“你不過是個人,壽命百年,他為什麽會喜歡你?”
晏遲魚:“……” 若不是眼下這幅場景,晏遲魚聽到這些話,幾乎要懷疑蘭陵是不是招了一個斷袖回來。
佘绛卻又從袖子裏拿出一條青色的小蛇,把晏遲魚頭拉近了些,将蛇貼近她的臉頰,滿意的看着她瞬間瞪大驚恐的眼睛,惡意的笑笑:“很害怕吧,可是他怎麽還不來救你?”頓了頓,又恍然:“哦,對了,我差點忘記了,他現在去取安月的三條尾巴。”他将那條小蛇一點點的滑過晏遲魚的臉頰,眉心,額頭,滿意的看着她近乎崩潰的眼神,口中還慢條斯理道:“你看,你現在這麽害怕,他卻還在幫安月取那三條尾巴。”
晏遲魚盡量不去看那條蛇,還覺得全身顫抖的厲害,聲音幾乎從嗓子裏擠出來:“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佘绛沒有把蛇放開,依舊貼着她的臉頰,唇角的笑容惡意又冰冷:“哦,估計你還不知道吧。”不等她回答,佘绛已經繼續涼薄笑道:“他的封印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其他人不知道,我那時卻聽得清清楚楚,那封印有個致命的弱點,如果設陣之人的後人經過,只需一點點的血,就能打開。”
又道:“那個叫安月的九尾狐,為了打開陣法,生生的折了三條尾巴都沒出來,後來我路過撿起,存在了一處,呵呵,我設了計策,現過去在他應該找了,陣法兇險異常,出來又天雷。待他幫我講天雷受了,我便能化作蛟了。”
晏遲魚聽着腦袋裏轟的一聲炸開,當時胡亂想的居然真的猜中,佘绛的确是拿蘭陵擋天雷的。即便蘭陵能挨過天雷,若是再遇上佘绛,真的會沒事?至于設陣之人……是她的先輩把蘭陵鎖在了裏面?怪不得當時輕易就把陣法打開了。她眼眸一黯,然而沒有機會繼續思量太多,纏在自己臉上的那條蛇,幾乎和她對視,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晏遲魚沒有一刻更希望自己能就此暈過去。
佘绛把蛇繞道她的脖頸上,感覺冰涼軟滑的物體一點點的繞着自己的脖頸,晏遲魚顫抖的更加厲害,抓着木欄的手蒼白又冰冷。佘绛卻似乎很欣賞她這樣的表情,唇角勾起一個笑容:“所以,你覺得,他真的喜歡你?”
晏遲魚的嘴唇幾乎被自己咬出了血,她不想去細想佘绛的話,知道他是在擾亂自己,卻又不得不在意,蘭陵還沒有過來,還沒有找到她,會不會真的要見不到了?聲音因為長時間的繃緊神經而有些輕:“如你所說,我馬上就要死了,那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佘绛的陰冷手指捏了她的臉頰,依舊在笑:“你說的對,是沒什麽用,不過我最喜歡看別人露出這種生無可戀的表情。”他的手指一觸上自己的臉,晏遲魚只覺得惡心難受,蘭陵的手也很涼,但和佘绛的陰冷滑膩卻絕然不同。 捏着她臉的手沒有放開,不過倒是把蛇取走了,湊近她耳邊,壓着聲音道:“很絕望?他為什麽還不過來?”
晏遲魚無法在說什麽,不禁術法被限制,佩劍也已經被他取走,幾乎完全無法反抗,她幾乎要認命的閉上眼睛,從未有一刻這樣在心底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默念一個名字。
期待那個人會和過去一樣,眨眼間,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佘绛卻像是非常滿意她的反映,起了一個手刀,直接劈在她的後頸,确定晏遲魚真的已經昏過去以後,便開了牢籠,将她從裏面帶出來。
下一刻,應還在昏迷之中的晏遲魚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用及快是速度結出一個手印,點上佘绛的眉心。佘绛一個猝不及防,居然真的被他點中,瞪大眼睛幾乎不可置信的看着晏遲魚幾眼,手指無力的彎曲了幾下,最後終于昏睡過去。
晏遲魚知道自己修為不濟,這昏睡訣幾乎費了全部的氣力,也不知他什麽時候會醒來,是故直接向洞口奔去。這一走,才發現背後被鋼針紮的傷口疼痛欲裂,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也不知走了多久,這洞穴彎彎繞繞的繞不出盡頭,她只知道向前奔跑,直到最後跌跌撞撞落入一個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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