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

麽,你還有什麽顧忌,莫非還是存了別的心思”

也不等晏遲魚回答,他将藥丢給過去:“為師乏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晏遲魚咬了咬唇,如獲大赦,将那個藥緊緊捏在手裏,也不理會門外等候的弟子,直接小跑回了房。

然而,一回到房間關上門,她抵着門緩了很久。等到心情平複了一些,轉回頭時,驚的差點把門重新撞開。珠玑已經坐在前頭,把她的糕點零食掃蕩一空,看到晏遲魚回了頭,她還淡定的将最後一塊糕點吃完,再淡定打了一個飽嗝,慢悠悠道:“怎麽樣,想清楚了沒有。”

晏遲魚沒有說話,在她前面坐下,袖中的藥瓶滑落。珠玑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開起來聞了聞,又瞪了瞪眼,訝聲道:“別告訴我,你師父叫你給蘭陵下毒”

晏遲魚看了一眼,眼眸垂了垂:“沒有。”

珠玑很快就明白過來:“那就是給你的?”見晏遲魚沒有回答,珠玑站了起來,在她床上坐下,繞着垂在胸前的發辮,唇角勾起笑容:“現在你還天真的以為,還能和他們和睦如初?”

晏遲魚在事情沒看清之前會猶豫不覺,但是如果真的決定了也就不會回頭。在南葉真人給她那藥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心了,原以為怎麽說他都是她的師父,可是現在想起,他也沒把自己當徒弟,自己又何苦守着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珠玑眨了眨眼,雖然晏遲魚沒有回答,但是卻看的明白了,對她伸出手,又笑着眨眼:“那就走吧。”

師父他們從小就對她防備有加,從來沒有真的當她是徒弟。到頭來,居然會是一個曾經相對的人出手相助,晏遲魚忽然覺得十分諷刺。還沒有走幾步,耳中卻聽見外頭有風卷過的聲音,珠玑伸出來的手了縮了回去,化出她的羽扇,一瞬間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也變的警惕。與此同時,晏遲魚也感覺到一股懾人的氣息,她沒有回頭,反倒是側了側身,恰好躲過身後的一抹金光,那抹金光越過她,砸像前頭的桌子,将果盤瞬間砸的粉粹,接着是南葉真人盛怒的聲音:“你果然已和妖物勾結在一起!”

南葉真人此言一出,即便晏遲魚還沒有站在對立面,他們已經也已經把她當作了敵人。比起心中那幾分微薄的難過,卻更是覺得心中有一塊石頭落了地,所想也變得更加清楚明晰,不再彷徨失措。她逐漸堅定下去,頂着着南葉真人盛怒的神情,平靜道:“我說的師父不信,師父希望的我也做不到,是不是又怎麽樣?”

南葉真人一時沒想到她會這樣平靜,怔了片刻,甩袖:“這就是你和師父說話的态度?”

珠玑聽着晏遲魚這一番話卻頗為滿意,拍了拍她的肩笑盈盈道:“你早想明白不就好了,走,帶你回去。”話音一落,晏遲魚便給她扯着直接翻了窗出去。

南葉真人怒極,反手就對晏遲魚甩出了什麽東西,晏遲魚猝不及防,就感覺後背被釘入了什麽冰涼徹骨的東西,她一陣悶哼,腳下一個踉跄幾乎就要摔過去。

珠玑那時候正拉着她的手臂,發現晏遲魚站不穩,又伸出另一只手扶了扶。卻摸到她後背一片溫熱濕潤,訝然:“你什麽時候受傷了?”

後背的傷口冰涼刺骨,血雖留的不多,卻能感覺到氣力從身體裏一分分的抽離出去,身後響起的聲音不鹹不淡:“叛師逆道,罪大惡極,這一枚透骨釘就送與你,你我師徒情誼就此斷絕!”

這透骨釘十分細小,極難看見,對外人無甚用處,唯是門中弟子的克星,晏遲魚不知道到底背上有多少根,只是明顯感覺到全部的氣力都在慢慢的從身體裏抽離出去。此情此景之下,她不敢睡過去,死命的咬着嘴唇讓自己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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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身的修為修來極為不易,然而這樣散去,她也并不覺得有多可惜,又或者是周圍嚴峻的環境,讓她還無法去留戀那一星半點的修為,只能拼着最後一點氣力招架。

珠玑對付南葉一人尚屬勉強,加上這麽多門下弟子已屬吃力。然而不知為何,他們的注意力更多的卻是放在晏遲魚身上,而且招式之間也頗有估計,甚至有些人只是單純的使用劍術,像是不敢将術法加在她身上一樣。

晏遲魚這時候自然不會傻到以為是南葉真人心軟,吩咐下去讓他們不要傷自己的,定還有別的緣由,她一邊躲開刺過來的劍鋒,一邊思考着脫身之計。

過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和同門兵刃相見的一天,未曾想這幾天卻是接二連三的發生,周圍的環境是那麽的熟悉,那人自己也能一一喊的出名字來,過去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手中的劍會有一日指向自己。然而選擇了就不會再回頭,況且自己自小不受幾位真人的喜愛,他們素來對自己就頗有微詞,本就沒什麽交情,到了如此的境地,晏遲魚竟然也不覺得有多難過。

看着那些交織的劍鋒,珠玑拉着她左右躲閃,晏遲魚沒有再思考将來對他們應該如何自處,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一定要離開這裏。

“铮铮”幾聲,珠玑的羽扇與長劍相接,卻有兵戈撞擊之聲,情形雖是迫切,珠玑卻還在打趣:“啧,你看看你這些同門,看起來還想活捉,他們想做什麽,該不是拿你來威脅蘭陵吧?”

晏遲魚再躲過一個劍鋒,她原本就有傷,又添了這個透骨釘,體力早就透支,腳步也變的虛浮,面對珠玑的打趣,也分不出分去回應,這一招她已經躲的十分狼狽。然而在一個轉身之間,她的腰卻被人摟在懷裏。

眼前鋪天蓋地的白色将身後冰冷的劍氣盡數隔絕在外,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可以聽見緩慢沉穩的心跳,熟悉的氣息将她圈住。疲憊和無力頓時被掃蕩一空,她覺得身心皆是着落在地,安心無比。

珠玑的聲音響在後頭,聽起來像是大松了一口氣:“得,你終于來了,再不來我只能把她丢在在這裏,另想辦法了。”

見着蘭陵的突然出現,南葉真人亦是深色莫辯的擡了擡手,示意他們停下攻勢,又道:“百年前能封印你一次,百年後就能封印第二次,你莫非以為這番還能全身而退。”

蘭陵攬着晏遲魚,淡淡的看着底下的人,聲音寡淡的反問:“我想帶走她,你們能攔得住?”氣勢卻沉:“至于百年前之事,我早已言明,信與不信皆随你們的意。”

南葉真人只道蘭陵還在此事之上狡辯:“我已親眼看見,還容你抵賴!”

蘭陵淡聲打斷:“人有相似,這種事情掌門還不明白?”

沉寂了好半天,南葉真人最終卻轉向晏遲魚,忍了忍氣:“如果你能迷途知返,為師既往不咎,還當你是我的好徒兒。”

聽到這一番話,晏遲魚卻有些想笑。忍了忍,最後沒忍住,垂着眸快速道:“師兄已經告訴我身上封印。”再道:“……我已經知道那個陣法關鍵了。”最後貌似冷靜的擡頭:“當我是徒弟?師父,你過去那麽多年,真的當我是你徒弟了嗎?

她向來不喜歡争執,說話做事之前都要思慮再三,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重話,雖然已下過決心了斷此事,但是就這樣把心中所想直接說出來,她的指尖還是發冷,身體也有些僵住,預料之中的盛怒:“且不說你忘恩負義,你這樣不明不白跟着他,女子的禮義廉恥也忘記了嗎?!”

晏遲魚臉色唰的一下雪白,手死死的攥成圈,咬着唇正想反駁,卻感覺到自己手被人握住,溫柔又有些微涼的體溫傳入身體脈搏,蘭陵的聲音平和又堅定響在的上頭:“掌門這話從何說起?”他聲音帶了幾分莫名,手攬着晏遲魚的腰,一手覆上她的臉頰,指側從額滑至下巴,眼眸漆黑深邃,定定的看着她,口中淡定道:“已上拜蒼天,下叩黃土。怎會不明不白。”

聞言,不說底下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晏遲魚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蘭陵,等到他順手将她被風吹亂的鬓發別到腦後,都沒有轉過神。她嫁了?她什麽時候嫁了?怎麽會連自己都毫無印象。蘭陵卻理所當然的看着她一會,手還停她的鬓上,平平靜靜的發問:“夫人,你說是不是?”

聽到他又補了一句,表情平靜又淡定,晏遲魚已經混亂了,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少了什麽記憶:“……”直到看到他眼中升起促狹的笑意,她這才恍然明白過來,蘭陵估計是懶的解釋,直接簡單粗暴的诓了南葉。?

☆、倒計時9

? 蘭陵對晏遲魚的舉止親昵,看起來果然是成了親的,底下弟子面面相窺,只是這樣相互看了半天,南葉又沒下達什麽指令,皆是沉默不語。等到一縷微風垂落了懸挂在枝頭搖搖欲墜的黃葉,落在南葉執劍的手上,他才如夢初醒一般,驀然開口道:“荒唐,八字未合,怎可成婚!”又忍了忍氣,對着晏遲魚道:“你修為不濟,即便當下在一起,百年之後也只化作黃土,你若回來,為師替你将封印解了。”

聽到南葉真人主動提及将她的封印解開,晏遲魚難過又好笑,這樣他就算是承認了嗎?可是從小對她不聞不問,好幾次都将她關到禁地之中,一開始她不明白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做。

不過現在倒是明白了,他們或許一開始就不想讓她活下去,不過修道之人不可濫殺無辜,也只能勉為其難的設了一個封印留下了她。可是後來因為一些變故,封印稍有些潰散,她與修道上無法大成,但是多多少少還是學了一些東西。

正巧,是那麽一點東西,就足夠解開蘭陵的封印了,怕是他們都沒有料到的吧。晏遲魚閉了閉眼,複又睜開,眼眸一片寂靜:“透骨釘已下,這些年的所修的都付之一空,不勞費心了。”

見她說話如此目無尊長,南葉真人正想呵斥,蘭陵已直接截口,語氣雖淡,然而卻有種沉着又傲然的氣勢:“八字合配自然是好,即便不合,天意能奈我如何。”不給南葉再開口的機會,蘭陵直接橫腰抱起晏遲魚。擡手化出一個結界,溫暖淡白的光芒将他們包裹在裏面,他的聲音沉沉的響在上頭,卻似乎能在心中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溫柔漣漪:“遲魚我就帶走了,她今後也不會再回來,你們若想除魔衛道,也盡管過來。”

蘭陵來的突然,這樣走的也是更加突然,他們甚至還來不及阻攔,他已經抱着晏遲魚踏雲而去。底下之人才追了幾步,卻被南葉攔在,南葉擡起眼,看着蘭陵離去的方向,白雲飄飄蕩蕩,而他的眼神亦是閃爍不定,疑慮重重。

到最後,還是和珠玑說的一樣,無法兩全,只能像如今這樣狼狽倉促的解決,晏遲魚卻沒有覺得難過,反倒覺得終于解決了猶豫糾結。只是透骨釘使得她的修為慢慢消散掉,她覺得有些累,連眼皮都睜不開,只能貼着他的胸口。耳邊滑過的秋風寒涼呼嘯,腳下應是越過連綿是山川與縱橫交錯的河流,一片曠闊無垠,蒼茫浩大,可是她現在提不起力氣去欣賞這些。

蘭陵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聲音很輕:“你現在不能回家了,怕不怕?”他的聲音帶着罕見的嘆息,輕飄飄的像被風吹散,晏遲魚很困,頭腦也有些昏沉,只能含糊的回答:“不怕。”頓了頓又道:“我的家早就回不去了,那裏不是我的家。”

感覺到額上印下一個柔軟的吻,晏遲魚被激得心中一蕩,竟也清醒了不少,睜開眼,正好對上他漆黑的眼眸,眼中掠過浮雲,還有定定的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晏遲魚看了很久,不自主的伸出一只手,覆上他的臉頰,輕聲道:“……可是我本來就沒多少修為,這次恐怕什麽都不剩下,以後真的什麽都不會了,甚至……還會老的很快。”

他能活很久,自己不過只有百年,甚至這修為散去,又受了傷,要修回來少說要二十年,今後怕是連容貌都難以維持住。

他兩只手都抱着她,沒辦法去揉她頭發,只能将她抱的高了一點,又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溫軟的吻,聲音低沉如耳語:“不怕,我會教你,無論你想學什麽。”

她愣了愣,又笑了起來,又覺得不大好意思,抿唇道:“可是我學的很慢的,怕你嫌棄。”

蘭陵依舊定定的看着她:“無妨,慢慢教”

她将手放了下來,重新圈住他的脖子,睡意一陣陣的襲來,但是口中依舊不忘提醒: “你說的啊,以後可不許嫌棄。”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聽見那好聽低沉的聲音輕輕的響在她的頭頂:“不嫌棄。”

她睡的昏昏沉沉,半夢半醒,覺得自己胸口像被什麽東西壓着,數幾次掙紮的醒來又睡去,她以為是夢魇,捏了好幾個手決上去,卻頻頻落了空。是了,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種了透骨釘,這一身微薄的修為早就散了,現下居然連一個夢魇都要對付不了。

難過、失落自然無法避免,她學這些東西一向都比別人慢的多,勉勉強強學成的一點,到頭來都付之東流,七八年的辛苦都付之一炬,實在讓人難過。

迷糊間,她感覺到有人喂給她苦澀的藥汁,她覺得舌頭一麻,下意識的就別開頭,不想再喝下去,然而那只手卻很有耐心,将她別開的頭又一次的翻了過來,再給她喂了一口。晏遲魚被那只手止住,避無可避,也不知喝了多久,最後他又往她嘴裏塞了一個蜜餞,才将那些苦味給蓋住了些許。那只手的體溫有些涼,然而貼在她的額頭上卻無比的舒适,晏遲魚把一顆吃完了,又哼唧了一聲,鼓囊道:“再來一顆。”

那只手頓了頓,果然又給她塞了一顆,然而塞完了,手卻沒有離開她的唇,微涼的指尖抵在上頭,緩慢摩挲游離。他的動作很慢,也只是停在上面緩慢摩挲,也再沒有其他什麽動作,但是晏遲魚卻莫名的覺得心口像被劃了一下,睡意被這手折騰的全無,被驚的一下就睜開了眼。

白色的寬袖一半鋪在上頭,一半挂了下來,蘭陵斜靠她床頭,邊上放了一只空碗,他一只手撐着頤,另一只手還停在她的唇上,他正此刻正低着頭,有些長發就垂在她的心口。見得她醒了,眼中滑過了幾分笑意:“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晏遲魚瞧了瞧周圍的環境,卻還是在白辭的那個院落,看着外頭應該是日暮十分,落日熔金,卻安靜非常。也不知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她搖了搖頭,表示一切都好。再看了看自己手,想舉一個火出來,然而一連好幾次,卻都手心空空,連幾縷白煙都都沒有出來。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但是親眼實施看見,還是讓她有些愣神。

蘭陵像是了解到她的想法,扶着她的肩坐了起來:“這些沒有了便罷,以後我教你。”再對上晏遲魚的眼眸,他平靜的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情:“取出透骨釘之時,正好打開了你的封印,今後也不會有什麽顧忌了。”

這的确本因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但是卻晏遲魚怔了好一會,心中有些慌,覺得都要找不到地了,好一會才找回來聲音,有些幹澀,緊張問道:“解開了?那……”她忽然沒有說下去,硬生生的折住。若是解開了那個封印,蘭陵勢必看見她魂魄有異的地方,定是當作她奪了舍,雖然害人性命的妖類不少,吸食魂魄精氣也自然有,但若是出一個奪舍之人……且不說正道,哪怕是妖魔都是無比唾棄的行為。

他這樣看見了,會怎麽看自己?

自己一開始懼他是妖,但是卻做了連妖類都要不齒的事情。

蘭陵眼中卻不見有異,點了點頭:“雖然出現變故兇險,還并無大礙。”

“……”晏遲魚咬了咬嘴唇,原先還凝聚不散的睡意都要散去了一大半,她沉默了很久,還是小聲道:“你都看見了?”

蘭陵瞧着她明顯焦慮有緊張的表情,只是神色平靜的微微點頭。

雖然知道他定然是看見了,但是這樣明确的承認卻還是不一樣,晏遲魚有些慌,想解釋,卻解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黛眉緊緊擰着,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低着頭慌亂間,卻感覺他的手覆上她的腦袋,輕聲道:“我已經送她去輪回,雖魂魄現下有些殘缺,但很快就會修回來的。”

晏遲魚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蘭陵用了什麽辦法,但是她能輪回就好。然而看見他依舊不動什麽聲色,還主動說起來,晏遲魚一時有些摸不準,猶豫的看着他:“……你,你難道不覺得我是……有違天道,草菅人命嗎?”

聽到她這番形容,蘭陵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眼中的笑意促狹:“若你有這等本事,怎麽好幾次都讓自己會受這麽重的傷?”

晏遲魚愣了愣,覺得他說的簡直無法反駁,雖然是事實,但卻有些高興不起來,只能:“……”頓了好半天,對着他依舊平和淡定的眼神,好像一點疑問好奇都沒有,卻是晏遲魚自己忍不住了:“……那你不問我到底為什麽我身上還藏着別人的魂魄嗎?”

蘭陵沒有順着她的思路回答,看着她的眼睛,依舊是獨具一格直接便問了:“你現在是打算告訴我了?”

晏遲魚差點被喝下的水嗆住,早就應該想到他會這樣回答:“……”

☆、倒計時8

? 明明應是應該是緊張又凝重氣氛,但是蘭陵如此淡定的說出來,沒有對此事表示出什麽明顯的情緒,仿佛只是順口問的一個問題,這反倒讓她放松了不少。見她被水嗆住,蘭陵還淡定撐着頤的瞧着她,給她順了順背,不緊不慢道:“不急,慢慢說。”

晏遲魚低頭看着捧着的茶盞,茶水淺碧,熱氣氤氲,從中倒影出自己一張略微蒼白的臉,明明只是很簡單一句話,然而她卻輾轉思索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擡起頭輕聲問他:“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在那個是石洞裏唱的歌?”

她忽然提到這事,蘭陵并不疑惑,只是凝眸看着她“嗯”了一聲。

晏遲魚剛剛想繼續說,緩過神覺得有些不對勁,吃驚的看着他,愣愣道:“……但是那時候你明明說自己沒聽到啊。”看着蘭陵的眼神頓了頓,晏遲魚明白過來,立刻把茶盞啪的一下放到一遍,因為驚訝撐着手直起身子,遲疑的看着他:“那時候你聽見了?”

蘭陵瞧了瞧撐在自己兩邊的手,還是面色不改的“嗯”了一聲。晏遲魚見他直接就承認了,有些無語,掙紮了一會,繼而癟癟嘴道:“那你當時為什麽說沒聽見,不就是一首歌而已。”

蘭陵依舊淡定的撐着頤瞧着她,從容回道:“一首歌而已,你當時卻那麽緊張,我有些好奇。”

晏遲魚:“……”

看着晏遲魚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無法評價的表情,蘭陵伸手揉了揉她的臉,嘆氣道:“你方才說要告訴我此事,怎麽現在我等了這麽久還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被他這樣一打岔,晏遲魚原本還盤旋心口的幾分猶豫與彷徨都給淹沒了,只是一時間還找不出話題繞回去,遂只能這樣靜靜的看着他。蘭陵倒是不急,好整以暇道:“也好,既然你已知道了,那不如再唱一次。”

“……”晏遲魚不大喜歡唱歌,她跳舞還不錯,但是唱歌卻不行,這裏的歌音調大多起的偏高,她上不上去,好在有一副軟糯的好嗓子,若是将歌降八個度,她唱的也算是好聽。然而這麽低的歌大多就是童謠了……所以唱歌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小傷痛。

從傷通中緩過神來,晏遲魚略微別開眼,輕輕道:“那是我家鄉的一首歌。”頓了頓,她再道:“……我家鄉離這裏很遠,不僅僅是山高水長,還隔着無窮無盡的歲月。”

蘭陵沉默了片刻,他倒是真的沒有料到是這種可能,原以為晏遲魚只是因為什麽意外,讓自己的魂魄移到這副軀體上,然而現在,如今的狀況比這個要複雜的多,他微微蹙了眉:“時空之術?”

晏遲魚見他居然一下子就曉的她再說什麽,有些驚訝,便省略了一大堆原本打算解釋的話,直接道:“……差不多吧,不過我那裏道法式微,連神仙妖精也都只能在書簡裏看見了,你說的這個術法,想來也沒人會,那天我落了山崖醒來就到了這裏。”

蘭陵蹙眉道:“這法術我也只是在殘卷中看見,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會。”從來一個人命盤只能向前,無法後退,若是改動一星半點,都能牽動千萬生靈,其中承了無數因果,反噬之力無可估量,開天辟地這麽久,也從未見過有誰真正施展過。

晏遲魚原本只當他明白何謂穿梭時空,但是聽他這樣一說,顯然當下有種術法可以做到,吃驚的無可複加:“你的意思是,真的有時空轉移的術法?”

蘭陵靜靜的看着她,方才眼裏那些微薄的詫異也漸漸平複下去:“有。”複又重新微微蹙了眉:“……你想回去?”

晏遲魚在這裏過了七年,原以為一定回不去了,但是沒想到蘭陵現在告訴她有種術法可以回去,如果說沒有起回去的念頭定然是假的,哪怕在這裏遇見了所愛的人,也有幾位知心的朋友,但是這和親人還是不一樣。她沒有騙他,聲音很輕,眼神不加掩飾的黯然:“如果可以,我當然想回去看看,那裏有我的家人,我失蹤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真的以為我死了。”

她其實并沒有明确的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模棱兩可,蘭陵又問了一次:“如果有那個機會,你想回去?”

頓了頓,她吸了一口氣,再沉沉道:“如果有機會,我當然想回去,讓他們知道我現在過的很好。”見蘭陵難得的愣了片刻,晏遲魚抱着膝蓋歪頭看他,唇角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緩聲道:“我們那裏也有很多兒女外出遠行,一年才在家幾天,我在這裏如果能和他們聯系上,那遠游也沒區別了,而且如果學會了那個術法,可以一年,或是幾年回去看看他們,這樣也挺好的。”似乎覺得不好意思,她揉了揉鼻子,別開頭不去看他,抿了抿唇道:“怎麽會去了就不回來,這樣以後不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聞言,蘭陵頓了好一會,這眼眸裏有些從未見過的情緒,像有能把人吸進去的黑色旋窩,看的晏遲魚只想別過頭,然而下一刻,卻又一雙手将她的臉捧了回來,眼眸幽深,輕聲道:“不舍得我?”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被他這樣直接說出來自然不一樣,晏遲魚臉一紅,咳聲道:“ 喂,這樣不要臉說出來就不對啦。”

但是晏遲魚顯然低估了他的臉皮,蘭陵不以為恥,反是莫名的看着她,依舊捧着她的臉,凝眸看着他,眼眸漆黑深邃,仿佛能勾出心底最柔軟的情緒,他聲音聽起來像一把勾子:“為何不能說,你不是早就誇過我不要臉麽?”

晏遲魚這次臉直接紅的徹徹底底,幾乎要滴出血來,噎了噎,再嘶了一口氣,一張臉被他捧着無法別開,她眼神游離過好久,最後越過他,停在前頭一個青花瓷的花屏上,幹巴巴吐出兩個字:“……流氓!”

蘭陵繼續将她的臉掰了掰,重新對着她的眼睛,不要臉的更加理所當然,聲音卻很是平靜:“一直看它作甚,花瓶有我好看嗎?”

“………………”本是交代自己魂魄事情的,晏遲魚想了很久都沒明白到底是怎麽變到眼前這種境地的。那目光幽深的有些灼人,艱難的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晏遲魚吸了一口氣,再吸了一口氣,最後才艱難的把話題掰了回去,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期待:“所以,你會這種法術嗎?”

蘭陵手依舊停在她下巴上,半晌才平靜道:“不會。”

和想象裏差太遠,提起來的希望瞬間被澆滅,晏遲魚難免有些失落,過了一會又想起來,緊張問道:“那如果有這種術法,這個世界上也一定有人會的吧?” 蘭陵既然提起,那定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如果能尋找會這個法術的高人,讓她回去瞧上幾眼,也算是一嘗夙願了。

蘭陵靜靜看着她殷切期待的雙眸,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外頭起了風,将窗戶啪的一下關上,打破了寂靜。才恍然回神似的輕聲道:“不是說不舍得我嗎,為什麽還想回去?”

“……”晏遲魚臉上幾乎要滴出血來,但是看蘭陵問的這樣平靜坦然,自己若是害羞的移開話題少不得接下來害的被他調侃,于是她深吸一口氣,也努力正正經經的看着他,盡力維持平靜的表情,解釋:“……只是想回去看看我的親人朋友,又不是不回來了。”

晏遲魚自然不知道,這種術法哪怕有人會,也不可能在時空之中反複佛穿梭。她所說的幾年回去一次,實在有些異想天開。只是晏遲魚顯然對此懷着明顯的期待和向往,蘭陵也沒有點破這一點,沉吟片刻,似乎笑了笑:“嗯,我知道,你不舍得我。”

許是那個笑意太過灼人,讓晏遲魚有些恍神,原本打算掩面的手也頓住。好巧不巧,此時的房門忽然一下子被人打開,一個滿是調侃戲谑的聲音響在外頭:“雖然我真的不想打攪你們,不過怎麽說我都在外頭站了這麽久,好歹我也有傷在身,哥哥你也不體諒下?”

晏遲魚被這個聲音吓了一大跳,又加之有意為之的一聲‘哥哥’讓晏遲魚忍不住想探出腦袋瞧一瞧,然而卻被蘭陵快速的披上了一件衣服,再用被子結結實實的裹住,他擡眼看向門外,微微蹙眉:“你來做什麽?”

白辭抱胸倚着門框,忍着笑饒有興趣的看着裏頭的兩人:“今天又抓了幾個不自量力的人,想過來問下你們怎麽處理,我可不想一直養着他們。”

他沒有帶上面具,眼角的紅紋似乎比先前所見更加濃豔了幾許,唇角挑着輕松愉悅的笑意,雖先前見過他這張臉,但是如今兩個人都在她眼前站着,眼神姿态絕然不同,樣貌卻及其相似,這場景委實有些令人心驚。?

☆、倒計時7

? 蘭陵再看見白辭的時候亦是沉默了片刻,晏遲魚甚至覺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緊了緊。蘭陵極少會有露出這樣顯而易見的情緒,晏遲魚有些詫異。等到看到白辭明顯彎了下的嘴角,這樣一細想,便明白過來些許。她輕咳一聲,揪着衣服從蘭陵身後探出了一個腦袋,打破了寂靜:“你捉到了什麽人了?”

白辭的眼眸落到她身上,目光落到她披着蘭陵的外裳,眼角挑起的笑意更濃,好半日才笑道:“自然是玄都觀裏的那些人。”頓了頓,在前頭坐下,施施然的倒了一杯茶,啧了一聲,搖頭評價:“他們真是倔。”

雖然已經決定不再回到哪裏,叛徒這這名號她也當下了,但是即便如此,非到是兵刃相接的那一刻,晏遲魚還是無法做到這樣去取別人的性命。白辭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搖頭道:“你太心軟了。”他将茶盞一擱,起身離開:“我過來也就和你們說這事,不過看起來的不是時候,改日再說。”

白辭走遠後,蘭陵擡了擡手,将房門連帶門鎖都結結實實的合上。晏遲魚正探着腦袋看着白辭的背影,陷入沉思,明明兩個人的臉這麽相似,氣質卻全然不同。出神間,感覺到自己臉上覆上了一只手,蘭陵攬過她的肩,把她湧入懷裏,輕聲在她耳邊問道:“你都知道了?”

這句話比起反問,更像是一聲嘆息。晏遲魚抵着他的雙肩愣了一會,知道什麽,知道白辭是他的弟弟?雖然有些驚訝,但是看到那張臉,不信也得信了。

見晏遲魚沒說話,蘭陵卻會錯了意:“……并非是不願意告訴你。”

晏遲魚懵了一會,總算明白過來方才蘭陵有些奇怪的情緒因為什麽,想是怕她發現他瞞着白辭是他弟弟的事情會生氣,她原本想說這事情沒什麽,可是聽到蘭陵宛如嘆息的聲音,她卻有些惡趣味的頓住,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他擡了一點起來,晏遲魚立刻把笑意收了起來,裝作一派淡定的皺眉,只是她不說話,一說話怕會忍不住笑出來。

蘭陵卻像是沒發現她的小心思,手停在她的臉上,凝眸看着她,輕輕道:“……我只是怕你會害怕,想要之後慢慢告訴你。”

害怕?這讓晏遲魚忽然想起了一點事情,她記得蘭陵讓白辭摘下面具的時候,白辭曾經說怕會吓到自己。那時候她只以為白辭臉上或有什麽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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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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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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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