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楚留香新傳卷十

三月已經結束了，淺月來的時候，海棠開的正豔。

她捧着一大束精美的貼梗海棠，興沖沖地跑進院子裏，面龐的紅暈勝過火紅的花色。

“小姐，小姐，你快看啊。”

卓荦擱下筆，起身接過她手中的花仔細的打量起來，笑道：“這次的成色不錯。”

海棠四品之中，她獨愛貼梗，平凡、熱情。

她看着那花，火焰一樣的紅色直直地暖到她的心裏。

淺月收拾出花瓶，擺到卓荦面前，看了看卓荦，有意無意地說道：“小姐，那天你就那樣走了，都不跟別人說一聲，害的某些人現在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卓荦看了她一眼，“怎麽？為他抱不平啊？”

淺月點了點頭，嘆道：“他從海濱一路北上，沿路打聽着關于你的事，不知走了多少彎路，碰了多少次釘子，尹茉他們也夠狠的，故意放出假消息騙他上鈎，害的他每次都中招，看到我都有些不忍，可是也怪他自己，放着這麽好的小姐不要，非得去勾搭那個玉劍公主，唉，人就是賤，總是失去後才知道珍貴。”

“沒有受過傷的人又怎麽能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痛？”

“哦、、、、、、”淺月恍然大悟，“如果小姐不悄然離開，他就不會體會到痛的滋味。”

愛有多容易，不愛也就有多容易。

開始的開始總是甜蜜的，後來就有了厭倦、習慣、背棄、寂寞、絕望和冷笑。

曾經渴望與一個人長相厮守，後來，多麽慶幸自己離開了。

所以卓荦離開，寧願在一切都還沒開始之前離開，也不願無情的歲月去破壞它的美好。

卓荦磨挲着手中的花朵，眼神憂郁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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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月一下子湊到卓荦面前，一臉的激動，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我知道，這個叫欲擒故縱，難怪二将軍說你是個難得的女人，我覺得我跟着小姐，真是個英明的決斷。”

卓荦斜了她一眼，轉移了話題，“那麽現在他到哪兒了？”

“現在他已經到了松江府，眼下正在擲杯山莊做客，正在那裏做客呢。”

“擲杯山莊？鬼戀、、、、、、”她嗎，默默地念着，心下一片悵然。

她知道他會在那裏遇到一個既美麗又惹人憐的石秀雲，又會開啓一段浪漫的桃花史，軟香在懷 、、、、、、

“小姐！”

聽到淺月的驚呼，卓荦才回過神來，手掌已經被海棠的枝桠紮破，流出和花色一樣的血液，只是這樣的紅再也無法溫暖她的心。

好久都沒有這樣直白地面對死亡了，她以為那些悲傷已經離她很遠了，可當看到簡婉的時候，所有的恐懼都要破籠而出。

簡婉的靈堂布置的很好，可是站在那裏的人，沒有幾個，淺月說她生前愛清靜，所有死後也不要打擾她。

卓荦拿了一束貼梗海棠，靜靜地放到她身旁，希望她的來生能像海棠一樣，平凡、熱情。

她想起那天她将黛月閣的令牌交給她時，她的眼睛是那麽的明亮，對未來是那麽地憧憬，可現在，那雙眼睛已經永遠地黯淡下去了。

“淺月，後悔嗎？”

“後悔什麽？”

淺月追上前面的卓荦，并肩而行。

“如果你們還在豹姬的船上，現在說不定還活得好好的，簡婉又怎會丢了性命？”

淺月直直地看着卓荦，眼中還有未幹的淚水，“可是那樣我們永遠都做不了自己，雖然投奔小姐才這樣短短的一個月，但對于我們來說确已足夠了，因為只有這些日子，我們才算真正地活着。即使現在要我立馬去死，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我想簡婉也一樣。”

卓荦也笑了，溫暖的如同這四月的陽光，“謝謝你們。”

“不過，”淺月擔心地皺眉，“此人不好對付，他的劍法極高，連大江幫的幫主都被其一劍封喉，如此淩厲詭谲的劍法，生平僅見，黛月閣裏的人，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卓荦點了點頭，沉聲道：“所以我決定親自去會會他。”

人生的缺陷與生俱來，沒有絕對幸福完美的生活，也沒有一直歡欣愉悅的人。

楚留香從海濱尋着卓荦的蹤跡一路來到了松江府，沿途的際遇若是編成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每一件事都讓他記起一件事，想起一個名字，思念一個人。

在日夜不停的懷想中，往事的每個細節都被放大，有些事情超出他的預想，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他不知道這樣的是好還是壞。

“賢弟，你可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左輕侯從長亭的一端走來，蒼老的外表掩蓋不住內在的精氣，那雙精明的眼睛如同明鏡一般雪亮。

楚留香從臆想中回過神來，擺正了身姿，笑道：“我怎麽會有事呢？只是覺得這秀野橋的春景實在是太令人着迷了，不知不覺就沉浸在了其中。”

左輕侯明顯不信，“你以往都只是在秋季想要吃四腮鲈的時候才來這兒的，怎麽，今天也在這裏學着女兒家傷春悲秋不成？”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楚留香嘆了口氣，“我在找一個人。”

“人？”左輕侯眼睛一閃，“是個姑娘吧？天下居然還有楚留香找不到的人？這我可得仔細聽聽了。”

響藍的天氣裏，陽光像絲緞一樣裹住楚留香的全身，他說起一說起卓荦，目光變得如同日光中的水色那樣的溫暖濃稠。

左輕侯靜靜地聽着，那些感情影響着他，感覺自己也變年輕了。

末了，他嘆了口氣，“誠如你所說，如果她真的要躲你，沒人能找的到她，但她對你也并非無情，我想你應該已經想到了辦法了吧，雖然冒險了些，可終究是想到了，總比坐在這裏幹着急要好。”

楚留香笑道：“是的，我已經想到了。”

少女翩翩而來，日落的餘晖照在她的身上，延伸出未知的神秘。

她走近，楚留香才看清，這個人他認識，不僅認識，彼此的印象還很深。

“楚香帥果然很守時。”

“她在哪兒？”

少女嫣然一笑，“楚留香對女人一向是最有耐心的，怎麽今天變得這麽着急了？”

楚留香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主動權一下子掌握到了對方手中，只是他一想起那闕帶血的衣袖，他就無法平靜。

他調整了态度，又恢複了昔日的從容，淡淡道：“是你邀我來的，那麽你一定是想用手中的消息交換等價的條件，那麽你的條件又是什麽呢？”

“我要你去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