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修)

三更時分,琉璃殿中,司馬熠對着一副畫像久久不能回神。一條金黃的長蛇游弋過來,從他腳下慢慢盤旋,直到他肩膀,才停下來,探着小腦袋,也盯着那幅畫。

司馬熠難得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你也想她了?”

這是阿檀十六歲的畫像。他記得那年暮春,紫藤花開,阿檀站在紫藤花樹下,迎風起舞,舞起一地花瓣繞着她的裙擺飛揚。

而他,便站在未完工的宮殿裏,看得失了神,再回神時,他已經将她擁在懷裏,品嘗着她唇上的胭脂芬芳。

那是他們成親兩載第一次擁吻,甜蜜卻滿心的驚慌失措,仿佛有什麽平衡在那瞬間被打破。

司馬熠永遠記得那一刻,他吻下去時,阿檀睜着的眼,墨玉般的眸子,浸滿的不是尋常女子的嬌羞,而是深沉與冷靜,可偏偏是這樣的沉靜讓他讀出了相處兩載也沒讀出的情緒。

那雙眼眸仿佛在哭,無聲地,沒有落下一滴淚。

原本這是一個很煽情的回憶,不知怎地,司馬熠的眼前突然飄過那張纏着白绫只露出他最喜歡的眼睛跟嘴唇的臉,猛地打了個寒顫,所有旖旎畫面瞬間碎成渣渣煙消雲散。

“殿下,含光殿那邊出事了。”

司馬熠收回神,那長蛇非常不滿地慢慢從他身上游下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司馬熠看着那條耍脾氣的金将軍,嘴角露出無奈的笑,搖搖頭,這才開門出去,“怎麽回事?”

侍衛領着一個小太監顫巍巍地跪到跟前,“王姑娘夢魇,說胡話,發起燒來,像是撞了鬼……”

“這世間哪有什麽鬼?”

小太監趕緊叩了一頭,“可是,王姑娘一直叫着王妃的名字。”

司馬熠的神色終于為之一動,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微微松出一口氣,秀娘說得果然沒錯,只有提到王妃這位殿下才會動容。

司馬熠還是往含光殿走了一遭。他剛踏進正門,便見王芝畫白裙包裹的婀娜身材,長發披散下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泛着不正常的嫣紅,眼中盡是驚恐之色,将試圖要靠近她的下人都驅散開來,仿佛那些人是什麽惡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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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熠看到這副光景面色微微沉了一下,“太醫請了嗎?”

丫頭婆子立刻跪了一地。

秀娘道:“請了,只是姑娘她神志不清,只認得殿下,所以才叨擾殿下……”

王芝畫眼睛定在司馬熠臉上,好半晌像才認出人來,從簾幔裏跑出來,撲入司馬熠的懷中,“殿下,我怕,是王曦,她回來了。她回來找我報仇來了。”

司馬熠背脊一僵,扶住朝他懷裏鑽的人,定定看住她,道:“她會回來的。”

王芝畫迷蒙的眼神突然清明過來,本能地踉跄着退後了兩步,丫頭婆子趕緊來扶,她卻站得穩穩當當,眼神清明地看着司馬熠。

司馬熠卻不再看她,沖秀娘道:“伺候好你家姑娘。”

口氣平和,卻似在警告。秀娘哪裏敢造次,急忙扶住王芝畫。王芝畫眼睜睜地看着司馬熠踏出含光殿,從他進來到出去,不過片刻間,連呼吸都沒數過來十下。

一刻鐘後,沁水閣中,司馬熠瞟了一眼榻上毫無自覺睡得四仰八叉的秦蘇,被王芝畫無辜折騰都沒皺一下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

這感覺就像是有個混蛋糟蹋了阿檀的身體,毀了阿檀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讓他心裏極不痛快。

而更令他郁悶的是,或許是燈光太過朦胧,将她臉上的傷痕淡化了,此刻看起來越發像阿檀。這就是命運對他□□裸的嘲弄。

司馬熠看了好半晌,眉頭才舒展開來。難得仁慈一下,将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拾起來給她蓋上,剛掖好被角,那個混蛋手一揮腳一踹,結結實實地落在正俯身湊近的司馬熠臉上和小腹上,被子也再次被踢下一半挂在榻邊。

“你……”司馬熠怒火中燒,可看到那個蠕動了兩下,便趴着不動的人瞬間洩了氣,“寡人跟你一個小東西計較個什麽勁兒!”

司馬熠揉了揉額頭,難得仁慈了一把,将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拾起來給秦蘇蓋上。

看今日的情形,去含光殿的必然是秦蘇無疑,可司馬熠想不明白,秦蘇為什麽要去找王芝畫的麻煩。

查看完房間沒有任何可能讓人懷疑的地方,又将秦蘇那雙臭腳丫從被子裏掏出來擦幹淨腳底的泥土,握着那雙腳踝,驀然之間,司馬熠想起點什麽。

一雙大手迅速捏過秦蘇的腳丫子腳趾骨,接着一路向上。他摸得很細致很講究,像是要透過秦蘇的皮肉摸進骨頭縫裏去,直接導致這一夜秦蘇鬼壓床,翌日醒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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