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修)

一大早,司馬熠派人送來一幅字畫,讓秦蘇抄寫臨摹。童子說,每個住進沁水閣的姑娘都必須抄寫臨摹這些字畫。

秦蘇忍不住問,“這裏住過幾個人?”

童子面皮僵了僵,“姑娘是第一個。”

“……”

字畫一看便是王曦的風格,秦蘇雖然會,但為了避嫌,刻意選擇了與其截然相反的風格來表達。

王曦是從小跟蘭亭的那位大書法家叔父習的字,明明是女子,竟然能寫的出“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行書來。

而她的畫,注重寫實,纖毫畢現,最是費時。

秦蘇卻偏好灑脫寫意的風格,雖然寫的是行書卻生出股草體的味兒,畫的是寫實的畫,卻幾筆勾勒,言簡意赅,并不雕琢細節。

謝晟來沁水閣時,秦蘇剛把字畫歸置好等小童來取,坐在玉蘭花樹下曬太陽,一副慵懶勁兒,看起來骨頭都像是散的。

“秦姑娘這是沒睡好?”

秦蘇掀了掀眼皮,規矩坐好,也請謝晟入座,這才神色複雜地看着謝晟,還沖他招了招手。

謝晟只好将耳朵湊過去,秦蘇小聲道:“聽說琅琊王府鬧鬼。”

謝晟的笑容有點掩不住,難道昨日那只鬼不是您嗎?我家妹妹現在還驚魂未定呢。

見謝晟不以為然,秦蘇又低聲道:“我聽說,含光殿的那位王姑娘昨夜被鬼吓得不輕,太醫都跑了好幾回。”

“這事我也聽說了,說是王妃回來找她,要割她的臉,換她的皮。”謝晟意味深長地看着秦蘇。

秦蘇可不傻,“你懷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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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晟笑。

秦蘇郁悶,“我跟王芝畫無冤無仇我折騰她做什麽?再說了,這王府我也剛來,根本不知道她住哪裏?”

這也正是謝晟想不通的地方。這琅琊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也真不算小,不熟悉的人都能走丢,更何況秦蘇住的沁水閣靠近外牙,與王芝畫住的含光殿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離了無數的亭臺樓閣,她怎麽可能找得到?

“何況,昨晚,我好像也遇到鬼了……”

秦蘇睜着墨玉般的眸子,一副神秘模樣,與其說她是害怕,不如說她是興奮。

謝晟難得被調起興致,也壓低了聲音,“怎麽回事?”

秦蘇搖頭,“大概是鬼壓床,我感覺骨頭縫都被鬼摸過了,今早起來全身疼。”

謝晟看她這模樣還真不像是說假話。

秦蘇看着謝晟,神色愈發複雜起來,“你覺得,王妃還活着嗎?”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

如果說王芝畫遇到的“鬼”是王曦,那麽她這個跟王曦長得像的人怎麽又可能逃脫王曦的魔爪,指不定王曦還想借她的身體還魂呢。

雖然說司馬熠攻入秦家堡找的便是王曦這個由頭。可是,司馬熠從來沒在公開場合承認過王曦還活着,來到晉地,她碰到過跟王曦有關的人,似乎都覺得她已經死了。

謝晟何等聰明,一看秦蘇那小眼神便猜到她的意思,“你是想問殿下為什麽會認為王妃活着吧?”

秦蘇毫不吝啬地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謝晟笑道:“其實這事兒不好說,因為沒有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王妃尚在人世。”

“此話怎講?”

謝晟也不瞞她,秦蘇的身份以及司馬熠帶她回來的原因,他昨日已經跟司馬熠好好探讨過一遍了。秦蘇能到這裏來,這已經說明她是局中人了。

“王妃生死我不敢妄議,但那墓中躺着的的确不是王妃。”

秦蘇眼睛賊亮,“琅琊王開棺驗屍了?”

“準确地說是為王妃遷墳。當年事發突然,王妃下葬倉促,只是在會稽山臨時修造陵墓,年前陵寝建好,殿下便想将王妃遷入皇陵,這才發現了蹊跷。”

“棺椁裏沒人?”秦臻的手段不至于這麽拙劣吧?

“非也!裏面确乎有一副女子骸骨,但殿下說,那不是王妃……”

“這個……”骸骨怎麽能判斷?

謝晟遙望遠方,“殿下說,肩骨寬了半寸,小腿骨短了一寸,頭骨更是沒有王妃的好看……”

若是骸骨尺寸差距太大,秦蘇也認了,可是這點微小差異,就算王曦活着時,那骨頭也是連着肉的,琅琊王是怎麽測出來的?

秦蘇也遙望了一下遠方,“琅琊王可真是個變态啊。”

謝晟回首,“姑娘說什麽?”

“啊?”秦蘇趕緊咳嗽了一聲,糾正道:“我是說琅琊王他明察秋毫,果然英明神武。”

謝晟笑,“姑娘可真有趣。”

“……”秦蘇的背脊微微有點發毛。

臨走時,謝晟送給秦蘇一張銀箔面具,非常精巧。

秦蘇拿在面具,笑眯眯地問:“謝長史這是何意?”

謝晟很是坦然,“衛家小五郎如今還躺在病榻上。”

秦蘇噎了一下,默默地将面具扣到臉上。其實秦蘇的臉型很漂亮,一對眼珠子明亮清澈,一口櫻唇小而豐滿,甚是誘人。

這樣一張面具,揚長避短,謝晟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摸摸下巴道:“若是能把頭發換一換,便完美了。”

秦蘇拉了拉自己那措短毛,想到司馬熠被她褪光的汗毛,沒頭發的陰郁一掃而空,心情甚好地拱手道謝。

郗泓站在院外,看謝晟出來,“衛泱昨兒個就能下床了。”

謝晟笑,“你的耳力可真好。”

郗泓又道:“她方才辱罵殿下,你為何不治她的罪?”

謝晟又笑,“你聽錯了。”

郗泓:“……”

“倒是你,為何在此?”

“王芝畫昨日被吓病,卧床不起,王沖派了盧其來。”

謝晟心頭一跳,看了一眼沁水閣,又看向郗泓,“莫非,含光殿的事真是秦姑娘幹的?”

郗泓不答。琅琊王說了,秦蘇夢游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謝晟自然也不行。

謝晟什麽話都沒說,只是突然笑得如春風般和煦,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郗泓的肩膀。郗泓只覺自己的皮跟心防繃得一樣緊,可還是有一種被謝晟趁虛而入窺探完內心的虛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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