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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兩的靈魂會對調。”景然扯下覆在銅鏡上方布,湛黃的面上,将将映照着兩人。
端坐在軟榻上的蘇挽兒,終于泣出了聲,“我怎麽變成了你,蘇挽兒,不,景然,你一定會娶我的,對不對?”
相似的話,在二人落水前也說過。
那時候,蘇挽兒還是蘇挽兒,被爹爹逼婚,苦苦求着景然娶她,“景然,你一定會娶我的,對不對?”
“你與誠公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外人幹舍不得。”景然來氣,揮手離去時,被蘇挽兒一把拽住。他怒然回首,“放開我。”
然而掙紮之間,重心不穩,他帶着她,一起落入深水中。
相似的話,再次從蘇挽兒口中說出,卻是換了什麽身份。
身為景然,他故作沉思,“娶你?我可搶不過誠公子。”
手中落空,蘇挽兒從軟榻上翻滾下,撲通跪在地上,含淚道,“哎呦,挽兒,我的好挽兒,娶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給誠公子,我是男兒啊,我怎麽可以斷袖……”
“噗嗤——”景然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往後的話幾乎因為笑得太過歡心,幾乎辨不清晰,“如此、甚好,哈哈哈——你繼續裝癡傻,我爹爹定奈何不了你。”
景然強捂着嘴止住笑聲,看着焦急萬分的蘇挽兒,心中默念:
急罷,急死你。急你個三天五天,我再上門提親,娶你個傻子。
☆、《護你心城》
年關剛過,寥莊迎來一場雪。
秋棠望着雕花窗外沉寂的白色,拂手圍上花蕊裘襖,還是決意出門。方推門而出的瞬間,灰暗的蒼穹飄來幾片嫣紅的花瓣,夾雜着淡淡梅香撲鼻。
身後的丫鬟不安,“既已下雪,燈會怕是不會如往年熱鬧。”
“那又如何?”秋棠無意望空,濃如蝶翼的睫毛末到眼底,音嗓清潤道,“總比呆在這深宅之中,來得熱鬧。”
好在是元宵,爹娘許了秋棠一個時辰的外出。她拐過幾個曲巷,愣是撇下身後的丫鬟。無意間回神,天燈自身後飄起,盞盞往上引入黝黑深空。迷幻光影模糊雙眼,耳邊是雜亂的歡聲笑語。
這便是尋常生活,是她奢求不來的東西。
漸漸的,伴着燦爛燭光,有梅瓣飄來,愈來愈多,紛紛揚揚如雨。回轉身子的須臾,恰巧是起風,鋪天蓋地的紅梅花瓣,飄旋在天地間,望不到邊際。
秋棠看到個極簡的身影,淡到了心涼。
抿着粉唇的少年,踏着紅梅,步步而來。柔軟素潔,彬彬有禮,“姑娘,河邊深水,下來罷。”
“多謝公子提醒。”她忽而醒來,竟是踏上橋頭,一副欲墜河的模樣,笑着抹去眼角淺淺淚水,将手搭上他的手,輕輕躍下。
他名扈城,言語寥寥,字字斟酌,是個書生。
秋棠和扈城實質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大多數的交流是依靠書信。秋棠為了扈城開始學寫字,第一封信便是給了他。三三兩兩的幾句話,不過是詢問安好。後來,她寫的越來越好,信上的內容也越來越多。
只不過,秋棠不知,她是富商之女,商人最看不起的,無疑是窮酸書生。
***
冬去春來。
入夜,一道驚雷落下,雨點重重捶打瓦檐,秋棠蜷起身子,靜靜望着窗外,喃喃自語“春雷了麽……”
些許昏暗的屋內,墨水風幹。蠟炬燃成灰,滑下燭臺,秋棠輕輕拂手,滅去最後一縷微光。思考片刻不能從正門走,于是翻出窗外。
窗外冷雨潇潇,樹影婆娑,慶幸二樓翻出是房頂,襦裙頃刻間不再飄逸,秋棠抹去眼睫的雨水,擡眼望着昏黃的月光。
她不知,她的想法全在他的掌控下,夜雨中的少年,看着突然翻出的身影,立起了身,踩在瓦片上,徐步靠近,“此去一別,各自安好。”
“……我們相愛麽?”秋棠聲音哽咽,“就因我爹娘看不起你,你就要離開江南。扈城,我願意跟你離開,無論地角天涯。”
扈城神色莫名,用已被雨水浸濕的衣袖替她擋雨,雨水順着他的骨節如柱流下,反變得更糟。他無奈,“我想給你地角天涯,唯有用我的筆。”
“你當真是心意已決。”秋棠忍不住緊皺眉頭,滴水的拳頭攥住他的衣衫,音嗓顫顫,“答應我,無論能否考取功名,都要回來。”
扈城啓唇,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寂寞,“我答應你。三年後,你未嫁,我未娶,我們便在一起。”
秋棠用力閉了閉眼,雨水從額間慢慢流淌下來,滑進眼眶,眼中一片酸澀疼痛,她只覺得眼前高挺的身影愈發模糊起來,竭盡力量拽着那片墨綠衣角……
然而,他還是走了。
他走的雨夜,她跪倒在瓢潑大雨中,哭到撕心裂肺。
***
一晃三年,扈城風光歸來,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秋棠。
“秋棠——我是扈城,扈城回來了——”
敲門,聲聲急促。應門的是個小丫鬟,她見來人是狀元,頗為驚訝,半響,支支吾吾,“秋小姐她……”
“她怎麽了?她人呢!”
衣襟被束縛,丫鬟掙紮,眼角發紅,“她三年前不堪被逼婚,逃走了,至今都找不到在哪……”
怎麽會……
扈城步步後退,猛翻身上馬狂奔在曲折小巷,試圖着去找熟悉的身影,卻是怎麽都找不到。
他甚至沒有機會,道出心底深處觊觎的情愫:扈城有資格娶你了,而你秋棠,你在哪?
怎麽都找不到她,哪裏都找不到她。從初春走到暮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尋找。
歲月何蹁跹,花開雪又融。青絲換白頭,人生幾回眸。
寂雪夜,女子托着沉重的身子緩緩而走,風在頭頂打旋咆哮,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她兀自閉眼,手中緊緊握着發黃的信紙,唇角微動,“三年,有多少女子,能夠待良人三年。扈城,你可知,我若是不離開江南,如何守得住,你給我的承諾。”
落雪将荒茫的路鋪上白茫,她面色慘白,無意識的邁着步子。
幾天幾夜的行走,步履愈發艱難,再擡頭時,竟是兜了個大圈子。
命運好似在玩弄她,江南,二十年後,她回來了。
紛紛揚揚的雪終是停下,紅霞枕空,悄然水墨,化雲為雨,清池浣壁。秋棠婉轉在寬窄幽巷,忽而鼻尖隐隐傳來多年前的梅香,她透過厚厚布巾,看到個幾乎快要忘記的身影。
蒼涼一笑,聲音枯啞空洞,“扈城,你還記得這裏。”
“是啊……還記得,初遇的地方。”有淚滑落眼角,扈城呵氣,“我們之間的承諾,還可能兌現麽?”
她搖了搖頭,強忍着顫抖,背身離去,不再多說一句。
——我的扈城,算了罷,散了罷。我想,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還是十六歲的少女,喜歡你,只是一種純粹的信仰。
——多少黃昏煙雨斜檐,翻開詩篇,竟是愈發不清晰,更是蒙了厚厚的灰。
——我只有離你而去,才能将永遠,留在二十年前。
☆、《且棄清酒》
“清酒,染料就給你擱這兒啦。”
伴着這老練音嗓,晾挂着的層層青花底布依次波動,走出個懷中揣着盆并蒂蘭的少女。她衣着素淨,眉眼間卻畫上胭脂紅,展顏一笑,“真是麻煩李叔了,兄長這幾天忙着籌辦婚事,實在抽不出身來取染料。”
“不礙事不礙事,應該的。”李叔轉着自己手臂,無意間看到沽清酒的雙眼牢牢鎖在嫣紅染料上,心中不安,“這染料有什麽問題?”
“噢,沒問題……”
沽清酒愣了愣,從衣兜中掏出一個大洋給了李叔。人被打發走後,整個院子變得凄清,一點都看不出即将有喜事降臨的樣子。
窗外北風正起,呼啦呼啦扇打着窗棂。屋子裏燃着柴火倒是暖和,但是沽清酒的聲音傳到兄長沽祠暮耳中,卻帶着不安的寒意。
“等顧薇嫁過來,我與你就不能同從前般相處。” 沽清酒将修剪好的并蒂蘭放置到書桌上,餘光始終捕捉在沽祠暮身上。良久,低低的,淡淡的道,“如果李叔送來的染料,也有我的一份,該有多好。”
“清酒……這是給顧薇做嫁衣用的。”身後的男人眉眼中添了愁緒,他似乎是在克制情緒,隐隐握緊拳頭。
擺弄着綠葉的手停滞在空,沽清酒低垂着頭,“我知道。這株并蒂蘭,肯定是活不了多久的。”
“清酒……”略顯滄桑的呼聲再起。
沽清酒再也忍不住,回過身子,卻被狠狠擁入懷中。驀地,她的眼淚順着眼角悄無聲息流下。溫熱潮濕的舌尖正在抵開她的雙唇,腦袋哄得炸開,放下了全身的戒備。
過去的十七年都是夢,她終于醒過來了,所有的苦難換來這刻的貪歡,無怨無悔。
“我喜歡你,清酒,我喜歡的是你,我不會娶顧薇。” 沽祠暮□□不得,将沽清酒擁入懷中,揉進血骨,“我要帶你離開這裏,遠走高飛,長相厮守。”
***
沽清酒将院中的紅色染料取來一罐,她想去找兄長要一塊嫁衣布,研究下色彩搭配。
冬夜寒風刮得狠,吹開虛掩的門扉。沽清酒止步在門外,望着裏面的人,臉上竟有了絲怯意。
已沉的月色探出薄雲,将一片慘白映照在畫卷上,是顧薇。
沽清酒不禁屏息。
沽祠暮一手握着張紙,立着紋絲不動,良久,淡無表情的神色驀然松動,眉間流露出少見的溫柔,擡手将紙張收入盒中,嗓音有一絲輕顫,“我在做什麽,小顧,我居然會萌生解除婚約的念頭。”
……小顧。
沽清酒心中一揪,往後倒退了一步,不料踢到石子,尴尬着扯出荒涼笑容,“祠暮……什麽時候帶我離開這裏?”
他将盒子悉心放置,邁步而來,“喊我兄長。清酒,對不起,你和顧薇真的太像了,可你是我的妹妹啊。”
“那如果我們之間沒有血緣呢?”
沽祠暮背過身,長嘆口氣,搖了搖頭,“你一直在努力變成她的模樣,可總是再相像,我愛的是顧薇,不是你。”
畫卷上的人,衣着素淨,眉眼間卻畫上胭脂紅,不是沽清酒。她的心口忽然一陣劇疼,擡起左手用力捂住嘴,生怕一松開就會哽咽出生。
祠暮,再看看清酒好不好?
沽清酒将手中的嫣紅染料從頭澆下,觸目驚心的紅瞬間染遍全身,她凄烈的倒退,一步一步往後。
最終,摔落手中的瓦罐,狼狽而逃。
長痛不如短痛,她狂奔在呼嘯的刺骨寒風中,哭得淋漓盡致,卻又清醒到了極致。
忽而,被橫亘凸起的青石板路,絆倒在地,沉寂在夜色中,再起不來。
祠暮不帶清酒走,清酒自己走。
願沽祠暮和顧薇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傾君一生》
暴雨如柱,天色愈發陰暗,翻滾的怒濤掀起層層巨浪,大浪激狂的拍擊着畫舫,仿佛要将它傾翻吞沒。
騰起、拍落,晃蕩不休。
華笙艱難的扶着圍杆,瞳孔中露出慌意,渤海之水本是清澈見底,此刻渾濁不堪,其內還映着輪慘白月,看起來像是掉進了無敵深淵,随着浪濤翻攪。
黑暗籠下,無處可逃,華笙緊緊閉上雙眼……
過去很久,天翻地覆的感覺消逝。
眼皮感受到了光亮,華笙緩緩睜眼,竟發現自己躺在沙地上,仰頭是漫天星燦,幾乎伸手就能夠到。
他驚愕起身,便有一絲腥甜的味道從背後飄來。
“公子,你醒了。”幽潭的音嗓倏然響起,猶如來自深海,沁入魂靈。
華笙只是回轉身子,看到雙如水的眸子,正靜靜的盯着他。方将目光後移動,才看到她濕漉的發絲後方,是呼吸着的耳鳍,拖沓的衣裙遮住魚尾,從沙地一路籠至海水,随着微浪來回浮動。
她與他初遇,她忘記變成人形,亦或根本不知區別。
“你……是鲛人。”華笙飽讀天下文,鲛人略知一二,現下真的見到,沒有逃跑的意思。
“我是九卿,渤海的九公主。”九卿細細打量着華笙,幹淨儒雅,是她在深海從未見過的模樣,內心便有了絲漣漪,“我恰巧見到公子落入海中,順道将你救上岸。”
“多謝九姑娘。”華笙作揖,月光灑在他面上,從容得如雲如水。而那雙深沉湛黑的丹鳳眼,清澄到了極致,又淡漠寂寥到了極致,仿佛閱遍世間萬物。
這讓她,不禁低下頭,懦懦自語,“喚我卿兒便可。”
***
“卿兒,想什麽呢?”華笙環抱上九卿,側着頭,不讓她看到自己神色莫名的臉,“我這又不是不回來,畢竟任務在身,既然活着,就需回去複命。”
九卿無奈嘆氣,還是留不住他,“答應我,定要回來,否則我會在這,永遠等下去。”
華笙愣了愣,擡手揉入她的發絲,好笑道,“你們鲛人,都這般孩童脾性?”
九卿始終不理解鴻儒是什麽,大約是有遠大胸懷的人罷。
她看着他踏入船內離開,最終被海水掩蓋,眼角滑落一滴淚。一個月的情感,太過脆弱,他還會回來麽?
忽而有酸澀的東西湧上喉間,她艱難的清了清音嗓,嘤嘤歌唱。清揚婉婉兮,尖細卻似水的腔調。
從晨曦到殘陽,歌聲一路随着渤海飄遠。
很小的時候,族人就告誡九卿:我們是鲛人,是這世上最從一而終的種族。
而如今,她真的信了呢。
華笙離開後的很多個夜裏,她都會夢到他歸來,身着短打,二人一起劃着葉扁舟,在燈影槳聲中,應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
然,複醒來時,唯有她一人,花對殘月,音嗓沙啞。
封塵的過往,在年複一年中結上蛛網,九卿或是瘋了,換來凡人的雙腿,剩下茍延殘喘的三年生命。
每一步,都在針尖上滴血。
她‘吱呀’聲打開曾經華笙存在過的屋子,眼角拐到角落的一本書,便依着落灰的牆,細細翻閱起來。
書上有記載:鲛人與凡人通婚,代價極大。鲛人變為凡人後只剩三年陽壽,且每日都在疼痛中度過。
九卿一字一字的看着,忽而有晶瑩的東西落到紙張上,顫抖的手,難以置信的撫摸着其上華笙的字跡……分明,是他在這行字上劃了一遍又一遍的記號。
原來,他都知道。是他不舍得讓她付出如此慘痛代價,才選擇狠心棄她而去。
華笙,他走了。
他走的那天,是不是獨自一人,在扁舟上,哭泣到難以自持。
華笙,原來你是愛九卿的。
九卿,心滿意足。
☆、《遲暮安康》
她這是要死了嗎?
五道鐵索分別鎖住她的頸和四肢,環內有尖刺,稍有動作便會刺破皮膚。
可她還是時不時動一下,用疼痛告訴自己,還活着。也至少,沒那麽寂寞。
早已聞麻木血腥味,她還是試着睜眼,莫可奈何一片黑暗,左眼微微一道縫能感知到微弱光亮。
她被困在這裏多久了?
記不清了……只要他安好,她的犧牲,算的了什麽。
死寂的石洞,能夠聽到水滴落的聲響。忽而壁外傳來混亂的騷動聲,緊着是一聲驚天驟響,将四圍的石壁硬生生炸成石塊散落。
猝猝猝,不斷有火把燃起。
她聽到有人在搬開石塊,“遲暮,我們找到霏兒了!”
她忽而瞪大雙瞳,難以置信的看着來人。
冷風從洞口倒灌進來,散亂的發飄舞紛飛,男人黯色的身影,蠻荒蒼涼。
他趔趄着奔跑而來,解開她身上枷鎖時,全身都在顫抖,連聲音都變得哽咽,“霏兒,遲暮來了,來救你了。”
“遲暮……”她音嗓顫顫,感受到自己被打橫抱起,跌落入巨大溫暖的懷中,淚水便毫無過程的滑落臉頰,“你怎麽來了……安陽呢?你快帶着她……逃……”
他懷抱着她,原本水靈的模樣無處尋,血跡污跡星星點點大塊小塊染遍一身絲質的長紗裙。她極力想擋住自己的容顏,無奈手臂也被鮮血浸染,腕上的肉亦是坑坑窪窪,幾處露出來森森白骨。
心頭的情緒翻江倒海,他五官都扭曲,狠狠咬着的唇滲出嫣紅。難以自持半響,方開口,“霏兒,從你一進宮,我便猜到你的身份。哪怕你是為刺殺我而來,我還是愛你,僅此一生,僅此一人。”
容霏被安排到太子身旁,不為別的,待到三年後時機成熟,反太子勢力攻打來時,在背後捅他一刀。
然而,容霏‘哐當’落下手中的短刀。擡眸,正前方的銅鏡将将映照着欲行兇的她,和面色釋然的他。
“遲暮,你怎麽不逃。” 容霏淡淡道。
“裏裏外外都是來殺我之人,逃去哪?”遲暮轉身,摸上容霏的臉,下手狠重,“昨日,我還在求父皇,讓他答應我兩的婚事。真是可笑之極,容霏,你當真沒有一絲喜歡過我?”
她亦狠眼,顧不得臉上泛紅,“你有安陽公主,她出生高貴。而我,不過是個殺手,無情無愛。”
容霏說着,從衣袖中掏出包粉末,撒上遲暮。
遲暮驚愕下松開手,大步向後,兩兩頰有微熱的液體流下,很酸、很澀。腦袋疼痛得幾乎頃刻間就能炸裂,視線昏黑,轟然倒下。
容霏任務失敗,非但如此,還放跑了太子和安陽公主。
朝廷颠覆,反太子勢力将她困在無人知曉的石洞,整日整日受着刑罰,逼她說出太子的下落。
将近一個月的折磨,無果。
後來,這群人不知從哪得來一種西域幻果,能使服用之人産生幻象。
“呸。”身着寬氅的蒙面人,露出在外的兩只眼獰笑着,他一腳踹上容霏,将破碗遞到她嘴邊,大力捏住她瘦削的下巴,強迫她喝下那碗裏滿滿的腥臭血液。
容霏幾近暈厥,被血水猛灌的嗆咳起來,口鼻之間一陣腥甜,欲嘔吐,喉間感知到有什麽東西滑落。
“是你自己的血,甜嗎?香嗎?哈哈、哈哈哈——”男人說着,将剩餘的血水一股腦澆在容霏頭上。
身子……很累……
從何時睡去?又該從哪裏醒來?她做了個夢,夢中遲暮破開了石洞,救走了她。
她問他:帶我去哪。
他答:北縣十裏外的竹林。
“走!去竹林!”
男人摔落手中的破碗,揮舞手臂,帶着一群黑衣人離開。
她腦中昏沉的可怕,分不清何為幻,何為真。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愈來愈涼,萬般沉重,無法動彈……
她所願的,不過是遲暮安康,如今,這麽卑微的願望,也守護不了了。
“遲暮,你說,總有一天,會娶我……”
血淚朦胧中,她看到他,騎着高頭大馬,在鑼鼓聲中歸來。他的唇角,揚起世上最溫煦的笑。
☆、《複相見》
織淺想去觸碰白鳳的臉,順着眉心至唇角,最後停滞的手不住顫抖。
懷中的人,白衣漾開在水面,他微微瘦削的臉含笑,緊閉的眼角還挂着未被風幹的淚。
她不知自己從何來如此大力,橫抱着他,一步一步往深海走去。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
遠近蒼茫,江中心一只豪華巨大的畫舫緩緩行進。
精致華麗的房間,檀香袅袅,環佩叮咚,青絲媚軟。
胭脂絲綿,外面套着輕軟細薄的花籠裙,織淺恍然醒來打量着自己,銅鏡中是前日的模樣,梳着整齊的發髻,冰冷白玉制成的華勝在烏發間格外醒目。
前日?
織淺有些難以置信,忽而意識到什麽,柔荑玉手撥開珠簾,俯身而出,融入如煙如雲水幕。她的黑瞳中映出白色背影——
白鳳立在前方,身畔的絨白浮雲逆風掠過。傲然節骨,帶着一抹隔絕塵世的孤寂,仿佛在這世間已孤身兀立多年,令人心疼又不敢接近。
“……”這不可能,他還活着。
白鳳回頭,姿态猶若天人,帶着微微懶散的步法翩翩而來,揚起嘴角,“江上風涼,你怎又出來了?”
右手自然垂下,廣袖蓋住手中握着的石玺。碧綠通透,內卻有紅光萦繞,猶如将将飽飲人血。
哐當。
聲響。石玺被織淺打落在船。
要改變結局,她憤言,“這東西根本救不了我!”
白鳳看着織淺劇烈反應,一時間沒了辦法,不是說好去開啓天祭,修補她殘損的靈,怎就變卦的。他微皺眉,清言道,“也不是做什麽違背天道之事,我只求你的安好,不會出事。”
織淺言說不得,撲入白鳳懷中,喃喃自語,“回去,回陌前丘。”
頭上微有落雨,滴滴打上湖面,漾開圈圈漣漪。
白鳳撫上織淺的黑發,她便在溫軟間失去知覺,熟睡入懷。
他言,“這次由不得你。”
***
白鳳徐步到六角祭臺邊沿,晨來海風漸大,吹拂半截素白衣袂,仿佛有什麽呼之欲出,他修長手指掠過蒼壁黃琮,秘雅如一篇翻頁在修羅浴火中的訣別詩。
绛紫色光芒如緞帶般蜿蜒環繞祭太上空,緩緩卷成螺旋狀後如水紋波動,片刻又如滿天光箭從空而降。
織淺被困在結界中,看着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害怕到了極致。只不過這次她知曉後果,雙手在身前結印。
猛然震空,用盡最大的力,破開結界。
燃着的火星炸開,零零碎碎飄散,她幾步奔跑趔趄,奪過祭臺正中的石玺,狠狠砸下。
巨力之下,石玺碎成兩半,一股紅色的氣息從內呼嘯而出,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終于長呼口氣,望着白鳳,釋然一笑,“它會吞噬開啓天祭之人的魂魄,以命抵命的邪物,還是沒了的好。”
她的眼角,開始挂下血淚,面色一點一點蒼白……
不完整的靈,早已掙紮完最後一口氣。
白鳳想去觸碰織淺的臉,順着眉心至唇角,最後停滞的手不住顫抖,“我知道開啓天祭的代價是什麽,可縱使這樣,還是想救你……”
懷中的人,想說些什麽,方開口的瞬間,變成大口大口停不下的吐血,“白鳳……你信不信,我找到了幻象師,求來了……另外一個結局……那、不是我想要的……”
☆、《盼君歸》
舍友說我腦子有問題,自上次不慎從教學樓跌落,醒來後說話都變得文绉绉。
其實不然,是我穿越回了千年前,一時之間緩不過來。
畢業晚會,舞臺上的刺目燈光讓我有些發暈,紛紛揚揚的泡沫碎屑,在我看來像極飛雪。
趙雲,小倩還在等你。
忽然入戲,眼淚悄無聲息滑落臉頰。
***
整好是月沉時分,我半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寂夜厚雪,仿若自己的身子在漸漸凍住。
微微火光照來,趙雲手中執燈,長劍依舊跨在身後。
閑庭信步,震袍落座,輕啓唇,“小倩,你随我,就該時時對人提防。”
“辦不到。”我艱難側身看着他,覺得自己好生委屈,“我怎會料到随從送來的糕點有毒,遑論他追随你,比我嫁給你的日子更久。”
火光将屋子照的通透,趙雲穿着初見時的裘襖,黑色包裹下英氣風華,仿佛蘊藏着無窮的堅韌力量。但又不似五年前,眉眼中添了幾分柔軟。
良久沉默,他起身上前,幫我整理散亂的發絲,微微俯身,垂眸道,“幸你服用不多,不過是血流不暢。”
這樣還不夠麽?我瞪眼他,“在你眼中,只有刀光劍影,何曾知我留守盼你的苦痛。還不如多吃些糕點,早些離開。”
火光明滅了一下,他蹲下身仔細打量着我,不知從哪掏出一排尖針,眸底暗藏着洶湧,“不如這樣,趙雲以身試針,以求找到醫治小倩的法子。”
我以為趙雲同我開玩笑,他竟真喚來軍醫,以違背軍令威脅他們,讓他們一根一根将針紮在自己身上。
“瘋子……”我喃喃自語,想去阻止,無奈動彈不得,默默看着不遠處的他。
我拼命抵擋住自喉間湧起的哽咽。趙雲,你戰無不勝,就真把自己當做鐵打。你一向何等聰明,這一刻怎會用這麽笨的方法來求我原諒。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他的以身試針,最終找到壓制毒性的穴位。次年天氣回暖時,我果真能下榻行走。
我以為這次的鬧劇會讓他對家有絲牽挂,可看着他再一次,頭也不回跨馬而去,我的心也被拴走。
趙雲,你為将,嫁了你,注定為你等待,擔憂。
此一戰,他再沒回來。
從春寒料峭到酷暑炙烤,最後紛紛揚揚落雪,轉眼一年,我等來了帶血的黑裘襖……
來報的信使說,趙将軍出征前,有人看到他手腕脖頸間的血點,此次的翻身落馬,和這些紅點分不開。一生疆場的趙将軍,最後竟是死在繡花針眼下。
冬月,大雪紛飛,我獨自一人登上了城牆,眺望着遠方,等待着趙雲。
忽而看到再為熟悉不過的身影,我好開心,含着淚,在倒飛向上的六棱冰花中,向他擁抱而去……
***
我醒來後是在醫院,恍若大夢一場。
舞臺上泡沫塑料的雪愈來愈大,我的眼前蒙着層幻光,看不真切,隐隐約約中是個身着盔甲的人,他張開懷抱,沖我歡笑,“小倩,我回來了。”
心口劇烈揪疼,我慘然應和,“歡迎回家。”
虛假的舞臺劇,全劇終,圓了我前世未圓的夢。
——改編自趙雲野史。
☆、《宋清徽》
驚豔絕倫的美。
豔麗的紅,紅得觸目,驚心。宋清徽只是靜靜的坐在擡轎中,就已讓數百號男人駐足圍觀。
她的墨發如奔湧傾瀉的瀑布,在風中蕩漾起伏,風帶走纏繞發絲間的一角輕紗,引起蜂蛹哄搶。
片刻的騷動,驀地周遭變得異常安靜。她好奇着睜眼去看,一張俊郎面容赫然出現眼前。
寧茌跨步上前,手中正拿着那塊紅紗,勾唇着意味道,“姑娘真美,寧某要娶你回府。”
宋清徽有些懵,音嗓裏透出虛弱,“我是進貢給當今天子的,還請公子讓步。”
“哈哈哈,這好辦。”寧茌大笑,複又握緊紅紗,得意着揚長而去。
***
寧大将軍骁勇善戰,帝王異常器重他,舍去一個大漠女子,換來他的忠誠,值得。
一晃宋清徽已嫁入寧府好幾年,她開始慶幸自己運氣好,沒有淪為後宮玩物,整日被寧茌捧在掌心,也愈發覺得有夫如此,今生何求。
可難免有些不圓滿之處,平日裏和睦,一旦扯到出征便會争吵,面紅耳赤也就罷了,幾日前二人相視,靜默無言。
寧茌要攻打大漠。
宋清徽雙眸蒙着層迷霧,手中捏着的書信,被她點上火燭。引火既然,片刻後竟燒到手指。她這才緩過神來,抽回手将指尖含入嘴中,望着滿案落灰,疼得流下一滴淚。是啊,她未能進獻給帝王,她失敗了,如今攻打大漠,不都是因她無能。
“信上說了什麽?”寧夫人不識字,見新婦深色難辨,隐隐不安。
“說、大漠進展順利,讓我們不要擔心,他定會戰勝歸來。”言及此,宋清徽心頭愈發難受,聲音也變得哽咽。
寧夫人是明白人,派人取來麻子膏遞給宋清徽,安慰道,“照顧好自己,你如此行為只會讓茌兒牽挂。既然大漠狠心将你進獻,你也嫁入寧府,就該放下過去。”
宋清徽默默點頭,不再說什麽。
寧茌當真是愛及了宋清徽,受命攻打大漠當夜便趕回宮中請辭。他不可能下得去手,雖未曾謀面,對方可是岳丈岳母。
撐腮倚在王座上的男人,氣質冷漠沉靜,沒有絲毫驚訝之意,“你曾向孤要你爹的死因,現在孤告訴你,你爹的頭顱,當年就是被大漠王砍下。”
“不可能!”寧茌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連連後退。
宮殿外月色沉沉,歸于死寂的黑,籠罩皇權陰謀。帝王将征令擲落在大殿正中,清脆聲響,他道了句,“大可回去問問你娘。”
信中燒盡之事,就是此。
宋清徽收到黑衣人書信時就察覺異樣,這不是寧茌的字跡,她不想與寧夫人談及過多,待她離開後,陷入無邊的恐懼之中。或許此刻寧茌的痛苦,更大于她罷。
于愛于舍,二人中必須有一人做出選擇,她必須趕緊去大漠。
***
大漠經久未見雨露,一場血雨沖刷而來。
蕭索的城牆,将寧茌困成甕中鼈,力有餘而心不足的一場殺戮,他患得患失。他忽然覺得對不起随他出征的将士,風光十年,終還是迎來慘敗。
城牆高處忽然傳來争執聲,依稀又清晰,是再熟悉不過的音嗓,是宋清徽!
寧茌擡頭看到血紅的衣紗曳風翩飛,凜冽的眸子再移不開,好似血海中只剩他她二人。
宋清徽被逼到城牆邊緣,圍着她的一群人面目猙獰,“大漠祭女,有辱使命,唯有一死,以謝亡靈。”
她忽而回望城牆下的寧茌,展顏一笑,随後仰面倒下,一路極速墜落,數根長矛,瞬間穿透她的身子,鮮的血,染上紅的紗,混亂成一體。
寧茌拼盡全力想去接住她,還是晚了一步,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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