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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燃野把碎片都撿了出來,擺在桌面上,逐一拼接好。

照片裏的梁燒很年輕,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他那時還不戴眼鏡,留着長發,頭上整潔地紮着個短辮,卷曲的碎發随意地灑在耳邊,梁燒的眼睛很漂亮,眼底一顆美人痣,細長的眼睛彎成了一道弧線,笑容中毫不掩飾自己的張揚。

少年梁燒穿着賽服站在摩托車前,手臂間夾着摩托頭盔,另一只手将金牌舉在胸前。

原來梁燒還有這樣一副模樣。

他也會笑,他也有“人”會有的模樣。

鹿燃野單手撐着下巴,實在無法把那個陰沉、懶散、冷冰冰的梁燒與照片上的人聯系到一起去。

不過鹿燃野倒是不大關心梁燒性情大變的原因——他的病可不會因為感冒而暫時痊愈,他更關心自己什麽時候能爬上梁燒的床。

梁燒性格冷冰冰的,對那方面也仿佛沒什麽興致,鹿燃野從沒見過他帶人回家,每當鹿燃野嘗試摸進梁燒的房間的時候,都會被梁燒給趕出去。

鹿燃野真的懷疑他那裏有問題……

鐵盒裏除了這張撕碎的照片,還有一些與摩托比賽相關的證書和獎狀,獲獎人都是梁燒,梁燒以前的學生證件檔案也都在這兒,他成績很好,中學都在市重點讀書,順順利利地從名牌醫學院畢業——就在他畢業實習的那一年,梁燒的人生就像突然出現了斷層,這之中也不知遭遇了什麽變故,他一個名牌大學直博的醫科生,現在卻在當診所醫生。

鹿燃野對這些東西不了解,也看不懂,他大致翻了翻便收了回去。

這個鐵盒看起來已經在床底下待了很久,恐怕梁燒都已經忘記了這些東西,鹿燃野知道動完別人的東西起碼要物歸原位,便又把鐵盒推回了床底下。

正在此時,樓下傳來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樓房過于老舊,整棟房子的隔音都不好,梁燒在樓下和別人說話時,鹿燃野都能模模糊糊地聽見。

鹿燃野貼着窗戶往外望,看見梁燒正領着一個年輕男人一前一後地往屋裏走,鹿燃野不禁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往樓下跑。

診所裏的客人大多是同小區來打針輸液的老年人,很少見到同齡的年輕人,鹿燃野已經很久沒有和除了梁燒以外的成年男人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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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跑着往樓下沖,直踩得樓梯嘎吱嘎吱響,迎面正好趕上了梁燒和他的客人。

“醫生,你回來啦?”鹿燃野對梁燒說話,眼睛卻看着梁燒領來的男人。

“你是醫生的病人嗎?”

梁燒從沒領過同齡的男人回家,這是第一次。

男人看起來與梁燒同齡,他長得很文弱,說話也細聲細語的,在與鹿燃野視線相撞的第一秒,他就怯懦而慌張地移開了眼睛,不敢看鹿燃野的臉。

他怯生生地說:“你、你好,我是梁燒的朋友。”

鹿燃野主動伸出手等了一會兒,他才知道要握手,鹿燃野捉住他的手,就不再想放開——男人的手很瘦,他顯然在外面待了很久,手指也冷冰冰的,鹿燃野喜歡這股涼意,手掌的每一寸皮膚都開始渴求男人的觸摸。

男人被鹿燃野纏上來的手指吓了一跳,他立即重重甩了甩手,就要脫離,鹿燃野便順勢攥住他的手腕,抱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很不禁逗弄,臉頰開始發紅,他僵在原地,任由鹿燃野摸他的胳膊。

鹿燃野撲哧一笑,說:“你好呀,我叫小鹿。”

邊上一直沒說話的梁燒掐住了鹿燃野衣裳的後領子。

梁燒一直對他都很暴力,還總喜歡抓他的衣領,鹿燃野畢竟寄人籬下,只能敢怒不敢言。

鹿燃野不得不松開了手,與男人隔開了一段距離,但梁燒沒想放開他,直接把他拖到櫃臺後的椅子上,梁燒按住鹿燃野的肩膀,強迫他坐好。

梁燒全程沒和鹿燃野說話,轉頭對手足無措的男人說:“盛霜序,我們上樓繼續談。”

鹿燃野單手撐着下巴,眼睛還黏黏糊糊地盯着盛霜序看。

“霜序?”鹿燃野笑嘻嘻地說,“你是秋天出生的嗎?我也是。”

梁燒顯然不願讓鹿燃野和盛霜序過多接觸,自打鹿燃野沖下樓後,梁燒的臉就陰沉許多。

但鹿燃野一點不在乎梁燒的感受,因為他已經“移情別戀”到了盛霜序身上。

梁燒輕輕壓了壓鹿燃野的肩膀,說:“你在樓下看門,我和客人上去說會兒話。”

鹿燃野撇了撇嘴。

縱然他心裏有千萬個不情願,還是聽話地留在了一樓。

鹿燃野便趴在桌上,無聊地盯着盛霜序的背影看。

盛霜序很瘦,腰也很細,人像根枯木,一折就要斷。

梁燒跟在盛霜序身後,在盛霜序背後探出手掌,在觸碰到盛霜序後腰的前一秒,就僵硬地縮回了手。

鹿燃野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梁燒生理情況如何鹿燃野不能确定,但至少梁燒的心理層面應該沒問題,他還是會喜歡別人的。鹿燃野想,梁燒竟然也會有這樣緊張的時候。

他百無聊賴地看了一上午的店,梁燒才帶着盛霜序又走下樓,原本趴在桌上萎靡不振的鹿燃野立即坐直了身體,笑盈盈地看着盛霜序。

盛霜序和梁燒睡過覺嗎?鹿燃野心裏卻在這樣想——應該是沒有的,梁燒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像是情侶該有的表現。

鹿燃野被打過一針的屁股還隐隐作痛,他甚至還沒有完成一單他的“生意”,他不想放棄他遇到的每個男人。鹿燃野認真地想,盛霜序會願意和他睡覺嗎?他至少對這方面懂得多,也會比梁燒體貼一些。

“他要在我們這裏租住一段時間,”梁燒面無表情地掃了眼鹿燃野,說,“他的行李還在旅館裏,一會兒就去搬。”

梁燒并不是過問鹿燃野的意見,而是在通知他。

鹿燃野眨了眨眼睛,心中為盛霜序留下而歡呼雀躍,說:“我知道了。”

“那我去幫盛先生搬行李吧。”

盛霜序有點應付不來熱情的鹿燃野,說:“這……這不大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鹿燃野說,“醫生要上班的呀,總不能讓他陪你去。”

盛霜序面上微微有點挂不住,說:“我可以自己去的……”

鹿燃野得了空,就抱住盛霜序的胳膊往外拖,說:“盛先生,我可以幫你的,別看我個子小,我力氣可不小。”

盛霜序不太會拒絕別人,叫鹿燃野鑽了空子,便只能半推半就地往出走,他倆走了沒幾步,梁燒就追出門,抓住了鹿燃野的衣領。

“你先等一等,”梁燒對盛霜序說,“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他看向鹿燃野,不耐煩地說:“你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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